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该是盗挖了乾陵的一帮子军队了…没想到盗掘乾陵用完的炸药,小日本还回收利用,放在了小坂联队的船上打算带回国去。而且因为是盗掘炸乾陵这样的“深山老陵”,所用的炸药都是特殊的黑色炸药,威力巨大,开山辟路都不成问题。
这可帮了大忙了。她松了一口气,把一包包炸药的包装全部拆了,发现里面一点儿潮湿都没有,真不愧是军工产品。
“看样子,我们得把这些炸药搬到外边去了。”她说道。
潘走了过来,他二话不说就用左手提起了一包炸药。而她两只手抱着,都嫌死沉死沉的。幸好这里距离水流淌下来的地方不远,很快他们就搬了十几捆过去。但这里的岩石都是黑硬的含铁质的石灰岩,坚固无比,保险一点则需要把整条船舱里的炸药全部搬过去…然而,一个女人,一个没了右手的人,搬炸药的效率实在太慢。
而且她还得堤防潘动自己的心思,所以一直保持着距离。
好不容易搬了一半过去,沈悦掂量着时间不够得抓紧了,于是就钻进了船舱,找到了一艘充气式的救生艇,一个日本生产的打火石,当然,她也看到了船舱里原来还有几具残破的尸骸,都是被硬物击中死亡的,白骨散落了一地——她猜这些二战时期的日本军人在当初沉船的漩涡当中被甲板什么的砸死了,她也真是命大才落到了湖底下。
钻出来之后,她没有立即看到潘,眼风转了几圈才看到潘在哪里——他跪在地上,正在用左手挖着什么,周围已经堆砌起了一座小沙子山,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了沙地上露出黄金色的一角。
她吃了一惊,立即跑了过去,果然看到沙坑下面是一副纯金打造的棺材,熟悉的场面再次勾起了她的记忆,但是潘根本不管她的呼喊,只是一个劲地挖着这被河沙深埋的“棺材”——武则天的棺材。
“住手!潘!现在不是想着宝藏的时候!”她冷冷骂道:“你疯了吗?!”
“滚开!”他拿起地上的日军武.士刀,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凶狠:“林悦,别拿你那些高尚的理由来威胁我,我是个杀手,一生要么靠抢和偷,要么靠杀人吃饭。但是我不屑于去偷,那么我只能选择杀人和抢劫。”
她还想说什么,然而潘的语气接近绝望:“我们现在同归于尽的办法很简单…我不帮你搬那些玩意…但是我得带走什么东西,起码一两件宝物,你懂吗?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买别人的命帮我去报仇!”
沈悦再次沉默了,她明白现在再争论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那你想要多少?”
“拿走一两件值钱的。”他冷冷说道:“在这之前,我想你还是先去搬炸药比较好,要不然大家一块死。”
说完,他又开始挖掘银沙中的棺椁。她只能远远站在旁边看着,毕竟这是这个杀人魔王最后的让步了,她不会不珍惜这一次活路的。而且,私心里她甚至有点好奇的念头——武则天会把什么作为陪葬品呢?这个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除了那一块无字碑之外,没有留下任何遗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她又搬完四包炸药的时候。那边潘已经开始动手撬棺椁了,她看得出来,潘肯定也当过盗墓贼的,他撬棺材板钉的手法很专业,很快,他只用左手就徒手拆解下来了一枚钉子。沈悦盯着那一枚钉子,她明白即使是这么一枚钉子,也足以当许多博物馆的馆藏文物。
真想把钉子拿过来当做武器,她这么想。
然而,顶上一声闷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开始颤动起来,沈悦吃了一惊,她下意识打开了天眼,发现周围的阴气骤然多了起来——而且纷纷涌向了武则天黄金棺材的周围。顷刻,她反应过来了什么——这一副棺材拥有武则天的“帝王之气”,说不定成了那一群阴兵拥护的对象。
