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骑虎难下,尴尬无比,只好假惺惺的打了自己两嘴巴,算是将此事揭过。
张贵妃眉头紧皱,回头瞪了眼玉安。玉安面色镇定,“娘娘,奴婢可以确定,此事绝不是从永福宫传出去的。”
张贵妃蹙眉,莫非那日她同范阳节度使玉成好事的时候,有不相干的人经过?接着张贵妃又摇头,当时有范阳节度使的人守卫各个出口,那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断没有让别人无声无息接近,还拿走证据的可能。莫非是有人在讹诈,还是在试探。
张贵妃忐忑不安,在张夫人面前还要表现出镇定如山,“此事荒谬。本宫很确定,陛下待我如常。本宫更愿意相信,此事是你们无中生有,目的无非就是想从本宫这里讨要好处。本宫告诉你,那是妄想。”
“娘娘,我说的全是真的。此事老爷也知道。”
张贵妃轻蔑一笑,“老爷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来算计本宫,真是吃了豹子胆。你回去告诉他,这么大的事情想要脱身不出血是不可能的。等他挥剑斩断臂膀之时,本宫自会出面在陛下面前求情,为老爷圆了此事。”
张夫人跺脚,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张贵妃却意外的强硬,“夫人要么接受本宫的条件,要么就滚。本宫忙得很,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夫人身上。”
张夫人哀求道:“娘娘,那好歹也是你的娘家。张家要是倒了,对娘娘也没好处啊。”
“别拿这话来威胁本宫,本宫不吃这一套。哼,说的好像本宫靠着张家才有今日一般。夫人别忘了,张家有今日,全靠着本宫的脸面。”张贵妃不假辞色,摆明了不会受张贵摆布。
张夫人连连哀求,奈何张贵妃是铁了心。张夫人无奈之下,只好失望出宫。
张夫人将宫中一切,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张贵。张贵捏着胡须沉思,联想到孝昌帝除了沉默外并无别的动静,或许张贵妃说的是真的,孝昌帝并不知道张贵妃同范阳节度使已经玉成好事。张贵松了一口气,只要张贵妃不倒,张家迟早会再次站起来。今日打压张家的那些人,他日张家必定会一一回报。
张贵心头有了主意,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先是上表请罪,在早朝的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哭流涕,痛诉自己的罪孽,说自己管家不严,才会造成今日局面。至于贪墨,买官卖官之类的罪名,张贵一概不认。此乃抓小放大是也。
满朝文武都佩服张贵的厚脸皮,说哭就哭,也是一项本事。尤其是当着同僚的面,当着孝昌帝的面,这份唱作俱佳的表演,果然引赢来了一些人的同情。加之张贵事先安排的人,一时间仿佛满朝堂都在替张贵求情。
孝昌帝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不过他心里头惦记着张贵妃,担心处置张贵过严,会让张贵妃伤心失望。所以孝昌帝一直在犹豫着,该对张贵处以什么样的罪名。今日张贵一番哭诉,倒是让孝昌帝明白过来。
既然张贵主动承认教子不严,那就停薪留职,回家面壁思过吧。至于期限,孝昌帝没表态。打算等朝中之人忘记了张家的事情,再让张贵出仕不迟。至于张家次子,罪名确凿,那就先杖责二十辊,然后再以银赎罪。
孝昌帝决定一下,顿时引起张家的敌对势力哗然。这分明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孝昌帝还真是将张贵妃宠上天了,为了一个女人,连国朝律法也不顾了。朝堂纷纷扰扰,你一句我一言,端是热闹无比。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让步,人人都要替自己,替己方势力争取。至于张贵本人,依旧哭哭啼啼,同个娘们一样。奈何,就有人吃他这一套。
最后还是在孝昌帝的坚持下,维持原判。张贵脱罪,张家脱罪,张贵妃安然无恙。不过张贵此时已经无暇去针对林封,林封自然也就平安无事。等到张贵妃回家闭门思过后,林封还官升一级,做了从四品的户部官员。如此,林月音一开始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只是张家经此一事,难免伤经动骨。尤其是张家次子挨的那二十棍,差点要了老命。张家人不知道,林月音早家在刑部掺了沙子,若非担心引人怀疑,那二十棍子必定会要了张家次子的性命。
不过就算张家次子没在刑部大牢丢掉性命,这会也不好过。二十棍子结结实实的打在身上,就算有好医好药,也必定会留下残疾。以后张家次子就成了一个瘸子,被人称之为张瘸子。如此一来,张家次子的仕途彻底完蛋。
当张贵从太医口中得知这一事实,顿觉头晕眼花。此事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下,将张贵砸了个晕头转向。他咬牙切齿,怒吼,“究竟是谁在同张家作对?”
