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琛回头扫了一眼案上摆在檀木匣子的黄金弥勒佛,吩咐傅柳:“收到库房里吧!”他想起傅碧送过来的消息里说徐灿灿最喜欢宝石玉器,觉得比起徐灿灿,这些宫妃还是太俗,送礼也只能送这么俗气的礼物!

傅柳一看这尊大佛,不禁一哂,盖上匣子,用红缎包好带了出去。他还得先去登记,然后才能入库呢!

“傅柳!”他刚出书房便被公子叫了回来,“去库房里找找,把品质最好的宝石找出来!”

“是!”傅柳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傅柳掌管着竹声院私库,他边走边思索着把哪些宝石给公子送过来。自从公子回到汴京,私库便日益充实,单说各色宝石,也有好些匣子呢!

怕公子着急,傅柳很快便装了四匣子宝石送了过来。

四个匣子都打开了,一匣红宝石,一匣祖母绿,一匣蓝宝石,一匣金绿宝石,一字排开让傅予琛挑选。匣子里都堆得满满的,最小的也有樱桃大小。

傅予琛稍微看了看,便道:“先放这里吧!”

到了晚上,傅予琛交给傅柳四张图纸,看上面标注的文字,分别是金累丝嵌红宝莲花鬓钗、金镶祖母绿薄荷叶手镯、金累丝镶蓝宝石镂空梨花分心和金绿宝石串珠围髻。

傅柳不敢多问,拿了图纸和宝石便找工匠去了。

第二天是傅予琛的休沐日,他不用进宫,便预备在府里见人。

刚在竹声院外院堂屋里坐定,傅桂便拿了一封信进来,神色有些奇怪:“禀公子,徐府二姑娘命小厮送了封信过来!”

傅予琛一愣,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接过信打开,发现是约他去野鸭湖的,署名是“徐灿灿拜上”。

傅桂行了个礼禀报道:“奴才已经让薛英看过了,确实徐姑娘的笔迹;也让人去西城门查看了,一有徐府出城的消息便回来禀报!”

傅予琛没有说话。

他不相信徐灿灿会给自己写信,可是又一想,觉得徐灿灿年纪小小,说不定会冲动想见自己…也或许她真的有事找他…

没过多久,派到西城门的亲兵飞马回报:“徐侍郎府上管家护送两辆马车出了西城门,沿官道向西而去,已经让人跟上了!”

第二十四章 色狼

屋子里有点静,只有墙角的西洋钟发出“咔咔咔咔”的走动声。

傅予琛仰首想了想,道:“让陈安带着人跟我去吧,提醒他们做好换装准备!”

傅桂答了声是,下去准备去了。

自从春天时来到汴京进了徐府,徐灿灿便似被关进了笼子的小鸟,除了那次去定国公府参加傅六姑娘生日宴,她从来没有出过徐府,早就闷极了。如今能出去玩,虽然只是上香,却也开心得很。

昨天晚上她带着着碧云和小香收拾行李。

碧云做事非常妥帖,很快便把徐灿灿出门要穿的衣物和要戴的首饰收拾好了,又拿出了几个她和小香绣的荷包,在里面装上了碎银子,预备着到了东林寺赏人用。

徐灿灿自从来到徐府便开始有月银,和徐宜莲徐宜桐一样,都是一月三两银子,只是正好够她平时打赏用,而她从家里带来的银票则是收了起来以备急用。

碧云提醒徐灿灿道:“姑娘,还得拿一把雨伞,咱们没有。要不,我去三姑娘或者四姑娘那里去借一把?”

徐灿灿想也不想便道:“去三姑娘那里吧!”徐宜桐太刁钻,还是不借她的好了。

碧云正要离开,徐灿灿忙道:“让小香跟着你去吧!”小香今年十三岁了,可还是不太通晓人情世故,又爱打听闲话传播消息,徐灿灿认为得让她跟着碧云学学了。

小香此时正因姑娘带碧云去东林寺不带她而不高兴,闻言等了一会儿方走过来。

徐灿灿看了小香一眼,发现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就装作不知道,告诉碧云:“你先带她去西屋说说我为什么不带她去!”小香最近毛病太多了,得好好说说她了!可是徐灿灿懒得说她,就叫碧云去指导她了;如果之后还没效果,徐灿灿再去调-教她!

没过多久,碧云便带着小香从莲香院回来了。她向徐灿灿回禀了事情经过之后,拿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四个小匣子:“奴婢们去的时候,三姑娘屋里的流萤正带着小丫鬟整理带的丸药,奴婢就斗胆为替姑娘要了一些!”

