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金硕说:“看过你的事迹,很佩服,以前一直想象你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胡猜你是胆大心细、女侠那种,今日一见,大跌眼镜。”
那兰说:“可是你没眼镜啊?”
金硕笑起来:“更没想到你还会装傻。”
“我是真傻,才会招惹那么多麻烦。”那兰突然发现自己在说实话。
金硕说:“我倒是觉得,巴队长对你太残酷了点,我没有一点歧视女性的意思,但刑侦这个东西,尤其大案要案,极度血腥的那种,对人心理的冲击挺大的,你还是个学生,其实应该回避。”
那兰说:“这也怪不得巴队长,谁让米治文点我的名呢。”
“米治文那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晾在一边。你陪他玩,只会中他的诡计圈套。”
那兰想:怎么说通你呢?
金硕忽然问:“你去北京玩儿过吗?”
那兰说:“去过,好几年前了,成露刚工作的时候。”心想,千万别。
“下回去北京,一定找我,再忙我都会陪你。”
那兰几乎要晕死在座位上。
15.弃红尘
仓颉的新字还是第一时间里就到了楚怀山的案头。那兰猜到金硕接手后,可能会和巴渝生的办案方式彻底切割,包括弃用楚怀山和自己,所以早在医院里就征得巴渝生的同意,将那几个一模一样的怪字用手机照了下来,用微信发给了楚怀山。
这些,金硕没有必要知情。
回到宿舍后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有微信来,楚怀山在线,正在等她交流。发现了倪凤英的尸骨后,那兰和楚怀山在微信上聊过一次,当时楚怀山担心那兰挖到倪凤英尸骨后心理受创,简单慰问了几句。相对直面或电话交谈而言,那兰更喜欢微信的方式,他写下的话,依旧简明扼要,但没有断句的别扭。
楚怀山:“谈谈那个字。”
那兰:“这么快就有分析结果了?”
楚怀山:“毫无结果。第一个字用两天,按照游戏的原理,第二个字只会更难。我盯着那个字发了两个小时的呆,思路渺然。”
那兰:“但你一定有什么想法,渺然是小而遥远的意思,并不等于零。”她相信楚怀山不是那种闲极无聊半夜找美女聊天的人。
楚怀山:“发呆两个小时后,我只得出一个结论,能解开这个字谜的只有你,我跟着不过是起哄。”
那兰:“很高兴看见你背诵仓颉大师语录。”
楚怀山:“是真的。米治文在这个字里留下的线索只会和你有关,你的身世、你的经历、你的社会关系,等等。以前那个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兰:“我不算复杂,但身世、经历、社会关系也有千条万条啊!”
楚怀山:“所以这是我得出的另一个结论,要在短期内解这个字,不能以你为重点。”
那兰:“到底要不要拿我开刀呢?我彻底迷惑了。”
楚怀山:“上回那个字因为包含了简单易认的牌坊图形,所以只要重点放在你的经历上,就能比较快地推断出来,所以说那只是个入门题。这个新字的图形你无法一眼就认出来,在答案突然冒出脑海之前,只能逆向倒推:米治文是怎么得出这个字的。”
那兰:“明白了,要进一步了解米治文!”断指案的元凶甚至教唆倪培忠杀人自杀的隐形杀手,如果不是米治文,就是米治文的同伙。解字的目的不就是要抓出米治文的同伙、或者他自己的犯罪证据吗?楚怀山的建议完全符合逻辑,了解米治文,离米治文越近,也就是离米治文的同谋更近。
楚怀山:“米治文的背景,巴队长最了解。”
那兰:“好,我这就联系他。”
楚怀山:“也不用那么急……你,还好吧?”
那兰觉得有些怪怪的,楚怀山似乎欲言又止:“还好啊,怎么了?”
楚怀山:“还好就好,不求完美,但求还好。”
下线后,那兰顾不上琢磨楚怀山最后那两句话的深刻含义,准备给巴渝生打电话,一阵倦意却突然袭至,她这才发现,室友陶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她身后的书桌前,盯着电脑。那兰打了个哈欠,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静悄悄的这么乖啊?”
陶子猛地一动鼠标,电脑屏幕倏忽改换,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让那兰看见,那兰注意到她带着耳塞,揶揄道:“是不是在偷看AV啊?怕我报警吗?”
