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楚怀山的声音微微降温。
好犀利的一个人!那兰抬眼正视楚怀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来之前,巴队长解释过,为什么你只能一次接待一个客人。”
楚怀山的脸色是不是更苍白了?“所以小鸟,和我的病有关?”
“这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是你的向往。你不爱拥挤嘈杂的地方,独守小楼,但内心仍向往外面的世界,不想做笼中鸟,更希望自己能放飞……”
“江大心理系,高材生,不是徒有虚名。”楚怀山又恢复了平静温和的面色,又露出了微笑。
那兰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口:“其实,我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心理师,但可以帮你。”
楚怀山的身体微微一震,好像不习惯一个热心的建议:“江京,精神问题方面,最出色的,游书亮,给我治疗过,有收效,但离根治,很远。”
那兰想告诉他,治疗“广场恐惧症”这样的心理疾病,多高明的医师并不重要,关键是病人的决心和坚持。她还没来得及再劝,楚怀山忽然说:“茶来了。”
楚怀山手中空空。那兰一惊,侧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一位手托茶盘的中年女子。
原来楚怀山并非独居。
这一家两口人的出场,原来都是那么悄无声息的。
那兰几乎就要开口招呼:“伯母好。”因为那女子和油画上楚怀山的母亲有几分相像,相似的眉眼清秀。但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走向自己的这位女子少了一份画上的妩媚和举止间的温柔,更没有那份淡淡的忧伤。她的眼中,木然之外,还有一丝冷,一丝敌意。
“谢谢阿姨。”那兰接过茶盏,莞尔一笑,希望能化解冰雪。
徒劳。那女子的脸上保持僵硬。
那兰揣测,刚才下楼开门的一定是这位阿姨,她开门后就闪入了厨房烧水泡茶,或许是脚步声消失的缘由。那兰瞥一眼阿姨的双脚。没有拖鞋,只有一双白色的棉袜。
她的拖鞋呢?
楚怀山介绍说:“这是我四姨。我妈妈,去世后,一直是,她在照顾我。”
说到“去世”二字,楚怀山淡淡的语调中是不是有种压抑的悲戚?会不会是早年丧母,使他失去了安全感,恶化成了恐惧症?他的父亲呢?好在他还有个亲人相陪。再事后诸葛亮一下,有“广场恐惧症”的人其实也害怕完全的幽居独处。他们的症结在于一种极度的缺乏安全感。
我可以帮你。
但谁能来帮我?
那兰忽然感觉自己和楚怀山其实同病相怜。早些时候在米治文身边,就是那种受威胁的感觉。回想自己的经历,父亲被害、大学毕业设计采访重刑犯、卷入“五尸案”、雪山遇险、“血巾断指案”。彈对邪恶的感知积累得愈多,会出现两个极端,或是越来越麻木,或是越来越敏感,不幸的是,我走在后者的路上。
“请问来意?”楚怀山再次打断那兰的思绪。
今天是怎么了?总是出神。
“帮我们解个谜。”那兰取出了米治文写天书的那张纸,“一个字谜。”既然巴渝生和他通过话,多少会和他讲到今天登门的来意。但那兰从巴渝生讲的故事里听出楚怀山对细节的重视,还是准备仔细叙说一遍。
楚怀山苍白的手接过,听那兰讲了“血巾断指案”以及和米治文的“亲密接触”。他摊开纸,盯着那个字,良久无语。
“米治文说,只有我,可以解开这个谜。”那兰想冷笑,却笑不出来,“但你看出来了,我丝毫没有头绪。”
“过分的谦虚……”
那兰轻叹:“好吧,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首先,这是米治文的一个游戏。和各种体育游戏、网络游戏一样,这个游戏也是由浅入深,让玩家略尝甜头后逐渐上瘾,否则,我会早早地放弃。”
楚怀山微笑:“看来,米治文,找对了玩家。”
那兰苦笑:“谢谢鼓励。所以说,这个字谜,应该不会很费脑筋……当然,在你的帮助下可能不会很难。米治文不难猜到,我会找高人求助。另一个想法是,既然说只有我能解这个谜,那么这个字的某些部分,可能和我直接有关。”
