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客从水中提起双手,站了起来,在空中微微甩动手掌,让水流下,似乎是随意地说道:“人们常说福祸相依,我过去的确是见过因福得祸的惨事,但是现在,算是见到了因祸得福的例子,贺侍郎,你的福分真是不小啊。”

雨石哭着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公子受了这么大的苦…”

贺云鸿慢慢抬起眼睛看孤独客,孤独客笑得特别斯文,对着屏风侧了下头。

贺云鸿原本平静的眼中忽然有了熠熠神采,孤独客点头,说道:“贺侍郎,我可要动手了。”

贺云鸿闭了下眼睛,表情冷然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孤独客点了几处穴位,然后将双手探入贺云鸿的口中,强行把口环拉出来,找到接口处一拉,环打开,手法迅速,只是片刻,可是将粗大的环从舌肉中撕开扯出时,贺云鸿还是低哼了一声,但他马上双手紧握,让手指尖的疼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链子从口中取出,贺云鸿僵硬的身体一松,瘫软在了两个人的手臂中。他紧闭了嘴,咽下了满口的鲜血。

听到贺云鸿的声音,凌欣在牢外又觉得腿软,不由得靠着墙,慢慢地滑坐在地,将手掩在了嘴上。

她心中压抑:贺云鸿一声低低的呻吟,就让她悲从中来,不能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次失败的婚姻,勇王做媒时有不言的托付——让她护住他的好友贺云鸿。姜氏提过郑氏的险恶,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贺家前途不妙。

那时与贺家闹得难看,和离后,她只把贺家当成了和离的前夫之家,与之断绝了往来,自然也不用关心贺家了!

可是她忘了,贺家是主战贺相的一家。

与蒋旭图的通信中,她知道贺相在征集军队,准备北上收复卧牛堡,这是根据她谈兵后采取的护国之策。贺相父子,一定为出兵做了大量的努力。贺云鸿是吏部官员,更不会旁观。

现在看来,贺相从主战兴兵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谁都看得出来,此次出兵,得胜之机渺茫。出师一旦不利,贺相就会彻底失势。但贺相依然孤注一掷,想为京城赢得一年时间。谁知中间有个混蛋太子!结果何止兵败,戎兵迅速南下…国事瘫痪,勇王又不在京城,一旦太子有了禁军兵权,贺家就完了。

贺相被戎兵剜眼割舌,贺家长子被害。为了拖延太子降国,贺云鸿拥立了安王。这明摆着是一条死路,蒋旭图看得出来,贺云鸿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他依然如此行事,是准备以身殉国了…

孤独客说贺云鸿有内伤,一定是那时在晋元城,贺云鸿被那个戎兵一脚踢飞落下的。她怎么忘了如果没有贺云鸿将玉簪插入那个戎兵的后膝,她早就被砍死了?

如今,她能奔入一座尚未陷落的城池,是得自于贺云鸿的牺牲。没有这十天的拖延,京城很可能已经是座降城。她所记挂的人们——山寨的十几个弟弟,蒋旭图,勇王妃和她的两个幼儿,有几个能在北朝的虎狼兵士中逃得性命?自己这一行人,敌城之中,自保都难,还能救出谁?

京城一陷,敌军分散,勇王兵弱,半壁江山必失无疑,多少人会丧生…

她只记得贺家对她不好,难道此时要说,贺家父子用命和血为国家换来的喘息之机是他们出于道义自觉自愿做的,所有得了恩惠的人,都无需感激?那么当初自己母亲做的,何尝不是自愿的?贺家也就无需感激了?而且,梁氏都不是她真正的母亲,若说谁欠了梁氏,其实是她自己。她都无法偿还这一份恩情,哪里能让别人还给自己?