没人能回答张贵的问题,因为没人想到此事乃是宫中皇后一手操办。
张家人上下皆哀,张家两子,长子文不成武不就,脑子也不太灵光,无论是从文从武,前途都不明亮。至于张家次子,脑子灵活,主意又多,甚喜钻营,乃是张贵钦定的接班人。如今成了瘸子,断了仕途,张贵如何不怒,如何不痛。这相当于是断了张家的根基啊。
张家次子无意中得知自己会成为瘸子,顿时就闹了起来,要死要活的,将张家上下折腾得鸡飞狗跳。张贵一再保证,会替他报仇雪恨,会让那些行刑的小吏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会挖出幕后黑手,将对方扒皮抽筋。如此一番,才堪堪安抚住了张家次子的情绪。
张贵也不迟疑,派出人手调查那日行刑的人,以及当时监管的主官。却不料,派出去的人全都扑了空。那些行刑的人,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竟然无人知晓他们的去处。至于监管的主官,更是一命呜呼。派了经验老道的仵作调查,说是主官得了绝症,本就没几日好活了。
张贵当即就砸烂了一张书桌,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种手段,张贵当初在蜀中任通判的时候见的多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别人将他曾经用过的手段照搬用在了自己儿子身上,害的儿子成了瘸子,断了仕途。也因此可以确定,的确有人在处心积虑的针对张家。究竟是谁,是朝堂中人,还是当年在蜀中结下的仇家。
无论是谁,张贵都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奈何对手棋高一着,张贵的人查到刑部大牢后,线索就彻底断了。再继续查下去,前方迷雾重重,甚至差一点惹来杀身之祸。到了这个时候,张贵才意识到,他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对手。这等手笔,根本不是蜀中仇人所为,也不是朝堂上那些小人物能够策划的。对手来头必定非同凡响,一着不慎,张家就有全族倾覆的危险。
张贵意识到其中风险,无奈之下,只好放弃继续调查此事。也就意味着放弃替次子报仇的承诺。
张家次子哪里会答应,他如今性子乖张,等闲人都近不得他的身。唯有一个张贵,他还放在眼里。偏生张贵却不肯替他报仇,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出来,张家上下顿时没了安宁日子可过。连带张夫人这个继母,也被那次子给砸伤了。
张夫人不敢对人声张,只能咽下这口气。张贵也是无可奈何,干脆一狠心,将次子送到郊外庄子上去,着人严加看管。
张家闹剧暂时告一段落,宫中的张贵妃却不得安宁。张夫人之前进宫带去的消息,对她还是有影响的。即便张贵已经脱罪,张贵妃也没能好起来。整日里胡思乱想,一会认为她和范阳节度使之间的事情做得神鬼不知,一会又觉着定是漏了关键之处。惶惶然不可终日,短短时日便瘦了一大圈。
即便有玉安的安慰和保证,也不能让张贵妃轻松片刻。唯独孝昌帝的宠爱,才能让张贵妃确认自己还活的好好的,所有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因此,张贵妃便整日里粘着孝昌帝,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孝昌帝身边。
一开始,孝昌帝很受用,还有心调笑了几句,并且配合张贵妃,连着数日都歇息在永福宫。可是数日后,张贵妃依旧如此,甚至还有点变本加厉,孝昌帝就觉着很烦人了。加上田婕妤三天两头的勾引,孝昌帝立即就投入了田婕妤的怀抱,将张贵妃忘在了一边。
