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不禁黯然,转身走向下一桌。
阿蘅喜欢的,就是他这份张扬跋扈,毫不掩饰的性子吧?
他,还有何话好说?
萧绝醉意熏然地回到别院时,已经接近子时了。
当那盏桔黄的灯光映入眼帘,萧绝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唇边不自觉地往上勾出一抹宠溺的笑。
他特地让四堂堂主改造了一条新的轮椅,把靠背减去,在身前加了围栏,悃了把垫板铺上,放上抱枕,可以搂着抱枕入睡。
坐得久了,可以把围栏打开,由人搀着走动;闷了,可以推着轮椅四处转悠,省得成天呆在房里,闷也要闷出病来。
杜蘅安静地搂着雪白的软枕,睡得十分香甜。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底形成扇形的阴影。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在这片他为她打造的世外桃源里,她的面容是如此安详。
微微俯低身子,在灯下细细地打量着她,心中微微悸动。
今夜,此时,思念已成了海,泛滥成灾。
真是奇怪,明明她并不是什么绝色,为什么一看到她,就觉得心跳加速,意动神驰?
那伏在软枕上的腰肢显得那么柔弱,被粉红缎子衬着的肌肤,是那样的粉嫩,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薄薄的春衫下,她姣好的曲线展露无疑。
他情不自禁地想着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她与他,曾经那样紧密地拥抱在一起。
那柔软的,芳香的,充满着女性魅力的身体。
紧紧贴在身上的感觉……
他暗暗地咽了下口水,目光便移到那被身体挤压在软枕上的饱满的胸脯。
指尖伸过去,此时已是微熏,却并未完全失去理智,并不舍得把她弄醒,是以只隔着空描绘着她的轮廊。
夜深人静,心爱的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萧家的聘礼已送往杜府,从今天起,她就是他明正言顺的未婚妻。
她的一切,都将属于他。
心尖滚荡,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几欲喷薄而出。
外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可房里因烧了地龙,却是温暖如春。
萧绝觉得热,随手把大氅解下,又脱了棉袍,往地上一扔。
她那绵软的呼吸,以及那晚她的丁香舌搅进他的唇,娇声唤着:“给我,给我……”
他的心一颤,呼吸越发浊重了,忍不住凑过身去,蜻蜓点水似地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吻。
“萧绝,别闹~”她不安地偏了偏大头,逸出一声抗议。
这一刻,萧绝的心脏都好象要停止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摒息等待了许久,不见她有任何举动,才知她不过是梦中呓语。
她睡得很熟,他不禁有些失望。
他是如此渴盼着她,她却毫无所觉。
可一想到,她的梦里有他,梦中也唤着他的名字,又让他心悸不已。
好不容易才抑下去的绮念,卷土重来,以比之前更强烈十倍的激/情,奔涌而上。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起了无数邪恶的,卑鄙的,却也是令他无比兴奋的画面。
开始幻想着,她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跨坐在他的双膝上;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细的小胳膊,紧紧环抱的也不是软枕,而是他的身体……
幻想着她的柔软包裹着他的窒热,娇媚地在他身上上下起伏着,***着他……
身体某处不可避免地充血肿胀,鼻息不自觉地加粗,目光开始朦胧。
这样的画面太肮脏,这样的想象放在阿蘅身上,几乎已算是一种亵渎!怎么可以把他的阿蘅,想得如此放荡!
他一边唾弃着,自责着,一边却不受控制朝着堕落的边缘滑去,脑中的画面越来越邪恶,身体越来越热,手情不自禁地往身下探去……
在即将攀到顶峰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危险感迫近,常年接受训练,对未知的危险有着异常的敏感度的萧绝豁然而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杜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那双黑玉似的,如浸在清泉里的清冷瞳眸,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醒了,她竟然醒了?!
他所有的丑态,全都落在她的眼里了?
热气,从浑身三万八千个毛孔里渗出来,把他瞬间煮成一尾大虾。
风流倜傥,英明神武,巧舌如簧,机变百出,阴险狡诈,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萧七爷,萧世子,京都小霸王瞬间石化,就这么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瞪着她。
咣当!
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间崩裂了,碎了一地!