贺家散尽家私,买下了大量的粮食和近半数京城据点的地宅…

而她却未对贺家及早施以援手——诚心玉店在京城就有密院!她从没有告诉过蒋旭图这个秘密,没说过在危急时刻,他可以安排贺家躲进去…

自己那时还写信让蒋旭图督促勇王与贺云鸿和好,再三说明自己知道贺家是勇王的重要力量。兄长来信大赞她的心地,可他如果知道了她在京城建有密院却秘而不告…

告诉兄长密院的事,只需一句话。可这一句话,现在成了她心里的一根钉子。

当初勇王被围,安国侯见死不救,韩长庚曾骂安国侯因个人私怨干扰国事,杜轩说安国侯“拎不清”。而她自己,是不是因记恨贺老夫人,就罔顾了贺家的安危?如今,一门忠烈,或死或伤,她再做什么补救,都无法抹去他们的创痛了。

所以她内心无法坦然…

凌欣害怕看到勇王回京后的眼神,更怕再见到贺云鸿!她决定日后要躲着这个人…

孤独客解开贺云鸿胸前的衣服,又拧开了另一个环,这次,贺云鸿一声不响了。孤独客将链子放在一边,说道:“好了!”他从医箱里拿出药粉撒在胸前的伤口上,等着血停了,包了伤口,给贺云鸿合上衣襟,盖好被子。然后,他从医箱里拿出一个药瓶,对贺云鸿说:“张嘴,我给你上药。”贺云鸿勉强张嘴,孤独客将药粉撒入他嘴里,贺云鸿紧皱了眉,可就是不出声,只使劲握拳。孤独客上了药,将药瓶盖了,放回医箱,笑着说:“这药虽然很疼,但是能马上止血,有失必有得嘛!”

雨石在一边哭,杜轩紧张得冒汗,倒是贺云鸿看着缓过气来了,惨白着脸,虚弱地抬手向孤独客做了个谢的手势。

孤独客说:“不用谢我了,方才是不是很疼?心里别怨我就行了。”

杜轩结巴着说:“大侠,你的心,不是肉长的吧…”

孤独客笑着:“当然不是,是铁石呀!孩子,你可别犯我手里。”

杜轩忙说:“不会不会!大侠,您说什么我听什么,唱歌跳舞都行…”

孤独客见贺云鸿手指处缠绕的原本白色的布条渗出血来,回身拿出一卷干净的布条,缓慢地说:“你用力握拳来着吧?你手指的伤口刚刚合拢,这样就又裂开了,其实你不必那么忍着,叫出来又能如何?这里的人可都是用心对你的,你疼,自然,我们大家都心疼…”

杜轩颤着声音说:“我们?大侠,说句实话,我真看不出您心疼了。”

孤独客笑笑,坐在榻边,细声细气地说:“我算什么?我就是心疼,也无关紧要呀,可有人若是心疼了,那是要天崩地裂的…”他扯过贺云鸿的手来,将布条解下,重新上药,又缠上干净的布条。

杜轩想了想,失声笑起来,越笑越厉害,雨石含泪看他:“我看你也不心疼。”

杜轩抬头,又笑了几声,说道:“你现在是不会懂的,日后就明白了。”

雨石眨眼:“是勇王殿下?他回来了?”

孤独客让贺云鸿换手,给他重新缠另一只手的布条,还是笑着说:“哦,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雨石充满希望:“要是勇王殿下回京,就能救我家公子出狱了!”

孤独客呵呵一笑,看了贺云鸿一眼,见贺云鸿又一次垂下了眼帘,就扭脸对雨石说道:“若是有消息说勇王殿下回京,那么裕隆帝一定会在他回来之前就处死你家公子…”

雨石瞪大双眼:“为何?!”

孤独客很直截了当地说:“你都知道勇王殿下会救你家公子,裕隆帝就不知道吗?为了以防万一,怕勇王念着旧情,自然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牢狱的走道中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人身着官服,向走廊的几个狱卒摆了下手,走到了牢门前。凌欣认出是那夜带着他们进牢的黄德,她忙更低地垂下了头。黄德见凌欣一身黑衣低头坐在地上,只当她是个下人,这贺侍郎所在之地,天天被伪装成狱卒的人把着,郎中来去任意,他早就不理会了,他只赶忙进了牢门,绕过屏风,说道:“下官方才接到旨意,明日禁军会前来押解贺侍郎,绑至至午门外,活剐三日示众。”

第74章 刑期

听到要活剐贺云鸿三日,雨石脱口“啊?!”了一声,孤独客与杜轩对视了一下,然后对黄德点头说:“多谢告知,明日大人按旨行事就是了。”

黄德见两个人毫不惊慌,就又行礼离开了。

孤独客开始收拾东西,对贺云鸿笑着说:“看来勇王快回来了,这才初几?还没有出了年,裕隆帝就要动刑,可真急了呀。”

贺云鸿微一皱眉,雨石跪倒在地哭了:“公子!公子啊!”