张贵妃痛哭失声,缠着孝昌帝,一个劲的问孝昌帝是不是嫌弃她,是不是再也不宠她了。
孝昌帝甩袖,认为张贵妃不可理喻。联想这段时间张贵妃的表现,简直是大失水准,莫非是得了失心疯。
孝昌帝怒气上涌,恶声恶气的说道:“爱妃好自为之,朕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丝毫不管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贵妃。
张贵妃伤心绝望之下,甚至想到了要死。不过张贵妃骨子里是个怕死的人,所以当她拿起白绫的那一瞬间,她就退缩了。加上玉安及时发现张贵妃的不对劲,好说歹说,总算彻底打消了张贵妃的糊涂念头。
玉安累出一身白毛汗,只恨自己摊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主子。这会害怕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张贵妃丢下白绫,避如蛇蝎。那白绫提醒着她,告诉她当初的自己有多愚蠢,有多惶恐,有多不堪。张贵妃赶紧命人将白绫给处理掉,最后疲惫的歪躺在美人榻上。
此时,张贵妃已经想通,“玉安,你说的对,本宫之前钻了牛角尖,不仅没有笼络住陛下的心,反而将陛下朝外推。想来陛下这会定在生本宫的气。”
“娘娘能够想明白,奴婢就谢天谢地。”
张贵妃不好意思的笑笑,“本宫之前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患得患失,怕这怕那的。陛下都没表示出对本宫的不满和怀疑,本宫倒是先将自己给吓坏了。哎,可见本宫的心性还没修炼到家,需要好好反省。”
“娘娘,现在要紧的是养好身体,早日承宠。陛下那里,只要娘娘肯花心思,陛下迟早会回心转意,继续宠爱娘娘。”
张贵妃得意一笑,“你说的对。经历这么多事情,本宫好歹也有了些底气。无论如何,本宫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这后宫上下无人能够取代。仅此一项,本宫便能立于不败之地。这会想起之前的惶恐不安,真正是可笑之极。若是本宫真的死了,那就成了自己吓死自己的典范,成为后宫笑柄。”
“娘娘可别这么说。娘娘之前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玉安轻声安慰。
张贵妃心中有无数感慨,“幸好本宫身边有你,否则本宫怕是走不出来。”
玉安不敢居功,只说她身为奴婢,这些都是她该做的。
张贵妃幽幽一叹,嘀咕了一句:“也不知范阳那边现在如何了。”
这句话顿时就将玉安吓了个半死。玉安还以为张贵妃醒悟过来了,没想到一切全是假象,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玉安很失望,很伤心。心里头怪张贵妃怎么就执迷不悟,一心惦记着范阳节度使。那粗俗的男人有什么好,还是个乱臣贼子。
张贵妃摇头苦笑,“你不明白。”玉安没有尝过男女情欲滋味,自然不能明白其中的好处。范阳节度使粗俗不假,可是在张贵妃看来,那才是真正的男人,比孝昌帝强上一百倍的男人。就算他心狠手辣杀了自己的妻女,在张贵妃心目中,依旧是一顶一的好。张贵妃从来没想过,若是换做她和范阳节度使一起逃命,范阳节度使会不会嫌弃她碍事,一刀将她宰了。
玉安跺脚,“奴婢是不明白娘娘心中所想。可是奴婢明白其中的风险。娘娘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张贵妃凄凉一笑,“就算本宫糊涂,如今天隔一方,又能如何。最多就是本宫偶尔多了点忧思罢了。”
玉安提醒道:“可是长此以往,难保不会在陛下面前露出马脚来。届时娘娘要如何解释?”
