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放道:“你背心并排长了两粒突起的红痣,颜色晶莹的血珠一样,这消息不是她买到当铺的了吧!再看一下这个。”说着背过身去解开自己上衣双手挽住。

苏无咎见到这杜四爷背上用金红色纹了一条神态凶恶的大龙,龙头在背中央,身子盘旋翻腾直到右肩肩头,尾巴还在手臂上绕了两圈,金红相应流光溢彩象活了一样,但是最让苏无咎惊讶的是那龙的两眼是突起来的两粒红痣,就和他自己生的一模一样。

苏放双手一振,衣就穿回身上,然后回身含笑看着他,苏无咎心中充满了惊奇,颤声问道:“你,你是我的儿子?”然而让他更惊讶的是苏放的回答。

苏放道:“不是,我是你的女儿,你没看出来吗。”

第二十七章 忆往日,浮生艰难

苏无咎的眼睛都要突出来了,他指着苏放:“你、你……女……女……”

苏放大声笑起来,道:“我实在太丑了是不是?”

苏无咎不愿伤她的心也只有点头,先不说苏放泥浆一样的肤色,就说她干巴竹竿一样的身材、半死不活的精神头、勾勾巴巴的头发……叫她杜四爷的时候已经觉得他太难看,如果这样是女人,也太过惨不忍睹了!

苏放斜眼看着他,掏出一个黑色的药丸吞下去,变魔术一样,眼看着她就起了变化。

先是她身上的黄色渐渐褪下去,毛发一点点伸直,眼白由浊黄变的清澈透明,最后,连干干瘪瘪的身材都丰满了一些,她整个人就象吸足了水一样!

现在再看苏放,她已经是一个皮肤微黑、身量高佻的人,虽然也不算漂亮,但基本过得去了。

苏无咎惊异的看着这个蜕变,苏放笑道:“我练的内功阳气太盛,身体受不了,要经常吃至阴至寒的剧毒‘黄天堇’来调和阴阳,中了黄天堇的毒就会象我那个样子。

这个功夫练的实在辛苦。黄天堇对身体有害的,吃了就得赶紧练功化解它的阴毒,可是化掉了毒我又不黄了,所以就只好再吃,吃了就得再练,练了马上就得再吃,简直逼命!教我这内功的人说大概有个二十年可以练到三层。我倒好,十五年已经十层都练成了。”

其实苏放可以这么快练成内功,不光是她被迫勤奋,也是因为她继承了苏无咎那百年罕见的武学天赋。

苏无咎心中百感交集,唏嘘不已,半天才问:“那你们怎么不到北方找我?”

苏放叹道:“我娘那时侯怀了身孕,为了躲避杨家追杀,曾经躲在碧水湖那个寒潭里。十一月的天气,当时几乎冻死,后来好容易逃出扬州,就得了一场大病。她先是咳嗽不停,然后脸色蜡黄,足足病了一年多,后来好转了,可头发眉毛掉了一半。

你知道,她那样爱美的人,是死也不肯这样见你,领我住在徐州城边的山里,说是养养身体,等头发长出来再去找你,可她那是真伤着了,养来养去,不但没好,头发还越掉越多,几乎就秃了,那时侯她脾气也越来越坏,我有记忆开始,娘就不停的喝酒骂人,喝醉就抓头撞墙,后来连容颜也不再佼好。她自己放弃了自己,我能想象她的心有多苦!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东西都离她而去了,后来她还在晚上叫,什么‘我该早点死,该在我漂亮的时候死在你身边……’或者叫自己是最美丽的人……那时侯,邻居都知道我有一个半疯的妈妈。”

苏放苦笑道:“为这我不知道和周围小孩打了多少架,我现在这么能打,大概是那时候锻炼的多吧。”

淡淡叹了口气,苏放接着道:“娘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干,后来我们没有钱了,我就出去偷东西或者骗人,反正想办法养活我们两个吧,邻居一个大婶心肠很好,经常接济我们。你说娘还有什么指望,她自己变那么丑,孩子是个女孩不说,还是个小偷。有一次我被人追,一夜没敢回家,回去时娘就抱着我哭,说对不起我,说自己不配当妈妈,她是没怎么管过我的,你注意看看,我连耳洞都没有,她没想到要给我扎!”