不眠的冬夜
更新时间:2014-1-5 19:01:40 本章字数:5628
杜蘅红透耳根,仓惶地闭上了眼睛。睍莼璩晓
发现她比自己还惊慌,萧绝立刻判断她其实刚醒。
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并不是没有收获。他至少知道,她睡一觉醒来时,表面看上去清醒无比,实则脑子里一团浆糊!
于是乎,他做了个令自己后悔万分,无地自容的动作!
他迅捷无比地拉住了她的手旄!
鬼使神差!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绝对是鬼使神差!
当那双纤细,柔软,白皙,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微凉的小手,轻轻地碰触到他的那一瞬间,那灼热的温度烫得她一个机灵,五指下意识地一紧…岷…
他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抵挡不住的快感汹涌而来,从头发到脚趾,从体内泛滥至全身,低喘一声,轰地一下暴发了!
一股淡而腥的麝香味,迅速在空气里弥漫。
杜蘅满脸震惊,樱桃小嘴惊讶地微张成圆形。
四目相接,面面相觑。
这一刻,世界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静止。
积雪压断了树枝,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也压断了萧绝最后一根神经。
耻辱啊,这绝对是萧七爷毕生最大的耻辱!
他面无表情,跳起来,飞也似地消失了。
杜蘅来不及羞赦,一切发生都得太快了,毫无预兆地开始,闪电般结束。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对她做了什么,那个闯了祸的人,已经扔下她逃之夭夭了!
这一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杜荇独坐在望春阁卧室里,听着一院之隔传来的笑语喧哗,看着门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真正的刺目又刺心。
自从夏风订亲之后,为了给未来的儿媳留体面,许太太亲自发话,命她搬出听风轩。
所以,她只能乖乖地搬回望春阁,给韩晴儿腾地方。
嫁进夏府一年多,夫妻间温存的次数屈指可数,且还都是倚靠药物半遮半掩,半推半就。
本以为以他对杜蘅的深情,还有时间慢慢筹划,夏正庭的突然去世,一下子打破她所有的幻想。她所有的计划来不及实施,就胎死腹中。
毫无疑问,搬出听风轩之后,夏风主动跑来找她的可能性为零。
如果,她膝下有一男半女,后半辈子也许还有所倚仗。偏偏,这个小小的心愿老天也不肯满足她。
杜荇咬紧了唇瓣。
她琦年玉貌,花样年华,难道就这样虚耗在这寂寂的空庭里?
难道她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为的就是嫁一个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男人,要一段独守空房的婚姻,一个孤苦伶仃的结局?
什么好处都没得,却成全了杜蘅一段大好姻缘!
不,她不甘心!
最近萧杜两家订亲,穆王府一百六十抬的聘礼闹得整个临安沸沸扬扬。杜蘅成了临安城,不,应该是大齐王朝最受瞩目,最被羡慕的女子!
有穆王府那样声名显赫,实力雄厚的夫家;有萧绝那样把跋扈张扬,恣意疼宠着她的夫婿;还有穆王妃这样温柔敦厚,没有心机的婆婆……
杜蘅除了比她会投胎,有哪一样比得过她?能有今天,说起来还是托了她的福!
如果不是她一根筋地想做侯夫人,死活要嫁给夏风,哪里有她今日的风光?
杜蘅什么都没做,什么力都没出,凭什么坐享其成?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顾家默默无闻的小厮,最后摇身一变成了穆王府的世子爷?
如果当初,她把浪费在夏风身上的精力都花在萧绝身上,今日姐妹之间的情势,会不会来个大逆转呢?
想着萧绝,杜荇的心头又是一阵烦燥。
那样霸气狷狂的性子,那永远挂在嘴边的漫不经心的笑容,那称不上俊美儒雅却绝对帅气逼人的五官,那挺拔修长的身姿……
绝对走到哪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优秀男子,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这块璞玉呢?
一个能在顾老爷子逝后八年,还主动替顾氏料理身后事的男人,对陌生人尚且如此重情重义,对自己的妻子就算做不到一心一意,至少也会有始有终吧?
绝不会象夏风那样,承诺了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结果却把她扔在这里,寂寞一生!
