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萧绝可以无所顾忌,做人家媳妇,又哪里可以由着性子来?
叹了口气:“还是叫一声吧,来不来再说。”
萧绝见她态度坚决,默了默,道:“她们去,不合适。”
“出去玩而已,只看有没有兴趣,哪有什么合不……”杜蘅随口反驳,话到一半,忽地省悟,声音嘎然而止,愕然望着他:“不是吧?”
敢情,出去游玩是个幌子,办事才是目的啊?
“是,也不是。”萧绝承认得干脆利落。
事情当然要办,不过,办事只是顺便,拐着媳妇去玩才是重点。
杜蘅默了一下,道:“那就,只好不带了。”
于是,一行人分乘了两辆车,初七骑马,兴高采烈地往临水轩去了。
此时酉时不到,街上已经人潮汹涌,整条街的酒楼都已人满为患,隔着半条街马车就无法通行,只得打发了车夫回去,全体步行前往临水轩。
这边更是人声鼎沸,放眼过去全是人头。
魅影,暗影两人在前头开路,聂宇平带了林小志等人负责押后,如同劈波斩浪般硬生生在人群里开出一条道来。
萧绝带着杜蘅,犹如闲庭信步,施施然上到二楼的包间。
“哇,好多人!”初七探了半边身子到窗外,看着满街人头,兴奋地直叫唤。
“记得往年人也不少,鲜少夸张成这个样子吧!”紫苏啧啧有声。
“云南大捷,皇上大赦天下,下令灯市顺延三天,外九城城门彻夜不闭。所以,周边县市很多人都涌到临安来了。”萧绝解释:“临安城中不止酒楼,连客栈也都人满为患呢。”
杜蘅无语。
“这么多人,走都不能走,怎么玩?”白蔹比较实际。
元宵节,重头戏在看灯,当然是越晚越热闹。
这才刚过酉时呢!一会到了晚上,那得多少人啊!
到时光数人头去了,哪里还能玩得痛快!
“嘿嘿,”紫苏得意洋洋,翘起手指冲外面大厅里一指:“不怕,咱们人多!”
白蔹哑然。
杜蘅微微一笑:“吃饭吧。”
这两条街酒楼集中,吃饭的扎了堆,才显得人特别多。
一会到了街上,人群分散了,自然没这么夸张了。
“初七,别吃太饱,一会街上有好多小吃呢。”紫苏忙提醒。
“啊?”初七挟着一个红烧狮子头正要往嘴里塞,被她一说,一脸地挣扎:“可是,桌上的菜都好好吃啊,怎么办?”
萧绝弹了她一指:“傻丫头,你不会每道菜只尝一口啊?”
“还是师兄最聪明!”初七眼睛一亮,立刻高高兴兴地贯彻执行。
不出杜蘅所料,出了这条街,人潮就开始分流,仍然热闹,却不至于走不动。
很快到了分岔路,往东是东大街,桐柏街,苇子巷等等,这一路上也是酒楼林立,但大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打着酒楼的名义,做的是皮肉生意。
往南,是南阳路,朱屯巷,一直到西直门,做的也都是差不多的营生。
只见楼上站着无数涂脂抹粉的丽人,或扭着腰,或扬着帕,摆着各种姿势,撩拨着下面的路人。丝竹弹喝的声音夹在嬉笑声中,闹轰轰的,更是嘈杂不堪。
萧绝一行自然没兴趣,从桃源路拐向顺城路,再往北,进了御街。
沿街扎了许多彩楼,各种杂耍百戏,有踢瓶,弄碗,弄花鼓捶,火戏,攒壶瓶,皮影戏,变线儿……等等,吹拉弹唱,不一而足。
直把初七看得目不转睛,站在路上再也不想走了。
紫苏,白蔹虽不是第一次来灯市逛,但以前总要担心杜蘅,生怕让人冲撞了去,这次有了魅影几个护航,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杜蘅站得累了,正想看看有没有空地,找个地方歇下脚,一转身,萧绝不知从哪里搬出一条凳子:“坐。”
杜蘅一笑:“你倒是好手段。”
别人连站都没地呢,他倒是弄来了凳子。
萧绝撇嘴:“无非是花些银子罢了。”
杜蘅随口问了一句:“花了多少?”
“五十。”
杜蘅吓了一跳:“坐一下,五十?”这也太,败家了吧?