苏无咎也能想象慧君当时的痛苦,想到妻子竟然受了那么多苦,他心都滴血了。他问:“那你们就一直没来找我,直到……直到你娘去世?”

苏放道:“也不是,我九岁那年,娘病的很重,她自己觉得不行了,放心不下我一个孩子怎么能活,就带我去找你。哎!她自己死都不愿意见你,为了我她还是去了。妈妈还是很爱我的,是吗?”

苏无咎含泪,用力点点头:“当然,妈妈爱你!”

一滴泪水划过苏放脸颊,半晌她道:“娘挣扎起来,尽力把自己收拾的整洁一些,然后她照镜子,又哭起来,她已经有几年没碰镜子了,她真的……很难看。我们就这样一路连偷带要饭的到京城了,一路风霜都折磨的不成样子,天气又冷,天一冷娘就咳嗽的喘不过气来,越离京城近,娘越不停抓着我说‘你爹答应只娶我一个的,他说话最算,他不会另娶了是不是?一定不会的!’我知道是她自己没把握才这样的。就顺着她口气说:“当然不会了,我爹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他只爱我娘一个!’我们好容易来到苏家门口,小时侯我觉得那门真漂亮,墙真高,高的我们进不去……”

苏无咎哭道:“我没看见你们啊,你们在哪……?慧君啊?”

苏放道:“你们家正半喜事,到处贴着红纸,你的家教很好。我们两个乞丐一样的人来了,门口的家人也和和气气的,他以为我们要讨赏钱。

娘就请他通传一声找老爷,他说‘老爷现在忙着呢,哪有功夫理这些小事啊’娘就问他:“为什么这么热闹啊?’

他说:“大婶你说巧不巧,我家大少爷两周岁生日,夫人又给老爷添了个小小姐,好事成双!老爷说等夫人养养身子,小姐满月再一起办!’

你想想我娘会变什么样子,她眼睛直直的,说‘苏无咎娶妻子了,他娶妻子了……’那个家人说:“废话!我们老爷当然娶夫人了,那有什么奇怪,你怎么直接叫我老爷的名讳!’我看娘的样子害怕了,就去推她,我娘突然跳起来大叫:“他骗我,我去跟他说,我去找他说!’家人都拦住她,我们两个都吃了几拳。正闹着,一个人说:“夫人出来了!’然后就有声音问:“什么事这么吵?’”

苏放停了一会,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美人,伊曼风很漂亮,又美又高贵!现在回想起来就一般了,小玉也漂亮过她很多,可我小时侯就以为自己不会见到比她更漂亮的人了。她手里抱着个小婴孩,身边跟了个小男孩。”

然后她说:“你们吵什么,都吓着双儿了。独儿别乱跑!”

我娘呆呆的看着她,念叨了几声:“独儿、双儿……独儿、双儿……”然后就直直倒下去,伊曼风惊叫一声,就吩咐家人赶紧扶她进去,就这个时候妈妈却醒了,她下死劲拖着我走。

娘当晚就死了,她反复对我说:“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堂堂正正走进苏家!一定要堂堂正正的,你给娘争口气啊!”

第二十八章 太初心经

说到这里,苏放已经泪流满面,苏无咎更是泣不成声,他大哭:“慧君!我对不起你!”

苏放道:“后来我知道了‘独儿、双儿’原来是非独、非双,而‘夫人’其实只是如夫人。你并没有骗她,更没有忘记她。娘是太要强了,不过她后来没有怪你,临死时她又清醒了,拿这对玉耳环让我找你,她觉得我一个人毕竟活不了。”

苏无咎道:“孩子!那你怎么没来。”

苏放轻笑:“我也倔呗!那晚我对半空大叫‘我不靠天!不靠地!更不靠你!’”

苏无咎低下头,这孩子岂只一个“倔”字了得。

苏放接着道:“那时侯天气太冷,我头脑不清醒,只是往深山里跑。脚趾全走破了。雪真象布片一样,打的我一点力气也没了,我就倒在山坡上,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绝望。

我就大声喊:——娘啊!怎么才能堂堂正正走进苏家!怎么做啊!太难了,我做不到,实在太难了,娘啊,教教我吧!救救我吧!”