他难道真的不明白——她如果忍受得了寂寞,早就去伴了青灯古佛,何必非要嫁他?
窗外又是一阵嬉闹声,各种肆无忌惮的调笑声,醉酒后含混不清的呦喝声,以及渐行渐远的杂沓的脚步声……
最后,所有的喧闹都散去,一切归于岑寂。
杜荇下意识地站起来,走到窗边,一颗心不自觉地悬得老高。
大蓟惊讶地抬眸,当发现她狠狠地盯着听风轩的方向,不禁微微一叹,勾下了头。
半晌之后,总算是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有多可笑——这里与听风轩虽只一墙之隔,却也还没近到能闻钗钏之声的地步。
莫说是站在窗下,就是翻过墙闯到新房去,又能怎样呢?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况且她这个旧,还不怎么得夏风的欢心。
去了,只是徒惹笑话!
“上次侯爷赏我的那条珊瑚银的手镯呢?”杜荇抿了唇,装做漫不经心地道。
大蓟忙道:“收在箱子里。”
“把它包起来。”杜荇淡声下令。
“小姐要送人?”大蓟疑惑地问。
不是她多嘴,实在是手镯是平昌侯赏的见面礼,如今侯爷又已不在,说是遗物也不为过。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意义非凡。
可是,杜荭已经去了江南,老太太一把年纪,不可能戴珊瑚银的手镯,余下的再没有人当得起这份重礼。
杜荇也不瞒她,淡淡道:“是要送给蘅姐的的。”
大蓟的嘴张大成O形:“……”
杜荇嘴边一抹嘲讽的笑:“她如今是穆王府的准世子妃,普通的东西可入不了她的眼。”
“……”大蓟想劝,想到她的脾气,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也觉得我可笑吧?”杜荇笑得流出泪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我如今已没了退路,就算是一根稻草,也必须拽紧了!”
大蓟心一紧,轻轻道:“二小姐如今也有了好的归宿,以前的事,想必不会计较。”
她的命运早就跟大小姐拴在了一起,哪来的立场笑话她?自然是希望她好。女子出嫁,没有个娘家人在背后撑着,在婆家是很难直得起腰的。
是以,她也盼着大小姐和二小姐能冰释前嫌。
这样,大小姐遇到为难的事时候,二小姐才会看在姐妹的情份上,拉她一把。
杜荇冷笑:“计较?她有什么资格跟我计较?若不是我替她接收了夏风这个烂摊子,她能有今天?”
大蓟惊讶之极,心中一片悲凉。
万没想到,大小姐竟是这样想的。
别人不知道,她心里最清楚,大小姐想当侯夫人可不是一年二年了。
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就该一心一意地跟小侯爷过下去,想法子讨好他,迎和他。就算得不到他的欢心,最起码也要得到他的尊重,才是正理,日子也才过得下去。
可大小姐过得不顺心了,不去检讨自己的态度,反而把责任推到二小姐身上。
明明恨着二小姐,还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这份心思,大蓟跟了近她十年,也看不懂了。
杜荇也没打算要她懂,不耐烦地道:“其他人的节礼,你看着办,过几天就送回家去。”
“是。”大蓟轻应。
杜荇没有说话,低了头盘算。
萧绝既是跟杜蘅订了亲,正月初二是一定要去杜家的;夏风娶了韩氏,初二那天自然是要去韩家,到时她就一个人回去。
杜蘅收了她的礼,就算是面上情,也该请她到杨柳院里坐一坐,说会话。
只要时间掐得好,来场偶遇也不难,到时再相机行事,未必没有机会……
殊不知,杜荇在这里春闺怨浓,新房里韩晴儿更是欲哭无泪。
夏风喝得酩酊大醉,被常安和瑞安两个人抬进新房。
她是新妇,自然不能乱动。
纪氏被安排在新房里陪新妇,见此情形尴尬得不得了。
还是喜娘伶俐,让纪氏代夏风拿起喜秤挑了盖头,交杯酒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再喝,说说笑笑间便簇拥着离去。
韩晴儿枯坐了半晌,夏风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只得忍了羞意,命贴身的丫环打了热水,绞了毛巾替他净了手脸,颤着手帮他除了帽冠,鞋袜和袍带。
犹豫了许久,闭上眼睛,一咬牙正要去解他的衣裳时,一双手却被人握住了。
她吃惊地睁开眼睛,对上的却一双深黑如夜的瞳眸:“相公?”