孤独客踢踢他:“别闹!烦人!”他拿出一瓶药对雨石说:“今天你公子舌上有个血洞,就先别吃东西了。让他每半个时辰就要用盐水漱口,会很疼的哟!有血别咽了,这么要面子可不好!然后再用这药抹在舌上,也会很疼的!但不这样,他的舌头就会一直肿一直肿,没法说话,真是很误事啊!…”

一边的杜轩突然一拍手,说道:“我想起来了!”

孤独客皱眉:“你怎么打岔?我正在说正经事呢!”

杜轩说:“我方才和…在外面见了个人,我看着他眼熟,现在才想起来!”

孤独客不屑:“这么糟糕的记性难道还要告诉所有的人?”

杜轩认真地说:“不是我记性不好,是太好了!那是十多年前了,我那黑妹妹在外祖坟前遭人刺杀,十几个刺客,其中有江湖上的一个叫阎王刀的,一直杀到了我黑妹妹那里,黑妹妹的刀飞了,护着弟弟就要受死…”他像是忽然明白自己暴露了身份,嘿嘿一笑,说道:“咱们快走吧!”

孤独客摇头:“小子!那阎王刀我也听说过,可是个十分厉害的,认钱不认人,死在他手下的人有不少是高手,姐儿是怎么逃了条命的?”

杜轩得意地说:“我爹杀了他!”

孤独客摸下巴:“仁勇校尉的武艺如此高…”

杜轩忙说:“不高!没那么高!尤其没您高!我跟您说,主要是我那黑妹妹的运气好…”

孤独客点头说:“嗯,看着就是个能旺夫的…”

雨石瞪着眼睛问:“你黑妹妹是谁呀?!”

杜轩一眼看去,发现贺云鸿正盯着他。见杜轩望来,贺云鸿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回避,杜轩却如被扎了一下,移开了对视,看向孤独客说:“方才我们在牢外,那过去的几个人中,有个我那时在人群中见过一个人,您想想,当年云山下梁老寨主的坟前之人怎么可能在京城?一定是那时的一个刺客。我就凭着十年前的几眼,现在就认出了他!看我的记性多棒!”

孤独客歪头问:“谁派的刺客?”

杜轩想贺云鸿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索性破罐破摔说:“该是京城太平侯孙家。”

孤独客不解:“是他家呀!孙老侯爷是个明白人哪!”

杜轩摆手:“他妹妹孙氏嫁给了安国侯…额,我们走吧!”

孤独客也点头,就要站起身,忽然觉得衣服一紧,见贺云鸿抓了他的衣袖,孤独客叫:“喂!我刚给你重新缠了手指,你这样会又出血!你这不是耽误我功夫吗?”

贺云鸿的眼睛紧盯着孤独客,眼神锐利,孤独客抬了一边眉毛问:“你担心了?怕她做不成?”

贺云鸿缓缓地点了下头,孤独客很严肃地说:“她若不成,你就要受刑,你可是怕了?别让我后悔给你取下了链子。”

贺云鸿忽然笑了笑,摇了下头,可是还是没有松开手,低头想了想,做了一个笔的动作,示意雨石,雨石忙给了他捅炭盆的铁签,贺云鸿用包裹布条的手指握了铁签,沾着水盆里的水,在地上写:“莫强行,无妨事。”

孤独客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阴笑着问道:“无妨事?你不怕受刑?”

贺云鸿淡淡地一笑,摇摇头,又指着“莫强行”三个字,孤独客点头:“莫强行?我会告诉她的,你一定要等到最后一刻,明白吗?只要有一口气,就要等着!你不能自取性命,让她看不起,是不是?”

贺云鸿又笑了笑,指了下“无妨事”。

孤独客满意地说:“贺侍郎是个硬气的,难怪让人这么喜欢!”

杜轩笑着起身,过来拉了他一下:“走吧,老夫,你又不是媒婆!”

孤独客笑着说:“老夫就是喜欢花好月圆之类的桥段儿,你小子不懂…”他拿起了榻边小桌子上的口环和链子,刚要站起,贺云鸿又抬手拦住了他,看了下孤独客手中的口环,又看向孤独客。

孤独客问道:“贺侍郎担心露出破绽?”

