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重要,今天他能出来是孙公公的人安排的,孙公公在宫里没有派系,偏偏为什么跟九炎落走的近,听你这么一说,有人想利用九炎落改朝换——”瑞枫叶闭嘴,想了很久继续道:“他还说了什么?”

章栖悦低着头,仿佛不在意背后的可能:“他能说什么,我估计他刚才跟我也没说实话,半个月前?他可是两年前就开始拉弓射箭,聂弓凯出现在他身边的时间更久,他能让我相信他什么。”

瑞枫叶看眼明明说着气话却没多少生气的栖悦,不禁为她的态度吸引了:“你不生气!”

“生气啊!没见我把他骂了一顿。可,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跟我说我就听,不跟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难道有人教他没人教他,影响我和他关系吗?这么一想我又凭什么生气。”

瑞枫叶抬起手,犹豫了下,揉了揉:“担心他有危险?”

“不,我不认为他傻的让人利用。”

“我也不那么认为。”但是,谁那么大本事在谋划这件事,却认为有可能成功,就算太子倒台,上去的也未必是九炎落,皇上那么多子嗣,却往最不受宠的九炎落身上使劲,未免就有意思了。

“九炎落出身西北边疆吧。”

章栖悦看了深思的瑞枫叶一眼知道不是在问她:“我好奇他们怎么笃信能把九炎落捧上去。”

瑞枫叶脑海快速转动,后宫的局势一一在脑中略过,皇上的年龄、众皇子的排行,还有宫内的内戚,最后眼睛微眯的道:“太子倒台后,皇后身边没有一位能过继的皇子。”

“啊?”那得是多少年的计划?

“与皇后亲近的嫔妃生下的皇子最大的未养活到三岁,权家的另一个女儿入宫后一直没孕,就连皇后自己,生了太子后也再无喜讯传出,而太子——”瑞枫叶越说脸色越难看:“至今无一子。”

“范良娣去年——”

“据说是自己不小心没了。”瑞枫叶越想这些人越胆大,其实皇后一直知道自己的弱势,所以不赞成栖悦当太子妃,原因无非是栖悦年纪小,正妃所出晚有伤天合。

目前后宫最不稳定的因素是贵妃,二皇子是她所出,目前已经出宫建府,且有子嗣,皇后正在为他上请封王,意思不明而喻。

那些人竟然舍弃了其他皇子,独独为一无所有的九炎落谋划,工程浩大、稍有不慎还会满盘皆输,认为九炎落好控制!?这些人从哪些不靠谱的分析中得出的结论。不过九炎落这些年给人的感觉确实很温柔又没有靠山,投资他是最有保障的事。

瑞枫叶冷哼一声:“果然是‘卧虎藏龙’。”

“是啊,所以你多用点脑子,看看能不能赶上也给自己求场富贵。”章栖悦挽着手里的披帛,浑不在意。

瑞枫叶好笑的看向她:“你不惊讶?不担心他?”

“担心他干什么,这样有人帮他,他如果都成功不了,只能是命,富贵险中求,他既然选择走下去,就要承担失败的代价。”前生他讨好了皇后,被皇后收在名下,由皇后一路把他扶持成太子,如此用心,需要她担心吗?

“你不担心九炎落成了皇帝?”

“他当了皇帝我为什么要担心。”

是啊!瑞枫叶哑口,栖悦有什么好担心,以九炎落对她的好,只有数不尽的好处,可皇上会给自己人生留下个当伴读的污点?就算留下了…

瑞枫叶隐约觉得他该担心点什么而不是谋划这件事背后的意思。

瑞枫叶突然道:“栖悦,咱们成亲吧。”

章栖悦突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我才十岁!”

“十岁不要紧,我可以等,我们先成亲然后等及笄了再行…行…总之我们可以先成亲。”瑞枫叶觉得如此甚好,越想越觉得好。

章栖悦莫名的看着他,不得不提醒:“大周好像没有十岁就成婚的先例,最小也要是十二岁。”

瑞枫叶闻言,毫不受影响:“我让我爹去宫里讨好圣旨就行,就是婚期仓促了,你别觉得委屈才好。”

“那你为什么要提前成亲。”

“不知道。”就是觉得成亲就对了:“九炎落跟你说的话除了我之外不要再告诉别人,你娘也不行。”又补充句:“你爹也不行。”

章臣盛这些天很忙,忙着见各种各样的人,但凡能对栖影入宫有帮助的人,他一个没落挨个拜访一遍。

这些年来他在官场也有自己的交情,不全指望赵国公府中,今晚他拜访的是外戚权家,只要权家再点个头,栖影的事就算成。

章臣盛美滋滋的从权府出来,刚才权老爷子没有拒绝他,说是等瑞栗的消息,这不就是成了吗?瑞枫叶他已经打了招呼,枫叶那小子只要想娶他的女儿就得给他办事。

权书函见章臣盛走了才进了书房:“他还在跑那件事?”