她分别打开小匣子让徐灿灿看里面的丸药:“这个是中暑时吃的藿香正气丸,这个是养胃的香砂养胃丸,这是清热解毒的银翘解毒丸!”

碧云打开最后一个小匣子,抿着嘴笑道:“想着姑娘月信快来了,奴婢特地给您要的益母草丸子!”

徐灿灿怔怔望着碧云,桃花眼有些湿润,过了一忽儿,她才伸出手握住碧云的手,道:“碧云,谢谢你!”她每次月信来肚子都会疼的要命,没想到碧云记在了心里。除了她的父母弟弟,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么为她考虑。

碧云也有些感慨,道:“既然把奴婢给了姑娘,奴婢就一生跟着姑娘,照顾姑娘!”

徐灿灿点了点头,又叫小香过来,道:“以后跟着碧云姐姐好好学!若是做的好了,我将来不会亏待你;若是不堪造就,我也就不管你了!”

小香忙跪下认错:“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胡乱传话,再也不偷懒…”

徐灿灿看她眼泪都出来了,这才道:“我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小香答了声是,又磕了一个头。

徐灿灿取出上月府给姑娘们统一打的一对金梅花钗,一支给了碧云,一支给了小香。碧云还好,小香就有些激动了,谢了又谢,又发了毒誓说一定要改正,这才罢了。

徐灿灿有些饿了,碧云拿了些铜钱去大厨房给她要米酒煮汤圆,小香殷勤地去为徐灿灿洗水果去了。她们两个离开之后,徐灿灿坐在床上,用碧蝉纱帐子遮住脸,无声地笑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很明确地实行恩威并施调-教丫鬟,效果似乎还不错!

她觉得自己逐渐开始适应古代社会了!

一大早小香就把徐灿灿叫起来,这时候碧云已经去厨房取早餐去了。昨天老太太就说早上不用请安,在自己房里用了饭再去春晖院集合。

碧云带着小香引着两个健壮婆子把行李都送到了停在内院门外的马车内,徐灿灿就在正堂内陪着徐老太太。

徐宜莲和徐宜桐没过多久都来了。

正堂靠西摆着四张椅子,上面搭着刻花细竹丝椅搭。给老太太请过安后,姐妹三个彼此见了礼,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徐宜桐和徐宜莲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徐灿灿衣裙妆饰。

徐灿灿今日打扮得很素净,头上挽了一个堕髻,只用了一个珍珠围髻围住。这些珍珠虽然只有黄豆大小,可是好在大小一致色泽匀净。耳朵上则更简单,只用了两粒茉莉花塞在耳洞里,可是清香宜人很是清雅。衣裙颜色也很淡雅,上着绣着茉莉花的白罗单衣,下面是天水碧裙子,另外只在腕上戴了一个玉色通透的独玉镯子,别无装饰。

徐宜莲赞叹地点了点头,道:“极是淡雅清新,很适合今日!”

徐宜桐斜着眼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只觉得风流清雅,心里酸溜溜的,道:“二姐姐可是考虑不周,天气这么热,你用茉莉花塞耳,很快便蔫了,多难看啊!”

徐灿灿狡黠一笑,从椅子旁的小几上取了一个小银盒子端在手里让徐宜桐看。

徐宜桐探眼一看,发现小银盒子里放着好几簇茉莉花,下面还用些清水养着。她微不可见地“哼”了一声,扭头厉声叫小丫鬟:“还不上茶,想让我渴死么!”

忙忙碌碌一直过了一个时辰,徐府的两辆马车才出了大门,向西城门而去。

徐宜莲陪着老太太坐在前面的五彩缨络车,徐灿灿和徐宜桐带着丫鬟上了后面的华轮宝盖车。

这时候日在中天,快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了,徐灿灿脸上未敷脂粉,虽然出了些汗,用帕子试了就好;可是徐宜桐今日盛妆而出,脸上眉黛胭脂铅粉涂得有些厚,此时随着汗液融了淌下来,看着很是怪异。她的丫鬟不停地用帕子为她擦汗,却依然狼狈得很。

徐宜桐心里不痛快,就不停地让丫鬟给她倒水喝。

徐灿灿看她喝了一碗又一碗凉开水,想了又想才劝道:“四妹妹,喝水太多的话,路上会不方便…”