张贵妃被噎住,顿时就不高兴了,面色一冷,“行了,本宫知道你忠心。本宫乏了,你先告退吧。”
玉安无法,只能退下。
张贵妃却偷偷哭了起来,当初同范阳节度使成了好事,也没来得及留下个礼物做念想。如今只能偷偷的回忆着那一日的细节,聊表安慰。每每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痛苦,张贵妃就觉着她才是世上最可怜的那个女人。老天就不知道怜惜她。
玉安躲在门后面偷看,瞧见张贵妃哭泣,顿时不屑的撇嘴,暗骂蠢货,无知妇人,自寻死路。偷偷看了一会,见张贵妃快要睡下了,玉安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清宁宫内,杜安正在同林月音禀报事情的进展,关于张贵妃的,关于张家的,事无巨细。
林月音听了后,极为满意的说道:“你做得很好。此事到此为止,暂且不要再惊动张家。”
“遵旨。那张家次子,可要奴才派人一刀结果了。”杜安悄声问道。
林月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如今那人对张家来说,就是个祸害。留着他祸害张家上下,才算是人尽其才。所以啊,这人不仅不能杀了,还得好好保护他。本宫可是盼着能够时不时的见到张家大戏,你可不能坏了本宫的好事。”
杜安顿时笑了,“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了。”顿了顿,又说道:“张贵妃似乎有所醒悟,咱们要不要再加点砝码,让张贵妃彻底崩溃。”
“不用。留着张贵妃还有别的用处。”
“遵旨!”
第89章灭绝人性
林月音急匆匆的赶到绫绮殿看望田婕妤。
田婕妤怀孕了,又流产了。前后一个多月而已,田婕妤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结果等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流掉了。
田婕妤哭得昏死过去,她盼了好久终于有了身孕,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天,就要遭受流产的打击。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见到林月音前来看望她,田婕妤嚎哭起来,就差直接扑到林月音的怀里寻求安慰。
林月音拉着她的手,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几年,先后有四人怀孕,结果都是以流产作为结局。说后宫阴私也好,说孝昌帝福薄也罢,总归皇帝子嗣不丰是事实。好在孝昌帝还有三个儿子存活,且一个个都大了,想来都能平安长大成年。
“娘娘,臣妾不服啊。”田婕妤突然喊叫起来。
林月音蹙眉,“这话怎么说?你流产的事情,本宫有找人仔细调查,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之处,太医也说只是意外。”
田婕妤擦干眼泪,“不瞒娘娘,近段时间臣妾总觉着心口烦闷,饮食不振。”
“那是因为你怀孕了。只可惜你没有经验,不曾意识到。等知道的时候却已经迟了。”林月音平静的说道。田婕妤怀孕与否,林月音并不在乎。所以田婕妤流产的事情,对林月音来说也不过如此而已。
田婕妤撑着身体,出乎意外的强硬,“可是臣妾数次心悸,还有好几次从噩梦中醒来。臣妾的睡眠一向很好,以前从来不做噩梦的。还有臣妾总觉着浑身不对劲,吃的用的,必有一处出了问题。否则,臣妾年轻,身体健康,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流产。”
林月音垂眸冷笑,语气有些冷,问道:“你想让本宫怎么做?”
“娘娘,臣妾流产的事情必有蹊跷,臣妾恳请娘娘能派人仔细调查,说不定真能查出幕后黑手。”田婕妤眼巴巴的望着林月音。
林月音松开田婕妤的手,说道:“本宫在这之前已经派人调查过,你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被问过话。包括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检查过,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要说有人害你,可是连你本人都不知道怀孕的事情,外人又如何知道你怀了身孕,还能早早的算计好,趁着你一无所知的时候让你流产。如果说你先公布了怀孕的消息,然后再遭遇流产,不用你提醒本宫也怀疑是有人害你。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你流产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意外。”
田婕妤脸色灰白,不敢置信,“娘娘不信臣妾,不肯替臣妾做主。”
林月音的神情冷了下来,“你想让本宫如何替你做主?该查的都查了,难不成还要将你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抓到大牢里用刑?”
