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只有你相公我不讨厌。”

九炎裳微愕,这算什么答案,跟她上面说的话有道理吗?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恃宠而骄的九炎裳多年来不给父皇母后、皇兄找麻烦,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封益,稍有不如意立即发小姐脾气,直到被哄开心了罢手。

封益不觉得裳儿难缠,因为刚成婚的一个月,裳儿是很少除了晚上理会他的,有现在这种局面是他花费了一番心血才求来的,怎么会觉得裳儿难缠。

夫妻之间,若是除了相敬如宾,剩下的不就是难缠不好伺候了吗。

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妹已经身孕近两个月,皇兄至今还没有看对眼的,章栖悦怎么能不关心。

章栖悦趁着儿子下朝后的时间,让人把他请过来,问他的想法:“母后觉得后宫待选的几位女孩不错,先不提人家的长相,就算你父皇要求的精神合一也不是没有,我看她们写的对时政的看法,就很有底蕴,她们的言辞都放你桌上了,你怎么无动于衷。”

九炎皇听的多了,练就了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本事:“母后,多大的事啊,您老把我从前面叫回来,如果都很不错,如果您和父皇着急,不如也学当年一样,抽个签好了。”

章栖悦被呛的无话可说,下一瞬就把九炎皇轰走了。

九炎皇却是真没想法,至少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什么都不想,虽然有时候也忍不住站在某人熟睡的窗外一站一个晚上,可她无意是事实。

九炎落不管儿子,女儿有孕了,如果儿子不行没孩子时去了,不是还有个现成的继承人!所以九炎皇瞬间不那么重要了。

自然没人知道九炎落想什么,否则还不天下大乱,众臣催促太子早日大婚的折子越来越迫切。

太子装傻听不见,皇上留而不发,弄的一群大臣小将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一丝力道。

但劝谏永远是臣子的责任,就算为此粉身碎骨也要当仁不让。

九炎落听烦了,便让这些人去烦太子,扬言,只要太子松口,大婚立即进行。

事实证明,九炎皇比他父皇更抗压,不管谏臣说什么,他自巍然不动,任那些人说的天花乱坠、口吐莲花,他自有他的主意。

谏臣们从开春开始攻太子,一直到选秀开始又结束,一直到公主有孕到小世子落地,一直到夏过秋凉,一直到青山变了当家人,九炎皇还是没有成婚。

这一年九炎皇二十二岁,虚岁有二十三,小外甥两岁了,刚刚学会了咬人的新技能,逮谁都要开心的咬两口,咬的小宫女们敢怒不敢言。

九炎皇赖在公主府,一身暗黄色的太子朝服,衬托的他挺拔肃穆,俊美的五官比其父皇不逞多让。虽然比之皇上少了岁月积淀下的沉稳、练达,但九炎落也少了儿子身上的活力和敢于超越的精神。

此刻,九炎皇趁皇妹和驸马不在,悄悄的伸出脚,一脚把正撅着小屁屁捏花草的小外甥踢到了草地上。

小家伙不明所以,以为舅舅在陪他玩,顿时开心的在地上打着滚,无比欢实的求挠痒痒。

九炎皇不负外甥‘抬爱’,立即蹲下身,左右开弓,小家伙如被挑衅的小公鸡,高亢的在地上撒赖。

九炎皇不禁看着地上软软糯糯的小家伙,心里溢出暖暖的爱,不禁想着,也许真如御史所言,他该成婚了。

也许时间对了,也许权念儿走到他身边,告诉他‘也许你等的永远不会来,但等你的不需要你停步。’然后对着他淡淡的一笑,带着权家人特有的自我意识,和无需回应的无畏无惧。

或许,当时九炎皇没有选择牵住她的手,她会在年底答应父亲为她寻的另一门亲事;

或许,当时权念儿当时没有孤注一掷,九炎皇也不会想起权家还有位未出阁的小女儿。

可事情就是那么巧,在九炎皇想着成婚时,她出现在他身边,带着浅浅的笑、自信的光辉,仿佛不需要主人细心的浇灌,依然能长势迅猛,桃李天下的女孩。

九炎皇和权念儿的婚事,出其的让权书函镇定,就连九炎落都好奇了好几天,问权书函怎么不跳脚了。

权书函瞪了九炎落一眼,没理他,但权书函记得女儿那晚在他书房说过的话:我的一生本就幸运,因为有你做我的父亲,教会我女子不曾踏入的缤纷世界,我喜欢他,确实让父亲为难,是女儿不好。

然后调皮的一笑。

权书函第一次见如儿子一般淡然的女儿,对他笑的那么孩子气,那么让他怜惜。

“可女儿不是你的责任,女儿有自己的路要走,相信我好吗?相信你教导出的女儿,不会令人失望。”

权书函鬼使神差的信了她,现在都觉得自己当时一定疯了,竟然让一个黄毛丫头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不过想到女儿披上嫁衣的笑容和伸手抱抱他时的安慰,他突然觉得该倒霉的是九炎皇。

盛大的婚礼,空前绝后,终于让大周子民知道,太子果真是皇上的亲儿子,只比公主婚礼盛大不比公主婚礼缩减。

让为人妻为人母的九炎裳回去吃味的掐了驸马好几下,方平息心中怒火:“幸亏他的陪嫁没我多。”

封益却不凉不热的道:“你懂什么,太子的陪嫁是整座江山。”

九炎裳顿怒:“封益!你找死是不是!”