徐宜桐望着她出了汗之后愈发晶莹的脸,心里更加不痛快了,冷哼了一声,就是不理她。

见她是这个态度,本来想劝她不用涂脂抹粉,本身紫棠色肌肤也很健康很好看的徐灿灿就不再多说了。

东林寺位于官渡,没错,就是东汉末年官渡之战的发生地。

徐灿灿一想到东林寺位于官渡,而自己要在这古战场上住几夜,就有一种极微妙的感觉。

出了西城门,徐府马车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就偏离了官道,走向了一条西北方向的土路,土路蜿蜒向前,这条路的终点就是官渡,

土路两边是密密的看不透的杨树林,夏季的杨树叶特别的肥大润绿,密密麻麻地将树林遮盖得严严实实,阳光似乎都射不进去两侧的绿林。

府里的管家徐森这时候大声交待那些家丁和车夫道:“进入密林,凡事要小心谨慎!”

这个大梁和历史上的北宋有些相像,徐灿灿马上想起了《水浒传》中剪径的梁山好汉们!她忙交待坐在倒座的碧云:“千万不要开竹帘,不要把头伸进去!”碧云非常谨慎,她其实是对徐宜桐和徐宜桐带的丫鬟流金说的。

碧云答了声“是”,流金偷偷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发现姑娘故意侧脸透过竹帘往窗外,并不搭理二姑娘,她便也低下了头没说话。

刚开始还好,可是没多久徐宜桐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徐灿灿猜到她喝了那么多水,怕是要解手了。她隔着竹帘望望外面——外面还是一望无际的密林——徐灿灿暗自叹了口气,没说话。

徐宜桐终于忍不住了,掀开竹帘叫徐森:“徐森,让他们停一下!”

徐森看徐宜桐的脸红得都快紫了,知道她怕是要解手,只得令车马在路边停了下来。

徐宜桐想下车却又害怕,她索性用力拉着徐灿灿的手:“二姐姐,你陪我去吧!”

徐灿灿被她拖下了车,只好同碧云一起陪着徐宜桐和流金去了路边的林子。

杨树林的地下都是些刺脚芽蒲公英黄蒿之类的野草野花,徐宜桐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地蹲了下去。

徐灿灿因为怕路上要上厕所,所以一点水都没喝,这时候就站在望风。

风吹过树林,发出“哗哗哗哗”的声音,再夹杂着草丛中蟋蟀的鸣叫树林中小鸟的鸣叫,整个密林并不是静寂的。徐灿灿想象力丰富,很快便联想到了很多吓人的东西,脸都有些白了。

好不容易徐宜桐解完手起身,徐灿灿拉着碧云的手就往外走,徐宜桐看她走了,忙跑着追了上去,居然超过了徐灿灿。

徐宜桐先跳过了土路和密林之间的小沟,徐灿灿倒是不急了,稳步追了过去。正在这时,徐宜桐发出了一声尖叫,徐灿灿忙提起裙裾追了出去。

一出林子,徐灿灿就知道徐宜桐为什么尖叫了。

徐宜桐的身前,一个穿着华丽的大鼻子男的骑在马上正笑嘻嘻望着她,十几个家丁簇拥在他身后。徐森带着几个家丁正赶过来。

“二姐姐!”徐宜桐惊慌之下,转身去叫徐灿灿。那个华衣男子随着她向树林里望去,就看到一个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的小美人正看着这边。

他不由哈哈大笑,拍马上前:“哪里钻出来这么美貌的小娘子?过来让爷赏赏!”

第二十五章 初吻

徐灿灿原本看到那男的调戏徐宜桐,又瞅见徐森带人过来,就没自不量力打算上前营救,她正在悄悄地往后退,好不让人发现自己。跟在她身后的碧云也很配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一起轻轻往后退。

谁知道还没退到林子里,就被人发现了。

华衣男子看着年龄并不大,虽然鼻子大一点,浓眉大眼的生得还算端正,可是那一双眼睛却似粘在了徐灿灿身上,看着让人讨厌得很。

他很快便从马上滑了下来,把缰绳扔给随着他下马的仆从,长腿一迈跨过小沟,走向徐灿灿,嘴里依旧调笑着:“小美人,怎么不和爷见礼?”

徐灿灿急得出了一身冷汗,白罗单衣贴在脊背上,凉阴阴湿漉漉的,难受极了。她竭力稳住自己,放下了裙裾,抬头瞅见徐森已经走了过来,便向徐森那边走了过去。

那华衣男子上前挡住了徐灿灿,他身后的仆从便笑着敲边鼓:“我们爷可是舒国舅的四公子,跟了我们爷,那将来的日子可是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使不完的男仆女婢!”

