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这日早起,我习惯性的望着身侧的床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正准备唤歌玲泽进来,忽听门上轻叩:“主子……起了么?”

“嗯。”我随口应了声,翻身下床穿鞋。

门扉拉开一道缝,歌玲泽小心翼翼的探进头来:“主子……大福晋来了!”

我才穿好鞋站起,听到这话不由一怔。

哲哲……她来找我做什么?这一年多,除了过年祭祀时见过她一面,我和她之间再无交集。

茫然的穿戴妥当,歌玲泽和萨尔玛进来伺候我漱洗,完了又奉上早膳。

我早没了用餐的兴致,整颗心好奇的挂在哲哲身上。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突然来访,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来找我闲话家常。

才一见面,哲哲与我四目相触,已然恬静的笑起:“正好经过,进来瞧瞧你,你最近气色似乎不太好……”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在名份上她和我属于大妻对次妻,按着尊卑礼数我原该向她行礼,可是面对着这个年岁只有二十出头的娴静女子,我这个家礼实在施不出来。她若是非要认为我倨傲无礼,目无“尊长”,那我也只得苦笑了。

“不知道福晋这是要上哪?还劳烦你恰好经过来瞧我,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动声色的开口试探,我就不信她会当真无聊到恰好经过我的门口。

“嗯,我去西屋……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去给乌拉那拉氏贺喜呢?”

“贺喜?”

“是啊。”她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搁下手里的茶盏,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尴尬,“那算了,我自己去吧!”

“等等!侧福晋她……”我调转视线,猛地看向歌玲泽。

歌玲泽微微一颤,低声道:“回主子,西屋那边昨儿个连夜叫了大夫,那个……侧福晋有喜……”随着最后两个字的音节嗫嚅的消失在她唇边,我猛地一震,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刹那间从头冷到脚。

不知道哲哲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贝勒府的,浑浑噩噩,只觉得眼前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不清的。等到意识渐渐的恢复清醒,才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正站在热火朝天的铁匠铺街对面。

这里位于赫图阿拉东门,是下等人居住的地方,铁匠铺街龙蛇混杂,多半住的是八旗的包衣奴才,以打铁为生,八旗精兵战时所需的铁器兵刃都是由此处造出。

环顾左右,萨尔玛和巴尔在身后丈许开外紧跟不舍,这夫妻俩满头大汗,却连擦一下也不敢,只是瞪大了眼睛盯住我,生怕一个不留神被我跑掉似的。

我苦笑,烈日当头,七月的酷暑能把人给烤化了去。

汗浸得贴身的薄衫尽湿,我吁吁的喘气儿。

“让开——让——嚯……嚯……前头的人看着些,让一让……”

猛然回头,却见一群马匹簇拥着的挤向我,我赶紧避开,目送这百余匹马擦身而过——这些是养在内城马厩的官马,看这情形是要出东门到城外去放牧。

道路狭窄,加上有些马儿惧火,那些打铁叮叮声响也极易刺激它们,是以马群走得既慢且乱。

等我回过神,再巡视左右,竟是已找不到萨尔玛和巴尔的人影。留心寻了半天也没看见,想必方才走散了。于是只得一路往西街寻去,走走停停,不时张望。

约莫在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我又累又饿,头顶阳光褪去,忽地风云变化。夏日里雷雨竟是说来就来,半点也不由人。

豆大的雨点噼啪砸下时,我狼狈的躲进一处角门下避雨。屋檐建得不是很大,并不足以让我容身,我正想着这下子可要遭罪了,忽然后背贴着的木门一松,我险些向后跌倒。

冷战3

“咦?下雨天还来?爷不是嘱咐您了吗?说过往后不必再来……”