贺云鸿微点了下头,孤独客摇头说:“我既然给你取下来了,肯定不会再给你戴回去了。”

贺云鸿皱着眉,没放下手,固执地看孤独客。

孤独客一手将手里口环来回捏,成了不同形状,对贺云鸿微倾了些身,在他耳边悄声说:“那个人既然动了手,你觉得,她还会容裕隆帝再碰你一下吗?”

贺云鸿眨了下眼睛,慢慢放下了手,苍白的脸上,似乎多了一层血色。

孤独客笑着站起,与杜轩两个人对贺云鸿行礼,贺云鸿还了礼,看着他们绕出屏风,眼睛却依然盯着屏风,目光像是要穿过那层厚纸。

牢门外一声:“走吧。”贺云鸿眉头蹙起,半眯起眼睛,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收回了目光,慢慢地躺回了被子上。

他想方才孤独客的话,脸上浮起苦笑:什么终成眷属,他们本来就是眷属,可惜,当初撩开盖头时,他罔顾了那含着欣喜笑意的目光转身离去了…从那以后…这个女子啊…

到如今,咫尺天涯,面也见不得!

孤独客想让他出声,这怎么可能?在她面前叫苦,还不如杀了他!可他的确天天盼着她来,她一直没有来。今天终于来了,却停在了门外。他虽然知道她为何如此,心中还是难忍酸涩…

但他此时不会做什么:一个贺云鸿就让她进宫,说服夏贵妃出手,阻着裕隆帝不能前来,联合勇王府将这大牢打通一气…若再加上个“蒋旭图”,她会不会破釜沉舟,不顾一切?

剐刑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太子对他恨之入骨,不如此,不会满意。

而他也知道,既然她对他入狱都没有袖手,也必然会去阻止太子行刑。方才孤独客说她不会容太子再碰自己,他既感甜蜜,又觉不安:现在勇王尚未回京,太子手中有几十万禁军,她一个失误,就会满盘皆输,身家性命不保。

他宁愿她只把他当成贺云鸿,一个她看在勇王的面子和往昔的那一丝心动的情分上要帮助的人,而不是一个她会如护她的幼弟,舍生忘死以命相搏的人。她还需要保护勇王妃和两个孩子,顾虑宫中的夏贵妃,他相信,她一定会权衡利弊,他宁愿,如果对自己的营救不成,她可以明智地放弃…

可如果她真成功了…贺云鸿的唇边浮起一缕极淡的笑意——总有一天,她会为此时守在门外不进来为自己疗伤而追悔莫及…

见到贺云鸿脸上的笑容,雨石走到他身边跪下,把脸蒙在贺云鸿的被子上大哭起来,贺云鸿叹气,又指地上的字,可是雨石根本不看,一直哭哭啼啼。

三个人上了马车,凌欣表情沮丧,杜轩不敢开凌欣什么玩笑,只问凌欣:“你听见我说的吗?方才那几个人该是太平侯府的吧?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在大牢前,然后去告密…”

凌欣无力地摆手:“没事。”

杜轩和孤独客交换了个眼神,孤独客说:“姑娘,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哪!”

凌欣问杜轩:“勇王明天肯定能进城是不是?”

杜轩点头:“是,城外的烟火这几天都核实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辰,但是日落前,一定能到西南门外。”

凌欣语气消沉:“那不就得了…”

杜轩笑着说:“你说的真对,将勇王的归途往后推四天报上去,裕隆帝就真的下旨明日动刑了!”

凌欣嗯了一声:“他恨呗,怎么能让…他有机会得救?裕隆帝怕勇王不念交恶而念旧情,一定要在勇王回来之前杀…人的。”她发现她不敢说贺云鸿的名字了。

孤独客捏弄着手中的口环,笑着咳了一声:“贺侍郎的伤,再养一个月,就该全好了,也不是那么糟糕。”

凌欣长叹了一声,眼睛避开孤独客手里的东西,看向车外低声说:“但终究是伤了,明天勇王就要回来了…”她就像考试不及格的孩子要见家长。

杜轩和孤独客对着笑,杜轩对凌欣说:“那咱们把明天的事弄得漂亮不就得了?勇王一定不会怪你的!”

