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是两姐妹,一个当了王妃,一个甚至不在萧家嫡女行列,若说里面没有什么内情,她是万万不信的,且这会儿她也看出来了,楚王妃对她这个亲妹妹似乎并不怎么待见的模样。
这说人是非本就是私下里见不得人的,如今被昌平公主如此□□裸的撕露了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想让她得罪楚王妃?据闻楚王甚是爱重自己这个王妃,自己夫君在刑部为官,刑部尚书是楚王府的长史,摆明了刑部就是楚王的地盘,得罪了楚王,那就等于没了活路。
这中年命妇也清楚自己是被昌平公主当了出头椽子,可她也得罪不起昌平公主,只能紧闭着嘴巴,拼命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咦,还别说,两人看起来长得真像,本公主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们走近些来给本公主瞧瞧。”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九娘二人身上。
这话明显就是冲着九娘来的,她想装傻是不成了,再加上昌平公主是长辈,九娘也不好忤逆。萧如脸色难掩喜悦,这里头的机锋她不想管,这么好的机会将自己和萧九娘的关系戳破出来,她自然不会放过,且若是把握得当,说不定会让众人以为她和楚王妃姐妹情深,是时自己所求定然能心想事成。
怀着不同的心情,两人来到昌平公主身前。
昌平公主笑吟吟的拉着萧如的手,上下端详一番,道:“你叫什么?和楚王妃是什么关系?”
萧如心中激动,面上却是含羞带怯的垂下头,道:“臣女名叫萧如,乃是萧家五郎君之女,与楚王妃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昌平公主将视线移到九娘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楚王妃,这真是你的亲妹妹?不过让本公主来看似乎也挺像的。”
一旁大家俱是凑趣的笑着,但是搭话的却没几个。
昌平公主乃是萧家五郎君的岳母,这两人按理来说应该叫昌平公主一声外祖母,昌平公主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也不知道想唬谁。只是高门大户中一些内里阴私从来没少过,昌平公主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也没人会不识趣的去戳破她。
九娘面色不显,答:“回姑母的话,妾身家中姐妹众多,血脉亲缘,长的相似实乃正常,家中也有人说妾身与妾身三姐长得挺像的。你说是吗,三姐姐?”
这声姑母是按着楚王的辈分来算的,一入皇家门,终身便是皇家的人,九娘自是要以楚王为主。且昌平公主虽是朝霞郡主之母,但朝霞郡主只是九娘名义上的嫡母,若是九娘没嫁给楚王,也不会叫昌平公主外祖母,顶多是尊称一声公主殿下。
九娘显然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直面去回答昌平公主的问题,不过这话也抓不出什么漏子来,你不是说我们长得像吗,我们家中长得像的人多了。
且这话将萧三娘也牵了进来,萧三娘自是明白家中的一些**,昌平公主此时明摆着是想借着事落九娘的脸面,落九娘的脸不要紧,但这必然会牵连上萧家。都是从萧家出来的女儿,落了萧家的脸面,就是落了自己的脸面,萧三娘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果不其然,成王妃萧三娘如九娘所愿的走出来了,笑盈盈的道:“姑母,您老人家看看,妾身是不是和九娘长得有些像啊,家中许多长辈都是如此说。”
她挽着九娘手臂,两人相依而立,同样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同样也是一身富贵的打扮,乍一看去,确实有几分相像。
其实就算不像,也没人敢说出来,一个成王妃一个楚王妃,谁傻了才会去一下子得罪两个人。
“是啊是啊。”崔氏和郑氏也笑着走了出来。
此时,与萧家有着关系的几个人态度虽然软和,但意思十分明确,里面隐含着警告的意味。
昌平公主你这是想与我萧家,想与楚王府成王府为敌?
适可而止吧。
这还是昌平公主第一次,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打脸,在场的这些贵妇们个个都是人精,谁看不出这其中的含义。可昌平公主偏偏不得不吃这套,无他,她是想落萧九娘的脸没假,但却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招来皇兄的不悦。
这近一年多来,皇兄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失了圣宠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昌平公主非常明白。她如今正是想补救的时候,自然不想本末倒置。
说白了,这些人不过仗着自己失了圣宠,若是以往,谁敢如此待她!