萧绝不以为然:“舒服就好。”
挨过去,两人并肩坐了,将她的头搬到自己肩上:“靠吧,这个不用花钱。”
杜蘅莞尔,自不敢真的靠在他肩上。
不过,两人肩挨着肩坐着,有时看一眼台上的戏文,有时喁喁交谈几句,确实极为契意。
一会功夫,就见白蔹从人群里退出来,先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杜蘅,忙跑过来问:“紫苏嚷着要喝鸭血汤,世子爷和小姐要不要来一碗?”
“初七也喝鸭血汤?”杜蘅表示惊讶。
“她要的旋煎羊,炙鹿肉,水晶脍,鸡碎和炸鹌鹑。”白蔹抿着嘴笑。
杜蘅咂舌:“这么多,她吃得下吗?”
萧绝笑道:“听你这么一说,爷的馋虫也勾出来了。给爷弄份虚汁垂丝羊头,一般葱泼兔。”
“方便的话,给我也带几份?”魅影急忙插话:“姑娘看着哪样好,每样给买一份就成,只一条,要辣,越辣越好。”
魅影开了口,其余几个人也纷纷表态,且都是多多益善。
白蔹瞠目。
这群人,土匪吧?点这么多!
“这么多,她一个人拿不下。”杜蘅忙道。
“小志,杨坤,你俩跟着。”聂宇平点了两个人的名。
三个人一前两后,转了半条街,才把各人要的东西买齐。
大部份由杨坤和林小志拿着,白蔹提着两碗鸭血汤,小心翼翼地交给杜蘅:“还是热的。”
杜蘅接过碗,香味扑鼻而来,不禁赞道:“真香。”
“我特地让多放了点香油。”白蔹颇有些得意。
那家不止卖鸭血汤,还顺带卖鸭肉,鸭肠,鸭杂碎。她每样都买了好几份,这么大一笔买卖,自不会吝啬几滴香油。
杜蘅了然,忍了笑问:“坑谁吧?”
几个丫头虽然都喜欢喝曹家铺子的鸭血汤,可鸭肠和杂碎什么的,怕弄不干净,却是不敢在外面吃的。
白蔹一脸无辜:“曹家铺子的一鸭九吃,可是全临安都有名。瞧,他们一个个吃得不都挺欢?”
杜蘅也不点破,拿起汤勺舀了一勺鸭血汤,慢慢地吃着。
萧绝在一边瞧了,食指大动:“真有这么好喝?”探了头过来:“给小爷也尝尝。”
不由分说,把勺子送进自己嘴里,意犹未尽地咂了咂舌:“果然不错。”
杜蘅脸唰地涨得通红,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大家都忙着抢东西吃,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嗔道:“你做什么?”
萧绝笑嘻嘻地把手里的葱泼兔送到她嘴里:“媳妇,这个挺不错,你也尝尝?”
杜蘅只是躲闪,哪里肯依?
萧绝冲白蔹使了个眼色。
“刚看到那边有腌水萝卜,我再去买点。”白蔹会意,一溜烟地跑了。
萧绝贴着她的耳,轻笑道:“嗯,没人看,可以吃了?”
杜蘅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一颗心跳得快迸出胸腔,却是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
白蔹买了腌萝卜,顺便又买了碗鸭血汤,正拎着往回走时,冷不防人群里冲出一个人,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几乎是立刻,人群里响起了尖锐的呼喊:“小偷,抓小偷!”
紧接着,四五个人呼啦一下追了上来。
白蔹躲避不及,被撞得一个踉跄,冲出去好几步,手一歪,一碗鸭血汤全数倒在了避让不及的路人身上。
“贱人!敢撞你爷爷?”她不及站稳,一个耳光已经重重地扇了过来,将她打倒在地。
白蔹忍痛,忙道:“对不起,弄脏的衣服,我赔……”
“呸!”那人一脚踩在她身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们五爷是谁!赔,你一个贱丫头,赔得起吗?”
白蔹扭了头看去,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华服少年,拥着雪白狐裘,满眼戾气地站在一侧。
那身簇新的月白色缂丝袍子,沾满了暗红的鸭血和绿色葱花,正滴滴答答地掉着鸭血汤,模样好不狼狈。
他的身侧,站着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正踩着她的身子,横眉竖目地瞪着她。
人群见了那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都怕惹事,呼啦一下四散而逃。
原本拥挤的街道,立刻空出一大片。
“这位公子,弄脏了你的衣服是我不对,可我真不是有意的……”白蔹低眉顺眼,姿态摆得极低。
这声音一入耳,杜蘅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是白蔹!”
