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出现在敞开的门扉处,将狼狈不堪的自己曝露在众人的视野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林国栋,他也看着她,目光中先是惊诧,然后像是瞬间明了了一切,蜕变成寒凉和轻蔑,终是撇开视线,干脆无视她的存在。
林国栋的每一个反应,她一个不落的照单全收,你端木云不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么?要她看着他的厌恶死心,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她竟然就那么无所顾忌的哼笑一声,眼底泛滥着泪花,将视线挪到端木云脸上,他们眼神交汇了,彼此
注目着。
端木云的话的确是解了林国栋的惑,这下子,全都说得通了,原来刚才他会从试衣间出来是两个人等不及了。可是,端木云是男人,这样子的行为大不了被人说句放荡不羁,可是她呢?真的是豁出去了?不要脸了?为了个前途,彻底陪着男人疯?尝到了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么?
他突然极度庆幸,还好,她不愿和别人说他们从前认识的事,和这样的女人待在一起过,甚至还作过…爱,实在是太大的耻辱。
端木云这会儿倒没什么大的反应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上下打量着她,对着导购小姐说:“衣服挑好了吧?让她去试下。”
导购小姐连忙走过来,将衣服依次交到夏芝芯手中,还细致的做着讲解。
端木云趁着这会儿暧昧的朝林国栋笑笑:“不介绍下这位小姐么?这样将人家晾在一边多不好。”
夏芝芯好不容易让自己显得平静下来,他的一句话再次打破了一切,她吃力的伫立着,庆幸还好自己是背对着他们的,庆幸自己马上就可以再次躲进那个‘壁垒’里了。
她当然看到了那个女人,只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该难过什么,那些感情,她有资格碰吗?不会觉得奢侈吗?对于她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毁于一旦的人生。
不自觉的将手中的衣服抓的皱缩,她不奢望感情,她抱持祝福,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逼她,逼她去看自己压抑在心底的憧憬、渴望…还有眷恋,逼她去看那些她都以为自己忘记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让她就这样简单的活着,带着心中的星梦,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原来她根本放不下,根本放不下啊…
“一个朋友而已。”
“我叫车小婉。”林国栋的话刚落,女人主动介绍了自己。
一句话,让全体人都震惊了,导购们都夸张的掩住了嘴,就连夏芝芯也止不住回了头:“小,小婉?——”她看着对面隔着墨镜的脸,这,这是小婉?如果是,她为什么不认她,她,也忘了她么…
可是,对面自称为车小婉的女人就是对夏芝芯视而不见。
她只是抬起手,摘掉了脸上的墨镜。
然后对着众人温柔的扯开笑靥。
那娇美的容颜、倦懒的气质,不是车小婉是谁?自从她宣布到美国发展,就很少能听到她的消息了,这下,突如其来的现身,还真是让人大感意外。
于是,只有端木云能平静的说话:“哦,原来是影后小姐啊,久仰大名,今日幸会了。”
车小婉莞尔一笑:“端木总裁太客气了,
今后还要请您多多照顾——我们的新戏。”
“我们的戏?”他笑得有些古怪,看着林国栋。
“嗯,小婉已经同意出演女二号,刚刚签的合同。”
夏芝芯眨眨眼,‘小婉’,叫的多亲热…
端木云仿佛恍然大悟:“这下,你更能高枕无忧了。”
林国栋只是淡淡笑笑。
这时,店门被突兀的推挤开来,镁光灯轰炸般的落下,绽裂在众人身畔,令每个人都无法全身而退。
记者们大概早就盯上了这里,只是在等着机会将战果最大化。
夏芝芯看到那么多疯狂涌进来拍照的记者,突然想明白了些事,如果林国栋和车小婉不想让人知道,可以有一百万种方法来回避,这样半公开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让媒体偶然间‘撞破’的。
所谓的商业法则,今天她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验。
林国栋对于记者的出现倒没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模样,倒是车小婉一脸花容失色的表情,迅速将墨镜带回到脸上。还挽住林国栋的手臂,半个身子躲到他后面。
记者们很配合的及时将这样的举止和画面记录了下来。不间断的快门声音啪啪的响。
“林导演,听说您和车小姐已经分手,这样一同现身是代表您们再次复合了吗?”