“让他折腾,这么多年了,他再闹能弄出什么是,顶天是个伴读,当伴读真那么容易。”

权书函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只听说章臣盛出身不好,娶了当时是赵国公前进的赵玉言可谓是高低立现,怎么章臣盛看起来好像并不乐意。

“有事?”

“请教父亲礼记中的一段话,孩儿不慎明白。”

傍晚的忠王府凉风习习,乌云遮盖下,几滴雨飘落下来。

书房内,瑞枫叶把自己的所想所虑告诉了最尊敬的父亲。

瑞栗只是惊了一下,说了声知道了,便围绕着西北将军数落起来:“他最近很闲,国寺里的女人怎么样了?照这样看来,应该过的不错,他还是老样子,不服气的事一定要报仇。”

“爹?”瑞枫叶惊异不已:“您的意思是西北将军…”

“让他折腾,闹来闹去都不消停,就算真成功了,也是上面默许,他以为他的动作皇上真不知道,皇上这些年只是懒得再动而已。”当初丰润帝能从他们几人中赢得赵玉言好感,可不单凭地位,学识更是了得,岂能是草包皇帝?

相反他休养生息、勤勉持政是颇受好评的帝王,只是年轻时太看中名声,有些为声明所累,这些年是看开了些,可有什么用,到底已经不是年少轻狂的岁数。

瑞枫叶觉得父亲瞒了他什么,如果不是那样,爹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听说这么大的事后也没表示,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不符合逻辑。

“出去歇着吧,你和栖悦的婚事我看行,明日早朝我试试皇上的口气。”就怕皇上当听不见,直接当耳旁风,这些年他可是非常执着的要让儿子娶章栖悦,太子落败了,九炎落也让上,眼看九炎落也失败了,皇上不定怎么吐血呢!

他这时候去请旨,不是气皇上是什么!“你等我先探探,别盲目去找皇上。”

“是,爹。”

“出去吧。”

瑞枫叶出了前书房,立即吩咐自己的人去查西北将军的事,父亲肯定知道他不知道的事,而且跟九炎落能上位有很大的关系!

也就是说,九炎落极有可能能顺利成为皇上!

清晨淅沥沥的小雨静静的下着,难得的好天气让忍受了十几天暴热的人,终于喘了一口气。

忠王爷瑞栗呼了一口气,准备下了朝去钦天监拿‘合八字’的庚帖,再去找皇上试试口风。

可他今天刚迈入前朝就觉得气氛十分古怪。

“瑞王爷。”

“瑞王爷。”

瑞栗舔着大肚子,目光在每看向他的人脸上转了一圈,他觉得没人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开始窃窃私语,为什么。

当第十个人也目露同情的看他时候,瑞栗突然逮住个最擅长传闲话礼部侍郎:“说,什么事?”

礼部侍郎十分兴奋,带着几分委屈几分不得不说的扼腕道:“钦天监今天爆出了个大消息,章左相家的姑娘,据说有凤鸣之命贵不可言!”

瑞栗闻言嘭的一声拍碎了手下的桌案:“凤鸣之名!岂有此理!”

礼部侍郎吓的把头一缩,赶紧距离忠王爷六尺远:“王爷息怒,这是好事,令郎一表人才,找什么样的良配没有,何必…”非跟皇上看中的准儿媳妇过不去,何况章家的姑娘什么人品谁不清楚,也就瑞家上赶着娶。

瑞栗气的肥肉乱颤却异常敏捷:“钦天监监正!你给老子出来!”

钦天监监正顺着门檐向门口溜去,到了门口才高喊一声:“给我告假,就说老夫病了!”说完撒腿就跑!

他有什么办法,当年的事大家都是知情者,这么多年皇上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也是听上面办事,他早十年前就收到了‘照顾’,谁敢合她的八字就说克夫,太子为一劳永逸,让他又添了一句,这不也是揣摩上意吗!

谁知道会得罪忠王爷!

瑞栗嘭的一声踢碎脚边的椅子,转身就追出去!

众臣努力张望再三,确定瑞栗不能追上去打钦天监监正暴打一顿,才收了想看热闹的心思。

好可惜。

“你们说瑞王爷何必呢?章家的小姐有什么好,当年争成那样还不算,现在又为孩子们争,哎。”

“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呗。”

“谁说不是。”

众老臣子像高深莫测的学者,都明白其中的较量,高人般的揣测着。

瑞栗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抛开年轻时的事不谈,他儿子跟章栖悦是青梅竹马,从小定的亲事,凭什么他们一句话说不行就不行,凤鸣之气是不是!真当他没办法治皇家这一套!