满脸是水,额前刘海遮蔽住了眼睛,碎发黏在颊边,有一绺竟然跑进了我嘴里。我随口吐出发丝,抹了把脸。

眼前的男人四十出头,国字脸,中等个头,人长得倒算魁梧,可是面生的很。我眯着眼连睨两眼,还是没能想起他是谁,可瞧他的样子分明是在和我说话。

一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应答。

“唉,您还是先请进来吧……”见我还在雨里淋着,他忙将手里的油纸伞递过来。弓着腰身,眼睑低垂,态度恭谨得似乎不敢多瞄我一眼。

我茫然的将伞接了过来,捏住伞柄轻轻打了个转,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慢慢的在前头领路。

打角门进去,拐弯便是座小巧别致的园子,左右两旁稀稀疏疏的种着一排排果树,雨滴在枝叶上,悉窣发出声响,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淡雅的香气。

“今儿个是爷的寿辰,可爷不让下边奴才给大操大办,大清早起来就把自己关在东阁里……”我一愣,不由的停下脚步。

他似乎当真已把我错认成她人,竟是絮絮的说个不停,我原还想问他借个地方躲雨,这下子反倒不好意思启口了。正发窘为难,他忽然诧异的回过头来,飞快的瞥了我一眼后,又赶忙耷下脑袋,眼睛直直的盯着脚下鹅卵石子铺就的路面,瓮声瓮气的说:“那……奴才就不打扰了,奴才告退!”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转身就一溜小跑的走了。暴雨滂沱,我抬手欲喊,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园子里早没了他的身影了。

尴尬的站在雨里,我大感莫名其妙。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雨越下越大,我不敢多呆,忙急匆匆的顺着原路返回。没走几步,忽然一阵“吋吋”之声接连不断的从西北角传来,我好奇的侧目望去,透过稀疏的绿叶间隙,一个穿着月白色马褂的颀长身影飞快闪入我的眼帘。

呼吸猝然一窒,我踉跄的后退半步,擎着的雨伞脱手滑落。

吧嗒……伞摔在地上,滴溜溜的围着我脚边打了个转。

挽弓,搭箭……每一个动作都是那般的熟练流畅,宛若一副完美的图画!

雨幕如帘,哗哗的水声仿佛已经不存在,我的耳际只能听到那连续的吋吋声,声声清晰。三枝羽箭应声钉在对面的箭靶上,持弓的胳膊垂下,铁胎巨弓的一头支在地上,他缄默无语,大雨浇灌,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发梢、衣摆往下落,那个肩膀巍耸的背影在凄凉的雨中,显得孤独而又落寂。

我咬着唇,水滴从我脸颊滑落,我却已分不清,这到底是雨还是泪……

蓦地,他甩手一扬,那柄巨弓嗖得被他扔出老远,“啪”地声砸在树干上,竟被硬生生的撞断,弓弦高高的弹起,碎木飞扬。

然后……他突然扭头!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的缩起身子,急急忙忙的将伞从地上拣了起来,双手颤抖的将伞面朝前倾斜,试图遮挡住他的视线。

无声无息,我却分明从伞下看到一双鹿皮靴子停在我的面前。心儿狂颤,这一刻我真想把伞一丢,转身逃跑。

衣衫已被雨水淋湿,我张大嘴,用尽全力痛苦的吐纳呼吸。

“不是说……再不用来这里了么?”声线醇厚低沉,略带沙哑,我突突狂跳的心却因为这句话倏地停住了。

愕然。

“回去吧!以后都别再来了……你毕竟不是她,不管你如何做,你始终不是她。即便你穿了她的衣裳,戴了她的首饰,妆扮得再如何相似,你毕竟不是她……”

我悠悠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我之间不必再计较谁对谁错,你的赐饭之恩,我铭感于心,多谢……你毕竟还是替她圆了我的一场梦。”他声音忽尔放低,柔柔的呢喃,语音幽然,充满无限柔情,“你知道么?我曾亲口允诺过她,终有一日要伴她一起同桌吃饭……只可惜……只可惜……”说到最后,已化哽咽之声。

一道惊雷在我头顶劈响,昏暗的天空猛地闪亮了下。

我双手握紧伞柄,捏得十指发痛,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剜痛。

代善呵……为何这般痴傻执著,为何……

“这个,还你!”一件冰冷滑腻的东西塞进我的手里,手指触到他略带冰冷的指尖,我微微一颤。

他的声音已然拔高,隐隐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仪:“以后,你我再无瓜葛!我也不可能再把你当作她!你走吧!”