他不是喝醉了吗,怎的眼神这么清亮?
夏风慢慢坐起来,避开她的视线,轻声道:“我的确是喝多了,可还没有忘记,尚在热孝,请你原谅……”
韩晴儿只觉热气冲上头,整个人都窘得通红,咬着唇一个字都不敢说。
生怕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
今晚是她的新婚夜,奶娘说过,绝对不能哭,不然一辈子都泡在泪水里,不吉利!
夏风歉然望着那张低垂的小脸,本想要抚慰她,伸出手却在半途垂下来。
默了半晌,只逸出二字:“睡吧。”
韩晴儿是新妇,相公还未安寝,哪里敢自己先爬到床上去睡?
只好端坐在床沿不动。
夏风好象灵魂出了窍似地,定定地凝视着窗外,不动也不说话。
他真可笑!
一心想要求好,事事顾全大局,可看看最后的结果是成什么?
明明对杜荇无意却娶了她;明明喜欢阿蘅,却不敢大声说出来;明明不想娶妻,却碍不过父母之命,违心地成了亲。现在,又在找这样的借口,伤了妻子的心……
他想做个好儿子,却不能替父亲分担心事;他想做个好臣子,却受到皇帝的猜忌;他想做个好男人,却辜负了阿蘅,又亏欠了杜荇……
夏风,从什么时候起,你的人生竟被自己弄得一团糟?
韩晴儿不知道坐了多久,只知道等得四肢都麻木了,心也成了灰。
她虽不是出身勋贵世家,好歹也是三品大员家娇养出来的嫡小姐,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掌心,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小侯爷俊美儒雅,温文有礼,原以为父亲替自己挑了个如意郎君,自此就会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万没想到,新婚之夜就遭遇了这样的难堪!
虽然早知道他房里有人——他已二十三,翻过年马上就二十四,倘若还是懵不知人事,怕也会担心他有毛病吧?
也早知道杜荇貌美如花,国色天香。
可人不风流枉少年,夏风生得俊俏,哪能没有几桩风流韵事呢?况且,他并没有惹一身的风流债,只是娶了一个贵妾。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连父亲也讨了几个偏房呢!何况夏风还是平昌侯府的小侯爷!
所以,她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此刻,她方知传言不虚。
夏风果然是爱惨了那位贵妾,为了她才遭到杜家二小姐的退婚。
看,现在不又是为了她,让自己这个正牌的妻子新婚夜就受冷落吗?
泪水一颗颗坠下来,慢慢的越落越多,越掉越疾,终于香肩耸动,低泣出声。
夏风悚然一惊,转过头看着穿着大红喜服,哭成泪人的韩晴儿,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新婚。
罢了罢了,他已失败了那么多次,至少还可以尝试着做个好丈夫。
他张开嘴,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新婚妻子的名字!
心底的愧疚越发深,低低而又无奈地道:“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有意冷落你,实在是,实在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迟疑着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对不起。”
三个字,勾出韩晴儿更多的眼泪,她顾不得羞赦,伏在他怀中哭得几乎要断气。
夏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她的下颌,伸指轻轻抹去她的泪,柔声道:“别哭了,再哭明天眼睛该肿了。”
只这么一个温情的动作,已经令韩晴儿的心情瞬间飞扬起来。
也许,是她多心了,他并不是不喜欢她,而是真的为父守孝吧?
公公七七刚过,热孝未出,他这样才是正理,自己这一哭,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且,他会不会嫌自己不懂得矜持,不知廉耻?
这么一想,脸不禁热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体,小声道:“我,我不是怪你。只是,有些想家了。”
夏风莞尔,并不戳破她的谎言,摸摸她的发,轻声道:“睡吧,明天还得早起给母亲请安。”
“嗯。”韩晴儿点头,抬起红红的眼睛,飞快睃他一眼:“……”
夏风看出她的顾虑,微微一笑,道:“我习惯睡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