“这么看着,倒是挺像的,萧家的女儿真是好颜色,个个都是美人。”
昌平公主皮笑肉不笑的,松开了拉着萧如的手,与方才热络的态度截然相反,此时她扔开萧如手的动作,就像是在扔什么脏东西。
“谢谢姑母的夸奖。”九娘和成王妃同声道。
萧如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怎么会变得如此快,方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崔氏给拉去了身后,同时也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才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为这场戏画上了休止符。
看出这其中端倪的人不少,可没有人会不识趣的说出来,至于各人心中怎么想,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昌平公主的盘算并没有打错,她深恨萧九娘,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她自然要利用一番,趁机羞辱羞辱对方。且此时楚王不在,萧家与楚王府不睦,不可能会替萧九娘出头,萧九娘等于孤身一人,自己又是长辈,还不是任自己揉捏。
这种手段昌平公主并不少用,事后旁人也攀扯不出什么,她说了什么吗?她顶多是将一些隐晦的东西撕露在人前罢了,即使是羞辱也是对方自己找来的,没有这事不就完了,她顶多落一个骄横的名头。
可她万万没想到也没料到这萧九娘竟会如此难缠,竟将成王妃也给拉了出来。
楚王府和萧家不睦众人皆知,碰上这种小事,萧家人不一定会为萧九娘出头。但成王妃是谁,是萧家正儿八经的嫡女,成王的正妃,萧家附属成王一系,萧家的人不可能坐视成王妃受辱不管。所以当萧三娘被九娘拉了出来,崔氏和郑氏走出来是必然的。
这就是九娘的聪明之处,借力打力,合纵连横。
*
这么闹腾了一场,九娘心情更差了,心中压抑的烦躁隐隐有想沸腾出来的迹象。她按下纷乱的心绪,继续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周。
什么异常都没有,也可能是有,但她并没有看出来。
别慌别慌,慢慢的想,像这种场合,不可能会有什么危机降临。宴上的吃食她一概没有碰过,刺客更是不可能了,旁边那么多金吾卫守着……
那么会有什么危机降临竟让她产生了严重的不安感,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甚,她甚至有一种想立马跳起来远离这一切的冲动。
远离?
危机的根源……
九娘的眼神不禁放在了赵王妃身上,那边赵王妃面容红润,笑盈盈的看着不远处的戏台子,不时还与身边的人小声说话。
也许她所想有些偏差了,并不一定是她自身要遭受到什么危机,才会有那种不安的感觉,也可能这危机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所谓……池鱼之殃……
九娘不禁感到有些不寒而栗,还不待她想出什么,她突然看到对面的看台上很多人都目瞪口呆,甚至有人惊诧的站了起来……
有人在叫喊着什么……
但此时刚好是亥时,全城所有烟花燃放的地点都同时放起了烟花,朱雀大门前的广场这处也有一处,各种烟花声,喜悦声呼唤声叫喊声混成了一片,与夜空中五彩缤纷的颜色相互辉映。声浪从远方呼啸而来,又带着此处的声浪呼啸而去,整个长安城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这会儿即使有人站在自己耳边大喊,大约也是听不见对方说什么的……
他们的嘴巴为何长那么大,是在惊叹天空上的烟花吗?这些烟花确实很美,尤其就在近处燃放,着实美轮美奂,让人叹为观止……
九娘恍惚的想,却在看到对面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后,瞳孔紧缩了起来。
☆、第142章
第140章
这几处供人赏灯看戏的高台虽只是一时之用,但毕竟乃是皇家所用之物,自然不同寻常。
乍一看去只是几座高台子,但所用木料以及工匠手艺俱是最顶尖的,所以即使只是几处临时所建的看台,也建得十分美轮美奂。上有飞檐斗拱,四周围有帘幔,飞檐之下悬有数盏极为精致的八角琉璃宫灯,即使比起一些富贵人家的亭台楼阁也不差。
而九娘此时的眼球便聚焦在正对面那处看台,飞檐下所悬挂的八角琉璃宫灯上面。
这八角宫灯是以红木为骨架,做成八角形状,其间嵌以琉璃片,内里衬上各种精美的图案。琉璃片素来金贵,也就只有极为富贵的人家才舍得用来嵌灯之用,皇宫的富贵自是不用说,几盏琉璃灯对皇家来说并不算什么。
而九娘所看的并不是这琉璃灯的有多么的精致华美,而是照映在那琉璃灯上暗红色跳跃的火光。要知道这火光从灯里透出,还是由外而来是截然不同的,九娘隐隐看见那几盏琉璃灯上有一种不同寻常暗红色的光……
再去看对面看台上人的神色,那种惊恐的模样并不是作假,眼睛所看的位置也并不是天上的烟花,而是她们身后……九娘来不起多想,当即便对站在最后侧边缘处的小翠招了招手,然后便往看台边缘处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期间对面的看台上已经完全乱了,大家你推我搡的往后逃窜着,还有很多人都做惊恐状,使劲对这边招着手,也有人在歇斯底里叫嚷着什么,但俱都被那震耳欲聋的声浪所掩盖……