“AV为什么要偷看?我更喜欢在教室里看。”陶子尴尬地笑笑,试图用无厘头化解那兰的猜疑。
此刻如果闭上眼睛,看见的只会是倪培忠坠落的灰黑色身影,耳中听见的只会是胡青的凄厉悲鸣。那兰觉得自己虽然身心疲惫,却不敢合眼睡去。想和陶子聊聊,却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像陶子对自己。
真是应了老话,孩子大了,各有各的心思。
在短暂的一刻里,两人都没说出话,这也是两个密友间多年来第一次的沉默面对。好在沉默立刻被手机铃声打断。
那兰低头看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么晚了,冒昧打扰,抱歉抱歉。”那声音有些耳熟,那兰怔了怔,才想起来,是邝景辉的助手阚九柯。
邝景辉是远在广东的一位神秘老人,他视如珍宝的独生女邝亦慧数年前惨死江京,那兰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后揭开了邝亦慧被害之谜,揭下了凶手的面具,也因此结识了邝景辉。老来孤独的邝景辉逐渐将爱女之心转移到那兰,开始将那兰待为己出,那兰固然不自在,但感动于邝景辉的处境,也会时不时地给予慰问。
由于邝亦慧下嫁落魄小说家秦淮后遭遇不测,邝景辉一直没有原谅秦淮为爱女带来的“厄运”,乃至后来秦淮和那兰之间生出情愫却远走岭南,邝景辉不动声色自告奋勇地开始监视秦淮的行止。
阚九柯是跟了邝景辉二十年的心腹,那兰和他相识虽然不到一年,却能深刻体会到他的精明强干和心思缜密。他在深夜打电话来,显然不是来唠家常。
“九哥,”那兰知道邝景辉的手下都这样称呼阚九柯。“老人家还好吧。”邝景辉年事已高,身体欠佳。
“还好,还好。”阚九柯的声音里也有那么一丝迟疑,不知为什么,那兰想起了楚怀山“不求完美,只求还好”的无奈之语。阚九柯又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兰一惊,这话好突兀!不祥之感顿生。“知道什么?”
“我转了一个链接在你微博私信上。”这世界虽大,有了微博,你就无处藏身了。“关于秦淮的。”
链接过去的,是土豆网上的一个视频,题为《悬疑小说作家秦淮剃度出家实况(偷拍)》。点击量已过十万。
秦淮出家了,斩断青丝,斩断情丝。
那兰一直以为,只有武侠小说里才会有这样荒唐的故事、如玩笑般的故事,直到这玩笑开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现实永远没有小说里那样浪漫,却永远比小说里更残酷。记得去年初邝景辉和阚九柯就告诉过她,秦淮和广州某位高僧交游,开始学禅经,过渡到今日的清净六根,大概也应在意料之中。
同样在意料之中的,是她眼中的湿润。
秦淮最终还是无法全然摆脱对亡妻邝亦慧的思念和愧疚,好一个挚情的人。她能怎么样呢?
谷伊扬、秦淮,一个个都离开了,只留下她在红尘俗世苦苦挣扎,周旋在最阴暗的人群间。
阚九柯还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什么,好像是在解释,剃度仪式应该是比较私密的,不知道是哪个没有品味的好事者偷拍了下来,问她是否需要去追查这个好事者的身份。但泪水似乎不但蒙住了眼,也蒙住了耳,她听见的,只是自己无声的呜咽。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的,她仍呆呆地捏着手机,望向楼外和心里的黑暗。
一双臂膀环抱住了她,是陶子。那兰这才明白,刚才陶子紧张地转换电脑屏幕,也是因为看见了这条视频。刚才楚怀山最后那句“还好吧”,显然也是看到新闻后对她的试探。仿佛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一个和她紧密相关的秘密,只有自己蒙在鼓里。至少,“好心人们”没有毛手毛脚地@她。
陶子轻声说:“其实,我觉得秦淮这样做倒是对你负责,他无法承诺的,只有放开手。”
放开手,让我坠落深谷。
一夜的梦,梦的是秦淮,梦的是谷伊扬,昭阳湖里浮上的尸体,两条划水的手臂,雪封的松林,倒毙的旅伴,飞驰的雪地车从高崖如鹰般翱翔,地穴里的少女,祈救的绝望的手指,折断的手指,触及的只有无尽黑暗。
第二天早晨,那兰几乎起不了床。是那种睡不着觉、也起不了床的极品纠结。
陶子梳妆打扮好,在她床头立了片刻,说:“你得……”
“做些什么。”那兰接过话。
“谢天谢地,你的智商还保存了很大一部分。”
那兰说:“谢谢你不提我情商的成绩。”
“你准备做什么?”陶子看来是要执意将那兰拽下床,“以毒攻毒,我们可以从找帅哥开始。”
这建议点醒那兰,她说:“我最近对老年帅哥特别有兴趣,而且是快断气的那种。”她从床上坐起身,一阵头晕。
那兰直接去找的远非帅哥,而是董珮纶。再次叨扰董珮纶是下下策,尤其那兰一向不喜欢一件事分两次做,所以有一种被米治文逼上绝路的感觉:董珮纶三年前的遭遇充满了难言之隐,一次又怎么可能尽述?偏偏自己不能放过这条剪不断理还乱的线索。
董珮纶果然是那种对自己的承诺牢记于心的人,她说过,她的办公室大门随时向那兰敞开。那兰再一次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外,秘书果然说:“请进吧,董总早就吩咐过,你一定会再回来。我这就告诉她一声,董总会抽出时间来。”
董珮纶在开电话会议,会议室里还坐着十余名高管和技术骨干。那兰等了十余分钟,会议结束。那兰在她办公室里问:“为什么说我一定会再来?”