田婕妤愣住,接着又无声哭泣,“是臣妾莽撞,是臣妾没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因为自己不小心,又没了。娘娘,你就当之前的话是臣妾胡言乱语,请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你放心,你的心情本宫能够理解,本宫自然不会计较。你安心养身体,等养好了身体后,本宫会安排你继续伺候陛下。既然能怀一次,自然能怀第二次,第三次。你是有福气的人,迟早会替陛下生下小皇子。”
“真的吗?”田婕妤眼角挂着泪水,眼巴巴的望着林月音。
林月音挑眉一笑,“当然是真的,本宫从不骗人。”被她骗过的人,迟早都会死的。死人自然不会找她算账。
安抚了田婕妤,林月音便起身离开绫绮殿。
回到清宁宫后,林月音屏退左右,只留下杜安在身边伺候。
沉默,林月音一直在沉默。杜安也低眉顺眼的,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股气场。此刻用鹌鹑形容,最为恰当。
林月音突然笑了出声,“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接二连三的谋害皇室子嗣!”
“奴才冤枉!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冤枉?”林月音挑眉冷笑,满是轻蔑不屑。“先是王婕妤,接着李充容,后面还有文婕妤,如今又轮到田婕妤。接连四人怀孕,四人都没有保住孩子,你让本宫如何猜想?先不说王婕妤和萧修媛之间的恩怨情仇,就是李充容。浸淫后宫数年,岂会因为王婕妤流产就受惊吓,最后还魔怔,以至于一尸两命的结果。田婕妤身子骨康健,却莫名其妙流产,别人都当是意外,本宫却从来不相信后宫有意外。所有的意外都是为了掩饰暗地里的真相。”
“娘娘怀疑太傅?”杜安终于抬起头来。
林月音哼了一声,“莫非本宫不该怀疑裴颜卿?他要搅乱这个天下,只怕不乐意看到陛下子嗣丰茂吧。与其等孩子出生后再动手,不如就让孩子永远别出生。”
杜安抿唇,好一会才说道:“奴才不明白娘娘为何会做如此猜测?”
林月音面露讥讽之色,“你们在后宫搅风搅雨,当本宫是瞎子聋子不成?一次两次本宫可以当做意外,三次四次本宫还当做意外,那就是本宫蠢。就说文婕妤流产一事,表面看来是张贵妃一手策划。但是本宫一直有个疑问,张贵妃怎么会想到用巫蛊来陷害文婕妤?这可不像是张贵妃能想出来的计谋。”
杜安犹豫了片刻,说道:“娘娘是知道的,张贵妃身边并非都是蠢人。”
林月音呵呵冷笑,“哪又如何。一个人想要算计另外一个人,通常都会选择简单易做见效快的法子。可是在针对文婕妤的事情,张贵妃偏偏选择了复杂耗时又长的巫蛊。这可不是张贵妃的行事风格。不管是谁说服了她,此中必有内情。”
杜安抿唇,微蹙眉头,“娘娘,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娘娘为何还一直抓着不放。”
林月音笑了笑,“其实田婕妤流产与否,本宫并不在乎。陛下子嗣不丰,本宫更不关心。可是本宫很讨厌有人背着本宫在后宫搅风搅雨。本宫身为皇后,这个后宫必须牢牢的掌控在本宫的手里。”
“那娘娘想让奴才怎么做?”
林月音挑眉冷笑,“你去告诉裴颜卿,本宫不管他想做什么。以后少插手后宫的事情,就算要插手,事先也得让本宫知晓。”
杜安犹豫了片刻,才应下:“遵旨!”
杜安领命离去,张永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小声同林月音说道:“启禀娘娘,程太医来了。”
“宣!”