“你有,这样的思路,哪里还要,我这个,书呆子相助?”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楚怀山说:“你已经道出,这个字,不会很难,某些部分,和你有关。解字谜,最简单的步骤,就是把,一个字,拆成,几个部分。既然,米治文自称,是造字的仓颉,那么最原始、最直接的造字,就是象形。”
那兰再去看那个字,沉吟:“要说象形,这最上面的部分像个‘人’字……”
楚怀山点头:“‘人’,或者进入的‘入’。这像是,通用新宋体里的,‘人’字,不过,在篆书,和其他,古文字中,这个,更像‘入’字。鉴于,发明这个字的人,是上古时代,仓颉公转世,我的,一己之见,更可能,是‘入’字。”
那兰说:“就算最上面的是‘入’字,那么中间这个呢?如果是象形,这像是什么呢?像是个‘田’字,或者‘井’字,或者‘开’字。最下面的部分倒是很直观,一个‘十’字。我怎么也难将它们放在一起,得出什么结论。”
“如果,你无法,得出结论,我也望字兴叹。”
那兰心头喊:“可是,你是奇才!?你应该无所不知的!”
好像是在刺激那兰,楚怀山说:“你肯定,不爱听这句话:我感觉,米治文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一定只有你,可以猜出,这个字谜。”
“可是……”
“这事儿,急不得。”楚怀山拿起书桌上的一把篆刻刀,轻轻吹了一下,仿佛刀尖仍沾着几粒石沫,未逃脱他的法眼,“巴队长一定,和你讲过,我和他,合作的,第一个案子,那个自杀假象的案子。”
那兰说:“很精彩的故事。”
“他一定说过,我花了很久,看那个印章。”
“我一直在等你拿出放大镜呢。”
楚怀山目光落在那兰脸上,满眼的笑意:“那次,我研究的对象,是个已知数,一个已经,印出来的图章;我甚至,先入为主,知道有人,在陷害,那位老总,所以,注意力,可以很集中。但今天,这个字,是个未知数。我们,不知道,米治文在设置,什么样的游戏。我对一个,呆头呆脑的,已知数印章,尚且做了一番,长时间的琢磨,你对这个,精心设计的,未知数新字,难道,不需要,更长时间的思考?要知道,这个字,虽然诚如你所言,是米治文游戏里,最初级的一步,但也绝不会,能一眼道破,否则,岂不是,显得大师的灵感,很平庸吗?”难得他“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段话,那兰为他暗捏一把汗。
她蹙眉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回去到巴队长面前,好像不大好交差。”
“你就实话实说,说我这位,‘奇才高人’,其实,平庸至极。”
“你这样谦虚,他反会说你骄傲。”
楚怀山轻叹一声:“我这类人,总是有些,骄傲过头的。”
“要不我还是告诉他,耐心是美德。”那兰无奈地嘟囔。
“血巾断指案,会继续下去”,米治文的警告,又响在耳边。
望着那兰的身影在街角消失后,她冷冷地说:“她很危险。”
楚怀山沉默,只是眯起眼,看着四姨。
“大山,别这样看着我!”四姨斥道。“每次你被我说穿心事,就给我这不阴不阳的脸色!”
楚怀山还是一言不发。
“你准备和我冷战到底?那我就不顾忌了。你喜欢上她了,对不对?”
楚怀山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好一个激将法,我再不说话,你就会说,我是默认。”
四姨难以置信地摇头:“难道就这一面,你就……”
“所以连你自己,也觉得荒唐,对不对?其实,每次,你自以为,看穿我心事,都只是……自以为而已。”楚怀山叹。真相伤人。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在这里,整整半个小时,你脸上几乎一直挂着微笑。而我,陪了你一生,还从没见过你脸上,曾有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和煦春风。”
楚怀山微微一震:“即便,你觉得,我有失常态,也不必,如此尖刻。”
四姨的胸口起伏不宁,良久才柔声说:“大山,你难道不懂,我是担心你的安全。这个女孩子,很危险。”
楚怀山盯着脚上布鞋面上的小鸟儿:“难道,就因为,她劝我,走出这座小楼?”