我低下头,触目看到手里的那样东西,掌心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手指放松,伞柄滑落的同时,我的左手只来得及抓住那样冰冷。

硌手的冷。

十八粒相同大小的碧玺翠珠,底下一颗碧玺佛头相连,三颗小东珠缀了个镶嵌红宝石的结牌……

指尖抚触,如亟电击,那熟悉的光泽在我眼底璀璨依旧。

嗒!手腕上轻轻一动,戴在手腕上的翡翠手串滑至腕骨,两串型似相仿的串珠交相辉映,在雨水的冲刷下淡淡的散发出柔润的珠玉之光。

一滴泪凝于眼睫,悄然滑落,泪滴溅在水洼里,转瞬消失不见。

我无语凝噎,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代善背转了身子,双手负在身后,寂寥的望向远处。

我伸了伸手,可是手上的两串手串却是刺痛我的眼,灼痛了我的心。我猝然收手,咬牙抽身。

趔趄的走了两步,眼泪汹涌而出,我再也忍受不住,发足狂奔,一口气冲出那扇角门。

雨,连绵……

搬家1

雨势渐小,我从头湿到脚,彻底被浇成落汤鸡。

门房奴才给我开门时,脸上仿佛抽筋似的一阵痉挛,瞪着我看了老半天愣没说出一句话来。直到我捋着湿漉漉的头发,哑声问:“我能进去么?”他这才恍然大悟,哆嗦着倒退两步,猛地转身飞奔。

“回、回来了——侧福晋回来了——”兴奋得颤抖的呼声瞬间传遍整个府邸。

我叹了口气,踩着灌满泥水的鞋子,一脚才堪堪跨过门槛,忽然迎面扑来一团黑影,不由分说,猛然将我带入怀里。

鼻梁撞在他的胸口,我痛得鼻子发酸,抬头望去,记忆中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孔此刻苍白得犹如一张白纸。没等我再仔细看个清楚,他忽然用力一搂,我被他紧紧勒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在颤抖,虽然强烈的克制,然而薄衫下紧绷的肌肉依然在微微抽搐着。

我抽着鼻子,涩然:“我并不是想离开……”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倏然低头,冰冷颤抖的双唇抵死缠绵的吻住我。我闭上眼,泪水无声的自眼角滑落。

“歌玲泽!叫小丫头准备热水……动作快点!”喝斥声中,我被皇太极腾身拦腰抱了起来。

疲乏困顿的缩在他的怀里,他紧张的抱着我快步往小院跑。跑动带起的颠晃令我眩晕,穿过他臂弯的缝隙看出去,淅淅沥沥的雨里站着一排的人影。

极力保持镇定,但表情已显得有些僵硬的大福晋哲哲;满脸妒意,恨不能扑上来咬我一口的钮祜禄氏;以及……脸色苍白,悲喜交集,感怀拭泪的葛戴……

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真丝长袍,我静静的坐在绣墩上,任由歌玲泽用巾帕替我揉搓头发。

皇太极进门的时候,屋外的亮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他站在门边不说话,我低着头只是看着他的影子,痴痴的发怔。

歌玲泽乖觉的退出门外,门扉被“吱嘎”一声带上时,我心里一跳,搁在膝盖上的十指慢慢收拢。

影子在动,一步步的靠近,我心揪紧。头顶响起细微的呼吸声,然后肩上的长发被轻柔的撩起,他拿了梳子轻轻的替我梳理。

我身子瑟缩的偏向一边,却被他伸手牢牢按住肩膀,随即他屈膝蹲下,四目陡然相望,我突然发现他的脸孔竟是如此憔悴削瘦,眼圈瘀黑,眼底布满血丝。

“不要斗了,好不好?”他无力的低语,“我们……何苦非得这样彼此折磨对方?”