“是我请车小姐来助阵这次的新戏,希望她能多多提携后辈,其他的,我不想多讲,大家也不要问了。”
有的记者消息灵通,早就得到了‘红街’第一手的资料,一眼认出来伫在远处的夏芝芯,马上直奔过来。
“这位不就是林导演钦点的新人女主角?”记者看到她朴实的衣着,唇角挂上讪笑。
看到一旁导购手里捧着的一摞衣服,发出惊叹的声音:“新人小姐真是大手笔,这家店的服装向来价格不菲,您一个新人就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实在令人羡慕。”
她知道端木云带她来的地方一定不便宜,可是记者夸张的表情和言辞只让她有些啼笑皆非,说到底不过是件衣服,还能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刚好,导购手中一件衣服的价签垂了下来,她一眼看到数字,终于有些理解记者的态度了…
的确是能让一般人倾家荡产的价格。
记者又转问导购询问:“这些衣服都是这位小姐自己要的吗?”
“不,是端木先生交代的。”这名导购还是个资历尚浅的新人,这会儿早就被这样的阵仗骇住了,来不及想什么就说出实话。
“哦,是这样啊,这些是端木云先生的心意啊。”记者笑得满意极了,他向旁边走
几步,特别客气的开口,“端木先生,能不能请问您,这次的女主角到底是您的意思呢?还是林导演的意思?”
端木云瞄了他一眼,眼底隐约一丝诡秘的光:“我要说是我的意思,你真的敢写出来吗?”他只是波澜不惊的反问了句。
但包括发问记者在内的全体记者,脸色皆是一阵局促。这正是林国栋当初会选择端木云的一大原因,这个人,手腕之厉害,闻所未闻,也不知道他动用了什么方法来操控媒体,反正只要他不愿意见报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有人敢大着胆子违逆。
果然,没有人敢再问下去些什么,关于这个显而易见的超级靠山。
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角色是怎么来的了。
端木云挑中了的,谁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就算是大名鼎鼎的林国栋,也犯不着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大家都看得明白,这两个人,谁也不会是最后的输家。
输的是谁?大概是痴心妄想的女人吧——如果她想要的是爱情。
混乱(二)
记者终于放过了夏芝芯,又转去另一个阵营了,端木云游哉的坐下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夏芝芯阻止了导购小姐继续介绍下去,接过全部的衣服,逃也似的进了试衣间。
关上门的一瞬,她觉得好疲惫,就势坐进一边的软椅上,手中这些昂贵的时装,一个没抓紧,纷纷掉落在地上,四散开一片片,门外不间断的问询始终消失不掉,她捂住头,沉闷的喘息着。
“林导演,为什么不给小婉安排女主角的位置呢?”
没听到男人的回应,只有女声接过话来。
“我因为一些个人因素,有段时间没有演戏了,这次也是暖身出演。”
“屈居后辈之下,不会不开心吗?”
“不会,只要敬业,都是好演员,大家本来就是互相切磋、共同进步。”
“林导演不会厚此薄彼吧,会不会压制新人演员的戏份?”
“如果女主角表现的不尽如人意,不排除增加女二号戏份的可能性。”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
就事论事,听不出任何感□彩。
“这次,公开与小婉再联手,是不是也代表着之前的分手传闻是假的?”又旧话重提。
“我不知道那样的传闻是打哪里传出来的,不过,的确…”
车小婉抢了话:“也许是当时遇到了低潮期,就算说过那种自暴自弃的话,也是一时冲动,大家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林国栋看了她一眼,之后收回了目光。
“小婉,你当年远走美国,很快便消息全无,到底是星途遭遇波折,还是发展演艺事业不过是幌子,其实是为了个人的事情才离开?”