每一支军队都需要一个首领,正如每一座坟墓都需要一个墓主。
七十年前,水鬼吞没了神户丸号也是有原因的:当时,武则天的棺材经过此处,帝王之气惊动了水底下的阴兵亡魂,于是掀起风浪把他们通通赶尽杀绝。而七十年后,他们过来却惊动了武则天的棺材…
一股不祥的预感上涌,她知道再这么推理下去会得出什么结果了。然而为时已晚,当潘撬开第三颗棺材板钉的时候,伴随一声轻微的“咔擦”响,棺材盖子移动了一下,顺着沙地倾斜的方向缓缓往下滑下,先是一股黑水倒了出来,接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还有书画卷轴一股脑全部滚了出来…
顿时,满地的珠光宝气,还有数十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光芒四射,把周围照耀的亮如白昼。借着这清晰的光芒,他们这才看到原来周围的沙地里还埋藏了不少宝贝——有的整个被沙子埋住只露出一角,有的在岩石背后半遮半掩。甚至还有的就踩在他们脚下,只是光线太暗所以才会忽略掉。
光是她看到的唐代秘色瓷器——传闻中“九州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珍品越窑瓷就不下十几件,然而,刚才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些质地深沉的陶瓷和金银器宝藏,现在就算发现了也来不及拿走了。
“快走!”她大喊了一声,话应刚落整个山洞都开始动摇起来。
好像千军万马即将杀到的怒吼声传来,明明是一个水底下的山洞,却卷起了猛烈的狂风,连满地的沙子都开始躁动。不用她再多说什么,潘只挑了几件东西,就立即离开了武则天的棺材,和她一起跑来到了堆满炸药的山洞入口处。
这时候橡皮艇已经鼓起,上面有安全带,可以把人固定在橡皮艇上不至于离开这个浮游物体。但沈悦却发现一件倒霉的事:橡皮艇上只有一件救生衣,如果没有救生衣,就算炸塌了这一座石山,但是迎着水往上浮的过程当中也很可能溺水毙命…更何况他们还面临另一个麻烦——
为了防止炸药的余波波及到橡皮舟,所以炸药都堆砌在了山洞的另一端。刚才他们只是搬运好了炸药,但,但是没有铺设好炸药的引信…那么问题来了,谁穿救生衣?!谁去点炸药炸塌这个山洞?!
一脑门的冷汗就冒了出来,但是没有时间思考了,阴气越来越多,已然让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她甚至听到了阴兵的哭喊声…彼此站着对视了一眼,她望见了潘的眸子里有一抹血红,带着点决绝的凶戾。
难道他要杀死我?!沈悦冒出了这个念头,这时候潘的理由太充足不过——橡皮艇只有一艘,救生衣只剩下一件,要活下去,其实两件都要得到才可以。
那怎,怎么办?她这时候后悔刚才没拿走那一枚棺材钉子了。
“林悦。”潘倒是比她更快下定了决心:“给你两条路:第一,你换上救生衣去点炸药,活不活的下来看你自己的本事,我坐这个救生艇。第二,你坐这个救生艇,我去点炸药,但前提是我要穿上这件救生衣。”
果然是这样,她的手在颤抖:“我,我不要去点炸药。”
“该死的,莫非你想让我去点?!”他完全是嘲笑的说法了。
“我怕死。”她真的怕死,尤其是她知道阴气是从另一端传过来的…一个不小心,炸药没点成,先成了阴兵们的晚餐。她今年才二十五岁,有个孩子,怎么舍得死呢?但,但眼下的确是没有其余的选择…
“很好,我也怕死,你说怎么办?!嗯?”潘冷笑着问她。这时候的小女人的确很楚楚动人,她的脸色苍白,在夜明珠的辉映下呈现出一种玉的质地,一向不服输的眼神中流落出一点惶恐和许多许多的害怕,咬着唇,拽着衣袖的小动作做起来也真他.妈的赏!心!悦!目!