“不,是因为她本身。报纸上都有,你不会不知道她经历过的那些事儿……有些女子,天生就有危险紧紧跟随,和她亲近的人,都会不幸。”
“你也可以,用这句话,形容我妈。”楚怀山的脸上,恢复成平日的木然,裹着淡淡忧伤的木然。四姨,你的目的达到了。
“胡说!”四姨欲发作,楚怀山微微背过身去。她知道,这样的姿态做出来,再多说也是徒劳。
她紧闭嘴唇,转身无声地离开。走到楼梯口,楚怀山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又响起来:“你……为什么,脱了鞋?”
四姨只是稍一驻足,继续无声地下楼。她知道,楚怀山比谁都明白,为什么自己给那兰开门后,脱下了布拖鞋。
她需要让脚步声消失,这样可以悄悄地在暗处观察这个危险的女子。
11.土中伸出一只手
他躺在床上,身体一会儿像散了架一般毫无力道,一会儿又像被紧紧束缚般窒息疼痛,大概上帝随时会夺走他的生命。
真的有上帝、或者佛祖存在吗?如果真有,为什么偏偏对自己如此不公呢?为什么要从小、从自己最无辜的时刻起,就开始折磨他呢?所以上帝或佛祖不存在,至少不能担当那么多的盛誉,不能主宰那么多人的命运。
因此他要设计自己的游戏。
下一个目标已经选好,完美的、符合所有要求的目标。只要自己这口气能撑到那一天,一切就能继续按计划实行。
血巾断指案,会继续进行下去。
那兰在食堂打烊前的最后一刻买了饭,落座独享,脑子里满满的仍是米治文创造的那个古怪的字。间或,那个同样古怪的小楼和小楼的主人们也会冒出来。半天之内,就有太多的古怪。
楚怀山比想象中年轻了许多,和蔼,谦逊。他的奇特处在于万事的细致入微,一双拖鞋,也会生出许多讲究。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是那位四姨。那兰不用和她更多交流,也能感觉出那份遮掩不住的敌意。为什么?母性的保护和妒意?好像我还没有流露出一丝意向,要和她的奇才外甥高山流水共知音吧?
她瞥一眼桌上安静的手机,昨晚后,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再没有闪起过。秦淮又在开什么拙劣的玩笑?
“兰妹妹,发什么呆呢?”一个女孩在那兰身边不邀而坐。这是个爱笑的女生,也许五官并非那么精致无瑕,但那永远浮在嘴角的笑意,为她增色无限。
陶子!
虽然只有几个小时没见面,那兰看见陶子的感觉,已是如隔三秋。和音乐学院小别墅楼里那两位古怪人物见过面后,陶子的到来是一种欣慰。
陶子是那兰的大学同窗,也是研究生的同窗。不学习的时候,两人仍是同窗——住在同一间宿舍里。两个人知心,已经到了你说出上句、我能接出下句的地步。这两年来,有些爱捉弄人的男生会往她们的邮箱里转发耽美小说,最初两人大怒,稍久,自诩脸皮已成百炼精钢,不再计较。
那兰说:“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在想念某人。”其实她主要在想某个字,但知道自己不这么说,陶子也会来刺激她。陶子不知多少次劝她,将秦淮从她生命里踢出去。但她做不到。和谷伊扬短暂重逢、那段旧情得而复失后,那兰自己也不知道,呆呆思念的时候,想的是谁。
陶子冷笑说:“你骗谁呀,如果真在想秦某人,你才不会说呢。”
知我者小陶子也。
“那我说实话吧,今天又见帅哥了。”那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将对米治文的恐惧一并说出来。陶子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希望最好的朋友卷入她生活中最危险的一面。但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米治文是一截缚在病床上的朽木,究竟能有多危险呢?
