妙蕊久不见此等靡丽场景,一时间面红耳赤,踌躇了片刻才走到脚踏边跪好。叶薇见她进来了,懒懒地点了下头,“让他们准备热汤,我等会儿要沐浴。”
这种事情大家早有经验,哪里需要她吩咐,妙蕊点头道:“小姐放心,都备好了。”顿了顿又道,“今夜陛下临幸,彤书女史不曾记档,会不会…”
“他考虑得倒是周到。”叶薇轻笑,“毕竟上皇还在病中,此时和主君床笫欢|好,他不会怎样,我却得扣上个狐媚惑主的罪名。也罢,左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回头有什么意外,往后一推便是,还怕周全不了?”
“小姐说的意外…是什么?”
叶薇没好气地眄妙蕊一眼,适才情|事的余韵还残留在脸上,越发显得活色生香、魅惑人心。
“还能是什么?若我此次有了身孕,不得翻看彤史,查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吗?”
上皇的斋醮再有几日便能结束,到时候皇帝自然不用陪着清心寡欲,临幸嫔妃再正常不过。他没让彤书女史把今夜记档,定是打着若真有了身孕,就把时间往后推几天的打算。反正彤管怎么写还不是他说了算,七八天的误差谁能看出来?
妙蕊心狂跳,喜形于色,“小姐有了身孕?真的吗?”
叶薇无语,妙蕊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奴婢就是太盼着这件事了,所以才有些激动过度。”凑近一点,“其实奴婢和悯枝私下讨论过了,陛下春秋鼎盛,后宫中也妃妾众多,怎么会至今都没有一星半点的血脉?韵妃娘娘的女儿夭折了,姚昭容的孩子又胎死腹中,别的娘娘更是连点动静都没有,别是有什么隐情吧?”
“隐情?当然有隐情。”叶薇叹口气,“韵妃的女儿大抵是个意外,至于姚昭容,到底什么情况恐怕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小姐…何意?”
有些怀疑在很早以前便慢慢滋生。这九重宫阙里到处都是秘密,在这里待久了,一些从前无法想象事情也变得容易接受。
皇帝年方廿五,放在皇家早该是儿女满堂的岁数,到他这儿却子嗣艰难至斯。如果没有韵妃那个女儿,群臣恐怕得认为他和太上皇一样,是生不出来的。好在那位公主虽然来去匆匆,却至少为皇帝证明了他身体不存在问题,那么之后一直没有孩子,就只能是老天不肯恩赐了。
可事实上,究竟是天意为之,还是人力使然?
寒冷的冰窖里,他声音温柔而低沉,带着万事尽在掌握的笃定。他说:“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就什么都好办。”
她原本以为宫嫔没有孩子是皇后抑或别人动了手脚,可如今看来,其实是他对吗?
他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要孩子,所以布置了这一切。她从前还偶尔好奇,对于至今无嗣的情况,皇帝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如今方知,人家压根儿就不盼着这个。
只是既然都坚持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改口?不想要别人的子嗣,却想要她给他生孩子。她和旁人比起来,又有哪里不同了?
若换了从前,叶薇肯定想不明白,可是在经历这么多冲击之后,再想不明白她就真的是傻瓜了。
是片刻前的烟罗锦帐,云收雨歇之后,他犹自不肯放开,揽着她趴在自己胸口,沙哑的嗓音格外蛊惑,“今晚不能留宿,永乾殿还有事要处理。可是怎么办,朕现在真是不想动,不然阿薇你给我想个辙?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朕不用去看那些恼人的奏章?”
她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掌,“臣妾可没办法,陛下还是快些起身吧。不然若耽误了朝事被群臣责骂,可别把责任推到臣妾身上。”
他喟叹,“这么心狠,朕开始担心咱们未来的孩子了。摊上你这么个母亲,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
摊上她这么个情人,才真的是件倒霉的事情吧…
妙蕊被遣出去准备寝衣,而叶薇慢慢从榻上下来,打开了妆台右边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个白玉药瓶,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拔出瓶塞往掌心扣了扣,有乌黑的药丸滚了出来,在粉白掌心的映衬下显得颜色越发深沉。
她凝视着药丸许久,黑眸中暗影重重。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彼此冲撞,让她有一瞬间几乎想要放弃。可是最终,还是张嘴把它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撼山易,撼阿薇心难!我真的觉得,喜欢上阿薇的陛下和道长,命都好苦…┭┮﹏┭┮
话说这一章“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让人好生忧虑呢,我走起了含蓄婉约派,有没有很机智!夸我!都粗来夸我!
