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三)

因为是名门望族,那个孩子的住址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得到。

她等不下去,取得地址的当天晚上,便在夜幕彻底降临后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家门。

室外的气温很低,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踏着一片漆黑前行。

走夜路的机会对她来说并不多,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随着继涛的时间,他走哪她都要陪着他,接他放学,陪他玩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领他回家,他玩的累了,对她撒娇耍赖,她便背着他回家,让他在她后背上睡觉,晚饭之后,陪着他写作业,然后帮他检查作业,一天一天,周而复始。所以此刻的幽暗于她来说绝对是陌生的。

但是她认路的能力很强,即使是完全生疏的道路,即使夜黑风高、万籁俱寂,她也能依着手中的地图甚至是沿途的指示牌一路找过去。因为,她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被迫一个人寻觅回家的路。

远远就望见一栋富丽堂皇的欧式豪宅,纵使置身于夜幕,也被各处灯火映照的清晰逼人,彰显出夺目的华美。

她加紧步伐向着目的地靠近,随着视野的愈发清晰,恁地觉得喉头发紧的厉害,是眼花吗…那,那不是父亲的身影么?那样卑微的笑脸,令她陌生到心房的抽痛。晚上的寒风嗖嗖的吹,夜色中,父亲的身躯即使包附着大衣仍显得那样单薄,那些浮现在脸庞上的衰老,无论多么幽暗的暮色都无法掩映、遮盖,和对面男人趾高气昂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到残酷的对比。

他们一直都只是那样面对面说话,父亲说的时间占大多数,男主人模样的人只是偶尔应付似的发出声音,他站在门口台阶处,父亲则站在台阶下方,高度因此形成了分明的落差,他们,竟然连门都不让父亲进,就用这么随意轻贱的态度对待一个深夜造访的客人。

她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攥握的那样紧,紧到就算会挤榨出鲜血也没什么好奇怪。

“那是你父亲吧?”

凭空冒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回了头,嘴唇抑制不住的轻颤着,分不清是因为天气的寒冷,还是心头的难过,还是被惊吓到的情绪,落入视野中的,是个陌生的男人,不,仔细看,其实还是个年轻的男孩子,夜色中对方的五官看得并不清晰,只是,那一双黑钻般的眼眸瞳亮的惊人。

“你是谁?”她紧张的声音发僵。

“我?我是前面这家人的孩子。”

“前面这家吗?”她渐渐瞪大眼眸。“端木家?”

“没错,还是被你打的那个小鬼的哥哥。”

他眼中的戏谑让她难堪:“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

他仰头点下夏赫僎的方向:“我呢,看着那个人,就没多大感觉,如果那里站着的是别人的父亲,你也不会往心里去吧?可是,我看你的样子,怎么都是一副快要落泪的表情。而且,我听说打人的是个女的。”

她唇色一阵悸白,他说的没错,如果是别人的事,她的确不会有多少想法,她每天应付自家的纷扰就已经精疲力竭,哪还有精力分同情心给别人。

见她不答,只是静默着,他接着说道:

“这些日子天天都来的,搞得我爸都疲于应付,只好叫管家来打发他走。”

她幽怨的抬眼,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眼角、唇角,发觉他只是随口说出这样的话,并没有故意刺激她的意思,可就是这样,才让她觉得更加可恶,原来,现在和父亲说话的人只不过是这家人的管家,他们竟然能无视一个人的尊严到这种程度,还是这样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复杂的。”他仿佛自言自语的来了句。

“啊?你什么意思?”她拧眉问他。

他笑,突然绽放出神秘莫测的恶意,让人背脊发凉:“只要你愿意拿出诚意,这件事会很快解决。”

她情不自禁的溢出冷笑:“那为什么我父亲拿出了那么多诚意,你们却还是拒绝转寰?”

他耸耸肩:“因为他找上的是我父亲,要是我的话就好说话的多了。”

“你说的话在家里也能算数?”

“你可以不相信,不过这是你最后的希望,愿不愿意放手一搏,全凭你自己。”

他的话将她彻底推向了赌局中央,她觉得自己不该再犹豫下去:“好,你想要什么,磕头下跪认错,还是学狗在地上爬三圈,还是其他更过分的,把你能想得到的不堪手段都亮出来吧?”

他不屑的讪笑开来:“我才不会要那么不实际的代价,你当我是我弟弟那样什么都不懂的小鬼?”

她讥刺的回着:“我看他懂得可多呢,至少做戏的功力让我相当开眼界。”

“我要你陪我一宿。”她的话音刚落,他迅速的打破静谧,摆明了根本没在听她说的话。

她瞬间脸色苍白,仿佛被吓到了:“什么?什么叫…陪你一宿?”