苏放摇摇头,接着道:“我想的都是自己会怎么死,死了以后你怎么后悔。我幻想你看到我身上一张纸条——苏无咎!我让你负咎终生!嘻嘻,小孩子就是傻。要是我那时候死,你怎么会知道?

我躺了很久,大概有一天的样子。那时候神智已经不清醒了,奇怪的很,快冻死的人竟然不觉得冷,反而全身都象火烧那样,我想这样也不错,比以前舒服多了,挺好,就这样死了就不用想办法进那个高墙了。”

苏无咎看着这个骨血至亲的人,心疼的很。

苏放又道:“后来我醒过来就看见一个老和尚,他说他叫慧心……”

苏无咎惊呼:“慧心禅师!那是武林第一人,那是……”

苏放道:“是,后来我也知道了,可当时那管他慧心慧肝!他说‘孩子,你醒了!’我就说:“看来是醒了。我是不是该问你这是哪里啊?’然后你就说:“你昏到在雪地里,我化缘时候看见,所以救了你。’

他也不生气,说:“我只是救起你,但没救活!’这是什么意思嘛,他接着说‘你在雪里躺的太久,受了寒毒,可你体内还天生带着一种寒毒,本来要过几年发作的,现在也一起发作了,我也治不好你。’

我说:“天生的寒毒?大概是妈妈怀我的时候浸在冷水里的原因吧,妈妈都差点病死,我说我怎么没事呢。’

慧心见我一脸漠然,道:“孩子,你这么小,不害怕死吗?’我就说:“能活谁想死啊,你看天底下,受苦的多着呢,实在要死,我害怕又有什么办法,随便吧。’

慧心看出来是吃了一惊,他踌躇很久才道:“我这里有一种内功可以驱除寒毒,我看出你根骨十分好,只是可惜你是个女孩,要不我就可以救了你了。’

我就奇怪的问:“女孩怎么就不可以救了?’

他告诉我,天地有二气,阴为‘太始’,阳为‘太初’二者合一,即是‘混沌’。他手中的就是至阳的‘太初心经’能化解寒毒。但是人分阴阳,我是阴体,如果练的久了,阳气过剩、阴气衰竭,那我就死了。

我听了就道:“那你把太始心经给我练吧。’他说:“我没有太始心经啊,这个都是先辈传下来的无上至宝,我去西域16年才找到的。’”

苏无咎道:“怪不得会心禅师消失了那么久,任一笑魔君怎么闹也不出来,原来他去了西域。”

苏放接着说:“他要不去也没后来这些事了,那时我有点失望,问:“那你告诉我干什么?我死定了不是吗?’”

那和尚道:“也不是,我在西域找到了克制这阳气的方法,就是吃一种至阴的剧毒黄天堇来中和阳气。”

我道:“那就是可以练了?”这老和尚道:“孩子,我给你看看,吃了黄天堇是什么样子。”然后他就拿了一个黄色药丸吞下去,哎!当时吓死我,他本来有点胖的,一下子脂肪都不见了,就象个灯笼皮包着肌肉,整个皮黄的象黄泥一样,眉毛象被火烧了似的,整个打起卷来,那模样、不骗你,比我吃时候难看多了。

我就问他:“一辈子都是这样吗?”

他又拿解药吃了,样子有回来了。

我就说:“那也没什么啊,丑一下,可以保住命,很合算啊。”

他就说:“那哪里行!你得不停的吃,一次吃的阴毒被太初化解了就要再吃,除非你练成了十层,要不想练就得接着吃,好在练到三层左右寒毒就应该可以解了,到时你不想吃了,要废掉自己的内功!”

我说:“啊,辛辛苦苦练成的工夫,我不练就是了,为什么废掉啊,三层太初也应该很厉害了吧。”

慧心说:“练武的人到了一定地步内息会自动流转,你还是要吃这毒物才行,练到三层怕就要二十年上下,你一个女孩子,过二十年这样的日子,到头来还落得一场空,你想清楚愿意吗?”

我恨极了,说:“怎么这么倒霉,不过有命就比没命好,算了,练吧!”