徐灿灿不理他们,低着头向徐森那边走去。

碧云拦住了追过来的人,行了个礼正言道:“我们是吏部徐侍郎府上人,请公子自重!”

那个舒公子闻言略一踌躇,便给仆从使了个眼色。

那个男仆上前挡住了碧云,而舒公子则追上去伸手去拉徐灿灿的衣袖。

徐灿灿衣袖被拽住了,夏季衣衫单薄,她不敢挣扎,便看向徐森,这才发现徐森已经护着徐宜桐和流金走向马车。她不由愣住了,再看远处的马车,发现马车门紧闭,老太太和徐宜莲一直坐在马车里,根本没打算出来。

她一阵气苦,倒是生出了勇气,恨恨瞪着这个舒公子,拽着衣袖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她便低头对着那抓着自己的手咬了下去。

这位舒公子的确是舒国舅的四公子,叫舒蕴之,是舒民之的堂弟,却因为是长房嫡脉,在国舅府要比舒民之要受宠得多。他一直发誓要娶一个绝世美人做妻子,因此虽然房里姬妾成群,却一直未婚。他从郑州回汴京,看见徐宜桐只不过是贱皮发痒想调戏一下,没想到徐宜桐后面还有一个真美人儿,娇娇滴滴的不知道比先前那个黑美人美多少倍!

徐灿灿狠狠咬着他的手背不松口,他忍着疼,感受着小美人嘴唇的柔软温润,扭曲地笑:“小美人在徐家排行第几?待我回去请人提亲!”

徐森那徐宜桐主仆安排进马车,这才带着两个家丁跑了过来。

徐灿灿死不松口,当然不能说好。舒四却非要问她排行第几,双方正僵持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徐灿灿虽然咬着舒四的手,眼睛却瞟了过去,发现一群黑衣人蒙面人拿着大棒从林中冲了出来。

她一愣,终于松了口。

舒四先把被徐灿灿咬过的手背贴在嘴上陶醉地用舌头舔了又舔,这才厉声叫自己的仆从:“还不过来保护爷!”

这时候已经晚了,黑衣人呼啸而来,拿着棒子照着舒四脑袋上就是一下,舒四虽然身材高大,却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

他的那些仆从也被黑衣人围住棒打起来,一时间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

徐灿灿乍然脱险,不禁身子一软,瘫了下去。她情知不妥,但却控制不了自己。

谁知道一瞬间她的身子腾空而起——她被人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

徐灿灿忍住眩晕感,向上看了过去,却发现蒙面布巾上是一双熟悉的凤眼,她刚要出声,嘴唇便感到冰凉而柔软——那人吻住了她!徐灿灿瞪圆眼睛,看着距离自己很近的浓长睫毛,感受着挨着自己脸的高挺鼻梁,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前世今生的初吻。

场面乱极了,几乎没人注意到有人吻徐灿灿,除了被打倒在地的舒四和徐灿灿身旁的碧云。舒四他虽然狼狈,却依旧盯着徐灿灿!碧云则是担心地试图遮住徐灿灿,不想让人看到。

舒府的人全被打懵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呻吟声叫骂声哭疼声不绝。身材高挑的黑衣人抱着徐灿灿走到了徐灿灿乘坐的马车边,早有人把车门打开了,他把徐灿灿轻轻放在了座位上,在徐宜桐和流金惊诧的视线中“刷”的一声拉上了门。

黑衣人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除了舒府满地的伤者,什么都没留下。

徐灿灿这时候不顾其它了,按捺住思绪,隔着车窗吩咐徐森:“徐管家,还不快走!”

徐森当即明白了过来,一挥手,车夫便挥鞭驾车向东林寺方向蹿了——这时候离汴京已经远了,还不如去距离近的东林寺。

徐森和众家丁也飞快骑马跟了上去。

徐灿灿端坐在马车上,不顾碧云担心的眼神,垂下眼帘想着心事。

方才那一吻似乎还存在着,她的唇灼热似火,对方嘴唇冰凉柔软的触觉似乎还在,清淡的香味似乎还在鼻端萦绕。

徐灿灿闭上眼睛。

她觉得那人是傅予琛!

已经被她淡忘的傅予琛又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徐宜桐也呆住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口问徐灿灿:“方才那人真的是舒国舅的儿子?”

徐灿灿怕她说出不三不四的话来,便道:“四妹妹,咱们到了东林寺和祖母商议之后再说吧!”