这副情形不光引起了首位看台上人的注意力,也引起了九娘所在这处看台上人们的注意,似乎也有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却是一脸张皇失措,还有的则是一脸茫然,更多的则是沉醉在天空之上四处飞洒的烟花,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九娘路过成王妃之时,拽了她一把,低声道:“快跑。”
话音落下,她人已经往前跑去,成王妃此时也意识到不对,见九娘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便惯性跟在对方身后跑。
小翠此时已经来到了九娘的身边,她似乎说了什么,九娘却只看得到她嘴动,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两人到了看台边缘,九娘指了指下面,小翠微微一点头,便抱起九娘往下跳去。
这看台大约有三四米高的模样,若不是小翠懂武,换着寻常人跳下来,即使摔不死也会摔伤。
此时各处看台上已经完全乱了,把守在四周的金吾卫大多都往首位看台处涌去,另外也分有几队人马往其他几处看台奔了过去……
场面十分混乱,到处都是四处奔走的人,隐隐听见有人喊着火了,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烧焦了的味道,九娘这才意识到方才看到的那火光是什么……
对面看台上的人是最先发现端倪的人,那么就是说着火的地方是她们所在看台的背后……九娘突然想起那座五爪金龙的鳌山高灯,那座几十米高的灯塔便在她方才所在看台背后……
九娘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了,让小翠将跟过来的成王妃接下来,便往首位看台那处跑去。此时首位看台上的人俱都已经在金吾卫的护持下,从看台上下了来,楚王看似镇定自若,可眼睛一直张望四处,直到看到向这处奔过来的九娘,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殿下。”
“先走,离这里远一些。”
……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离九娘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避到安全的地方以后,转头看去,九娘才看清整个场上的境况。
竟然与她所想差不多,果然是那座鳌山高灯燃了起来,且不知是何原因,那座鳌山灯塔一面燃着,一面往一侧倒了过来,而所倒的方向正是九娘所在的那处看台……
当九娘这一众人到达安全的位置,转头去看得时候,那座看台的顶上已经燃烧了起来……
这灯塔本就是大大小小的花灯垒造而成,下面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最上端是一条巨大的五爪金龙,这一烧着且往下倒来,灯塔上的花灯便一个一个的掉了下来,就像是在下火雨一样,落在看台的顶上,以及看台前的空地之上,甚至波及到了对面那座看台……
整个场上此时就仿若是陷入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哭喊声与尖叫声……
不知何时,烟花爆竹声已经停了,那处的声音传来更显惨烈……
承元帝沉凝着龙颜,命人赶紧过去施救,大量的金吾卫往那处涌去……
九娘抿了抿干白的唇,忍不住捏了楚王的手一下,从方一开始两人的手便一直拉着,直到此时都未松开。
天很冷,风很急,更冷的却是九娘的心。
*
这是九娘第一次见识到作为一个帝王的手段。
让你生则生,让你死则死,即使你占着大义,也多得是手段左右你的生死。
九娘其实并不明白承元帝为何会用这样的手段,这么兴师动众且劳民伤财,甚至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还是楚王给出了解答。
“父皇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那皇宫里的人甚至包括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所有人的心思俱在他的掌握之中。你觉得他这种手段兴师动众,其实并不,赵王和刘贵妃打的主意父皇很清楚,赵王之所以会毫无顾忌的透露出赵王妃有孕之事,为己造势是其一,搅乱成王一系的阵脚是其二,用大势从明面上胁迫父皇是其三……”
“……赵王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管她生不生的下来,是男是女,到了时候他都一定会生出来,且一定是父皇的皇长孙……处在咱们这个位置,想狸猫换太子太容易了,是时赵王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一个病亡便足够解释一切了,至于以后,想生儿子还困难吗?”
