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明白这场仗为什么持久,因为宁城防备精良,且富可敌国,他们既然能给别的国家锻造兵器,在自己遭逢战争的时候,自然更加是有万全的准备。
我当然明白这场仗为什么持久,因为我父皇终于逮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以借机除掉宁城,或者,哪怕只是削弱也好。
我当然明白这场仗为什么持久,因为攻打这方的将领对宁城痛恨至极,他早在出战之前,就曾立下重誓,若是夺不回青柠公主,他将宁城萧安挫骨扬灰。最.新.章.节.请.登.陆-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Com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听到李越对我说的这些话时,我看出了他眼睛里对祁清殇的崇敬,他的眼神是在说:公主,你看,靖王爷对您多痴心。宁城萧氏不过是为难了您而已,王爷就要灭他的城。
李越错了。他什么都不懂。
他不知道,我在宁城,将祁清殇最最宝贵的那个人的清白,给弄丢了。
他要夺回的不是我,而是那个活在他心目中的、只能被他一个人触碰的、祁青柠。
他爱的是她,对我的,却是凌虐。自打那一日他将我的身心都摧残了之后,他的痴心,我无法再感同身受。
我可能再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的一句“活着回来,宋宋”,就被他的一个吻,就被他绕了上千里路“路过”而来的探视,而感动。
他那么对我,他嫌我脏,他毁掉的,是我可能一度有过的,对他的依恋之心。
我叫他哥哥,我那么懦弱地叫他哥哥,我不得不承认,对于他而言,我不只是有着畏惧,恐怕也有着依恋。那个时候,我多希望,他能呵护我,我多希望,他能待我,待我宋宋,像对待一个妹妹就成。
可是,他将我甩了出去。
在最最愤怒的时候,作出的本能选择,往往最能够泄露人的真心。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我以前问他喜欢的究竟是谁,他会抿唇不语,会犹豫不定,可是真的毗邻事到临头,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就作出了符合心意的举动。
我终于看懂,他珍惜的,从头到尾,都只是,祁青柠。
我毁了他的祁青柠,他不惜毁了我。
他的爱情,归根结底,只是为祁青柠而生。
我不会再被他感动。他的好,他的关心,全部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是的。我不能。
言归正传,我当然明白这场仗为什么持久,因为,宁城作为一个地方城池,却敢私藏公主的恶行,在诸国之间流传了开来,南有大魏,北有陈国、乃至东边的楚国,纷纷表示要出兵,支援西祁。
哦对了,没有景阳,景阳王朝主动表示,宁城位于西祁和景阳的交界处,为了避嫌,他们不管这件事。
只是,西祁和宁城的战争,本是家事,明明是家事,却有各国的国主都表示要参与进来,任何人都看得出,无论是魏国,还是陈国,抑或是楚国,此时此刻表示要出兵,绝绝对对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是想帮着灭了宁城,继而分一杯羹。
谁都知道宁城资源丰富,谁也都知道,宁城富可敌国,有着几乎可以和一国国库比拟的财富。
或者,甚至要加上,他们出钱让宁城帮着锻造兵器时,宁城高傲的姿态,和高昂的价钱那些陈年旧事。
总之,一团乱。
我父皇出兵攻打宁城的这件事,瞬间牵引了整个大陆的动静。
要紧的是,那些国家主动提出的助战要求,再弱智的人也一眼都能看出是别有居心,可是,我父皇居然答应了。
为了攻克宁城,他不惜引狼入室。他原来,这么想要灭掉宁城萧氏。
于是,就在祁清殇即将攻下宁城却粮草不济的那一日,魏国、陈国以及楚国的援军,齐齐抵达。
李越说,魏国派出的率军统领,居然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魏凌辞抵达宁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宁城城楼上的人喊话,他当着各国的援军的面,毫不避讳地说,只要宁城能放青柠公主出来,他愿意帮宁城抵挡所有人的攻击。
魏凌辞这一句话,无疑是为了青柠公主,他不惜触犯众怒的意思。
为什么?他明明是来帮着西祁攻打宁城的,可是他刚刚抵达,还没开战,就大张旗鼓地说自己愿意倒戈。
他是一国的储君殿下,他这样的行为,分明是把自己国家和自己的信誉,全部都砸了进去。
李越面色漠然地对我陈述这件事情时,我揪着自己的衣袖,猛然就站起了身子,“我要去宁城!”