蓝后昨天有菇凉说更得少,今晚字数多了呢!o(*≧▽≦)ツ
第89章 坦白
两日后的紫微殿门口,叶薇再次见到了左相宋演。
日光和煦,她和璟昭媛一起来到建章宫,接替睦妃和沈蕴初为上皇侍疾。宦官周兆笑着给她们行了个礼,道:“劳二位娘娘稍候片刻,左相大人正在殿内给太上问安,得等他出来了你们才好进去。”
叶薇一愣,“左相来了?”
“是,马上就是斋醮,太上有些事要交代给左相。”
和斋醮有关的事情…看来,上皇还是打算让这位从前的宠臣来写青词了。
“多谢周大人提醒,那本宫与昭仪娘娘就在此等候。”璟昭媛朝周兆点点头,笑着看向叶薇,“娘娘,请吧。”
叶薇看璟昭媛满脸的嘲讽,心中轻哼一声。这女人和睦妃一样,父亲都是左相的拥趸,如今宋楚怡垮台,她们俩定然看她不顺眼。唯一的不同便是睦妃才学好、涵养佳,关键是脑子也聪明,不像这个璟昭媛,刻薄都写在了脸上,盼着人上来找麻烦似的。
甩了下袖子,她走到殿门的右侧站好。周兆既然没让她们去别的地方休息,也就是说左相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倒是不用着急。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周兆迎上去行了个礼,叶薇和璟昭媛则同时福了福身子,“左相大人。”
宋演转头,只见两华衣美人立在不远处,俱是颔首低眉。左边的璟昭媛很熟悉,至于另一个…
“微臣见过慧昭仪娘娘,见过璟昭媛娘娘。”他微笑道,“不知二位娘娘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后宫品秩与前朝平行,他是正一品大员,她们俩不过从二品,哪里受得起他这声拜?好在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矮□子,不然叶薇和璟昭媛可都得被斥为轻狂。
“西涯公言重了,让我等如何受得起?”璟昭媛转头看叶薇,“昭仪娘娘,您说是吧?”
她有意拿左相来压压这个宠冠六宫的女人,看她当着这位贵人的面是否依然能从容镇定。要知道,宋皇后如今虽然被废,可一年前曾因为慧昭仪见罪于陛下,这笔账左相大概还记在心里。哪怕不算这个,她这么受宠,就是碍了左相的眼。如果真做出什么激怒了他,让左相出手收拾了这贱|人,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叶薇抿唇,两息后慢慢抬眼,很平静地看向那气度威严的男人。宋楚惜和宋楚怡的长相都随了他,凤目自带一段风流,却又精光内敛,让人一见便不能忘记。
也正是这双眼睛,曾经冷漠地看着她,淡淡道:“既然是楚惜不祥,克到了楚怡,就让她在湖边跣足长跪,为楚怡祈福吧。”
她忽地一笑,语声轻柔,“璟昭媛说的是,左相大人如此言语,本宫承受不起。况且这里是上皇的紫微殿,并非大人的相府,您来迎我们,其实也没个名目,到底失了体统。”
璟昭媛目瞪口呆。这个叶氏是疯了吗?居然敢出言讽刺左相!还是她真以为有陛下宠着,便什么都不用害怕?!
宋演的眸光陡然锐利起来。
这位慧昭仪娘娘这一年来给他添了不少乱子,早被他记挂在了心上。据说她行事高调,但凡得罪了她的人下场都很凄惨。他对此虽颇为不屑,可对方是深宫妇人,他到底不好出手。偏偏楚怡又不争气,把自己折腾到了阳东宫,才会任由这女子嚣张至今。
无论之后是重新送宋氏女入宫,还是设法助楚怡复位,甚至转而扶持他亲信下属的女公子为后,这个慧昭仪都是巨大的绊脚石,早晚得处置干净。已经将她看作一个死人,他也就不怎么在意,却不料她居然敢这般放肆,一时间不曾生气,倒觉得荒谬。
“娘娘说的是,方才是微臣失言,您不要见怪。”他淡淡道。这种后宫的女人,在他看来连对手都算不上,给她点脸面就给她点脸面,反正回头便要收拾了。
叶薇的神情如深秋的湖面,无波无纹,“无事,反正左相大人做错的事也不止这一桩。”
继二连三的挑衅终于让宋演抬眸,却在看到她眼睛的瞬间愣住,心头弥漫的是自己也搞不懂的奇怪感受。
从没有哪个宫嫔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仿佛怨恨,仿佛冷漠,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矛盾到了极处。他忽然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惠州老家,他翻身上马,而他的结发妻子带着仆人立在家门口,沉默不语地目送他离开。
天气明明还很暖和,他却打了个寒噤,再不愿继续待下去,“微臣还有朝事要处理,这便告退。”
“西涯公慢走。”璟昭媛再次福了福身子。叶薇勾起了唇角,拖长声音道:“大人慢走。”
阴阳怪气!
