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鬼使神差似的,定定盯着那白衣男子的脸,死活移不开视线。
男子举步,朝她走过来,伸出两只手,眼睛明明紧紧望着她的脸,嗓音却有些漠然。
他说,“姑娘,儿子还我吧。”
花期这才怔怔回神,惊觉自己望着人家的脸,再一次发了呆。
又羞又窘,抬手想将娃娃递过去时,那娃娃却突然一倾身,抱住了花期的脖子。
花期以为他是要赖着不走,却不料,他竟然趴在她的耳畔,小小声说了句。
“我叫萌宝,我爹爹是萧惜遇,娘亲是宋柠柠。记清了吗?”
记清了?
记清这个做什么?
花期正困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那娃娃就离开了她的耳朵边,抬起两只可爱极了的小手,朝着那个白衣男子,卖萌兮兮地说。
“爹爹,抱~”
白衣男子“嗯”了声,伸出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临转身时,白衣男子瞥了眼黑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的花家九公子。
花期以为他是要指责花溶欺负他儿子的事,不由地有些紧张,生怕他们两个再掐起来。
却没料到,那个白衣男子竟然只是看了花溶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不仅没说花溶,反倒是低了头,有几分责怪地对自家儿子说了句,“以后不许欺负比自己笨的人,记清了吗?”
小娃娃怔了怔,转瞬哼了声,“谁让他学爹爹的样子易容!”
白衣男子“嗯”了声,淡淡,“谁让你爹爹长得美。”
两个人,一大一小,一淡然,一卖萌,就这么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渐渐走远。
身后,花期拼了全部力气,死死地拖住想要冲上去揍那对父子的花溶。
花溶几乎没把自己的牙齿给咬碎,“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这对混蛋父子!”
【294】寻衅
花溶心情很差,这戏,自然是没法听了。
俩人一起走回花府,花溶脚还没站稳,就见花子礼的仆人匆匆走了过来,朝花溶施了一礼,说是老爷请少爷过书房议事。
花溶不耐,哼了声,“朝堂政事我又不懂,叫我过去作甚?”懒
仆人面露为难之色,“这个…小人也不知。”
花溶冷着一张俊脸,扯了花期的胳膊,往里走,“陪九哥去喝酒。”
花期可没这胆,瞅了那仆人一眼,眼见那仆人眉眼间有哀求之色,花期心下明白,就对花溶说,“九哥先去见三伯伯吧,我去镖局那边看一眼,晚些过来找你。”
花期的这句晚些过来,说得诚恳至极,可她放了花溶的鸽子,自打走后,就再也没过来了。
花溶等了一会儿,没等上,眼见那个仆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又烦又恼,哼了一声,长腿一伸。
“做什么那么看着爷?随你去就是。”
花溶进了花子礼的书房,劈头盖脸就听自己老子问了一句,“容儿准备几时走?”
花溶一怔,转而正色,“师父说了,可以等过了四叔的百天再回去不迟。”
花子礼从书案前抬起脸,眉眼深邃地瞥了花溶一眼,唇角隐约带着几分冷笑,“过了百天?你也知你四叔连百天都没过呢?”
花溶蹙眉。
有些不明白自家老爹突然发难,是何意思。虫
花子礼“啪”地一声摔了手中的狼毫笔,“给老子装不明白是不是?花溶,你这些年来在华山学了些什么,我没看到,所以不多说。可花期那丫头可是重孝在身,你居然拖着她上街去听戏?有没有像你这么做哥哥的?!”
“那是…”花溶张嘴要辩解,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地口风一转,“我带小花期去听戏,父亲如何知道的?”
花子礼眼神些微躲闪,面色却依旧冷硬无比,“不必问我如何知道的,总之我知道了就是!”
花溶这小子多精明,眸子缩了缩,一语点出了重点,“父亲派人看着我的举动?”
花子礼被花溶言语间的讽刺激怒,冷哼一声的同时,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面,“你这孩子自小便顽劣任性,在华山这些年,为父管不了你,如今回了家,竟还管不得不成?!”
花溶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管不管的事,他默了一会儿,抬起脸,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家老爹,“父亲派人监视我,怕不止是…为了我的成长吧?”
按道理来说,花子礼可是朝堂之中极其沉稳持重的宰辅大人,既然是为官的人,又将官职做到了那么高的位置,绝对不该是动辄就发怒的人,可是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自打小时候起,就和自家这个唯一的儿子不对盘,等到时隔多年的如今,他从华山回来,竟然是越发地看他古怪,看他不顺眼。
花子礼原本心中对花溶就存着挑剔之意,如今见他竟敢似笑非笑地带着讽刺对自己说话,顿时怒火就蹭蹭地涨了起来。
他一恼,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脱口而出地道,“是!不错!为父之所以会防着你,还不是怕你会和花期那丫头做出不妥当的事?!”
花溶绝没料到会等来这句,唇角讽笑微僵,颀长的身子震了一震。
桌案旁,花子礼眸中全是怒其不争的恼火,微微仰着下颌,和花溶灼灼对视。
一时之间,书房之内,火药味道,极其浓郁。
*********
花期之所以没拐回去找花溶,还真不是故意放他鸽子,也不是因为什么镖局里头事务多,脱不开身。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走回镖局呢,迎面就遇上了一个人。
是花家二房花子善。
花期老远看见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躲,无奈花子善看到她立刻就拔脚朝这里快步来了,像是找了花期几日似的,她没能给躲开去。
硬着头皮迎了几步上去,花期垂着眼,声音很恭敬地唤了声,“二伯伯。”
花子善一双精明的眼里全是笑,却是冷笑,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总镖头别乱喊,你这一声二伯伯啊,我可当不起。”
花期依旧是垂着眼,依旧是嗓音恭敬,“二伯伯说得哪里话,可是花期做错了何事?”