他眯起眼看她:“别装傻了,你也是懂很多的人吧?”

她五官渐渐僵硬,想他大概错估了她的年纪,才会如此直接和肯定:“你,你是认真的?”

“当然。”

微微压下脸庞,暗自消化这样意外的价码,他可知道,她才有多大,说她是未成年都听上去有点避重

就轻,终是努力扬起头来:“你打算什么时间兑现?”

他简直轻松的可以:“就今晚,正好我今天不想再穿过你父亲回家了。我觉得他的样子很难看。”

她因他的话眼底漾起了火光,仇恨的望着他,一秒、两秒,夜色中,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打算认输似的,时间一秒秒的流逝,最终,她抿了抿唇瓣,想得很清楚自己没得选择,只能妥协:“好,我答应你。”

她,没有骄傲的本钱。她把自己的骄傲贱卖了。

她始终强迫自己游离在外,仿佛和他来到这间宾馆的只是一个酷似她的躯壳而已。

很快,他们便裸裎相对,她努力维持着淡漠的神情,不让自己表现出害羞,她觉得,没什么好害羞的,银货两讫,天经地义。

她不想把这看作是□之间的结合,她将它当作是纯粹的交易。

但过程还是比她想象中要辛苦的多。

即使他并没有太难为她,她也无法放松,所以,原本就该疼痛的变得更加疼痛,她却倔强的忍耐,连吭都不吭一声。很快,她绯红的唇色消褪殆尽,眼眸也因为辛苦而急速悸动。

直到他硬是掰开她的唇,要她喊出她的痛,她才终是无法遏制的哀呼起来。

完事之后,她心情莫名闷堵,却很快被她挥散去。

见他起身,她急切的提醒:“你要说话算数,别忘了我手里有你签下字、按了手印的契约。”

他淡然的落下话:“放心,在商言商,我不会食言的。”

然后,便进了浴室。

他没有留下过夜,当然也不可能会送她回家,他尝完了鲜,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和欲望,自然是不会再有任何留恋,她于他,也没了任何意义。

认命(四)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用什么办法办到的,反正,夏继涛的生活迅速恢复了正常,同学们不再风传夏继涛有个乱打人的姐姐了,仿佛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又仿佛是时间退回到事情还没发生的前一刻。

她不想关心具体的细节,因为她不愿意再和那家人有所牵连。她也相信自己不会再需要去巴结那家人,因为她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她甚至都不再记得起那个人的脸,也许,她是刻意让自己遗忘,潜意识里,她太想要漠视生命中的这一段屈辱。

从宾馆回来的那天开始,她没有再到窗前等过他、看过他——那个她曾经以为是明灯的小哥哥。现实的残酷洗礼让她终于看清,有些梦不适合她这样的人生,那种幻想中的美丽,即使美到令人心碎,可是醒来,却只留给她窒息一般的绝望,梦境越美,越反衬出现实的悲凉,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醒来。

她活进了一个窄窄的小方盒子里,对于周围人或明或暗的侮辱和嘲讽,她再也不反抗什么,任凭他们得寸进尺,彻底的将尊严忘记。

她开始去学着享受这样灰暗的人生,去挖掘这种颓废中的美好,即使指缝都抓破,血流不止,也要拼命的翻寻,她相信,总会有些值得欢喜的东西,也只有这样,只有强迫自己喜欢上自己厌恶的、甚至是仇恨的,她才能咬牙撑下去,撑到有一天她能摆脱这一切,振翅高飞,将一切束缚她的东西都远远甩开,在全部人上方恣意的鸟瞰、放肆的大笑。她想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能站在那些人的上面,那她会一一的和他们清算旧账。

继涛明显和她疏远了,即使他已经找回了昔日的伙伴们,又再次变得无忧无虑了,可他不再让她接送自己,回家也不和她主动打招呼,和他讲话也是说不到两句就找借口逃掉。她想,他这回是坚信了裴珞双的话,将她当成了会妨害到身边人的灾星。人,总是要保护自己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看不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

一年后,她考进了最有名的御锦贵族中学念书,因为想要尽可能的远离那些熟悉她的人,通过了笔试的分数线后,她又报名了艺术科的面试。

这是一所综合校,既有普通升学类的理学部和文学部,也有专门培养艺术人才的艺术生部。

艺术科的竞争比她想象中要激烈的多,她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想要选择这条道路。

楼道里,夜市一般挤满了人,有考生也有家长,学生中,有很多都抱着乐器,还有穿着各类舞蹈服装的考生,家长们脸上的表情和大多数学生一样严峻,甚至,有些比学生看起来还焦躁。