直到左相的身影消失,璟昭媛才匪夷所思地看向叶薇。适才的一切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受到的冲击不言而喻。哪怕是从前宠冠六宫的姚氏,也不曾在左相面前这般张狂,心头再怎么仇恨彼此,面上的功夫也得做好,这是后宫生存最简单的法则。叶氏和废后关系再恶劣,也没必要上赶着刺激左相,生怕别人放过她吗?
他们俩还能有什么过节了不成?
叶薇没理她,只是整了整衣襟,冲沉默不语的周兆道:“烦请大人引路。”
那个男人的容貌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英武俊朗、气势凛然,在历经岁月的打磨后更是如温润的玉石般,咄咄逼人的风采也变得收敛。
便是这样的容止,才会打动母亲的芳心,让她将一生都赔上吧?
她甘心留在后宫,除了想找宋楚怡报仇,跟这个冷血的父亲算账也是重要目的。换做以前,她肯定不会这么冲动,明目张胆地开罪宋演对她没好处,得徐徐图之。
可是如今看来,她恐怕等不到找他报仇的那天了。
建章宫内一处隐蔽的小径上。
谢怀甫一来到便瞧见那熟悉的背影,唇边忍不住溢出丝笑,“楚惜。”
叶薇转过身,却是满脸严肃,“不要那么叫我。”
谢怀笑意不变,“哦?”
叶薇口气冷漠如铁石,“谢道长,天一道长,请您听好了。本宫是陛下的慧昭仪,是侯阜叶氏的嫡女叶薇,不是你的什么楚惜。那晚三清殿内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是请你以后见到我谨守本分,不要忘了彼此的身份!”
微风吹过、花香杳杳,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对视。片刻后叶薇别开眼,淡淡道:“我今日约见你,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
谢怀眉头微蹙,神情终于有了点波动,“什么意思?”原本打算这么说,现在改主意了?
“其实我真不明白,‘借尸还魂’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还对此深信不疑。那晚我被你套出话来,事后回想也觉得无奈。不过我也并不是非认不可,只要一口咬定当时神智不正常,你也拿我没办法。”
谢怀苦笑。他原本确实以为她会这么做,所以适才听到她不准他叫楚惜才会那么平静。
“有些事情我一点都不想承认,虽然我知道否认了也没用,但至少能让你明白我的态度。无论是宋楚惜还是叶薇,我对你都没有逾越朋友之线的感情,所以在得知那些事后,我并没有觉得欣喜,反而很苦恼。
“但既然你都跟我挑明了,咱们也就敞开心扉说几句话吧。你入宫既然是为了我,那么肯定是希望带着我离开这里吧?好,我现在回答你。
“我可以跟你走。”
前面的话因为早有准备,谢怀并不觉得多么意外,然而最后的结论却让他眼睛一亮,“当真?”
叶薇点头,“当真。”
再在这个宫里待下去,谢怀就真没活路了,趁着如今上皇还康健,找个机会脱身才是正经。但她知道他向来固执,若自己不肯走,他也是决计不会离开的。既然如此,她也放自己一马吧。
“反正,宋楚怡如今都成了那样,我也该见好就收…”喃喃自语,她不像在给谢怀解释,更像在说服自己,“就算没有我,陛下…陛下也不会放过她的。”
谢怀看着她,眼神清明通透,“你不像是会轻易放过仇敌的人,这么做,是不希望我把命丢在这里?”