“因为你很不幸地在陪着米治文玩他那变态的游戏。”董珮纶不假思索,见血的一针刺得那兰生疼,“他给你暗示,给你破案的希望,但保持着百分之千的神秘感,你被迫对他充满了好奇,试图揭开他的面具,试图了解他,可是你无论怎么努力,都如同迷失在一片有碍健康的雾里。”董珮纶指了指绝顶高楼窗外的浓重灰雾。从今晨开始,灰黄色的浓雾在江京突降,同时降临的是一场环境大灾。“雾这么大,我可能要取消我明天的理疗康复了。”董珮纶将轮椅转到书桌后,转身又问,“但你具体要问什么问题,我猜不到,也不打算去猜。”
“他是不是和你也玩过类似的游戏?”这是那兰即兴的问题,同样一针见血。
在一刹那间,那兰似乎看见董珮纶的脸色变得和窗外的阴霾一样灰暗,但血色和从容的淡淡微笑立刻回复到她脸上,她说:“你越来越像我了,像我年轻的时候。但千万别落到和我同样的下场。”
“你说的都对,”那兰不知该怎么得体地说出自己的问题,“米治文好像有人格分裂,一会儿玄乎其玄,一会儿又俗不可耐,一会儿又阴森入骨。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因为我是他的受害者,我会比别人更了解他?”
“你不仅仅是他的受害者,对不对?你在公安局的口述中,也否定和他有任何交往。但我看过米治文的精神病病历和犯罪记录,他在早年多次有被爱妄想,宣称他早就认识受害者,甚至有恋爱关系。但最近数次作案未遂被捕,他却不再这样声称,好像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说了也没人相信。所以我早就有些疑问,你究竟认不认识他?”
“你是说我对警方撒谎?”
“以你当时的处境和状态,遭受的打击,选择性地忘却很常见,照你这么说,我在不久前一次大变动后对警方的口述里,可以算谎话连篇了。”那兰想,你不知道,我其实很悲催的,已经算“过来人”了。
董珮纶沉默了片刻:“你只是凭直觉在猜吗?我是说,认不认识他……”
“米治文的床头有一摞‘造字’的‘工具书’里,有一本古曲谱,古曲记谱本身就是一个个很古怪的字。而你这儿,恰好有一架古筝,是不是巧合呢?”
“他教我弹过古筝。”这次,董珮纶没有再沉默中犹豫,脱口而出。
“然后呢?”那兰问。
“后面你都知道了,不知道的,想都可以想到。”
“我还是不明白……”
“很多事,不是用嘴能解说明白的。至少你可以放心,我保他出来就医,绝不是为了再请他教我弹筝。”董珮纶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阴霾,“我会让秘书帮你叫好出租车,这样的天气里,千万别暴露在外面。”
16.诡行逐秘
米治文第一次强奸未遂的作案是在二十八年前,当事人名叫崔愈红,红颜薄命,四十不到就因为乳腺癌去世了。二十二年前的一位受害人李静在案发后不久出国留学,后来在美国定居,和伤心之地绝缘。十七年前的受害人巫宁,出事后抑郁了数年,最终还是没有走出来,自杀身亡。这些都是楚怀山获得的资料,除了董珮纶外,还有两位受害者,实在是查不到了。那兰直接找楚怀山帮忙,是因为想避免和金硕过多接触,每让金硕“批准”一次,感觉就是欠了他一次人情,多一分下次去北京还债的压力。
“怎么查到的?”那兰在微信里问。
楚怀山:“新江晚报记者。”
那兰:“我以为你从来不出门的,怎么认识的记者?”