血巾断指案,会继续下去!是毫无根据的恐吓,还是毫不婉转的预告?
陶子听那兰说完楚家小楼的见闻,吃饭的动作慢下来:“这个人还真有点意思。‘广场恐惧症’都是后天的,不知道楚老先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
“第一条,父母双亡,这样的孩子从小就会缺少安全感。”那兰想,自己的这份不安全感,是不是也源于父亲离奇被害呢?
陶子说:“至少有个宠爱他的四姨。”
“我想,谁也代替不了父母吧。”那兰更想说的是,小楼里最有趣的其实是那位四姨。
“第二条呢?”陶子问。
“这位高人童年时可能有过口吃。”那兰说,“没有太多根据,只是听他说话,用的都是短句,断句似乎也有些奇怪,有时候会断在不该断的地方。有口吃的孩子在学校里会被取笑,因而产生对外界社交场所的恐惧。”
陶子说:“你一下子讲到我的痛处了。今天去江医给那些孩子们上《心理学导论》,现在的同学们呀,态度恶劣得无以复加。”
那兰吃吃笑:“尤其看到你这个心理学美女教师,男同学看到了花瓶,女同学羡慕嫉妒恨,态度如何好法?”
下午轮到那兰在本系做助教,忙到五点半,正准备收拾离开办公室,手机响起来。
微微出乎那兰意料,是楚怀山。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想你……”
那兰脸一热,他怎么可以这样?!难道这奇才还是个多情奇才?
她随后才听懂,楚怀山其实说的是:“整整一下午,我都在想你,提到的那句话,米治文的话:只有你,可以解开,这个谜。”那兰苦笑,想起刚和陶子聊过,楚怀山说话短句多,有时候停顿断句不明之处,会让人误解。
“请接着说。”那兰知道,楚怀山一定有了思路,才会打电话来。
“既然只有,你能解的谜,那么这个字,特别之处,也一定,和你有关。这个字,上面是‘人’,或者‘入’,最底下是个十字,都很常见。唯一独特的,是中间部分。”
“有点像‘田’的那个字吗?”
“但肯定,不是‘田’字。”楚怀山听上去很自信,“古往今来,所有田字,写法都是,包口的。而这个,下面是,开放的,而且中间,有两根竖,更像‘册’的写法。”
“那又会是什么字?或者,根本就不是个字。”
“你有没有,种过庄稼?”
那兰觉得荒诞:“我是小镇姑娘,没有种过田。”
“但你一定,见过田地,对不对?”
“当然……但我听你刚才的意思,中间那部分肯定不是‘田’字。”
“听好了,”楚怀山此刻听上去像是位大叔,“现在,是‘只有你’的部分了。你认真回忆,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标志?可以是幅画,是座建筑,是个雕塑,总之,和中间部分,很相像的,很可能,在田里。”
“标志?在田里?”那兰自语,努力回忆着。隐隐约约,有些影像在她面前晃动,有些旧事浮上脑海。
她静静想了一阵,楚怀山没有出声,给她时间和安静,让她专心思考。再开口时,楚怀山说出了关键:“和死亡有关的——你要解的,这个谜,和‘血巾断指案’有关,和死亡有关。”
那兰忽然站了起来,刚才那些隐隐约约、飘忽不定的影像,似乎在刹那间联接在一起,通过死亡联接在了一起!
“我想起来了,中间这个部分的形象,我的确见过!”
“哦?”
那兰想起来,那年深陷“五尸案”中,自己在岭南一个郊外,找到了“岭南第一人”邝景晖的族墓。墓地之外,立着一座高高的牌坊,写着“邝氏荫土”四个字。“一座牌坊!就是那个字的形状,而且是在田间……当然还和死亡有关,那牌坊在一片墓地门口!”