我眼眶一热,无语凝噎。

他伸手细细的在我脸颊上摩挲,贪恋痴迷的看着我,目光迷朦如雾:“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我深深吸气。

皇太极啊……内心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原以为他不会再愿意向我低头——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了解他,有些时候又觉得其实自己无法真正触摸到他的内心……他一步步的接近他的目标,一步步的迈向他的理想,这原是既定的事实,却也同时让我无奈的陷入极度的彷徨和不安。

都道是无情莫过帝皇!

我怕……最后他真的会离我越来越远!

“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你说。”

我苦涩的笑了下,即便是现在这般的动情时刻,他也绝不会胡乱应承那种“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的言语。

“能否……放过代善?”

他眸光一闪,虽是转瞬即逝,但那股冰冷彻骨的凌厉却仍是让我深深为之一寒。

沉默良久,他神情复杂难测,正当我的一颗心急遽沉下时,他忽然哑声开口:“好!”

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却让我如释重负,仿若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我忍不住含泪笑起,手指稍稍一动,手心里捂得发烫的硬物硌得指骨生疼。

我伸手将他的右手拉起,让它伸直平摊,然后慢慢将左手紧握的东西轻轻放落他的掌心。

他低头只是略一扫视,猛然一震,眼睑飞快抬起,露出一抹惊异之色。我微微一笑,双手十指扯住那串碧玺手串,用尽全力向两边一扯,只听“哗”地一声,串珠的丝线绷断,翠珠四溅,叮叮咚咚滚落一地。

他定定的凝望住我,目光深邃明亮,煞是好看,仿若漫天黑夜中的一点繁星落在了他的瞳孔之中,眩惑得叫人迷醉。

轻轻的抱住他,我靠上他肩头,低声细语:“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最后一个字终在他俯身狂热的亲吻下,化作一声呢喃。

搬家2

七月,明万历帝驾崩,其长子朱常洛登基二十九天后,因服食红丸竟一命呜呼。两个月后,十五岁的天启帝朱由校坐上紫禁城金銮宝殿上的那把龙椅。

十月,大金国迁都界藩城。

从赫图阿拉城迁往新贝勒府的那几日,尽管府里上下有近百名的奴才下人听候使唤,却仍是折腾得合府人仰马翻。

我的行李是最多的,除了我自己的,皇太极日常穿用之物差不多都在我屋里,所以搬家的时候等于是连他的家当一起搬。

我在家忙着,可这位一家之主,却早在搬家之前便跟随努尔哈赤及众贝勒先行去了界藩城,不管不顾的撇下一屋子的女眷乱成一锅粥。

西屋的葛戴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自顾不暇。东屋的钮祜禄氏是个除了会咋咋呼呼,就只会吃干饭不干活的主儿,整日就听见她在园子里扯着嗓门喝斥奴仆,大呼小叫。我则是懒得管他人闲事,只管打理好自己这片兔子窝……总之,在毫无秩序及管理制度的情况下,四贝勒府内的主子们各自为战,乱得底下奴才鸡飞狗跳,做事混乱无章。

我抱着事不关已,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态看好戏。花了一天的工夫将自个屋里该拿的、该搬的全都整装完毕,余下的时间正打算好好练练已经有点生疏的刀法,忽然哲哲跑了来,三言两语便把我拖出了我的藏身小窝。

她也并非是真要我帮什么忙,只是让我闲散的坐在厅屋,她却身体力行的以当家主母的姿态指挥起家奴仆妇。

我冷眼旁观,忽然发现哲哲其实极赋领导才能,而且头脑极好,在现代绝对是个白领高层管理——她清楚在这个家里她空有正妻头衔,单独由她出面,只怕降不住那些刁钻的奴才,于是便将我请出,奉在堂上。虽然这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我却仍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冷静,吩咐交待下去的事情有条不紊,一桩桩一件件都干得极是利落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我连坐了两天的板凳,亲眼目睹她打理混如乱麻的家事,竟是滴水不漏,条理清晰,思维敏捷得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佩服至极。