“现在我只想专心演好新戏,从前的事情,不想再提了。”
她说得越模糊,媒体就越会捕风捉影,大家也越会带着高涨的热情去关注。
关注她个人,关注她的新戏,关注他们到底是分是和。
夏芝芯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一直在发呆,她侧过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无神的双目、青色的眼圈,抬手放到脸颊上,冰冰凉的,于是丝毫不怜惜的向下搓滑,将整个五官都弄得扭曲,更添衰败,她悲哀的想着,到底是她变了,还是小婉变了。
门外一声低沉的咳嗽,令她从混沌的思绪中跳出来,直觉那是端木云的警告——要是他等不下去又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她这样忧心忡忡的想着,赶紧将掉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挂上横杆,然后随便拣出件穿上,也不管什么样式、色彩,反正都是一副邋遢的样子,扁平的头发灰白的
皮肤,扶不起的阿斗。
将身后的拉链拉好,她急匆匆的旋开门锁,也没顾得上对着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便走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心急的想要赶紧出现在端木云面前,她转动门把的声音有些大,脚迈下门槛时鞋跟落地的声音也极清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店里准备的试衣鞋踏在地上会这么响。
感受到众人齐刷刷投递来的目光,她一阵尴尬,她也不想这么粗鲁。
于是冲着人堆那边,羞窘的扯出淡淡的笑。
却刚好和一道显得迷惑的视线相遇,她微微停了半秒,赶紧避开了,心脏却有着近乎于两秒的停滞,然后是翻江倒海的浪涛…
林国栋的确是困惑的,为什么她出来的那一刻,他又产生了最初见她时的感觉…
端木云当然没有放过那刹那间的‘交流’,唇畔浮上一丝冷郁。
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向前走,走到端木云面前,没有直视他,略略下垂着目光:“我试好了。”
他起了身,抬手轻轻挑高她的脸庞:“别这么没有自信,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对吧?何必要这么以退为进呢?”
她都忍不住要笑了,她很美?她以退为进?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丑陋和肮脏,还有那缺乏生气的五官、病态的肤色,这样也能称得上美?她一直都很羡慕车小婉那明媚如虹的俏丽,那样的灵动、聪慧。
她从来就是一副惨白的模样,从精神病院出来后就更是一副鬼样子,连她自己看着都会觉得厌弃,那场血崩留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疤痕,还有大幅度亏损的精力和气力,医生说,这是后遗症,一辈子都回不到原先的状态了。
可是,这些并没有打击到她的决心,本来也没想要靠着美貌走这条路,她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一个用演技来征服世界的艺术家。
人群一直都近乎于怪异的静谧着,时间一秒秒的过,终于某一刻有人变得清醒,那第一声迈开来的脚步,如同一剂解除魔法的咒语,让记者们迅速恢复神志,疯了般的、争抢着朝着夏芝芯奔来,这,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是一袭雪纺纱的白色长裙,却被她穿得如此惊艳,的确,她并不像一般女明星那样艳丽的堪比灿阳,她所拥有的是那种你会想要一直盯着看、丝毫不会觉得刺眼的美——多一分便显得俗气,少一分则显得平淡。刚刚她将自己包裹的太严密,而且始终低垂着头,多数时间都是背冲人群,像是在躲避什么,如此这般,让人不近距离的分辨便很难觉察她的动人之处,这会儿,白裙围拢出女性的曲线,那些□在外
的皮肤和她的脸色一样绽白,白的近乎于些微的病态,可和着那独特的容貌和气质,竟是几乎到了令人无法呼吸的程度。
这个女人,绝对会红破天的!
在那些脚步袭来的前一秒,端木云和夏芝芯只是无声的对视着,他看穿了她压抑着冷笑的意图,眼底酝酿着光火——又在心里驳斥他么?