“遵旨。”
程绍有些紧张地跨入大殿。他对清宁宫是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每一次来到清宁宫,都能从细微处看到变化。尤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总是让程绍心生畏惧又渴望着亲近。只是那人太过高贵,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
程绍暗叹一声,是他想的太多。若是能像其他人一样,下差之后,便将宫中之事抛出脑后,定会少去许多烦恼。
见到林月音正朝他看来,程绍赶紧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恭敬请安行礼。
林月音笑了笑,“程太医无需客气。之前吩咐程太医的事情可有办妥?”
“臣不负娘娘所托。”程绍打起精神,小心的拿出一个紫铜香炉,“臣检查了绫绮殿上上下下,最后终于在这个紫铜香炉上找到了线索。”
林月音眉宇显出忧色,“田婕妤流产果然不是意外。”
程绍哆嗦了一下,参与到后宫阴私,果然需要强大的心脏和心理建设。他定了定神,说道:“田婕妤流产的确不是意外。不过这个紫铜香炉早在田婕妤住进绫绮殿的时候就有了。有人用药粉涂抹了香炉地步,一旦香炉受热,药粉就会挥发。因为量少,又是这般巧心思,故此无人发现。这种药粉,本就有活血的作用。偶尔吸入,对女子并无影响。若是长期吸入,有可能让女子不易受孕,若是受孕,也易流产。就如田婕妤那般,无声无息的流产,太医检查也只当她宫寒,故此不能保住胎儿。”
林月音走下台阶,拿起紫铜香炉左右看看,“好巧的心思。若非有程太医,本宫怕是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程绍低头,脸颊微微泛红,“这是微臣该做的。能替娘娘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林月音将紫铜香炉丢给张永,“处理干净。”
“奴才遵旨。”
林月音有些烦恼,来回走了几圈,这才问程绍,“程太医,宫中女子接连怀远,又接连流产,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程绍大惊失色,“娘娘的意思是?”
林月音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绍,“本宫没什么意思。本宫好奇,程太医难道就没想过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程绍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雷。本是如玉公子,这会生生减了三分颜色,让人不忍直视。
林月音反省,她对程绍是不是太狠了点。毕竟对方直视一介太医,何必将他牵连进来。林月音当即挥手,“程太医无需回答本宫的问题。这些事情同程太医本无关系。”
“多谢娘娘!”直到这一刻,程绍才算找回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存在。
林月音笑了笑,“程太医还没成亲?家中长辈难道不着急。”
程绍瞬间涨红了脸色,“微臣暂无成亲的打算。”
“程太医年纪不小了,到现在还不肯成亲,莫非还惦记着你那早亡的未婚妻?”林月音调侃道。
程绍又是紧张,又有些难言的羞涩。这放在一个二十好几的男人身上,真是少见。程绍握紧了双手,“并非如此,只是微臣真没有成亲的打算。”
林月音挑眉,“莫非程太医好男风?”
