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慌乱,猛地从枕头上直起脑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坐在旁边正有在喝茶的徐老爷子。

“他,他还好吗?没吃亏吧?!”

事实证明,我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虫

魏凌辞见了血之后,那架势几乎和地狱里来的修罗有一拼,我不担心别人好不好,反倒张嘴就问自家这个大男孩有没有吃亏,足以见得,我是一个有着强烈亲疏远近之分的狭隘的人。

但是,和我一样狭隘的,大有人在。

徐老爷子一见我发问,立刻就不喝茶了。

他把茶盏搁下,面上忧心忡忡,实则幸灾乐祸地对我说,“哎呀,平王殿下可真是不小心!他让自己的两个心腹和小辞一起玩,还让小辞见到了血,这,这不是自取祸端吗?”

他一边说,一边叹气,可是,眉眼里的愉悦,和大快人心,却是根本就掩饰不住的。

我又不是缺心眼儿,当然不会把什么两个心腹和魏凌辞一起玩,真当做他们是在陪他玩。一听这话,我就十分配合地皱起眉毛了。

我顺着徐老爷子的话往下说,根本没拆穿。

我说,“魏凌辞即便要玩,也不会跟他们一起玩,他明知道,我在家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呢。”

说到这里,我故意将语气变得懊恼极了,“怎么,你们魏国还流行强买强卖,我们不想玩,非逼着玩的风俗啊?”

一听我这么说,徐老爷子眼睛里顿时盈满了期待的光芒,他往我身边凑了凑,意味深长地说。

“当然没这风俗,这是平王强加的。”

我说,“敢欺负魏凌辞,他真讨厌。”

徐老爷子立刻紧盯住我的眼,“他欺负小辞,你待怎的?”

我耷拉了眼皮,面上平静,袖子底下,手指却是早就攥在一起了。

“能怎的?欺负回去呗。”

我说到做到。平王殿下,我誓死饶不了。

那一天,我撑着从榻子上起了身,房门开了又合,萧惜遇逆着阳光,走了进来。

我眉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他的容颜依旧漂亮。

他眼角那只红蝶,依旧妖娆如血。

我看向他的时候,他恰恰,也目光沉静如水地,看着我的脸。

我们就像是几百年都未曾再见过彼此似的,隔着几步的距离,一霎不霎,四目相对,安静无比地看着对方的脸。

那一刻,整个天地间,仿佛再无别人,只剩下了,我和他。

良久后,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看着他的脸,很平静地说,“有人欺负我,我要去找他算账。”

他盯着我的脸,目不转睛,一霎不霎,“好。”

“我可能…打不过他。”

说了这句,我突然垂下眼皮,声音放低了一点,“你…和我一起吧。”

“好。”

他的一个字,令我立刻抬起了头。

“到时候,你别顾忌,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坏了,算我的。”

他还是盯着我,还是那个字,“好。”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三个好,根本没问我要去找谁。

我从床榻上跳下来,扬声喊,“嫣然!给本宫梳妆!”

我喊的是嫣然,可是,进门来的,却是我的小雨,和小晚。

她俩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朝着我笑弯了眉眼。

我愣了愣,下一秒,霍然转脸,目光如炬地朝萧惜遇看了过去。

他白衣胜雪,挑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脸。

我怔怔忡忡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合上,再张了张。好半晌之后,终于憋出了一句,“谢…谢谢。”

谢什么,我说不出来。

谢他救了我?

谢他这么贴心,特意为我带来了小雨和小晚?

谢他答应,待会儿陪我去打架?

我还没想明白,就见他眉角红蝶,微微往上挑了一下。

他牵了牵唇,看我一眼。

“好好打扮,漂亮点儿。”

说了这句,他转身走了。我隐约扫到,他的侧脸,居然含着笑。

整装完毕,我不再是太子私宅里最漂亮的女人,我是倾国倾城、不怒自威的西祁公主。

我是祁青柠。

我绷着脸,却依旧丝毫不掩绝美的姿容,萧惜遇看到我时,眉眼间,迅速闪过一丝惊艳。

我唇角噙笑,笑意冰冷,平王殿下,你没有错。

只是,你不该招惹我。

【123】妻子(3/3)(3千+)

我把时间算得很准,我整装待发之时,我父皇命人自西祁快马加鞭送来的公主玺印,恰好抵达了魏国的都城——景安。

来为我送公主玺印的,是御前侍卫统领程渊,一见到他,我顿时就笑了。

连御前侍卫统领都被派出来送东西了,我父皇对此事有多么的看重,就可想而知了。懒

我笑吟吟地问程渊,“我父皇对此事,怎么看?”

程渊一张黑炭脸,说了四个十分有分量的字。

“陛下震怒。”

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萧惜遇,他没什么表情,倒是朝我翘了翘唇角。

我朝他投以一个心满意足的眼神,然后我们就一齐举步,朝目的地进发了。

鉴于我追求的就是把事情闹大,于是,我坐的不是马车,是凤辇。

什么?

凤辇从哪儿来的?

是徐老爷子帮着我,让他家闺女——也就是魏凌辞他母妃——也就是魏国的颜妃娘娘——特意安排的。

什么?

魏凌辞在哪儿?