她只是兀自愤愤不平着,没空分心去想那不同寻常的寂静,恁地一阵缭乱的奔跑冲撞声,木地板像是要被这么踏碎,她受了惊想要去看,却被端木云禁锢住下巴,他偏是不顺遂她的意,恶劣的上弯了唇线,下一秒,炫目的白光乱花似的笼罩住她,她被晃得眯了眼,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记者们将两人密密实实的包围住,激动的端着手中相机拼命抢拍。
她头颅无法动弹半分,只听到耳边一阵压得极低却掩藏不住凉酷的话音:“我就说嘛,你太知道怎么彰显出自己的美丽,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你深诣此道。”
她愣住,费力的张开眼一脸困惑。
他笑着,仍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就是这样子的无辜和无助,实在是太适合你这张脸,像是被困死在地狱的天使…”他稍稍松了手劲,在她愣怔的眼神中,手指一路滑擦过她的下颌,来到她的耳侧,暧昧的停住,恶意的翘起唇角,“所谓那个时候,当然是指我第一次见你时,那个夜晚,那间酒店…”
眼前交织而过混乱的画面——□纠缠的肉体、滚烫淫靡的气息,还有那不受控制泛滥出来的□,她战栗着,眼底充斥着惧意和痛楚,本能的摇头,想着可以挥开,她不要记得,不要那么残忍…
“摇头是吧?”看到他阴佞的表情她迅速腾起不安,本能的向后躲避,但还是不及他的速度,他的手离开她耳畔,一路绕到头后,狠命一施力,在遍布灿亮闪光灯的华丽背景下,肆无忌惮的吻住了她。
那猝然压上来的唇,激烈且炙猛,却又带着那样的惊人的灼烫,烧蚀的她头脑一片荒芜,接吻,原来是这样,四片唇的交战,呼吸的掠夺,体温的相互牵绊…
好像上帝一直在开她的玩笑,曾经她那么期待着这件事的发生,那么想那个拥有着漂亮容颜的小哥哥能吻她一次,可是,最终他也没有。很多年后,有人告诉她,男人喜欢一个人是会想要去吻她的,那一刻,她除了凄凉的笑,连哭的勇气都没有,到底是没法再欺骗自己下去,她知道他不爱她,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他不过是怕她会出卖他,所以才用那样亲密的方式来安抚她,其实,她都明白。可是,即使心底深处清
醒着,她还是全心全意的沉浸在幸福里,不愿意走出来面对现实,她那会儿只是天真的想象,如果她够笨,也许能这样糊里糊涂的幸福下去。
原本是因为女主角的惊艳现身而赶来的记者们,这下彻底沸腾了,比起刚才还要炙猛的快门声刹那充斥了整家服饰店。端木云,这个向来无人能抓得住把柄的男人,这次也终于食了一回人间烟火。
他到底放过了她,两人的呼吸都那样急,仿佛打了场恶仗,他狠狠盯着她,眼底压抑着怒意,她伫立在无数的镜头前僵硬的颤抖,她不能失态、不能发怒,她不能将一切损毁在一片光明的起点处。出乎意料的,他不顾四周满满围绕的镜头,阴沉的伸臂一揽,突兀又蛮横的将她带出人群,没有人敢拦端木云的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出店门,开了车门,用眼神示意她进去,她不安的照做了,直到他自己也坐进车里,才难耐的吐出口什么到地上,随意扯了些纸巾,揩去嘴角的残液。
她看着地上的血渍,发不出声音,还以为自己咬得太轻,原来是他一直忍到现在。
他冷笑:“你胆子可真大。”说着,一脚踩实了油门,眼底荡漾出血腥的杀戮气息,“既然你已经豁出去,那么,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她颤抖的五官都扭曲,他那未曾令她见识过的□裸的怒意这会儿真实的波及过来,让她连顺畅的呼吸都显得困难。
混乱(三)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车子便停在某家酒店的地下车场,他下车,车门被狠狠甩上,那声闷响仿佛砸在她的心头,她紧张的仄仄颤抖,想要逃走,却脚下无力,知道自己已经是俎上肉,只能接受凌迟。他走过来,拉开扳手,瞥见她紧紧揪扯着身下皮座套的手,刻意讥诮:“下来吧,我们去重温旧梦。”
她眼眸无限的瞪大,却又捱不住的拼命抖动,下唇竟然被咬出了血。
见她仍旧不动,他彻底失去耐性,开了门,大力的拽住她的手臂,令她整个人几乎是从车上直接摔下来,膝盖径直撞到车门下缘,他明明听到了那样结实的撞击声,却充耳未闻,仍是冷酷的强迫她向前走。
她看着不远处的电梯,那不断减少的数字,好像在倒数她的死期…