“……可惜,赵王和刘贵妃太小瞧父皇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一个众目睽睽之下所发生的意外,便足够摧毁一切,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余地……”
“……当然,这其实也算是警告,也代表父皇急了……”
那日场上情形看似惊险万分,实则并没有所看到的那么惊险。没有逃出来的人俱在看台之上,看台建得牢稳,上面又有看台的顶棚隔着,其实火并没有烧下来。众多金吾卫出动以后,很快火便被扑灭了。
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受了伤,其实当时那种情况,若是老老实实的呆着,等待施救,并不会受伤。可当时那种情形,人都是有从众心态,见大家都跑,不免就发生了许多踩踏事件。烧伤的人也有,但俱是在四处逃窜时被掉落下来的火砸中的,看台内的人并无烧伤,顶多就是被浓烟呛着了。
尤其九娘所在的那处看台都是女眷们,这些贵妇们哪有男人们的镇定,事发之时俱是慌忙乱窜着,许多人都被踩伤了。
赵王妃便是其中之一。
她不光被慌乱的人群推倒踩伤了,人小产了不说,腿骨也被踩断了一根,浑身更是受创极多,幸好人没死。
赵王妃被救出来以后,当即便被直接送进了宫里,太医诊断之后,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事实,赵王妃肚子里的胎儿没了。
据众人知晓这一好消息,不过半月之久,便迎来了噩耗。
事发之后,震惊了整个朝野,承元帝震怒,命人彻查。
大理寺、刑部俱都出动了,因着有胡应荣这层关系,楚王对里面的一些事所知甚多,而他告诉九娘的这些真相,不过是他自己揣测兼拼凑而来,却已经非常接近事实真相。而兴师动众连查了这么多天,最后的结果竟是工匠的失职。
当日参与建造这座鳌山高灯的所有工匠尽皆被处死,监造官员也没跑过一个,为整件事情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
上元节那日事故,在许多人心中都留有阴影。
虽当日并无紧要人员伤亡,只是死了几个金吾卫和宫人内侍,可很多人依旧心有余悸。
尤其是九娘所在那处看台上的众命妇女眷们,受伤无数不说,魂差点都被吓没了。长安城各处城内城外的寺庙,最近香火鼎盛,各家各府的马车络绎不绝往寺庙涌了过去,城内各大药馆药铺也大赚了一笔。
二月,本是举办春宴以及出城踏青的好日子,可发生了这种事,谁也没有这种心情,长安城突然便这么的沉寂了下来,一直到了夏日才缓过劲儿来,当然这是后话。
连着多日楚王夫妇都非常沉默,沉默得有些异常,不提莲枝常顺这种感觉敏锐的,连莲芳这个迟钝的都感觉出来了异样。
还是九娘先走了出来,见楚王最近这阵子神色有些不对,她忍了好几日,终于决定去找楚王好好谈谈。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自己这几日在想什么。我在怕,我在庆幸,庆幸我自己生不出来,所以咱们暂且没有这种顾虑。”
说白了,这次的事对九娘也造成了影响,她不光心有余悸,也是在害怕,害怕承元帝的手段。
楚王眸光闪了闪,叹了一口气,将九娘拉入怀中。
“我一直觉得自己所谋甚深,胜券在握,见识了父皇这次的手段,我才明白以前将父皇瞧低了。他也许在太子的事上愚昧且固执,但他当年既然能从那么惨烈的夺嫡中走上那个位置,就说明他……”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
对于赵王和刘贵妃此次所谋,楚王一直感觉出异常,但探不明白异常究竟何在,还是在承元帝雷霆手段之后,那显露在迷雾之下的东西才彻底显露出来。
所以说,楚王这是自愧不如了?
九娘抬起头去看楚王的脸色,俊脸如昔,如柳般长眉却是拧着的状态,暗黑色的眼眸绽放的不再是镇定自若,全权在握的光芒,而是多了一丝不确定和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与父皇是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位置,对于我们来说,因为位置不同,所以我们需要见序渐进,将最深层的东西挖掘出来,方能找到可利用之处。而站在父皇那个位置却并不需要如此,他只需要知道赵王等人的目的,然后从最根源处掐断即可……”
确实如此,赵王所谋是什么?不外乎一个名正言顺的皇长孙。太子羸弱已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太子如今已经不再适合做一个储君,可承元帝却固执的不那么认为,甚至在眼见太子不成了,生出了让太子生子培养孙子的念头。
可人但凡存于世,便不能你是如何想,便能怎么样。承元帝即使是皇帝,也不能一意孤行,他的下面还有无数朝臣。这些朝臣也许心思各异,但考虑江山社稷的还是占大多数。且不说太子能不能诞下龙孙,承元帝年纪已经不小了,太子体弱,这两人又能支撑几年?是时主弱臣强,便会为大齐的江山社稷埋下不稳。
所以从成年皇子中挑选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是最稳当的,这也是为何附庸赵王成王的勋贵大臣会如此之多,而承元帝也不得不将楚王立起来与二人分庭相抗的最主要的原因,不光是在为太子一脉准备一把利器,也是在瓜分势力。