他见了血,发了飙,又被打晕了,正在他母妃的寝宫里迷糊着呢。

嗯,言归正传——

于是,我就一路坐着他们魏国的凤辇,穿着庄严艳丽的华服,端庄无比地,一路朝魏国的皇宫行去。

我这阵势闹得极大,一路上,不少老百姓纷纷放下了手里正忙的活计,簇拥着上前来围观。虫

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中,萧惜遇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绝美的俊脸面无表情,策马走在我的凤辇旁边。

想来魏国的人是没见过我这个西祁的公主的,一路行来,周遭不时有人想要靠近我,萧惜遇眼角红蝶一挑,一个冷眼过去,那人立刻浑身一颤地收回手——

比刀剑还要好使,他那一眼。

而嫣然,对,魏国本土居民,太子殿下的最佳喉舌嫣然同学,她负责的,则是对太子府邸昨晚如何被人烧杀掳掠一事,进行大肆的宣传。

徐老爷子更狠,他干脆就把自己府上的侍卫仆从们放了出来,一个个地宣讲着昨晚平王殿下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十分果断利落地执行着“舆论压力大于天”这个原则。

在老百姓们纷纷对平王殿下无视手足之情的阴狠行为表示惊诧及唾弃的时候,我终于抵达了魏国皇宫城外。

我示意程渊,让他请门口把守的御林军通传,没过多久,魏国皇宫的宫门,为我缓缓打开。

入宫门,九曲十八弯,下凤辇,我终于,抵达了魏国皇宫之中的朝阳殿。

我整理了一下仪容,程渊往后退了退,守在门外。我和萧惜遇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举步,跟着引路的太监,缓步进殿。

进得殿来,我就看到了,泱泱魏国的,文武百官。

视线上移,龙椅之上,端坐着的,是一脸病容,分明在强撑着的,魏武帝——魏御天。

想来,是他们魏国也知道把事情闹大了,不得不惊动了久病卧床的大BOSS。

眼看着文武百官以不同的眼神偷眼打量着我,我不卑不亢地走上前去,朝着龙椅上那人,就是盈盈一拜。

“西祁二公主祁青柠,见过…万岁。”

我没法准确定位自己应该怎么称呼他,所以,只好冒出这么两个字。魏武帝双眼明明没有多少神采,却在听到我的请安时,做出了一个示意我起身的手势。

我缓缓站直身子。

既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接下来,就是我的控诉时间了。

我字正腔圆,字字铿锵,却又面含微笑地说。

“陛下,青柠乃是贵国太子殿下特意邀约前来的客人,却不想,在青柠借住太子府邸,尚未来得及前来向陛下请安之时,竟然遭到歹人明火执仗的攻击。”

“我父皇听闻了此事,命令我务必前来觐见陛下,他说…您英明神武,必然会为青柠做主。”

我这一番话,顿时就给了朝堂之中太子党和平王党们争论的契机,几乎是我话音刚落,两方立刻就争执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目阴狠的男人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他眼神阴鸷地瞪着我,“青柠公主说此番话,可有任何证据?”

我微笑,“全景安城的百姓,全太子府的仆从,昨夜被平王殿下您烧死杀死的人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平王面目一狠,拔腿就要朝我逼近,这个时候,一条手臂从旁扯了我一把,我退后,萧惜遇步到了我的身前。

他眼角红蝶如血,俊美面容冷静,眼神漠然地同平王对峙,一字一顿。

“不需旁人,惜遇即可作证。”

他这一句,等于是自报家门,当场原本正嘈杂争论的两方,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他们是在畏惧宁城。

这几天来,我特意打听过宁城。没想到,这个属于我们西祁的地方,就连嫣然都耳熟能详。

以往我曾经对大家介绍过的,宁城巨富,且有自己的兵力,它隶属于西祁,但是同我们西祁的邻国景阳王朝之间,也有频繁的经贸交易,可以称得上是联系两国邦交的重要纽带之一。

可是事实上,宁城联系的,根本就不只是西祁和景阳王朝。

——魏国铁资源匮乏,他们所需的用来锻造兵器的铁,有一半以上,全部都要依赖宁城的供应。

宁城巨富,富就富在自己拥有十分充足的铁资源上面,打仗需要兵器,而锻造兵器,铁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东西。

更何况,此时此刻,魏国,正在同陈国交战。

魏凌辞曾经气哄哄地对我说,他之所以明明讨厌萧惜遇,却忍着他,就是因为——他让宁城打造了上万柄用来供战场替换的兵器,还没有送过来。

这一点,孩子气一如魏凌辞尚且知道,满朝的文武百官,不会不清楚。

萧惜遇的出面,等于代表了宁城的势力,连平王阴狠的神色都是一窒。

我正心想这家伙今天满给力的嘛,就听见他不疾不徐地对着魏国的满朝文武说,“惜遇今日来此,不只是代表我宁城萧氏,我会来到魏国,更是因为…要救我未过门的妻子。”

这一次,不只是众人了,就连我自己,都跟被雷劈了似的。

萧惜遇却没看我,他一直看着魏国的文武百官,看着魏国的平王殿下,他噙着无害而又柔软的微笑,用那张绝美的脸,迎视着众人的目光,人畜无害般地,缓缓说道。

“惜遇乃是宁城三子,也是宁城未来的主子,此事,想必大家多少都知道些。既是如此,我萧惜遇未过门的妻子,在此险些丧命,此事,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宁城锻造出的那上万柄利剑,我们不介意重新回炉,溶为铁水。”

他一字一句,都不离宁城,摆明了,是不想借助于我西祁公主的权势。

可他那最后一句,却活生生地扼住了不少朝臣,尤其是武官的喉咙——大家恐怕都知道,就在前日,陈国突然加大了攻打魏国的兵力,如今随州城里,急需宁城的兵器供给。

萧惜遇将话说到这里,适可而止地就顿住了。他抿着唇,不再说话,漂亮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龙椅上那位,眼角红蝶微挑,恍若等待展翅。

魏武帝面色凝重,他在沉默。

朝臣也互相对视,不发一语。

平王殿下神色阴晴不定,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