他粗鲁的将她压向床榻,无视她的颤抖畏缩,狠戾的撕扯开她的衣服,瞬间让这么件价格昂贵的‘华服’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破布,如同她的身心般一片狼藉。
他才无所谓,整个人仿佛完全被她惹恼,丧失了理智般的啃咬上她的肌肤,所到之处无一不留下恶意的证据,一片片的瘀红浮现出来,大手更是毫无怜惜的揉捏拧弄,密密麻麻的疼痛令她难过的锁紧眉峰,手心死命的握住,连脚趾都蜷缩到一起。
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是个终点?为什么努力往前走最后又回来开始的地方?又要委身于这个男人?这个教会她委曲求全的男人…
他不耐的皱着眉,嫌她身上的衣料碍事,所幸扒住她肩头上被他扯破的布料一路向着下方蜕去,滑至小腹时,手下激烈的动作却突然停了,目光聚焦在某点,讷讷问出:
“这是什么…”
她恐惧的一直闭紧双眼,将一切苦痛都含进口腔里,自始至终,房间里充斥的只是男人因为愤怒而显得沉重的呼吸声和床褥轻微的吱呀杂音。一切都浸没在压抑和窒闷的气氛中。所以,此刻,这句问话显得格外突兀,噙着深浓的迟疑和迷惑,回荡在整个房间。
她知道他看到了,睁开眼的刹那她问自己要不要说实话,循着他的眼神看下去,是那道白的刺眼的肉疤,增生的组织蜿蜒扭曲,横卧在瘪平的腹部,那微微上扬的弧度好像在嘲笑着每一个盯着它看的人。
她尝试着,咬牙费力的撑起身子,将身上破碎的衣料尽最大可能的裹紧,遮住那些羞辱的痕迹。他持续到前一秒的戾气和满身的阴鸷好像被这道疤痕全然打散了,迅速冷却下来,竟然就许了她,没有发火也没有阻止。他的情绪好像又归他控制了。
她唇角微微抽动,
竟然能够冲着他笑,只是笑得不那么好看:“取出孩子时留下来的。”告诉他真相,他便会放过她了吧,也许,她也会随之失去到手的一切,不甘心,一定有的,但是,她更想要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走。
如她所料,这次他是真的吃惊了,瞪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甚至僵笑出来:“孩子?”他的脸颊在轻微的抽搐,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怪物。她只好竭力维持出轻松的样子,既然他没听清,她就再说一遍吧:“对,是孩子…”
他开始狂狷的大笑起来,肩膀剧烈的上下起伏着,然后在笑声中握住她的肩,死死睇住她,从齿缝中挤出声音:“那孩子呢?”
她抿抿唇:“还没来得及出世就离开了。”
他还是笑着,却带上浓浓的嘲讽和不宜察觉的悲凉:“留下这样的疤痕,一定是因为必须如此才能将胎儿取出吧?这么说,孩子已经长得很大了?你从来没有想过打掉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是打算生下它的,对不对?”
她看着他,他眼底竟然泛上血丝,她哪有他说得那么坚定、那么坚强?她当初何曾没有过彷徨?一直没有做出决定,只是因为没有个关心这件事的人,加上潜意识的不舍,想着,生下来也就既成事实了:“没错,我的确是舍不得它。”
他调整着呼吸僵笑两下,渐渐变得冷静下来,气息也不像起初那样紊乱,那种特属于他的精明眼神又回来了:“孩子的爸爸是谁?是你多大时候发生的事?”
“爸爸?”她心一紧,眼底浮起薄雾,指甲不受控制扣进了掌心中,很疼:“说出来你也不认识。反正还是很小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他情绪猝然变得激动,像是想到什么,握住她的肩膀狂乱的摇晃,逼问着:“说出来到底是多大!”
她被他的暴戾吓到,哆哆嗦嗦的开口:“十…十五岁。”
他仿佛有一瞬的失落,到底松了手,哼笑声:“我倒是很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让小小年纪的你就有这样的勇气?”
他眼底的浮光让她不安,好像能被他看穿内心似的,于是故意放肆的笑出来:“不要将我当成什么纯情少女,你可以去找和我一所中学的人打听一下,随便找个什么人都行,就知道我在学校是怎么样的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只是好奇想要试试生小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