我不能让魏凌辞这么不明就里地为我拼命。
可是,李越当然不会允许我去。更不允许我去的,是靖王爷。
就在魏凌辞主动朝宁城抛出了橄榄枝之后,靖王爷拉弓引箭,一箭射死了宁城城楼之上的主帅之一——他这一箭,顿时消泯了所以可能议和的机会。
宁城人本就脾气暴烈,如此一来,是宁可死,也不会再议和了。
所有人混战在一起,魏凌辞几乎杀红了眼,他以为,我确实在宁城人的手里。
祁清殇却开始作壁上观,他铁甲银衣,端坐在高头大马的背上,面色冷漠地,看着所有援军,和宁城拼个你死我活。
他要养精蓄锐,他等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多方兵士杀得天昏地暗,宁城已经抵挡祁清殇的攻击足足半月之久,如今又突然被各国的势力齐齐夹击,难免会抵挡不住。就在城几乎被攻破之前,宁城城主萧安作出了一个决定,他命人将一个丰神俊逸的男人,带到了城楼上面。
六军伫立城下,宁城城主萧安命人朝外喊话,他说,被绑在柱子上面的那个男人,是宁城三公子,是青柠公主的未婚夫,他可以以自己儿子的性命作证明,证明青柠公主确实不在宁城城中。
此举一出,城下六军,立刻哗然。
萧安这一步棋,走的着实出奇制胜,全天下也许有人不知道他是一个笑面恶魔,可是全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三儿子,有多么多么的疼宠。
可是如今,他不惜拿自己三儿子的性命,来做保证。
萧安的这一招,让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僵持状态,陈魏以及楚国的援军纷纷住了手,等着西祁主将将领发号攻打或停战的施令。
可是,西祁的主帅靖王爷目不转睛地盯着城楼上面被绑在柱子上的白衣男人,久久都没有开口。
不是没有人朝宁城城主叫嚣,说那个白衣男人根本就是个冒牌货的。可是宁城城主十分的淡定,他问,“要萧某如何做,你们才肯信?”
有人提议,要听公子惜遇抚琴。
于是,那个白衣男人落座抚琴。一曲终了,余音不绝,久久之后,众人这才大梦初醒,在场的人里面,多数都从来未曾听过如此美妙的琴音,再加上那个白衣男人眼角确然红蝶如血,于是,信了那确实是公子惜遇真身。
萧安对城下众人说,“青柠公主同犬子惜遇感情深厚,当年更是非惜遇不嫁,这件事情,在场各位想必都有耳闻。今日,就请给萧某一个机会,我以犬子惜遇的命为引,迫得青柠公主现身,证明我宁城并无谋反之心,还我宁城一个清白。”
萧安请求的时间,是一天一夜,他说,若是这段时间过去,青柠公主依旧未曾出现,他第一个杀了公子惜遇,下一个,就是引颈自刎。
城外众人哗然,祁清殇薄唇微挑,吐出一个字,“成。”
他笃定了,我去不了宁城。
【201】他死了
祁清殇很有自信。
而他的自信,也是有缘由的,有根据的,不是空穴来风。
我确实去不了宁城,不仅仅是因为有无数个黑衣暗卫日夜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更是因为,李越告诉了我有关宁城战事的所有事情,却唯独,隐瞒了有关于萧惜遇的这一件。
我无法判断萧惜遇在不在宁城,所以我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乖乖呆在这里,等他来救我,还是应该直奔宁城,主动羊入虎口;
我无法判断萧惜遇在不在宁城,所以当我想要偷溜出去阻拦魏凌辞为我做出的疯狂举动,却屡屡遭受李越等人阻截时,我没有以命相搏,坚持到最后。
后来的我才知道,我因为自己的无能,错过了救萧惜遇一命。
关于宁城的战事,李越只给我讲到了众人即将攻下那里,等到再后来的,任凭我怎么追问,他都不肯多说。
我被软禁在那座深宅大院里,有数以十计的黑衣男人时刻监视着我的举措,我确实不止一次想方设法地希望能够逃出去,可是没有一次,不是以失败告终。
你看,祁清殇为了囚禁我,简直是下了血本。他多么煞费苦心。
关于宁城战事的后续状况,李越的百般询问不开口,一直截止到第二天傍晚。
那天傍晚,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趴在桌案前看西祁的地图,我看了好久好久,暗暗地将从西祁国都到宁城的各条路道都铭记在心,我看得眼睛都几乎要模糊了,就在这个时候,李越倚着我的门框,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宁城被攻下来了。”
我当时手就是一颤。
下一秒,我悚然回神,猛然抬起头来,我几乎是连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了一句,“萧惜遇呢?他在不在宁城里头?!”
李越眉目深深地看着我,他的那张脸上写满了不悦,他说,“属下还以为,公主最先要问的,会是王爷的安危。”
“少他妈的你以为!”
我劈手丢了地图,脚步踉跄地奔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我狠狠地瞪着他的脸,几乎目眦欲裂了,我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齿间往外蹦,“萧,惜,遇,呢?”