封益急忙散伙:“我去看看孩子!”

“你最好整晚上别回来!”

要问新婚之后,最滋润最美艳最温柔的是谁,恐怕是太子妃多过太子。

太子大婚后如往常一样,一天婚假没修,该干啥干啥,霸气横生、形象更加高大,有了已婚男子说不出的韵味,也多了抹冷冽。

权念儿喜静,最喜欢无事了去书房看书,她的陪嫁是百朝孤本,是当今圣上一直想据为己有,充门面的文学珍藏。

但权念儿成婚不是为了换地方读书,对于她的婚姻她非常尽心,只要九炎皇回太子府,她便出现在他在的每一个角落,在他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茶,拿上一条毛巾,有时候是一件披风。

权念儿很少说话,九炎皇不问,她一般不开口,除非进了卧房,卧房是念儿的地盘,她立即会变得活跃,讲一天的趣事,讲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有时候也会安静的坐在烛灯下手法笨拙的给九炎皇做袜子。

偶然也会抱怨,这该死的绣活怎么比兵法文史还难。

九炎皇每当这时候,便会凑过去看她手里的活计一眼,然后拍拍她的头提醒她:“本殿下不穿。”

但第二天,定会在他脚上,不过九炎皇定会抱怨一句:“本殿下哪天出任务,落地没站稳定是你袜子太膈脚,本殿下牺牲的冤枉。”

权念儿则会斜倚在床上,如丝的长发垂落,目光清澈,但绝对不相让:“不是某人时运不济、学艺不精,区区小障碍都能交代了一生?”

“权念儿,你敢说本殿下能力不济。”

权念儿非常无辜的眨眨眼:“本夫人现在醒着,不正是说明相公能力不济吗?”天真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美丽的仿佛要破山而出,照亮千川万山。

九炎皇羞愤不已:“权念儿,你给我等着!”

一开始九炎皇确实不喜欢权念儿,相比对柳静轩的再见有情,对权念儿见了一百回也没感情。

九炎皇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权念儿的?让他说,他也说不出来,就记得有一回下雨,非常普通的一次自然现象,权念儿披着斗笠在雨中救她晒的书,狼狈的样子,让回家后没见到她的九炎皇觉得好笑,并且他还没形象的笑了。

从那一天起或许有什么不一样了,九炎皇会跟她谈起前朝,会念叨那些脑子有病总是挑事的国家,会说起朝中官员的趣事,八卦起来像个大孩子,完全没有太子平日的威仪形象。

权念儿偶然插嘴,每次都发表观点,却不管说的对错,有时候九炎皇听得在理也想想其中的意思,有什么决定她闺中女子到底天真,也会笑她自不量力胡言乱语。

权念儿才不管他说什么,自己想说就说,谁在乎对错。

日子是平淡的,全看活在其中的人,是不是丰盈。

权念儿不当着外人的时候很傲娇,那点在人前仪态万千、富贵迷人的形象荡然无存,如果得罪了她甚至会蛮不讲理、下手特狠。

九炎皇很怀疑她故意的,装的云淡风轻的嫁给自己后,然后各种报复。

比如现在,太子妃在前面逛街,他要在后面跟着当长随,因为富贵锦袍穿他身上显眼,还好心给他借了一套长仆衣衫。

九炎皇抬头望望天上炽热的太阳,不止一次提醒:“咱先歇会吧。”

“不好。”一身宝红色装扮,富贵吉祥的小妇人,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九炎皇苦着脸继续跟。但发现权念儿抬步进了凉快的布意坊,顿时心神舒畅,小东西,到底舍不得了吧。

“娘子,这块布有瑕疵,我们挑下一块。”男子护着一位明显有孕的女子,换了地方。

女子想说什么,但恍惚又想到什么,笑了笑,在男子的维护下换到了明码标价的柜台。

权念儿挑选布料的手微愣,看向一旁的夫妻,然后在女子看过来时微微一笑。

柳静轩愣了一下,见对方对她笑,也礼貌的回了一笑。

男子问妻子笑什么,刚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向宝红色女装的妇人,便见布意坊的老板慌慌张张的跑下来,迎着对方上了二楼,见到妇人背后跟着的男子时,更是诚惶诚恐,跪了又起,两腿发颤。

男子刚想问怀里的夫人,你认识?

便见夫人看到长仆装扮的男子时愣了一下,又笑了:“好久不见。”

九炎皇亦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布意坊的老板很有眼色:“太子殿下认识马大人和马夫人?不如去一起选,小店实乃荣幸。”

权念儿挽上九炎皇的胳膊,笑道:“好啊,东西不好,本夫人可不买。”

布意坊老板立即点头哈腰:“太子妃所言极是,不好拆了小的店都行。”

权念儿掩嘴一笑,趁众人不注意时狠狠掐了九炎皇腰侧的肉,她可没忘了,当初他护她的样子。

九炎皇握住夫人作怪的手,笑的无比风情,多少年的老陈醋了也翻出来吃…

柳静轩收回目光,与相公一起跪下,一句太子万安,太子妃吉祥,终是划清了君臣的界限。

当年站在她面前羞涩的人再也不在,却又因为他的身份,注定留在一个女孩的心中,成为无法忘记的过去…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