你是做错了事!就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毁了我接手镖局继而将商铺的声音拓展到全东楚的大计!
花子善盯着花期垂了下去的脑袋,哼声道,“总镖头哪里会有错?总镖头连趟镖都接不着,有出错的机会吗?”
袖子底下,花期攥了攥拳头,仰起脸,面上却依旧是笑意不息,“我父亲新丧,镖局难免人心寥落,再加上——”
“那你就由着镖局就此沉落不成?!”花期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花子善给截了过去。
“自然不是。”
“不是就好!”花子善精明的眸子眯了眯,寒声,“你父亲的基业,自然该你来继承,可你若是迟迟做不出成绩,别怪二伯替你父亲择选更合适的人!”
花期垂下眼,秀唇勾了勾,略有嘲讽,嘴里却乖巧地道,“二伯说的是。”
“不必朝我花言巧语!”花子善冷冷拂袖,临走时甩下一句,“我只给你三日,三日内若再接不到镖,休怪二伯不讲情义!”
花期望着花子善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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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萧萌宝,你够了!
花子善训完花期,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回到自己的书房,在桌案前坐下,忽地想到了一事,抬手打出了一个响指。
随着那声响指,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出现在花子善的面前,躬身唤了句,“二爷。”懒
花子善点了点头,问,“事办妥了吗?”
黑衣人躬身,“二爷放心。”
“放心?”花子善沉吟,“三房可是个老狐狸,你必须把活给做仔细了。”
“属下明白。”
花子善抬抬手,示意黑衣人可以退下去了,黑衣人躬身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想起一事,顿住步子,说。
“二爷,听说三爷今日将九少叫到了书房,好一顿训斥。”
花子善听到这话,也并不诧异,只是从自己面前热气袅袅的茶盏中抬起脸,撩了黑衣人一眼,淡淡地问,“可是因为咱们做的事?”
黑衣人想了想,“属下揣摩,应该是。”
“嗯。”花子善搁下茶盏,笑得阴鸷,“只是训斥一顿,绝对不够的。”
“记清了,再去加一把火侯。”
花子善奸诈的眸子缓缓眯了眯,“爷的心头大忌,可是花期。”
“属下谨记。”
*********
花期回到镖局,有些垂头丧气。
阿连见了,关切地问,“总镖头不舒服?”虫
丁一却是从桌案后抬起眼,看了一下花期。
花期没说话,自顾自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了,这才说了句,“我被二伯训了。”
阿连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丁一。刚走进门的丁四听到了,却是浓眉立刻皱了皱,抬高了腔,“敢欺负总镖头?我找他去!”
花期扭脸,看了一眼丁四,丁一立刻训他,“站住!”
丁四站住了,一张粗狂的脸上,很是有些愤愤之意。
丁一转过脸,望着花期,沉稳的一张脸上,是询问之意,“总镖头想做何事?”
“扇他的脸啊。”花期温柔地笑了一下。
一听这话,丁一看看阿连,阿连看看丁一,二人都没说话。丁四闻声,却是喜上眉梢,立刻就撸起了袖子,“左脸还是右脸?我去!”
“丁四!”训斥他的,自然又是丁一。
花期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茶盏,浓密的眼睫略略垂着,缓缓地笑,缓缓地说,“他想吞并我爹的基业不是?我偏要接一桩好生意。”
阿连一听这话,勉强松了口气,丁四极懊恼是肯定的了,丁一却是眉峰微拢,问花期,“总镖头的意思是…”
“没错儿。”花期抬眼,“先前那个约镖的萧公子,找他回来就是。”
丁一立刻就否决,“上杆子不是生意!哪有镖局找着客人的道理?”
花期不以为然,“除了他,三日之内,去哪里找另一桩好生意?”
丁一被噎了一噎,却依旧面带不赞同之意,“镖局不同于其他行业,生意是等来的,不是找来的。”
花期笑了笑,面目极柔和,语气却笃定,“我等不了了。”
转过头,吩咐阿连,“上次萧公子来,可留下了住址?”
阿连想了想,“不曾。”顿了一下,立刻加了句,“不过三子可以去打听这事!”
镖局里的人,鱼龙混杂,那么各自所擅长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同的。阿连所说的这个三子,想来就是擅长打听消息或者找人这种事。
花期点点头,望着阿连,“不管如何,今日天黑之前,将萧公子找来,就说清远镖局花期,约他一见。”
阿连应下了,看了看面色不怎么好看的丁一,转身走了出去。
阿连走后,丁四眼看这里不需要打架了,很是丧气,寻了个借口,就也出去了。
屋内,只余花期和丁一。
丁一不说话,绷着那张脸,就站在那里。
花期望了望他,明白他是在计较什么,当时也没多说,而是转了身,斟了杯茶,走过来,递到了丁一的面前,“一叔喝茶。”
这是花期第一次,叫他一叔。
丁一纵然心头再不平,被大小姐这么伺候着,也觉脸皮上过不去,他伸出大手接了茶盏,嘴里闷闷地道,“谢总镖头。”
花期歪了歪脑袋,望着丁一,定定地看了半晌之后,忽地扑哧一乐,笑了。
丁一抬眼,不解,还带着那么几分不悦地看着花期。
花期掩唇,笑得花枝乱颤,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头,有着很是明显的促狭之意,“一叔其实明明很生气,却不舍得训花期,是也不是?”
望着她那张笑得明媚如画的脸孔,丁一有些不自然,轻哼了一声,撇开了脸。
“大小姐长大了,会自己拿主意了,属下哪里敢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