楚怀山:“我为公安部门效劳,有时也为记者效劳。”
那兰这才想起,他是高人,能者多劳。
楚怀山:“那几起案子,新江晚报都有报道,有受害者记录。”
那兰:“如果大巴在,就不需要麻烦你。”
楚怀山:“不麻烦,祝你调查顺利。”
可供调查的只有自杀的巫宁,楚怀山将她父母的联系方式发给了那兰。那兰对着电脑发了阵呆,说是发呆,脑子里其实满满的,该怎么和巫宁的父母联系呢?说什么呢?提到巫宁,他们的心会有多痛?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都因为米治文的一句话,血巾断指案,会继续下去。
雾锁江京了一天,黄昏时已如深夜。那兰翻出口罩戴上,走入毒霾之中。
她没有事先打电话给巫宁父母,生怕被一口回绝后再没有交谈的机会,她更是不愿当着两位老人的面提起必定令他们伤心的话题,偏偏她要问的事,还是当面谈更有把握。
开门的是巫宁的母亲。那兰全然是陌生人,但她的容貌装束,不会引起过高的警惕,巫宁的母亲衣着朴实,面容祥和,大方地问:“姑娘你找谁啊?”
那兰看着老人慈祥的脸,忽然不忍开口去搅乱她的心境,当时就想找个借口说敲错了门,谁知老人顺手打开了走廊的灯,轻声惊呼:“你不是帮着警察破案的那个研究生吗?”
“五尸案”后,那兰的确上过江京当地的新闻,之后她在江大就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走到哪儿都有耳语和异样目光。万没想到今天在一个陌生的小区被一个陌生的老人认出来。巫母凑上前将那兰又仔细端详过,说:“真是你,我认人准,错不了……”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你不会是来……”
那兰想,这倒好,省去了不少自我介绍,老人家已猜到了几分。
“我是那兰,”那兰犹豫着,“如果您不介意,我想问问巫宁的一些事。”
“那得让你失望了。”巫母一叹。
那兰心一沉,闭门羹这么快就熬好了?
“阿姨,我只是……”
“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想说你可能想岔了,宁宁的确是轻生,她得抑郁症好一阵子了,我磨碎了嘴皮子,怎么都劝不好。”巫母再一叹,开始用袖子抹泪。她招呼那兰进屋坐,嘴里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兰走进门,很快将门带上,生怕楼外更多的毒雾飘进来。
“我实在不愿意提宁宁的事让您难受,但这和另一个案子有关。”
巫母怔了怔,她显然是个思维活跃的老人,随即若有所悟地点头、然后摇头:“你是说那个老变态?”她联想到了米治文。
那兰说:“如果您不方便谈他……”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是个老变态,精神病人,宁宁命不好,撞见了这么个人。”巫母的脸上又挂上泪水。
那兰再次想住口,但硬着头皮问:“您说‘撞见’,是怎么个‘撞见’呢?我所了解的案情记录是,宁宁在财经大学读大三,腦在社团活动里认识了米治文,看上去有些随机的事件。”那兰大概是天下最后一个相信随机事件的人。
可是命运弄人的时候,又有多少次是按照科学规律行事?
巫母反问:“你还知道多少宁宁的事儿?”
“基本上就这些了,”那兰的确背完了楚怀山查来的所有资料,“噢,还有一个,很早前的一条新闻里提到过,宁宁的同学回忆说,她生前是文艺积极分子,在学校里唱歌跳舞样样都行。”
“她还会弹民乐器,古琴、古筝、琵琶,都会几下。”巫母淡淡地说。
那兰终于发现了其中的联系,她说:“米治文会弹古乐器。”她也是听说,古琴古筝弹法上相似,一通皆通。
“不但会弹,而且弹得特别棒。”巫母长吸了一口气,“所以他成了宁宁的古琴老师。”
又是条不为人知的线索,和董珮纶的经历如出一辙。
那兰说:“他果然卑鄙,以教琴之便,做下作的事。”
巫母沉默了一阵,说:“怎么说呢,那家伙是挺变态的,但是,这事儿我们一直没跟别人说,今儿破天荒告诉你吧,宁宁也是鬼迷心窍,那一阵,竟然……竟然喜欢上了米治文!”