她于是没什么自信,纯当来这里走个过场。

轮到她时

,考官问她会些什么,她说没什么特别的才艺。

其中一名考官很仔细的打量着她,然后建议她可以试着随便跳支舞。

她想了想,起身随性比活了两下,仅凭着头脑中对一些电视画面的印象,几个考官竟然都觉得很满意。

于是,她在旁人妒忌的眼光中拿到了艺术科的批准证明,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门口挤满了张望的家长,看到他们焦急的脸孔,她不自觉将证明书藏匿到了身后,不想被他们发觉,她心里有些歉疚,想着自己这一通过,又该有哪个人的期望要落空了。

出了艺术楼,刚刚拐上校园的大道,她便看到了他,因为意外,她有着片刻的目不转睛,那道身影,仍是那般的优雅沉郁、低调却耀眼,原来,他是这间学校的学生。

身边传来勉强压抑的惊喜连连:“看啊看啊,是林国栋学长。”

她情不自禁望向一旁的声源,两个小女生也是朝着他的方向一脸激动。

她于是转了身,不再流连些什么。幻想的世界中,他的存在,是面镜子,让她看到现实的悲凉;现实中的世界,他的存在,是海市蜃楼,她永远也碰不到。

她,清楚一切,于是老老实实的去走自己的路。

随着开学时光的一天天积累,她的心境亦在一天天的发生着变化。

虽然仍旧涉猎未深,可是她却觉得某种不一样的激情在体内滋长着。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善长的东西,头脑算不上聪明,记忆力也算不上强,就连和别人说些什么也做不到侃侃而谈,可是,在这里,她倒是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她从没有学习过专业的声乐知识,可是很多谱子,拿在手里,她便能自然的哼唱出来,音准的令人惊叹;多媒体教室放映的舞蹈教学视频,她只需看着,便能依葫芦画瓢跟着跳下来,这是连许多自小习舞的同学也没法办到的事,同样难度的舞蹈,怎么也要观看个两三遍才能跟跳。

开学不久后,学校就在舞蹈课上为他们安排了高强度的基础训练,许多同学受不了纷纷告假,有些更是身体负荷不住生起了病,只有几个人,一直坚持下来,可是,其中最轻松的还是她,因为自小陪着弟弟玩闹,想着那些咬牙坚持,陪着继涛疯的日子,她觉得这点强度的训练根本算不了什么。

老师很欣赏她,时常鼓励她:“夏芝芯,好好努力,你有着很高的天赋,不要浪费了,要不断挖掘自己的潜质,争取有一天成为这个行业最顶尖的人,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样正面的肯定,从来都是在打击中延展的人生,第一次看到了曙光,她觉得那一刻她一直灰头土脸的姿态变了,好像她也能用倨傲的态度站在人前,

不用再活在众人的白眼和轻蔑中。

她于是管不住自己,当成老师的面,激动的落了泪,搞得老师反倒是一阵尴尬,不知道这个一直给人感觉成熟稳重的孩子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感性,还以为她不会被任何事打动呢。

所有御锦中学的学生,都知道林国栋这个名字,他是艺术科高中部最风云的人物。

原本艺术科学员就抢尽学校各类活动的风头,而他更是这里面最耀眼的明星学生。

因为身份特殊,虽然只是高中生,却已经是亲自掌镜拍摄影片的未成年导演,上学都会带着自己的私人助理,据说是帮助他处理繁复的个人业务,以及避免开不必要的骚扰。那个总跟随在他身边的男人,名叫李旌宇,常年一身西装革履,利落讲究的发型,藏匿在金边眼镜后的锐利眼神,像是能洞察一切,一眼看去,就是精明干练的人物。

御锦中学还有个名人,便是夏芝芯。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学校拥有和林国栋一样的知名度。

只是,一个是万众瞩目的王子,一个是千夫所指的祸害。

原本她是想要安心踏实的学习,平平淡淡的度过这几年。可是到头来还是躲不开纷争。

入学三个月后,随着一些公开表演场合的增多,她被普通科一些深知夏家丑事的人认了出来,他们威胁她说,如果不服从他们的意思,就会让她那个懦弱的弟弟在他的学校混不下去,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同他们妥协了。

两年时光,他们变本加厉的要求她,公然抓她到处挥霍、享乐。她缺课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快,学校内便不再见得到她努力训练的身影,也不再见得到那一对神采奕奕、被希望填满的灼亮眼眸。