慧心给了我一些黄天堇就又回西域去了,说是在西域发现一个山洞,他体味出什么武学真谛,本来要立刻研究的。可是着急把这本太初心经带回庙里,就先回中原一趟。在这里就遇上我这个有缘人,他也不用回寺,可以立刻回去研究去了。后来我大哥孙陆生意做到西域的时候我让他找过这老和尚,一直没找到,不过黄天堇到时看到了。

苏放笑起来:“这黄天堇倒成了我化装用的东西,我没对别人说过我是男的,可从没有人认为我是个女的,就是因为实在太他妈难看了!谁也没见过长那样的女人。”

苏无咎唏嘘道:“慧心师傅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我见到一定好好感谢他。”

苏放道:“这么说的话你感谢另一个人吧,他给我帮助更大!”

苏无咎问:“是那位前辈?”

苏放道:“你见过的,孙陆的爹,买馒头的孙老实。就是这个孙老前辈了。”

苏无咎呆住了,孙老实一脸土样,他能帮苏放更大的忙?

苏放道:“那时我是最暴戾的时候,觉得天下人就没有好的,我为了活着,干什么都对,能多坏就该多坏。坑蒙拐骗偷抢砸,除了好事,什么都干。半年就在地面上出了小名。开始我害怕自己的黄样子,总是躲在没有人的地方练到没颜色了再出来活动,所以还不吓人。

那时我注意到一个老头每天走很远的路进城买馒头,我就在路上挖了个坑,上面拿草一盖,叫几个平时吃不上饭的在四周守着,那老头老的掉渣,那能抓住我们。可那天偏偏有个年轻的和他一起推,我看到已经来不及知会兄弟们了。车子往泥地里一倒,大伙就去抢,铁头就被他抓着,我救铁头,也给他扣住了。这家伙手下用劲,我一口吐沫就吐他脸上,他气的呀,哈哈,现在想起来都好笑。”

苏无咎试探着问:“那个是陆上龙王?”

苏放笑道:“是啊,当时他可是个土头土脑的傻小子,这家伙打算揍我,我挨揍那不是常事,谁含糊他!”

她目光转为柔和,接着道:“可这时,他老爹过来了,看我的眼光那么慈祥,他说:“都是爹生妈养的,这娃儿还小呢!’

然后他用两个干净馒头换了我手上这个沾了泥的馒头……后来我去集市故意在他身边转悠,每次他都给我东西吃。爹!要是没有他,你女儿现在肯定是个你死也不想认的人!”

苏无咎梗住了,问:“然后呢?”

苏放道:“几个月后我上头的大哥喝多了酒,叫来我们几个小孩摔交玩,说是锻炼我们。看我身手最灵活他就让所有人围攻我,结果我一个不小心衣服被撕开了。他见我是女孩大吃一惊。上来动手动脚,我太害怕,顺手拿把小刀一挥,他可能是喝多了,也没防备我,反正等我回过神来那把刀正插在他太阳穴里。

然后我一不做二不休,鼓动那些小孩抢了他的钱跑路。后面我终于明白,一个女孩活不成!我不是愿意扮男人,只是不扮我真活不成啊!我就干脆白天也吃黄天堇。为了别人不会注意我腰太细,我就找人纹了这龙在身上。你看这吓人的东西就不会往下看了,是吧?”

那龙果然吸引住苏无咎全部目光,他想不起苏放腰什么样。

苏放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变成杜黄皮,回扬州混黑道,后来慢慢把孙老实一家接过来,大哥开始挣大钱,有钱好办事,我成了杜四爷了,其实很想听他们叫我杜四奶奶。慧心那老和尚吓唬我,什么二十年才能练三层,我半年前就练成十层,这下好,要是现在让我废掉武功,那可真要了我的命了。本来你不来找我我也得去找你,我内力练成,不能常吃那玩意了,可不吃我就变色,现在终于可以和我爹回去了,关爷的事瞒不了多久,也只有老九能摆平,他往杜四身上一推,等朝廷下个通缉,靠!那些兔子还上哪找杜四去?”

苏无咎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苏放道:“和你回家啊?这算堂堂正正了吧?”

苏无咎心道:“岂止堂堂正正,简直轰轰烈烈”

然后他问:“回家以后呢?”

苏放舒服的把头靠在供桌上,道:“我做我的大小姐,以后就是你这个当爹的事了!”

※※※※※

第一部后记:

这是我打算写的全书三部中的第一部分,今天一起贴出来,心里是很忐忑的,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接受一个女人做主角……整本书我都在刻画性格,我要通过很多具体的事让这个人鲜活起来。就象前面说的,第一部我着重描写她有本事的一面,接下来命运推她向另一个地方,她不再风光无限,因为劲敌出现,“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嘛!