“咳咳咳…”程绍被林月音的直言不讳给吓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跟煮熟的虾子似得。
林月音看着觉着十分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让程绍更觉尴尬,脸颊越发的红了。林月音挥挥手,“好了,好了,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程太医既然不好男风,那就当本宫开了个玩笑罢了。另外,本宫可以承诺你,你若是看上谁家的闺女,本宫可以出面替你赐婚。”
“微臣叩谢娘娘。”程绍总算平静下来,心情却有些苦涩。
“嗯!”林月音犹豫片刻,然后说道:“今日之事还请程太医保密,不要对外透露一个字。”
“微臣遵旨。娘娘放心,微臣知晓其中利害,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
“甚好。张永替本宫送送程太医。”
张永将程绍送出清宁宫,有心点拨他,便多嘴了几句,“程太医,娘娘对你极为看重,你可不能辜负了娘娘的好意。”
程绍有些不高兴,面上还是恭敬的,“请公公明示。”
张永先是嗯了一声,表情严肃,“既然娘娘有意替你赐婚,程太医就该顺从应下。毕竟程太医老大不小了,老是拖着也不是个法子。咱家不管程太医有什么心思,早日成亲,对大家都有好处。”
程绍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的看着张永,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对方。
张永哼了一声,“程太医好自为之,别拖到最后让大家都觉为难。”张永撂下这话,转身离去。
程太医一脸惨白的站在原地,眼神发愣。被风一吹,瞬间打了个哆嗦。他不明白张永的意思,其实又有些明白。张永是在提点他,更是在警告他。程绍搓了搓自己的脸颊,难道他那点小心思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那些人的法眼吗?张永看出来了,那皇后娘娘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程绍不敢再深想下去,他心中又觉恐惧又觉尴尬,只想快一点逃离这个地方。程绍抬起脚步,跌跌撞撞的离去。他成了可笑的小丑,真是无脸见人啊。
张永回到林月音身边,半句没提程绍的事情。只问道:“娘娘,咱们是不是要在绫绮殿做些安排。那些人见紫铜香炉不见了,肯定会再次动手的。”
林月音挑眉一笑,表情有些不屑,“无需做安排。”
张永不明白,“那万一田婕妤再次怀孕又再次流产,该如何是好。”
“这同本宫有关系吗?”林月音理所当然的问道。
张永张口结舌,想说田婕妤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能生下小皇子,也是一个助力。可是这番话到了嘴边,反复咀嚼了两三次后,张永还是咽了下去。低头应道:“娘娘说的是。”
林月音呵呵一笑,“本宫根本不在乎这后宫有谁怀孕,也不在乎谁流产。无论是谁,生下小皇子,都本宫都没有实质性的好处。既然如此,本宫何需花费精力去防备这些阴私之事。再说了,后宫没有了阴私,算什么后宫。阴私之事本就是后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人都不能否定这一点。”
“奴才明白了。那娘娘之前对杜安说的那些话?”
林月音面露讥讽之色,“本宫虽然不在意谁怀孕流产,但是本宫却不能容忍有人挑战本宫的权威。这后宫是本宫的地盘,在本宫的地盘上兴风作雨,本宫若是不管,岂不是威严尽失。”
说来说去,还是权柄遭受了无视和挑战,才会让林月音跳出来,准备同裴颜卿单挑。奈何裴颜卿如今不在京城,只好让杜安传话。虽然杜安什么都没承认过,但是林月音已经认定,宫里女人接连流产的事情,裴颜卿脱不了关系。这个男人如同孤狼一般,任何事情他都做的出来。
田婕妤流产一事,在后宫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多半的人都自觉了忽视了这件事情。当然,也不乏有心人,比如文婕妤。
文婕妤同田婕妤同病相怜,二人之间便多了许多话题,两人关系也亲近了不少。田婕妤甚至答应文婕妤,等她养好了身体后,会替文婕妤引荐孝昌帝。
自文婕妤流产之后,孝昌帝就再也没有临幸过她。林月音仁至义尽,已经不再管她的事情。萧太后也想明白了,有个二皇子足够,无需再来一个小皇子分薄二皇子的福分。故此对文婕妤的事情,能不管就不管,多半时候也都是敷衍了事。
靠山指望不上,绝色容貌也没了用武之地,文婕妤的日子过得极为苦闷。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总算让她抓住了田婕妤这根稻草。只要运筹得当,翻身日子指日可待。
林月音得知此事后,并不干涉。下面的嫔妃自有她们的生存智慧,林月音也是乐意看到大家你争我夺,免得张贵妃独美。
倒是张贵妃那里,有意做小伏低,小心伺候,很快又恢复了宠爱。不少人都在说,长此以往,张贵妃轻易就能打破当年穆贤妃宠冠后宫数十年不衰的记录。这种说法在后宫极有市场,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跑到张贵妃面前跪舔,表达投诚之意。
张贵妃极为得意,也笼络了一些有用的人。虽然还不至于同林月音分庭抗礼,却也能兴风作浪,让整个后宫为之颤抖。
林月音对待此事的态度就是不闻不问,任由张贵妃去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