如今,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她‘浪&女’的绰号,不是学生们嘴巴毒,的确是眼见为实,大家屡屡瞧见她坐上不同男生的车子,光明正大地周旋在学校普通部几个富豪子弟之间,于是,都讥讽她换男友如同换衣服,小小年纪,却已深诣魅惑男人之道。

没有人愿意单纯的和她成为好友,走近她的,都是想要探听些刺激的‘内幕’,得到了消息就马上疏远她了。对于那些难听的流言,她解释过,可是,很快就不再有人信她的话,因为,没有什么比眼睛看到的更有说服力了。

牵绊(一)

某天傍晚后。

林国栋和李旌宇从酒吧出来时,天空正下着微雨。

“要不要我送你?”李旌宇撑开伞,也替他遮掉部分雨水。

他摇摇头:“不用,正好我需要一个人想想。”

李旌宇开了车门,将伞塞进林国栋手里:“好好考虑下我说的,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嗯。我会的。”

他目送他开车离去。

然后转身,手里拿着李旌宇给他的伞,却没打,这样淋着雨,头脑也能变得冷静。

他望着眼前漫无边际的长路,想着如果这么走下去尽头不是那个家该多好。

林家,一个拥有太多荣耀,一个每当提起来都会被世人称为奇迹的家族。

可是,却从来没有真的令他觉得骄傲过,甚至,对于自己那个盛名在外的家,他从心底感到排斥。

因为它的表里不一…

林家,其实早就千疮百孔。

在这个家里,每天都上演着实实在在的同床异梦。

他的父亲、母亲都有各自的情人,却不辞辛劳的几十年如一日在镁光灯下扮演情意绵绵、夫唱妇随,欺瞒着世人的欣羡眼光,让他们沉浸在所谓的情比金坚、一生相随的感动中。

在林家内部,这样的事早就已是公开的秘密,甚至那些个新旧爱人还会同时出现在家里的走廊上,微笑着打招呼。

而他的爷爷,林家拥有绝对权威的人,亦是整个亚洲电影界的泰山北斗,对这样的状况竟是放任之,不曾过问分毫。在他眼里,看中的,只是林家的声誉和地位,一直以来,他都一心一意的维护着它们,绝不容许任何家族成员损害那些跟了他一辈子的至高殊荣。凭着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巨大影响力,他不着痕迹的打压着有实力的新人,一步步为林家未来的道路扫清障碍。

这些,他一点点的看在眼里,失望却无能为力。

他不想做爷爷手下的提线木偶,他想要创造自己的艺术和价值,而不是在别人的蓝图上耀武扬威、尽享繁华。

但只要呆在这里,他就永远抓不住自己想要的,因为林家的影响力早就渗透进整个亚洲的娱乐版图。于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便迫切的想要出国留学,他很喜欢法国,认定那里是艺术者的天堂。他含蓄的向爷爷表达了自己的愿望,被毫无转寰余地的拒绝了,他被告之,作为父亲唯一继承人的他,绝不能离开这片林家的根基。

可是,他的渴盼却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消逝,反而随着他的成长愈演愈烈,简直快要将他撑炸了。

>前些天刚刚度过了18岁生日,他觉得很悲哀,已经这么大了,从半大小子开始规划的梦想,却到了成年礼还一步都没有迈出。

他不甘心哪,不甘心到寝食难安,做梦都是不断奔跑的画面。

他的这些个真实想法,只告诉过李旌宇一个人,也只有和李旌宇呆在一起时,他才会除却人前的伪装,终于,他那日复一日的郁郁寡欢让李旌宇都看不下去了,今天晚上将他拉到酒吧告诉他:“你要想离开,有个办法,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总比你这样下去将自己逼疯的强。”

“什么办法?”

“装病,因为一直以来心理压力太大,不管走到哪,总有记者的围堵,时刻都要谨言慎行,维护家族的形象,不能被媒体抓到任何不利讯息,因为长期紧绷的神经,于是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

他当时眼光一亮,但很快就又黯淡下去,想着,要骗过爷爷那双苛刻、身经百战的眼,谈何容易?

但他还是没有立即放弃这个想法,而是一路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要想让爷爷相信,就一定要有心理医生的证明,贿赂么,不行,爷爷请来的医生一定是他认定可靠的人,那要怎么样才能连医生都辨别不出呢?

他很容易的联想起许久之前有人私下里询问他需不需要的东西,这会儿,他突然像是看到莫大的希望似的,寻思吃了那种东西后,想要装不像也很难吧?脸上划过一丝疯狂,他相信没有什么是比真实更可靠、更有说服力的了,如果一定要装出那种患了焦虑症的模样,倒不如来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