【正文】

第二部

第一章 苏府邸,虎穴潜龙

苏放此刻坐在苏家的客厅里,等着爹爹把家里人叫来和她相见。她让苏无咎详细说杜慧君的事,说到自己,就只说这次回扬州,恰好遇到她流落市井,所以就认回这个女儿了。

看来这经过不容易解释,苏放都快等饿了才听到外面一阵人声:“大姑娘,恕我来迟了,你爹不知多念叨你……”

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伊曼风,苏无咎和两个孩子随后跟进来。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太大变化,苏放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起身相迎。

看到苏放长这样,伊曼风吓了一跳,话音顿了一下。这和她心中大小姐实在差的远。苏放足高她多半个头,她前面半边头发是剃掉的,此刻长出半寸来长,索性就作村姑打扮,用一方青花布帕包住半边头,加上她肤色那么黑,看上去就象做惯粗活的人。

伊曼风不由对她先有几分瞧不起。她毕竟是有阅历的人,再瞧不起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收拾了一下笑容,接着说:“你爹整日念叨的都是你,我就说,啥时候能让我看看?今儿终于见到了。来看看,这是你弟弟妹妹!”

她身后两个出了来,苏非独19岁,大手大脚大眼睛,满嘴绒毛。苏非双17岁,也是圆圆的大眼睛,就脸盘子小了很多,看起来很秀气。

苏放先和伊曼风打招呼,叫了声:“姨娘。”

伊曼风心中不快,她是希望苏放能叫她夫人的,姨娘是一个很低贱的称呼,在大家子里,姨娘的地位不如小姐少爷高。她在苏家当了20年的家,家里的下人都叫她夫人,苏放的出现提醒她的身份。她觉得要给这个土头土脑的大小姐一个下马威,向女儿使个眼色。

一旁苏非双细声细气的说:“你是乡下来的,没习惯这样的大家子,不懂城里的规矩,我娘你该叫夫人的,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慢慢习惯就好了。”

苏放看着她似笑非笑:“那好,等我慢慢习惯,我习惯了就叫她夫人。等者吧!”

非双听出话意不善,变了脸色,伊曼风忙打圆场,她咳了一下,道:“路上累了吧?我叫人收拾西北角的小阁楼,哪儿清净、风景又好,大姑娘先去歇歇吧。楼上有个丫头叫善姐,最省心懂事的一个,我特特拨出来服侍大姑娘的,大姑娘自己没带丫头,就先用着她。”

苏放道:“那敢情好,我还没用过丫头呢。以前我看过那些文质双双的小姐都带个丫头,走到哪都有个丫头跟着,多威风啊”

非双鼻子里‘嗤’了一声:“是文质彬彬,不是双双!”

苏放心里好笑,却立刻道:“对,是彬彬,我就说奇怪,为啥要给蚊子起名叫双双?叫彬彬好听多了。”

非双就觉得这话听的不是味,但也不屑和她辩驳,鼻子里哼一声。

苏放道:“快让我看看丫头长啥样?姨娘你带我去吧。”

一旁的苏非独突然道:“我带你去吧。”

苏放看看他,心想:接着来?回头对爹爹道:“那爹你们歇着,我先回去睡一觉,吃饭叫我!”

苏无咎见她故意装的很粗鲁,有点发愁,对非独说:“独儿,你姐姐刚来还不习惯,好好给他介绍一下。”

苏非独应了声,和苏放一起走出去,转过一个假山,非独对苏放说:“我娘和妹妹有点过分,你别介意。”

苏放道:“没事没事,非双说的没错,我是不懂规矩。这不是慢慢就学了,非独你教我一下。”

苏非独道:“不是指这个,善姐是我娘的心腹丫头,你要小心她一点。”

苏放道:“啊?为啥?”

非独道:“她可能会欺负你,要是她太过分,你就告诉爹爹,别憋在心里头啊。”

苏放看着他,问:“非独,为啥你和非双都不叫我一声大姐,这是不是和叫夫人一样,也是你家规矩啊?”

非独迟疑一下,叫:“大姐!不管怎样,你就是我大姐。我们是亲人!这里就是你的家!”