论姿色,她只能说是中等偏上。但是在潘看起来,这一刻她能动人成小时候读过的童话书中的美人鱼,同样是柔弱到令人心生怜悯,只想好好藏起来保护起来,让她不要受伤害,不要再露出这一种无助的表情。
这是男人的本分和天性。
可惜,她一直和他作对,很少露出这种让男人情不自禁的动人表情。所以,偶尔一次的软弱呈现,简直是…真他.妈的动人心魄。
至少他觉得如此。
“我不知道。”她回应道,真的是不知道,但至少明白:“我们当中只能活一个,要不然就是一起死。”
“和你一起死?!你当你是什么人?!”潘觉得更好笑了:“你当你是什么绝世美女,让所有男人都为你出生入死?!”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她索性问他的主意。
这一声就听起来更顺耳了,潘看了她一眼,就是外国人看这幅亚洲女性的面孔都觉得别样的有滋有味。于是,上前了一步:“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沈悦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忽然一个天旋地转就落入了一个怀抱,然后一个吻像是掠夺一样落下,她傻傻的眸子还盯住他血红的瞳孔,但是阻止不了唇上粗暴的动作。然后一股血腥味融化了开来,落进了两个人的嘴里。
也许她望见了什么是痛苦的感情,潘肯定为小坂裕生的利用而心碎。但是他一定对杀戮,背叛以及最深最深的仇恨都习以为常…但是这一刻她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潘会吻完了她之后说:“很好,我们都怕死!但是你更怕死,怕得现在连我吻你你也无动于衷!像你这么傻的女人应该早一点死才行,但是林悦,你在过去的一年里做的好极了,好到让我舍不得你死。所以下次别让我逮住你这么狡猾的女人!”
说完,他脱下了一贯爱惜的黑色风衣外套,套在了她的身上:“表现不错。”
留下她还在发愣,顷刻这个白化人就消失在眼前,一生中,让她觉得最不可思议又无法理喻的一个男人就这么消失了,他还是很坏,甚至临走前莫名其妙吻了她,夸了她,还吻坏了她唇,咬出了一点血痕。但是也就是这短短几十里秒发生的事情,让她往后的几十年里都铭记于心。
曾经,她也沉溺于报仇,但是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折腾,索性放下仇恨当个贵太太。而潘刚刚才知道了仇家的真相,却毅然把救生艇和救生衣留给了她。真是奇怪啊,真是奇怪的人性啊,她想——总是会淡化刻骨的仇恨,只记住莫名其妙的感情,并且想要去忘记,忘记…忘记最深沉的爱。
她几乎都不在意后来惊心动魄的逃生经历——阴气弥漫,张着血盆大口的阴兵倏忽而来,而潘在最后的几秒钟里,为她点燃了炸药。随着一声天崩地裂的声响,山岩垮塌了。无数的水流席卷而来,横扫了这个归墟当中的银沙滩地,水流把她的小船一股脑顶了出去,而被炸垮塌的巨大黑色石灰石山岩,则是把所有的秘密都永恒地埋在了地下。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结束了…黄金的棺椁,沉船的秘密,阴兵的栖息,以及最后点燃炸药的那个人…都全部葬身于此,和她前世的尸骸相伴。
当她终于浮出水面的那一刻,衣衫尽湿,但是黑色的外套却依旧温暖。这一刻她忽然不想去恨了,毕竟那个绑架她伤害了她的人,从人世间除名了…却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摸到了三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潘最后从武则天的棺椁里拿出来的三件宝贝——一只蔓草纹金碗,一盏天鹅团花金碟,还有一页除罪金简,其上铭文:“大周国主武曌,好乐真道,长生神仙,谨诣彭泽水路,投金简一通,乞三官九府,除武曌罪名…”
传闻,一代女皇武则天为了掌握权力,牺牲掉了无数人。甚至连自己的子女也作为上位的砝码赶尽杀绝。晚年,她自感罪孽深重,怕是死后要下地狱,不能得道成仙。于是派人做了金简十方,埋在各个名山大川当中,甚至死亡的时候也带着一枚除罪金简…