“别着急,接着往下看~”萧绝早有防备,一把按住了她的肩。
杜蘅转头,魅影几个早就不见了踪影,聂宇平却站到了自己身后,杨坤和龚宁,林小志,四散在身侧。
那少年自然就是胡唯的庶子,胡军。
此刻气急败坏地喝道:“给爷打,打死为止!”
初七扭过头看到白蔹给人踩在脚底,哪里还沉得住气,嗖地一下飞身过去,人未到,声音和暗器先到了:“放开她!”
“嗷~”那家丁正耀武扬威,冷不防嘴里进了东西,门牙已掉了四颗,鲜血喷出来。
没等他回过神,初七已抢到了身边,一脚将他踹飞,叱道:“打架找我!”
人群见人飞来,轰地一下四散而开。
那人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
紫苏飞快地跑了过去,弯腰将白蔹扶了起来:“没事吧?”
看到她肿起的半边脸,登时俏脸一沉,喝道:“谁打的?”
白蔹捂着脸:“没看清。”
看一眼被打得满脸血的那位,笑道:“不过,一个巴掌换几颗牙,也没吃亏。”
初七的本事她清楚,这一出手,最少也得掉几颗牙。
那边这时才回过神,见同伴吃了亏,又看到来的只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顿时鼓噪了起来:“嗬,谁家的小丫头这么大的胆子?”
“老贺没出息,被个丫头片子给收拾了!”
“来来来,让哥哥好好疼你……”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调笑着,转眼就把初七和紫苏几个人围了起来。
老贺“呸呸呸”把嘴里的暗器吐出来一看,才发现竟是几根鸡骨头,不禁吓了一跳。
鼓起鱼泡眼,惊疑不定地瞪着初七,又滴溜溜朝着人群四处乱看:“刚才,是你打得我?”
“是我!”初七答完,立刻指着白蔹脸上的巴掌印,反问:“这一掌,是你打的?”
“不,不是~”老贺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面,心里不禁没了底,下意识就看向了一旁的胡军。
如果那几根鸡骨头是她扔的,这份手劲可就惊世骇俗了。
别说他,这七八个人加起来,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老贺你不是吧?”几个家丁涩眯眯地起哄:“看她有几分姿色就心软了?”
“学人家怜香惜玉呢?”
紫苏喝道:“初七,没跟他废话,揍他!”
“好咧!”初七答得干脆利落,提起拳头就冲了过去。
这几个是胡唯花了重金从江湖上聘来的一流好手,哪里会把初七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这群人里,老贺的功夫又是最低,脾气却最是火爆,又最喜在主子面前表现,所以第一个出了手。
这时见初七用的是最寻常不过的招术,一点花招也没用,直接就朝脸上打过来,更是“轰”地一声笑了起来:“哟,这妞还挺横!”
话没落,面上已吃了一拳,撞得他倒飞了出去!
那几个人吃了一惊,立刻分了两个人抢上去接他,谁知初七这一拳看似寻常,力道却是极大,去势未衰,竟把两个接他的人撞得一同摔倒在地,三个人如同叠罗汉般堆在了一起。
“咦?”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收了笑围拢过来。
这些都是江湖好手,自然看出来白蔹是完全没有功夫的。吃杮子找软的捏的道理当然明白,兵分两路,直奔白蔹和紫苏而来。
紫苏早知道萧绝在附近,哪里会怕?
毫无怯色,指着胡军喝道:“初七!先揍那只狗贼!他打了白蔹一巴掌,让他还十巴掌!”
“收到!”初七果然冲了过来,飞起两脚,先把挡在胡军身前的两个护卫踹开,将他拽了起来,挥起巴掌,左右开弓,“啪啪”地扇起耳光来。
她也老实,扇完十记耳光,立刻退了出来,兴致勃勃地问:“下一个打谁?”
这一下变起仓促,那几个人甚至没看清初七是怎么从他们的包围圈里冲出去,抢到胡军的身边的,直愣愣地瞪着初七。
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快,实在是太快了!这他马的还是人吗,怎么可能快成这样?
“废物,还愣着做什么!”胡军脸上象开了染铺,青红紫白交错着,气得拼命跺着脚,大声叱骂:“抄家伙上啊!给爷砍死这几个贱人!”