苏放其实是个很容易动感情的人,她看着这个善良的弟弟,不再装佯,笑了起来:“非独,是不是你娘吩咐善姐对付我叫你听见了?”

非独道:“是啊,她说……咦?你怎么知道?”

苏放笑着摸摸他的头:“放心吧,你姐姐再过八辈子也不会给一个丫头欺负了!”

苏非独望着这个气质变化了的姐姐,有点发呆。

苏放道:“来吧,带我四处逛逛!”

苏家地方不算小,但比起孙陆家差的远。他们四周绕了一圈,来到厨房,掌厨的刘大胖子正指挥帮厨的人剁肉馅,苏放闻了闻,进了去,道:“喂!扇火的,你那锅里的鱼蒸大了,快拿出来;那边那个剁肉的,你劲使大了,菜板的木头末都叫你剁肉里了;还有那个胖子,看我干什么,你那油锅快冒青烟了!”

刘大胖子看着她:“你是谁?”

苏放笑了:“新来的大小姐,以后大家多关照。”

苏非独挤进来,道:“这是我大姐!”苏无咎还没来得及和下人介绍苏放,看大伙一头舞水,苏非独道:“就是以前夫人生的姐姐啊。”

苏放笑着拍拍他的头:“说这干啥?你个小傻瓜!”

她径直走到剁肉的面前,道:“来,刀给我,我剁给你看。”

然后她两手一伸,停在半空,这个动作十分地道,伺候惯大师傅的伙计立刻上前替她挽起袖子扎起围裙,苏放双手各拿一刀在菜板上剁起来,鼓点一样的响声立刻传出,她边剁边说:“看,手臂别动,手腕用力,刀到底要带回力,别切了菜板”一块肉眨眼就剁好了。苏放放下刀,顺手扯下围裙来搽了搽。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转身走了。

苏非独跟了出来,道:“姐姐,你以前是厨师吗?”

苏放道:“姐姐有个好朋友是厨师,我经常吃她做的东西就学会了一点,不过我的手艺可比不上人家,象刚才,我切肉还可以,要是做肉肯定不如那个胖子。”

苏非独羡慕的看着她:“大姐你有很多朋友吗?还有做什么的?”

苏放道:“是啊,还有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他经常带点稀罕东西回来玩。”

苏非独叹气道:“我没有多少朋友,爹不让我和非双出去玩。”

苏放道:“那你不会偷偷跑,又不是女孩子。你怕什么?”

苏非独笑了:“我跑出去过很多次,不过非双出去的次数更多。她其实淘气着呢!”

苏放道:“恩,以后跟我出去吧。”

苏非独迟疑道:“姐姐,你是个女孩子,怕爹爹更不让你出门。”

苏放笑了:“我想他会让我出去。如果不让,咱俩就一起偷偷跑,好不?”

非独雀跃起来,完全象个孩子。苏放眼里带着爱意。这是她骨肉相连的弟弟,这里是她的家,她也终于有了这么多亲人!

这几日苏放真正放松下来,她不是坐在窗口上吹吹萧,就是四周赏赏花,苏非独很喜欢找她,她也就讲写奇闻逸事给他听,要不讲点荤段子让他脸红,非独嘴唇边有一圈绒毛,脸红上来可爱极了!

那天非独和她出去,回来的路上问:“姐,善姐这好不好?”

苏放道:“还行,身材一流!”

善姐是个个子娇小,身材丰满的女人,苏放很羡慕她的身材,比起自己装了十几年男人也没被发现的身材来讲,那绝对一流!

非独道:“我不是说这个,我问她对你好不好,昨天我听她跑去和厨房里的马师傅说你睡觉打呼噜!”

苏放道:“是吗?看来还是在家里睡的舒服,以前我半夜常惊醒,根本没打过呼噜。”

非独道:“她就持着娘对她好,平时就喜欢搬弄是非,姐姐别太好脾气了!”

苏放大笑起来:“我太好脾气?哈哈,好好,你这夸奖真让我高兴。”

她们两个是一边说一边往苏放住的地方走,苏非独还待说什么,苏放指着前面‘嘘’了一声:“你看!善姐在那呢,我们听听她说什么?”

两个人潜到树丛下面,听到二夫人屋里丫头碧萧的声音:“善姐姐,新来的大姑娘很难伺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