瑞栗出了宫,直接驾车去护国寺,他就不信护国寺压钦天监一头的批语能盖不住钦天监的谣言。

护国老方丈今年九十有八,是大周国最有威望的得道高僧,皇上这些年更常与其论道,大赞其道法高深、为人宽和。

在普通人眼中,其道法自然,得天独厚,所说的话掷地有声,是法家真言。

老方丈的确当得起世间的传言。

瑞栗带了百分之百的诚意而来,为了孩子们,为了丰润帝这不地道的一招,他舍下老脸,去求老方丈为孩子们主持公道:“大师,本王也不为难你,你就再为孩子们卜一卦,我有什么说什么。”

他就不信真有什么凤气,就章栖悦那样。

他不是说栖悦不好,只是跟皇后不沾边而已:“总之本王不能让别人这么欺负了我儿,你要是不卜,不卜就不卜。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出家前有一个…”

“贫僧入佛多年,红尘万丈早与贫僧无关。”

068戏言

“那就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阿弥陀佛,瑞王爷,这么多年你还是未修回向佛之心,可叹可叹。”

“老秃驴,少在那里悲天悯人,你真有那闲功夫,就该伸张正义为我儿讨回公道来!

我也不逼你做违心的事,卜一卦!你要不干!本王就昭告天下说这里有淫僧,我看你这护国寺的方丈怎么有脸当下去!”

护国老方丈叹口气,转着手里的佛珠摇头叹息:“施主何必,护国寺对您来说也是修行之地,怎可如此诬陷。”

“少来!”

老方丈叹息,瑞王小时候慧根深种,钻研佛法如有神助,想不到今日:“罢了,罢了,贫僧答应过为师,助瑞王爷一次,希望瑞王爷早日觉醒,皈依我佛。”

“屁!赶紧的!”他还能再被老秃驴骗一次吗,小时候不懂事,被圆寂的住持‘欺骗’认为学佛能改变容貌,长的好看些,结果…出家人也打诳语。

瑞栗想到已逝的方丈,心里多少有些唏嘘,师徒一场,一晃已各归因果!

瑞栗快速从感伤中回神,他过来是要把钦天监的说辞顶回去,他当初没能参与角逐,儿子怎么能步他的老路,再说,是枫叶占了先机,早有婚事在前,丰润帝还如此纵容,未免有失公允,既然要各自家孩子使手段,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

老和尚接过两孩子的八字,贵命天定,即便难堪天机也能从卦象中窥得一二,若把命改贵不容易,同样把贵命抹贱也非异事。

方丈的目光沉思的在章栖悦的八字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浓眉微蹙,摇头不已。

瑞栗见他玩江湖术士那一路,气不打一处来,音若洪钟得吼道:“你到是算呀!看能看出花来!摆那表情也不多给你银子!”

老方丈叹口气:“师弟误会,贵公子的命格自然是妙不可言,只是…”

瑞栗闻言立即紧张:“只是什么?我儿怎么了?”

老方丈不解的转着佛珠慢悠悠的道:“不是令郎,而是令郎下方的八字…诡异莫名、变换多折…这,这,她的命格明显被人动过,可,怎么会有人能动命格?”

瑞栗闻言谨慎的看眼老秃驴,见他不像是要‘招摇撞骗’,脸色也多些郑重,他再对师兄不敬也知道师兄确实有几分本事:“你什么意思?命格怎么能随便乱动?”

老方丈快速拨动着佛珠演算一二,一般人的命格上下浮动不超过四五之数,可此命格跳动为九,明显不是没长成造成,而是先天浮动较大,可动风云的贵命。

老方丈过了一会停下佛珠看向越见肥胖的师弟:“她的确有贵命。”

瑞栗表情突然严肃:“凤鸣?”

“半数。”

半数的后命就能让枫叶一无所有。

“但就这半数还被人动了,现在杂乱不堪,导致命盘崩溃,有早夭之兆!可却又孕出生机,这是,这是…永世滋养!”老方丈突然动容,灭己身九世富贵,养一家命盘,这!