凌欣没说话,孤独客又咳了一声:“我想,贺侍郎也肯定不会怪你的…”

凌欣无聊地扯车壁上的线头:“都是嘴上说的,谁不会说?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

孤独客也很惆怅地点头,来回将口环掐扁,嘴里说:“是啊!我今天不该给他取这口环的,正好可以揪着链子使劲问问,他是谢你还是怪你…”

凌欣忙摇手:“别说了!”

杜轩对孤独客摇头:“大侠,您的铁石心肠一定是在冷血里泡着的吧?”

孤独客哼道:“姐儿如果不专心,贺侍郎会再…”

凌欣打起精神:“好!我不会再出错了!我一定精益求精。”

孤独客点头:“这心气儿还差不多。”

杜轩说:“那我们去见赵将军吧。”

在一个不起眼的民居里,三个人见到了赵震。

赵震现在不是殿前都检点了,只穿着普通的兵士衣服。四个人相见行礼,这事太过机密,孤独客亲自在房门外坐着守门,凌欣杜轩和赵震在一张桌子边坐了。

凌欣被方才狱中的事情弄得心情沉重,首先开口道:“剐刑的旨意下了,就在明天,请问赵将军,可是准备停当?”

赵震见凌欣表情严肃,以为她不信任自己,他郑重地说道:“该布置的,都布置了…”他低声对凌欣说了种种,凌欣仔细听着,最后点了头。

杜轩拿出了一个包裹,在桌子上打开,对赵震解释说:“这些是报信的烟花,将军请看,我都贴了纸条,解释是何用途。烟花放后,姐儿在城中安排了人,会以哨音程程传讯,这样,城内外就可协调。”

赵震拿起几支烟花,读了条上的字,微斜眼看杜轩:“这些肯定能炸开?”

杜轩切了一声:“看不起我们山寨?这些东西你们军中都没有!”

赵震撇嘴哼道:“这年月,土匪竟然这么狂了…”

杜轩说道:“喂喂!我们寨主的姐姐在这里!”

赵震看凌欣,态度一变,恭敬地说:“姑娘放心!明日就请静候…那些烟花讯号吧!”

凌欣说:“尽量减少伤亡。”

赵震点头:“我明白,当着外虏,自己人杀自己人,很不对劲儿。”

凌欣叹气:“我也是这么觉得。”

三人告别时,赵震对凌欣行礼说:“我想谢谢姑娘及早下手,救了贺侍郎!不然要是我动手,怕是要死很多人,还不见得能成…”

凌欣尴尬地笑笑:“赵将军客气了,我也没…没干什么…”

杜轩举手说:“赵将军,其实我干了许多事…”

赵震装没听见,摸了下自己的胡子。

凌欣等人出了院落,又上了马车。杜轩对凌欣抱怨:“他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是土匪!”

凌欣:“我怎么没觉得?”

孤独客笑:“我觉得他是看不起你,因为你上唇留着小胡子,跟他一样,他大概以为你在学他…”

杜轩恍然:“啊!是嫉妒啊!”

孤独客摸下巴,拔胡子:“我倒是觉得赵将军的胡子更浓密一些…”

杜轩瞪眼:“老夫!你可不要向着外人!明明是我的胡子更优美好不好?看,两边都有个向上的尖!我们的寨主成弟也在留,那绝对是在学我…”

凌欣不耐烦地抬手:“停!我对这个问题没兴趣!”

孤独客笑眯眯地轻声问:“那姑娘对何事感兴趣呢?”

凌欣没有回答,与赵震的谈话,将她的思绪带到了明日勇王到来的这个问题上。她抬手按了下胸口,那里有蒋旭图的信——她非常想见到这个人!现在她发现了,当初她因为在贺云鸿那里初恋失败,碰上了言辞温和语态体贴的蒋旭图,就马上向蒋旭图敞开了心房,从蒋旭图那里寻求被拒绝后的安慰!现在她再次感到了慌乱和脆弱,极需要蒋旭图的宽解!

他该会找到了勇王,和勇王一起回来吧?勇王所带都是步兵,蒋旭图是个幕僚,一定跑不快…而贺云鸿…

凌欣深吸气:“我们回去,要让大家将明天的步骤走三遍!”

看到凌欣与从牢中出来后不同的精神面貌,杜轩和孤独客又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