“呸!”紫苏冷笑:“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就喊打喊杀?敢动我们一下,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杀,给爷杀!”胡军早已失了理智,抢了路边一个炸油果子的铜勺,舀起热油泼了过去。
初七一掌击了过去,热油遇着阻力,四散飞溅,惊得看热闹的人急忙闪避。
有几个躲避不及,已给热油烫到,顿时惊声四起,尖叫连连。
击杀
更新时间:2014-4-23 9:32:06 本章字数:4528
那几个护卫,本来不敢在闹市拔刀,这时听主子发了话,初七又确实不太好惹,纷纷亮出兵器,朝着初七冲了过来。悫鹉琻晓
紫苏护了白蔹往后退了几步,指着被护卫重重护住的胡军:“初七,抓住他!”
“好咧!”初七应声,赤手空拳冲了上去,踩着人头,直接扑向人群之后的胡军。
那七八柄钢刀,呼地一下,纷纷砍了个空。
胡军见她来势汹汹,吓得一边扭头撒腿就跑,一边声嘶力歇地喝骂:“杀,给爷杀!罘”
那几个护卫倒也不是蠢人,见初七勇不可挡,呼啦一下有四五个冲着紫苏和白蔹冲过去,想拿了她们两个当人质。
冲过来才发现,这两姑娘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两个人,魅影和暗影。
众护卫都是一愣,但愣完了也没多想,毕竟己方人多,又都不是庸手,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飑?
于是提着刀继续往前冲。
魅影非但不闪,反倒是迎着几个冲了上来。
右手往前一伸,将冲在最前面的护卫甲抓了起来,半空中抡了个圆,呼地一下当成人肉盾扔了出去。
后面一堆人挥着刀往前冲呢,这要是落下来,还不立马让人乱刀给切了啊!而且还是给自家人分了尸!
护卫甲吓得心胆俱寒,嘶叫道:“收刀,闪,快闪!”
幸亏这些人平时也是配合惯了的,身手亦是不俗,见势不妙立刻中途变招,改用刀背轻轻一磕。
护卫甲身手也着实不弱,半空中脚尖在同伴伸出的刀背上轻轻一点,顺势就轻飘飘地落地了。
他自觉应对得十分得体,落地的姿势又实在漂亮,于是站稳了身子之后,正准备得瑟一下。
没想到魅影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如影随形地蹿了上来,一个勾拳,直接打断了他的鼻梁,鲜血狂洒了出去,那一拳余力未衰,将他撞得再次飞了出去。
都是在江湖上混的,经验和眼力都是一流,一瞧魅影这股气势,就知遇上了高人。
心下都是咯噔一响:能请到这种高手坐镇,对方的身份显然不低,说不定还在自家主子之上。
想想也是,胡唯只是三品大员,拿到地方上去能称霸一方,到了京城,实在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狠角色。
这里一盘算,手中的刀就有些不敢往下砍了。
护卫甲更赶紧亮出身份:“不要乱来!我们是工部侍郎胡大人家的!朋友是哪条道上的?”
“阎王道。”魅影微笑着跟上去,再次准确地接住护卫甲,挥拳就是一顿胖揍。
他出手快若闪电,眨眼的功夫,已经打了十几掌。
“啊~~”护卫甲被他打断了几根肋骨,除了大声呼痛,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护卫乙,护卫丙,护卫丁一见大势不好,再慢上半分,只怕护卫甲这条命就要交待在别人手里,也顾不上再喊话威胁,试探神马的,挥着刀狂冲上去抢人。
那边胡军的情况也没好上多少,身边只剩下四个人守护,被初七一轮猛打狂冲,冲得七零八落,然后象扔沙包一样,随抓随抛。
暗影默不吭声地伸手接住,顺便再补上一拳,将人打晕了,再扔垃圾一样随手往地上一扔。
这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扔一个接,还一接一个准,配合得无比默契,转眼的功夫,就把四个护卫解决了,全垒在大街中间。
初七冲到胡军身前,老鹰抓小鸡似地将他拎了起来,这回却没扔,转过头来问紫苏:“抓到了,怎么办?”
“打!”紫苏态度坚决。
管他是谁,总之不能让白蔹这一巴掌白挨了!
胡军也并不是个傻子,见己方七八个人带着武器,给对方三个人赤手空拳杀得如入无人之境,心里也明白遇上了硬碴。
可他嚣张惯了,哪肯轻易低头?再说,他还有最大的王牌没有用呢!
这时立刻直着喉咙大叫:“你敢?爷燕王殿下的人!爷少一根寒毛,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一嚷,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立刻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卷进漩涡里,惹上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