李越面色倔强,眼神却含有复杂深意,他缓缓地说,“关于这件事情,您还是亲口问王爷吧。”
说完这句,他朝我施了一个礼,道了句“属下冒犯了”,掰开我揪他衣领的手,转身走了。
那一晚,我做了整整一夜的噩梦。
一会儿梦到萧惜遇浑身是血,一会儿梦到魏凌辞遍体鳞伤,而无论是这两个当中的哪一个场景,那个提着滴着血的剑伫立在他们身旁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面容阴冷,一袭绯衣。
即便是在睡梦之中,我依旧心疼得不能自抑,我梦到自己抬起手死死地揪住那个绯色衣衫的男人的衣领,我恶狠狠地痛骂他,痛骂他为什么这般心狠手辣。
睡梦里,祁清殇一脸冷漠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冷,很尖锐,他动了动那薄如刀锋般的唇,一字一句。
“为什么?为了你。”
他只说了这六个字,只有这六个。可是,我却活生生心疼得,从睡梦中哭醒了过来。
我哭得满脸是泪,浑身都在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我从床榻上踉踉跄跄地下了地,赤着脚就往外跑,我满脑子里只想着一句话:我要去宁城。
我要去宁城。
即便宁城已经被攻克了,即便萧惜遇和魏凌辞也许根本就不在那里了,可是,可是,我还是要去那里。
我要去找他们。
我的疯狂举措,自然引来了那群黑衣人严阵以待的围追堵截,可是这一次,我狠了心,我发了狠,他们用身子拦我,我就往他们身上撞。
我不管不顾,手里抄到什么东西都能当武器,那些黑衣人不敢对我出狠招,可我敢,我至少花了三个黑衣人的脸,砍伤了五六个黑衣人的手臂。
他们人多势众,但我疯狂孤勇,我根本就不怕自己受伤,我几乎以一种不要命的架势,在和那帮奉了命看守我的人拼命。
人不到疯狂时,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那一日,我居然击退了那些严密监视了我多日的壮/硕男人,我血红了一双眼,手里抄着一把随手拎过来的斧头,倒退着,赤着脚,往门口一步一步地走。
我以为,这一次,我势必可以逃出这个牢笼,可是,我没料到,我一步一步后退着走出那个府邸的时候,突然撞上了一个坚硬冰冷的胸口。
我身子一僵,下一秒,触电了一般迅速转过头,就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嘴唇微抿,眼底含着不悦,死死盯着我眼睛的,俊美的脸孔。
我只愣了一秒,下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地拔腿就往旁边躲,可是祁清殇只一伸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他像是拎小鸡那样,轻而易举地就把我拽了过去,他狠狠将我带到自己的面前,单手扣住我的下巴,逼得我不得不半仰起脸,与他几乎喷火的眸子对视。
我看着他,因为那个梦,我近乎仇恨一般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微微咬牙地看着我,一开口,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话。
“你要去哪?”
我甩他的手臂,可我甩不开,我磨着牙齿对他说,“我要去找魏凌辞和萧惜遇!”
我的一句话,让祁清殇眸中的怒火更盛,却也让他,怒极反笑了起来。
他的指腹抵着我的下颌,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加力,加力,再加力,他几乎把我的下巴给掰断了,这才微微展颜,缓缓地说,“你找不到他了。”
他倾低身子,逼近我的脸,他盯着我几乎咬出血的嘴唇,眸光热烈地看了好久,忽然吮了过来。他一边近乎温柔地吻着我,一边无比欢愉地说,“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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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清殇的一句话,让我恍若被雷劈。
我以前不相信的四字成语有很多,比如五雷轰顶,比如呆若木鸡,比如心痛如死,比如歇斯底里。可是这一天,这一刻,我在一瞬间之内,将它们齐齐经历。
祁清殇的话音落定之后,我恍若被五雷轰顶,着实呆若木鸡了一瞬,等到下一秒,我只觉得心脏抽搐着疼,我一把揪住他的手臂,颤抖着嗓音问,“你说谁,谁死了?”
我真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或者,我真希望,方才那句话,只是我眼前这个阴冷的男人,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我真害怕,我做的那个梦,成了真。
可是,祁清殇丝毫不再给我幻想的机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眸中闪着残忍的光芒,他一字一句地说,“糟蹋你的那个人,萧惜遇,他,死了。”
他扳住我的肩膀,用命令,用强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若不想,魏太子也步他后尘的话,最好乖一点儿。”
他倾了身子,衔住我的嘴唇,他喃喃地,喑哑地笑了笑,他一边在我唇上辗转厮磨,一边低低地说,“本王早说过…让你,离他们远一些。”
他的话,他的吻,他的警告,我统统都感知不到了,就在他说出“糟蹋你的那个人,萧惜遇,他,死了”之后,我的耳朵就失聪了。
我的脑袋里,我的耳畔边,甚至就连我胸腔之中那个跳跃的地方,所能够听到的,只有三个字。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我浑浑噩噩,我混混沌沌,我觉得神智好像被人抽走了,至少有五分钟的时间之内,我完全是失了神的。
等到下一瞬,我突然之间回了神,我愣愣地看了我眼前的绯衣男人一眼,我突然之间拧了眉,张了嘴,大喊了一声“你混蛋”,然后歇斯底里一般地举起我手中尚未丢下的斧头,想也没想地就往他的身上砍。
祁清殇早就防备着我的举动,他只是一挥手,我手中的凶器就落了地,他手臂再一动,我就彻底被他箍进了宽阔而又坚硬的怀抱里。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带着我向府邸深处走,与此同时,嘴里冷冷地斥我一句,“本王为你血战多日,你就是这么迎接本王班师的么?”
我挣扎不动,可我心底好恨好恨,我把嘴唇咬出了血,我死死地瞪着他的脸,我满满一个脑子和胸腔里,都被恨意所充斥。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一字一顿,“你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