叶薇咬唇,将另一个隐秘的心思强行按了下去,“是,你知道就好…不过事先得说清楚,咱们只是一起离开这里。你助我逃出樊笼,我打心眼儿里感激你,但出了这九重宫阙,咱们还是分道扬镳吧。你想要的东西我不能给,如果还像从前那样相处,我会很不自在,对你也不公平。”
她一本正经,谢怀却轻轻笑了,“‘我想要的?’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目光深深,“楚惜,你从来都不知道。”
叶薇并不想去探究他的想法,只是道:“如何,答应吗?你要是答应,这事儿就可以着手准备了;若不行,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再管谁。”
拂尘的柄捏了这么久还是凉凉的,他看着女子故作无情的面庞,轻声道:“答应,当然答应。”
她都愿意为了他放弃复仇,再不走,岂不辜负了她这片心?况且这宫里对他来说危险,于她又何尝不是?虎狼之地、不宜久待,还是脱身为妙。
至于出宫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她,至少这一次,他们都好好地活着。
叶薇长舒口气,是解决一桩大事后的如释重负。她很想冲谢怀展颐一笑,然而眨眨眼睛,却又看到那个人低头看她时温柔而期待的眼睛。
他说,很盼望他们的孩子。
好可惜,这一生都不会有那么个孩子了。她害怕再待下去他会像谢怀那样泥足深陷,对着个冷血的女人徒付相思,她也无法如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利用他的感情,所以,她决定离开。
从今以后,就让他们各过各的人生。英明圣主也好,得道高人也罢,都与她没有关系。
青山绿水、天高海阔,她总能寻到自己的逍遥。
作者有话要说:泥萌说阿薇能成功跑路么?她真觉得黄桑是吃素的么?【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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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罪名
叶薇回到紫微殿时,偏殿并没有看到悯枝的身影,妙蕊四下张望,“这丫头去哪儿了?是她非说我们排挤她,这才专程带她过来,怎么也不知好好在这儿做事?”
“兴许是有什么急事吧。悯枝虽然个性跳脱,却也不会偷懒耍滑,既然不在,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妙蕊笑道:“小姐真是体谅人,奴婢可都打算等她回来骂她一顿了呢!”
叶薇这会儿没精神和她开玩笑,打了个呵欠便在垫子上坐下。盯着妙蕊看了片刻,又道:“诶,问你件事儿,你有什么意中人吗?”
妙蕊不防她问这个,脸一下就红了,“小姐,您说什么呀!奴婢…奴婢哪有什么意中人!”
叶薇注意到她说话时眼神闪躲,恍然大悟,“看来还真的有!快给我说说,趁着还能给你做主,早些把这事儿给办了。”
“小姐你…”妙蕊简直说不出话来,连身子都背过去,不敢看她。
“好了傻姑娘,你就别害羞了。算起来你岁数比我还大些,如今我都嫁人这么久,你也是时候考虑了。现在筹备,我还能给你置办丰厚的嫁妆,再拖下去可就说不好了。”
妙蕊蹙眉,“小姐你胡说什么啊!什么叫‘再拖下去就说不好了’?您福气长久,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叶薇笑,“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觉得,未来变故那么多,能现在打算的就别等到将来,夜长梦多嘛!”
她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孰料妙蕊居然很固执,“奴婢现在就想好好伺候您,不去管那些,所以您就别问了!”
叶薇无奈,又不能挑明自己再过几个月多半就不在这宫里了,只好任由这丫头坚贞不屈。
正沉默着,却见一宫娥快步进来传话,“昭仪娘娘,太上有召,请您去正殿回话。”
叶薇嗅到丝不寻常的气息,眼睛已经眯了起来,“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奴婢、奴婢不知。”宫娥磕了个头,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叶薇与妙蕊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神情中看出了郑重。太上居然开口传唤她这个不算儿媳的儿媳,怎么看都透着古怪,还不知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说是太上召唤,可是等叶薇过去,却只看到严妆丽服的吴国大长公主,她端坐上位,左右分别是贤妃秦氏、昭容姚氏。三人虽然挨得近,却相对无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茶盏。直到宦官通传“慧贵姬到”,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叶薇一跨入门槛,目光便敏锐地对上了大殿中央那个不断发抖的身影。鹅黄衫子、俏丽侧颜,头上那枚玉簪还是自己前两日亲手送给她的。
到底怎么回事?
“臣妾参见太主,参见贤妃娘娘。”她敛衽跪下,恭敬施礼。
“慧昭仪来了?让孤和贤妃等你这么久,架子倒是挺大。”吴国大长公主淡淡道,开口便是问罪,也没让她起身。
“臣妾惶恐。宫人传话后,臣妾立刻便来了紫微殿,前后不到半盏茶,却不想还是累太主久候,实在是臣妾的罪过。”
大长公主眉头一跳。明知她语带讽刺,却不好揪着这些细节发难,否则便失了自己的身份。吸口气,她生硬道:“知道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叶薇摇头,“臣妾不知。只是听宫人说是太上有召,具体是什么事体,还望太主可以赐教。”
“恩,确实是皇兄有召。不过他老人家还在里面处理点事情,皇嫂陪着,所以吩咐孤提前问你几个问题。”
“太主请讲。”
吴国大长公主朝叶薇旁边指了指,“那婢子,是你的宫人吧?”
叶薇转头看了下悯枝,惊讶地发现她面色虽然惨白似鬼,眼睛却通红一片,想来是刚才哭得很凄惨。不仅如此,她的头发还有些凌乱,像是曾经被人扯下,之后又匆匆绾就一般。
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她慢慢道:“是。”
“既然能跟着你到建章宫侍疾,想来素日也很得你的器重了?”