潘也真的是…捞一笔财宝,选什么不好,却选择了这个东西——除罪金简,除罪金简…怖于阿鼻地狱,希上天指引往生极乐,不入浮屠。
鼻子渐渐开始发酸,她忍着一股冲动的感情,先摸了摸腰间——刀鞘和《兰亭集序》都在,又摸了摸裤子口袋——摩羯纹多曲长杯也没有丢失。
摩羯…摩羯…她顿时想到了什么——
真是的啊…潘的原名叫什么不好,非要叫潘恩…潘神跳入湖水中化为一条鱼,永远变不回来…幻化为了天上的摩羯。
恨吗?恨啊,不恨吗?不,还是恨。但是这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或许恨着他,才是潘想要的结果。
第096章 相见
在这之后,麻烦还远远未结束。
救生艇靠岸之后,沈悦回头看到湖面上最后一束火光也熄灭了。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
上到了堤坝上,她看见几个抱着孩子的农村妇女站在大岸的另一边。看到她上来了,又纷纷窃窃私语。毕竟在中国人口密集这么的地方,什么动静都很容易被发现。其中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过来,脚步很慢停在她十几米远的地方。
“小姐,你是哪个人?”女人又望了一眼沉船的位置:“船上逃出来的,那船咋着火了?”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勉强撑住理智:“我是…我只是路过而已。”刚说完,远处响起警笛声,几辆救护车和警车都过来了。
按理有人报警是好事,警察起码可以保证人身安全,但是现在她谁也不相信。
怀揣着两件无价之宝——《兰亭集序》和武则天除罪金简,她,谁也不想相信——万一东西被搜罗去了,其余的人又死了,盗掘古董一案再牵扯得深一点,到时候多少张嘴都说不清。当囚徒的经历教会了她随时随地保持警惕,留足余地。
最好的余地是不要把主动权交给任何人,包括所谓的正义。
女人还在问她:“还有人逃出来吗?怎么就看到你一个人上岸来?”
她勉强微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小姐…你能借个手机给我吗?我家是南昌的,我想给父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女人借给了她手机,她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号码——杜以泽的。暌违一年多的老号码…哦不,接近两年的老号码…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冰冷且沙哑的声音:“喂?”她听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语气也放缓了些——
“小泽。”她说:“我现在在都昌县多宝乡老爷庙…”沉默,只是片刻之后话筒那边急促地反问道:“姐姐?!你怎么逃出来的?!现在在哪里?!”
“小泽我…”
“手机有没有定位?发过来给我。”
“不用那么麻烦。”她看了一眼赶过来的警察:“警察局里见。”刚挂了电话,一辆警车就开了过来。她转头就想走,但是打着探照灯光的警察走了下车,其中一个小警察过来拦住了她:“这位小姐,请你等一等。”
“什么事?”她紧了紧黑色的披风。
小警察扫了一眼水坝下的橡皮艇:“你刚才在湖里划船?”
“你们怎么知道的?”
“哦,那边的群众说的。小姐,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小警察掏出了笔录:“你叫什么名字?年龄?籍贯?身份证有没有随身携带?”
“林悦,25岁。籍贯沈阳,身份证没带。”
“刚才我们水上公安局接到举报,湖面上有船只着火。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她心知瞒不过去的:“当时我在湖里划船。”
于是这群警察把她带到了公安局去,协警倒了一杯热水,她喝了一口方才恢复了一点力气。然而灯光下她狼狈的模样也被这群警察看在了眼里——穿着男人的衣衫,头发散乱,裤腿上都是泥泞…说是心中没鬼鬼才信。
于是一个人问道:“林小姐,大晚上的你一个单身女性为什么要在湖里划船?”