冷眼旁观了两日后,我开始重新审度她,这个外表端庄娴静,来自于蒙古科尔沁的年轻格格,到底还会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潜力可挖?有时我甚至冒出个古怪的念头,如果哲哲不是皇太极的嫡妻,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心怀芥蒂,也许……我和她能成为朋友。

搬家工程耗时颇费,到得正式出发那日,整个赫图阿拉人潮涌动。皇亲贵眷的车队先行,贩夫走卒缀在末尾。

排在最先的打着正黄旗的旗号,华盖金辇,旌旗飘扬,仅看随行的仪仗便已教人咋舌——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汗王后宫女眷出行,果然创国之后排场和气势已与之前仍属建州部落时无法比拟。

我们这一行属于正白旗,两黄旗后是大贝勒的两红旗,再然后是二贝勒的镶蓝旗、三贝勒的正蓝旗……十二阿哥的镶白旗跟在我们队伍之后。

“阿牟,我们搬去新家,阿玛和额娘去不去呢?我以后还能见到他们吗?”兰豁尔双手巴住车窗窗框,回头小声问我。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一同去……你以后还会见到他们的。”

“那太好了!”她欢呼雀跃,笑嘻嘻的挨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可我还是最喜欢和阿牟住在一起……”小丫头嘴儿特甜,直把我哄得笑不拢嘴。

这一路上有她伴着,倒也不寂寞。几日后抵达新居,发现新宅选址甚是不错,竟是比赫图阿拉原先的那栋老宅院强出一倍,这同时也从另一侧面可以看出,皇太极如今在努尔哈赤心目中的地位愈发拔高了。

等再次陪着哲哲打发完那些琐碎的家务事后,皇太极终于风尘仆仆的返回新家。

甫一见面,他便兴冲冲的拉着我直奔书房。房间里的藏书还未完全摆上书架,散乱的堆了一地。

“大明皇帝把熊廷弼罢职了……悠然,你说的一点没错,大明这个新帝昏庸无能。他居然罢了熊廷弼的辽东经略,让袁应泰接替其职,可见这个年轻皇帝实在没识人的眼光!”

啊,天启皇帝……

我沉默无语。

明熹宗朱由校,历史上有名的不爱江山,却癖好干木匠活的文盲皇帝,对于这样一个人用“昏庸无能”来形容他已属厚道,其实说他“祸国殃民”亦不为过。这个小皇帝宠信阉人魏忠贤,最终把一个大明朝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直接导致最后李自成的农民起义……

“在想什么?”

“哦……没。”我猛然清醒,咬着下唇哂笑,“没想什么……”

对于大清创业开国史,我所知实在有限,除了还记得几个人名之外,基本等同于空白。倒是明末一些有名的历史事件,中学课本上却是有念过的,我这个记性不是很好的脑袋里总算还或多或少的记得一些。只是……记得归记得,这些历史还是不方便在皇太极面前多加提及。

他太聪明,也太机警,我若是不小心多嘴漏了丁点不该透露的口风,只怕他会将我从里到外盘问个彻底。

就好比上次一不小心提到了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廷弼此人我只知道是个能打仗的人——可怜的我会知道这个名字,还要拜金庸老先生的大作《碧血剑》所赐,小说后传中有提到袁崇焕此人,虽然现在不是记得太清楚了,但是有两个人的名字却因此挤进了我的脑海里。

一为熊廷弼,二乃袁崇焕。

倏地我想起一事,急忙抬起头盯住了他。

“怎么了?”他随手抽出的一张羊皮地图,一边摊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咱们说好了的,你得带了我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