这种情况下,叶薇只能强自镇定地重复,“是。”
吴国大长公主点头,“慧昭仪承认就好。既然这婢子是你的人,又深得你的信任器重,那么她所犯下的过错,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她想套她的话,叶薇却不愿给她这个机会,“太主若要问罪,可否先告知臣妾前情?这般陡然被传来,臣妾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若当真是我的婢女犯下了过错,臣妾身为其主而御下不严,自当甘领责罚。”
吴国大长公主眉头一拧,旁边的秦贤妃已从容开口,“慧昭仪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兹事体大,太主也是一心为着太上打算,才会有所疏忽。这样吧,本宫来说也是一样。您看可以吗?”最后一句却是问的吴国大长公主。
被众人瞩目的大长公主抿了抿薄唇,缓缓点了下头,贤妃于是颔首道:“既如此,臣妾便遵命了。”
转头看向叶薇,“今日的事,原也是个意外。太后娘娘来建章宫参拜上皇,本宫与姚昭容前去接驾,可当我们回到紫微殿,却发现大门紧闭,竟是不让人进。太后娘娘以为上皇出了什么事情,担忧之下便想寻到周兆周大人问问,可附近都找遍了,竟是一无所获。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被三清殿的差事叫走,竟是不在跟前。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当下大家心里都糊涂着,犹豫是否硬闯进去察看,好生耽搁了会儿。直到里面传来了花瓶砸到地上的声音,才终于下了决心。
“我们闯进去,却看到…”
最后的话她吞吞吐吐几次都没有说出来,大长公主终于不耐烦,厌憎道:“却看到这贱婢与皇兄纠缠,试图媚上邀宠!”
媚上邀宠!叶薇的心狠狠一颤,牵动脏腑,痛得她差点叫出来!
居然…居然是这么个罪名!
她第一时间扭头去看悯枝,那哭得不成样子的姑娘才触及她视线便惶然摇头,慌张到了极处,“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给您惹麻烦的,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了,做下此等羞耻之事,你自然是不敢承认。”大长公主嗤笑,“可如今的情形,却不是你否认几句便能脱身。孤看你这贱婢一心邀宠,梦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忘了太上再过几日便要斋醮。焚香沐浴、清心寡欲是首要之务,你这个时候上去行狐媚之事,岂非存心要坏了太上的大好前程!”
悯枝吓得又要哭了,“不是的太主,奴婢只是进来送个东西,是他们说很要紧,我才过来的…奴婢没想过勾引太上,真的没有…”
“你没有勾引太上?那莫非是太上自己看上了你,将清规戒律都抛到了脑后?孤瞧你的容色也不过如此,远不及你家昭仪娘娘,要作妖妃祸水恐怕还差了点!”
她言辞刻薄,叶薇此时却不敢开口反驳。今日的事究竟是谁的手笔已不言而喻,事到如今保住悯枝才是关键,她不能逞一时意气,而断送了她的性命。
“太主,臣妾想知道,悯枝她到底有没有…”
大长公主冷冷看她一会儿,仿佛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亏得太后娘娘来得及时,才没让这贱婢的奸计得逞。”
没有!没有就好!
叶薇暗松口气,若悯枝真的和上皇怎么样了,任凭她有移山倒海的本事,也决计救不了她!兴师动众的斋醮因为此事染上污点,太上迁怒下来,将她凌迟处死都是轻的!
“慧昭仪看起来好像如释重负啊。怎么,你觉得事情没成,这婢子就不用受责罚了,你这主人就不用与她同罪了?简直荒谬。”
叶薇理了理衣襟,稽首长拜,“太主误会了。臣妾松口气是因为听说大错尚未铸成,便不算真正破坏了太上的斋醮。神明不会因此降罪,他老人家的修仙大业也能继续进行,实在是再好不过。这只是臣妾对太上的一点孝心,无关自身的安危处境,完全是发自肺腑。”
她这般巧言令色,说得跟真的似的,连眼眶都有些湿润。大长公主看得刺眼,一旁的姚昭容更是厌憎不已,贤妃冷眼旁观她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对劲。
姚嘉若往常就算和叶薇有过节,也不曾表现得这么明显。今天这出摆明了是她们母女设计的好戏,这么大动干戈,是叶薇最近做出什么事情惹到她了吗?
“只是臣妾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太主您也说了,臣妾这婢女姿色不过尔尔,太上修道之心何等虔诚,又岂会被她给迷惑住,险些耽误大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