“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被一个朋友委托过来上船拿东西,但是船刚到湖中央就看到大船起火了…你们等一等,待会儿我朋友就过来了。你们可以问他情况。”她决定拖延时间。幸好这群小警察信了她的话,并没再问下去。
但是——“局长,我们查到了资料。”一个小警察走了过来:“沈阳人林悦,于前年在伦敦失踪。至今已失踪了一年零六个月。”
末尾加了一句:“涉及到跨国杀人案和伦敦沉尸案。”
气氛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有人问她:“林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我的家人很快就要来了,他们会给你解释的。”她暂时不想暴露身份。
然而这话很没说服力,更多的警察走了进来,其中还有人持有武器。协警对她说道:“林小姐,刚才我们查到了今晚在鄱阳湖上失踪了一艘日本的货船,而昨天南昌市那边抓获了一批越境盗窃非法武装集团…请你解释一下,你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没关系。”她回答的很干脆:“南昌市怎么了?什么非法武装集团?”
“一伙持有枪.支的暴徒,与警方发生了激烈交火。”
她顿时心就提了起来:“啊?!那,那歹徒有没有全部落网?”
“没有,漏了一两个…”协警的话题又转到她的身上:“林小姐,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你的档案上并没有任何污点,我们相信你的证词。”
她能说什么呢?只能道:“我想等我朋友来了再说。”
“林小姐,介于案情重大,到时候你和你朋友可能要分别口供。希望你不要拖延时间。”老协警也不是吃素的,早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现在配合调查,对你和你的朋友来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还有证物也最好一并上交。”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协警盯着她指尖的翡翠扳指看:“林小姐,这明显不该是一个夜里划船的女孩子该带的东西。”协警提醒她。
“我知道,可是…”她的额头上直冒冷汗,该不该信任警察呢?可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她身怀绝世宝物被判个盗墓怎么办?!
不行,还是得拖延下去:“不行,请你们谅解一下。’
“林小姐,我很抱歉。”协警站了起来,紧接着有人过来要带她去了隔壁拘留所。她看到了手铐,而站岗的警察都是荷枪实弹的。还有人礼貌地请她上交“口袋里所有的东西。”她不笨,知道这么一交上去自己势必会成为调查的重点。
但是…“林小姐,请你配合我们。”这是最后通牒了。
“我…我可以上交。”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手先摸到了翡翠扳指…这是沈家族长的信物,老实说她最不舍得这个,既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沈家人那么东西会被充公的…犹豫间,协警又对她说:“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们会替你保管。”
“不用你们替她保管。”门外忽然传来声音——这个声音乍一听很陌生,但是再听之下,她就想起来这是谁了。这个男人在过去的一年里还杳无音信,她都快记不得他的声音了——喂,小泽。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我等了你很久,从怀揣希望到绝望。
现在,她等的人终于来了。一走进来,男人的高贵气质仿佛让整个审讯室都堂皇了起来。略微晒黑的皮肤并不搭配俊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然而谁都不能否认他是个美男子。事实上杜以泽从来都是——女人拒绝不了,男人为之侧目。
若不是从小床对床睡觉,她真快要认不识他——“小泽。”
杜以泽一进屋子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然而乍现的惊喜和激情却瞬间黯淡在了她的衣服上…陌生男人的风衣,她裹得很紧。
“杜以泽先生?”协警打断了他们的神游。杜以泽来到她的身边,当他伸出手的时候,她顺着把手放上去,双腿实在有点累,需要借一点力气,于是紧紧握住了这只手站了起来。简简单单对视了一会儿,她想笑却笑不出来:“你来了。”
没有大喜大悲,只有云淡风轻的一句“你来了。”不无哀怨。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杜以泽把她拉到了他身边,接着和几个协警交流了一下。
她听到了一个很可笑谎言:杜以泽说她是他派到这附近的考察员,研究水情的。扳指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今晚出现在湖面上完全是个意外…这个说法实在漏洞百出,不过幸好杜家人的人脉关系网很铁,搞定了市里面县区也自然搞定了。
她松了一口气,被几个协警从拘留所带了出来。
上车的时候,她还在发愣,看向杜以泽的表情是疑惑的——他也望着他。此时此刻彼此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对视的时候很安静。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她问。
“昨天晚上我就赶到了这里…南昌那边虽然拔掉了小坂裕生的据点,但是他本人逃走了。我们也不知道确切的打捞位置,只是听萧牧说过,你跟他说打捞的日期是四月十五日。而今天是十三日…姐姐,我还是来晚了。”
她没怪他这个,其实她前晚才确定了沉船地点。然而这种见面的平静气氛不是她想要的,老实说…有点尴尬。一年半载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果然生疏了啊——能保证杜以泽还爱着沈悦,小泽还是当初的小泽?