楚怀山又沉默了片刻:“的确像极了,最常见的,牌坊格局,三间四柱。米治文没说错,只有你解开了,这个谜。”
“解开了?”那兰一怔,随后渐渐领悟。
米治文的怪字,最上方是“入”,中间是只有那兰可以认出的牌坊,代表了田间的墓地。这说明倪凤英的下落,就在墓地之中,多半已“入墓”。
入土。消失的生命。
哪处墓地?
楚怀山还在沉默,那兰知道他要让自己得出结论,小心翼翼地问:“最底下的十字,是找到墓地的线索?那会是哪里?也许是某个墓地的名字?”
“‘血巾断指案’都发生在江京。”楚怀山继续在暗示。
“江京最主要的墓地是万国墓园,另外好像还有好多家比较新的墓园,都在五环之外,一个叫‘柏桥墓园’,还有是什么……”
“‘西山公墓’、‘永陵园’、‘忘川公墓’、‘梅鹤堂’……名字里都没有‘十’。”楚怀山虽然足不出户,但显然是个老江京,对墓园名如数家珍。
入、墓、十字?入土后的“十字”?
那兰脱口而出:“基督教!江京有没有基督教公墓?”
电话那头,楚怀山叹出一口气,带出无法捉摸的情绪,感慨?莫非他已经猜到?过了片刻,他说:“江京有一个,天主教公墓,在老天主教堂后面。文园区、和滨江区交界,离你们江大,不远。早先是租界区,当年,外国人死后,不愿尸体腐臭、漂洋过海,回乡下葬,就葬在那块墓地,当然,还包括,少数本地的,名流教徒……”
那兰已经坐回书桌前,开始上网搜索:江京天主教公墓,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半亩塘路一百五十三号。
真正的豁然开朗来临:像田又不是田字的,是亩字。田字上方的一点一横,也像个“入”字!
楚怀山继续说:“不过,那里,早就停止殡葬……”
那兰想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陪着他,迈出小楼的第一步。
他有足够的准备吗?第一次涉足户外,就是去一个墓地?
如果一切恐惧症都是源于内心的不安全感,凭什么自己的陪伴,就能安抚他多年沉积的焦虑?一步步来吧。
她只说了声“谢谢”,就匆匆奔出办公室。
如果在电话里和楚怀山多聊几分钟,那兰会知道,江京市区内一共有五座天主教堂,其中圣母堂和江京圣若瑟主教座堂在文园区,而圣若瑟主教堂是江京唯一有公墓的教会。那兰在半亩塘路中段走下出租车,来到公墓的铁栏大门口,面对着一个曾经洁白、如今黯淡的汉白玉石十字架。
入、田、十;入、墓地、十;亩、十。无论这字的真正解法是什么,那兰已经离谜底极近。
铁门上着锁,如果再等片刻,等天色尽黑,或许可以翻门而过,但那兰没有天生的飞檐走壁的偏好,于是选择绕过街角,敲开了教堂的大门。
“开放的时间已经过了。”应门的修女柔声拒绝。她四十余岁的样子,满脸的恬淡。
“我……不是来做弥撒的。”那兰不知该怎么介绍,“只是想,看看你们教会的公墓。”
修女极好的耐性:“公墓已经三十年不葬人了,而且,已经被市里定为历史建筑保护场所,一般不对外开放……”
那兰的手机忽然闹起来,打断了她寻找借口的苦思。
又是楚怀山。
“突然想到,你可能,进不去那座公墓。”这时候的奇才,更像事后诸葛亮。
那兰轻叹,向修女歉仄一笑。修女笑回,掩上了门。
“你真是料事如神,早点告诉我多好?”
“才想到不久,真的。巴队长给你的,是错误印象,我是个,智商平平、情商低下的人。”过分的谦虚是什么来着?
那兰若有所悟:“但是,你既然打电话来,一定不只是来做检讨的?”
“听说过言辅德吗?语言的言。”
那兰对着手机摇头:“他能帮我开启公墓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