徐宜桐悻悻道:“二姐姐刚被人抱了,已经没了名节,还是先看看你自己能不呢活下去再说吧!”

徐灿灿一看眼睛,不再说话。她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既然大伯想要利用她,那么今日之事大伯一定会要抹去的。只是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配合。

舒民之大步流星进了芦雪庵见傅夫人。

定国公如今常驻宛州独山军营,府里就是傅夫人做主了,在傅予琛自宛州回来之前,连傅予琛的竹声院他也如履平地来去自如。

进了正堂,舒民之就向屋子里侍候的四个大丫鬟使了个眼色。

四个大丫鬟都退了下去,舒民之这才行了个礼,低声道:“姑母,事情没成!”

傅夫人一直在等好消息,没想到事情会没成,她不禁坐直身子双手握紧厉声道:“怎么回事?”

舒民之脸上带着沮丧:“傅予琛带着人出府之后,我们的人就一直跟着,可是到了杏花营他们就不见了影踪!”

傅夫人闭目思索,良久方道:“以后还有机会!”

舒民之试探着问道:“不是说他把打死的姬妾娈童都埋在偏院了吗?咱们何不寻人去官府告他?”

傅夫人闻言,马上道:“不可!这关系到国公府的颜面!”

舒民之忙道:“侄儿明白了!”

傅夫人叹了一口气才道:“玫英一会儿要过来,你等着她,陪她散散步!”

舒民之抬头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道:“七妹…”

傅夫人瞪着眼睛看着他:“不要打瑰英的主意!”

她的七姑娘傅瑰英是七个闺女中最漂亮的,许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很容易,六姑娘名声不好生得又不行,她不想嫁出去,想招赘了舒民之做女婿继承定国公府呢!

舒民之不敢违抗姑母,只得答了声“是”,在东侧的高倚上坐了下来。

傅予琛带着陈安和薛英以及亲兵飞快进入密林中,来到了一条林中小路,和守着马匹行李的傅桂傅柳汇合了。

他们拿出过来时穿的衣服,脱下黑衣和蒙脸的黑布,开始换衣服。

傅予琛默不作声去掉了腰带。

薛英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素日有些苍白的脸带了些红晕,长睫毛掩映下的凤眼波光粼粼,虽然没有笑,可是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嘴角上翘,看来心情特别好。

傅予琛边换衣服边想心事。这也是他的初吻。因为少年时傅夫人的诡计,他一直不能和女人亲近,近一点儿就恶心呕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如何接近徐灿灿都没事!还有,他一直不…可是上回在潦河镇桃花林救徐灿灿,身体却有了反应…

想到徐灿灿,傅予琛觉得自己的心犹如荡秋千般荡在高空,心里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傅予琛换好了衣物,薛英这才上前问道:“公子,接下来…”

傅予琛正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道:“圣上赐给我的庄园就在官渡西,我们去那里吧!”

薛英答了声“是”,带着傅桂提前出发探路,陈安指挥着亲兵们将换下的黑衣布巾等妥善收好,众人这才上马随着傅予琛离开。

刚开始因为道路狭窄两边大树枝叶繁茂,他们不敢放开马奔跑,直到拐入大路,众人这才骑马奔驰起来。

坐在倒座上的碧云担忧地看着徐灿灿,却不敢说什么。方才她一眼就认出救姑娘的那人是公子,也看到公子似乎低头亲了姑娘,此时看姑娘眼睛水汪汪脸颊微红,咬着嘴唇想心事,她心里就很担心。出事的时候,太夫人缩在车里不出头,就怕她老人家到了东林寺开始清算!

徐府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东林寺。

徐森昨天就提前派了家丁来东林寺打点了,因此一到东林寺,方丈冷月和尚便带着一群和尚迎了进来,因天气炎热,便直接把徐家人安排进了专门待客的外院。

因为旅途劳顿,再加上途中受惊,老太太、徐宜莲、徐宜桐和徐灿灿都先进了自己的房间歇息。

徐灿灿不敢歇息,她得先去见老太太,求把今日之事按下来。

这个小客院也分前院和后院。徐森带着车夫家丁住在了前院,老太太带着徐灿灿姐妹三个住在后院。

徐灿灿带着碧云到了老太太所住的正房门前,却发现大丫鬟红云正守在门外。

见徐灿灿碧云过来,红云摆了摆手,低声道:“老太太正在屋里见徐森!”

徐灿灿只好带着碧云先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红云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过来了。

她生得很俏丽,嘴角弯弯的,不笑也像在笑。她先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道:“老太太让奴婢给姑娘送些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