谁都不能,所以她选择平平淡淡打一声招呼。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乡聊家常一般地说话,试探到了对方的感情状况,再去考虑其他。
所以她说道:“杜以泽,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说。”杜以泽洗耳恭听。
她其实有点埋怨的,也特别特别内疚一件事:“孩子现在在哪里?他安全吗?”
“儿子在家里…他没事,你不用担心。事情稍后跟你说。”
她继续问道:“阳子呢?就是一个日本女人,她负责照看我们的孩子的…”
“阳子?是不是一个长直发的日本女人?”
“是。”
“她死了。”杜以泽告诉她。
沈悦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
“姐姐…过去的一周里发生了很多事…我想你应该有兴趣听,牺牲的名单也很快就会送过来。”说完,他伸出手,抚摸了下她的皮肤:“一年多了,你还是老样子。先问的永远是别人,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嗯?”
嫉妒的语气无以复加,手指用力扭出一个红印,仿佛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你有什么好问的?我快忘了你。”
杜以泽苦笑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你回来了就好。”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这份隔阂摆在面前仿佛逾越不过去了:“我不想记得,都一年多了,我不想等了一点也不想等了。”
“怪我?”他沿着她的脸蛋边缘摩挲,却紧盯着她的黑色外套:“在日本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马马虎虎。”不提日本还好,一提她终于忍不住真的委屈起来:“你在中国呢?孙爷爷身体还好吗?你爷爷呢?”
“很好,爷爷希望我赶紧成家立业。”
“那就好。”她最后才问了他:“杜以泽,那你现在…没事吧?”
她这么陌生的提问方式,令人更加不爽。杜以泽冷笑了起来——
“我没事,我非常好。你不在了我恢复了单身,自由了许多。什么坑蒙拐骗的事情都做了出来,我来数一数…囚禁了一个人,杀了一个人,骗了一个人,还把一个愚蠢女人的心给拐走了。罪大恶的歹徒也不是我的对手,但是我过得很好。”
她有点呆:“你做了什么?!”但是被杜以泽钳住了手:“车上说。”
车子开了一路,杜以泽就跟她说了一路。虽然孟家的倒台在预料之中了,但是她没想到杜以泽是往死里面整孟家的人——孟老爷子中风在床,无人照应,现在只天天半身不遂。没人打理的孟家公司纷纷倒闭,许多债主上门来把豪宅一抢而空,连天花板都差点拆了。但是杜以泽没有给予孟家最后一击,仍旧留着孟大小姐的命。
这可不是仁慈,他只是为了让最后的疯狂和毁灭一起到达。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杜以泽居然找到了万世轩并且囚禁了起来。
“每天给他一点吃的,让他看那些古董…老实说这种赚钱的办法比雇佣一百个鉴定师有用。”
然而她恶心这种行为,主要是因为自己也被这样虐待过:“杜以泽,你疯了。怎么不干脆一刀捅死他算了?留着一个把柄让人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