同理,早先年废太子的呼声便不小,不过是被承元帝的雷霆手段压下来罢了。这些年来,赵王和成王已经成长起来,若是让赵王府诞下一个皇长孙,是时且不提赵王是否会如愿以偿,废太子改立储君的呼声又会掀起一股浪潮,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承元帝想压便能压下来的。
所谓文死谏,武战死,这是当下作为文武官员的最高荣耀。因为太子之事,当年在太极殿里撞死的大臣不少,再来一次两次,承元帝是否还能承受?尤其赵王成王也不是当年的赵王成王了,他们已经成长起来。父弱子强,承元帝如今的身体乃至精神都早已不如当年。
这也是承元帝为何会用这种雷霆手段,不光是从源头掐断,也是在警告。只是这种警告能维持多久呢,不过是饮鸩止渴,所以楚王才会说承元帝急了……
……
九娘本是想来宽解楚王,到了最后反而是两人坐在一起分析当下局势。
见楚王对各种事情逐一抽丝剥茧,九娘简直想捂脸。看来楚王根本不是失去了信心,或是自愧不如,只是一时迷惘罢了。
当从一时迷惘中走出来,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清明。
迷惘并不可怕,反而能自省,如今楚王的优势便是一直隐藏在暗里,他可以各种积累资源,却不用担心被当做靶子。同时也是因为可以隐藏在暗里,坐山观虎斗,很多时候都会失去应有的警惕。所以这次的一时迷惘对楚王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让他能够再一次彻底自省,发掘不足弥补自身。
深夜,九娘汗津津的缩在被窝里,连下榻去清洗一下都懒得动。
楚王环着她的腰,半抚着她的柳眉,轻声喃喃:“别怕,本王会护好你……”
九娘半阖着目,几不可查的勾了一下唇角。
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接下来的路,总得继续走下去。不过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她无惧也无怖……
*
程雯婧来楚王府找九娘,这是她第一次来楚王府。
被人引进了正院的花厅,程雯婧见到九娘之后,确定她安然无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我听到那个消息以后,快吓死了……”
上元节那日,程雯婧并不在当场,以程家的家世还到不了陪当今赏花灯共度佳节的地步。而王家倒是够格了,却因程雯婧和王四郎之间的事,两家不若往常那般亲近,程家也就没有想借王家的风头。
这是幸运,所以当日程家的女眷都安然无恙。
事发之时,程家人在东市看烟花,待消息传来之后,整个事件已经结束了。却因为事情太严重,且波及太广,长安城内大小官员府邸上俱是彻夜未眠。
到了次日,整个长安城差不多到了戒严的地步,因为对内情不明,很多府上都严禁自己子嗣后辈随意外出。程雯婧被拘在家里,一直心中忐忑不安,直到整件事水落石出之后,才终于找了空档前来探望九娘。
“幸好九娘你没受伤,你不知道王家当日去的女眷差不多都受伤了,幸好人没大碍,养养也就好了……”
其实不光是王家,安国公府上的女眷也是如此,除了成王妃因为九娘的原因,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一点小小的惊吓,其他崔氏郑氏萧四娘萧五娘等人,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势。眼见临近萧四娘萧五娘的婚期,看样子也只能往后延了,不过现在长安城里这种事情并不少,也没什么值得挑刺的。
值得一提的是萧如,据闻当日她救了一人,那人就是王大夫人。王大夫人落单后差点被人踩踏,是她拼了命将王大夫人拖到一处角落里,才让其逃过一劫。
“这下她可好了,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程雯婧撇嘴道。
先不提萧如人品如何,从这件事上程雯婧还是挺佩服此人的,按她所知当时情形,萧如真算是拼了命才救下王大夫人。
有了救命之恩在前,想必王大夫人再也不能阻拦王四郎和萧如的事的。只是九娘仍有一些怀疑,这件事真不是萧如有意设计如此,且王大夫人真的可以甘心情愿让萧如进门?
王大夫人那人九娘十分了解,毕竟当年打了不少交道。此人非常固执己见,且为人多疑,哪怕你对她再怎么掏心掏肺,她该不信任你还是不信任,且溺爱王四郎过甚,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举凡王四郎所喜的,她一概不喜,甚至一定要将你踩在脚底下,不能让你越过她在王四郎心目中的地位。
这也是九娘上辈子看久了,才发现的一些端倪。
“不是听说王家正在和户部侍郎家议亲吗?议得怎么样了?”
“我也不太清楚,自从那次事后,我娘便甚少过问王家那边的事。这次也是因为王家那边几位舅母受了伤,我家上门探望,才知道这些事的。”
九娘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