瑞栗瞬间看向师兄:“你…”

“阿弥陀佛,有伤天和,有伤天和…”

瑞栗突然觉得毛骨悚然,逆天改命不是不行,只是谁也不会逼迫得道高人去做,弄不好就是反噬自身的下场,道士自身更不可能逆改命盘,因是拿自身五服宗亲的福寿为一人续,是要灭了自家传承。没有深仇大恨、谁会这么做。

瑞栗小心翼翼的道:“就是说,他们家背后有人…”可说不过去,有谁不让她为后?赵玉言。

瑞栗立即否认,赵玉言性格再傲也不会拿女儿的命乱来,那会是谁,谁还能接触章栖悦的八字,且为她修命?章臣盛?章臣盛巴不得章栖悦为后为尊!

瑞栗想不出是谁,但只是绕其贵命,又保其活着,这得多诡异的人才能做出如此不合理的事,想谋夺栖悦后命,悦儿死了不是刚好,按照师兄所说,若不滋养她早死了,可还给悦儿养命,明显是想其好的做法,谁这么有问题!

瑞栗突然道:“就是说她现在没有贵命?”不管了,这件事最要紧!至于她奇特的命格,让师兄烦去。

“也不尽然。”

瑞栗闻言气的想杀人:“你唠叨了半天,到底有没有!”

“有过,已经没有了。”

瑞栗刚松一口气。

方丈又道:“但是!有过!”老方丈十分强调有过!有过!就是这样才解释不通!

瑞栗大喝一声:“有过已经没有了,过!就是过!”瑞栗抄上孩子们的八字转身就走,走到一本又折回来:“不准跟皇上说。”

然后回到燕京城内大肆宣扬,护国寺方丈说了,章家的确有人有贵命,但不是长女,长女的凤无神,是王妃之兆,凝神的凤是章家另一个女儿!

一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这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能乱说!

嫡女没有谁有,难道还能是庶出!庶出为后?!这是胡言乱语的诛心之论!

钦天监瞬间忙碌起来,前一刻如果揣摩上意的是胡乱瞎说,现在就该拿出真凭实据,为皇上据理力争的时候,但凡有一点贵命也能让他们算出后命来!

章臣盛瞬间处在风口浪尖,章家所有女儿顷刻间人人避之!

章臣盛气的牙齿紧咬,脾气暴躁,瑞栗从护国寺回来一圈所有有利栖悦的局势都变了,瑞栗要做什么!他就不怕触怒了皇上!忠王府真以为他们能呼风唤雨了!

巍峨的皇宫内,丰润帝龙袍加身,威严的坐在龙椅上:“真的没有?”

钦天监监正硬着头皮道:“没有。”

丰润帝静了一会,声音平和的道:“以后就有了。”

钦天监正再次体会了一言九鼎的威严,顿时卯足了劲与护国寺耗上,声称章栖悦就是有后命!

瑞栗觉得自己人言轻微,让护国寺主持发声,说章栖悦没有后命。

于是双方代表两方势力吵得不可开交。

章府瞬间处在水深火热中,可这件事忠王府不得不为,如果忠王府不反击,栖悦被套定了后命,瑞枫叶娶她就是谋逆,瑞栗势必要强硬反击。

钦天监背后有皇上,就是明白忠王爷事后会报复也要强硬的顶住,否则皇上就会先让他们倒霉。

忠王府、钦天监,九炎端蜃、瑞枫叶,被推到明面上,成为燕京不容人忽视的话题。

瑞枫叶想不受影响都难,这场无妄之灾多少波及了忠王府。

瑞枫叶特意告了假过来相府陪章栖悦,希望她能心情好些,不受留言影响。

章栖悦正在伴云楼踢毽子,见枫叶过来,正踢到五十六下,比了个胜利的姿势继续向一百努力。

瑞枫叶看着她,突然郁闷了几天的情绪烟消云散,坐在弄巧搬来的椅子上看着栖悦热情洋溢的游戏。

彩色的羽毛飞舞在空中,翩翩飞舞的身影充满了活力,灵活的摇摆着蝴蝶般的翅膀,接住每一个落下的羽毛,浓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热浪仿佛没进身分毫。

婉婷、弄巧、楚嚒嚒站在一旁为小姐鼓劲,目光多多少少落在瑞枫叶身上,这两天燕京的流言也传进府中,她们真怕瑞枫叶这位准姑爷会输给钦天监。

现在看瑞世子仿若不受影响的样子,微微松口气,只要瑞世子坚持、小姐坚持,皇上还能抢亲不成?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小姐真棒!”

“小姐辛苦了!”

“小姐喝茶。”

章栖悦收了毽子,拿起温凉的毛巾擦了一下,向大树下的瑞枫叶跑去:“怎么样?我厉害吧。”

瑞枫叶合作的竖起大拇指:“论玩没人比的过你。”而后端起茶亲自给她:“喝点,太热,坐。”

章栖悦坐下来,喝了一大口,用手忽闪着颈项:“真的好热,该死的夏天什么时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