如花年纪的巫宁对已过中年的猥琐男米治文产生了好感,然后又被米治文强暴未遂?这是什么样的发展逻辑?那兰想起米治文的精神病历,他声称那些受害者和他产生了某种心灵上的互动,甚至是明显的恋人关系,初读时只当是疯人疯语,如果巫母所言不虚,米治文竟然是在说实话?
她几乎可以听见米治文不屑的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你难道不是凭着我灵感里得来的字,找到了倪凤英的尸骨?
那么董珮纶呢?莫非也是相同的故事?!
想到冰雪聪明气质如仙的董珮纶喜欢上恶魔附体的米治文,那兰急忙忙戴上口罩,仿佛自己的意识已经被漫天毒雾侵袭到辨不清黑白。
但米治文为什么要残害那些已经对他心有所属的女孩?为什么要残害他自称已“两情相悦”的人?
米治文,要怎样看清你全部的面貌?
那兰在地铁里给楚怀山发去几条短信:越来越觉得米治文不是断指案的凶手,越来越觉得米治文这个人神秘莫测;他怎么会知道受害者尸骨的下落,如果他不是神仙,那就一定是别人告诉他的,所以最关键还是尽快找到游离在外的杀手;虽然不知道米治文何时结识那个人,但断指案持续了三十年,两人有可能是老交情;要了解米治文身世,顺藤摸瓜,才能揪出他的那个“老相识”。
对那兰铺天盖地的短信,楚怀山只有一条真正称得上短信的简短回复:
米治文的身世,一片空白!
那兰叹口气。米治文的身世空白,已经不是最新消息,巴渝生也说起过,这也是该案的难度之一。她沮丧地想,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办法了?
她在手机上键入:难道就没办法了?
楚怀山回复:听说过米砻坡吗?
米砻坡,米治文。莫非这两“米”间有关联?
米砻坡在江京北郊,是江京标志性的一个地名:自从上古时期的人类文明遗迹在当地被发现后,米砻坡成为了全国范围内叫得响的考古圣地。那片承载着悠悠历史的古老土地,和每个毛孔似乎都充满邪气的米治文有什么样的渊源?
楚怀山又发来一条短信:知道米砻坡之名何来?
那兰虽然不是江京本地“出土”的,但也参观过米砻坡遗址,也听说过米砻坡这个名字的由来。米砻坡正对着九曲清安江,虽曰“坡”,其实是大片和缓的平原,只不过整块平原地势较高,更像高地,当中也有一两处隆起的小坡。早期人类定居坡上,在坡下的地面上垦殖畜牧,这样即便清安江洪涝,也不会造成巨大损失。逢大涝之季,清安江水会漫上高地,古人在水未退时于高地周边筑垄围田蓄水,继而种植稻谷,便有了“米垄坡”之称,后来据说为稻谷脱壳的工具“砻”就是诞生于此,该地的官方名就进化成了米砻坡。
楚怀山说,米砻坡的另一个非官方来历和北宋书画大家米芾有关。米芾晚年定居江南,其后人为避战乱,颠沛流离了多处后,迁徙到江京城郊,在几乎已无人迹的米砻坡一带落脚,依仗着优越的风水地势和丰饶的土地,开始繁衍昌荣。米家后人最初简单地将小小社区称为“米家村”,更多异姓外人融入后,就改名叫米砻村,而江京城内外百姓指称这片高坡时,就叫米砻坡。
这次是楚怀山发来漫长的“短信”,那兰陷入深思。
米家村还在吗?
也许是米芾的基因,也许是的氛围保持良好,历年来米家村颇出了一批秀才举人,甚至有些入京或到各地为官,逐渐走散了一些人丁。抗战时期江京沦陷,城里因为有英法租界,成为孤岛,城郊则被日军铁蹄尽情蹂躏,米砻村也不例外,村里人逃的逃,亡的亡。直到抗战结束,才有少数躲入城里的米家村民回到故里,面对一片狼藉,不知从何收拾。不过最终还是有几户世代纯粹的米家后人在米砻村原址重建居所,米治文可能就是出生在米砻坡后的小小村落里。
那兰仔细回忆当初米砻坡遗址的参观,怎么也记不起坡后有村落。楚怀山说,自从米砻坡遗址在八十年代初被定为国家级重点考古遗址后,原本就不多的几户居民被政府安顿到江京市内了。
我看过米治文的所有资料,没有一处提到他的出生地,你又怎么知道他诞生在米砻村?
楚怀山回复:猜的。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