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是与苏和一前一后进了盛京。

韦昕派人等在城门口,将杨怀瑜送回杨府,却将萧如是与苏和带到了兴隆茶馆。

紫英苑别来无恙,修竹仍是挺拔固直,其中伺候的丫鬟却只剩下采薇与惜荷,还有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

杨夫人歉然地说:“这阵子家里太忙,已让杨洪去物色新丫鬟了。”

看出她的气色不太好,杨怀瑜未敢多待,匆匆告辞出了贞顺院。往花园里逛了逛,却不见杨怀琳的踪影。

采薇低声道:“听说,三姑娘病得厉害。老爷令人将她送到养心寺休养去了。”

杨怀瑜大吃一惊。

养心寺并非普通的寺庙,它地处偏僻,规矩森严,不接受普众香火。盛京的权贵人家偶尔会将失德的女儿或品行不端的妻妾送到那里静养,说是静养,其实是苦修。

杨怀琳到底犯了什么错,杨重运竟然将她送到那里?

洞房夜

杨怀琳到底犯了什么错,杨重运竟然将她送到那里?

采薇迟疑地说:“好像是她买通了一些宵小之徒,在姑娘去郾城的路上行凶。翠儿也不见了。”

杨怀瑜猛地想起,去郾城前有个夜晚,她在紫英苑墙外遇到了杨怀琳,难道杨怀琳与翠儿相约在那里。在大兴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果真是韦昕的人杀死了她随行的仆役吗?

杨怀瑜一直是韦昕布的局,现在想想,她竟然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主仆二人沿着石子小路随意地走,小路尽头是月湖,湖水不过尺许深,碧绿清澈,时有小鱼在荷叶间嬉戏,吐出串串水泡。八角亭上石桌石椅依旧,却是许久没人过去坐了。

姐妹们嬉笑玩闹的身影犹在眼前,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不过一年时间,走的走,嫁的嫁,只剩下她自己了。

真应了那句老话,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夜里,无星无月。

杨怀瑜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竹叶婆娑,翻来覆去睡不着。青楠蹑手蹑脚地进来,低低道:“萧大人明日一早便随苏和走。”

“这么快?”杨怀瑜“腾”一声坐起来,下床穿衣,她想去见他一面,还有许多话不曾对他说。

青楠拦住她,“姑娘且等等,萧大人没准会来瞧姑娘。”

杨怀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遂推开窗子,复坐回床上。

一直等到窗纱发白,始终没有萧如是的身影。

杨怀瑜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那个妩媚妖娆的十一郎,那个言语诙谐的凌萧,那个冷肃沉着的萧如是,再不会夜半时叩响她的窗棂,再不会轻轻地喊“姑娘”,再不会取笑捉弄她。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纵然能够再见,还会是如今的他们吗?

杨怀瑜没有时间伤感,忙着整理带到韦府的衣物,一直忙到中秋节。这期间,坊间许多传言断断续续地自采薇口中传来,诸如萧如是突然辞官了,诸如菊花会开始了,由于韦昕与萧如是均未参加,新科状元郎大出风头,诸如萧如是归乡途中遇到强贼了等等。

中秋节赏完月,杨怀瑜的嫁妆热热闹闹地进了韦家门。与杨怀瑾一样是六十四抬嫁妆,可此六十四抬与彼六十四抬大不相同。杨怀瑾出嫁时,盛衣服的箱子都插不进手去,而杨怀瑜的嫁妆,三五件衣衫就盛了一箱。

好在,杨怀瑜并不看重这些。只是有些好笑,半年前,杨家就大张旗鼓地准备嫁妆,到现在竟连她的嫁衣都没准备,新作的衣衫也没几件,充作妆奁的还是旧时用的那些。

却原来,杨家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真将她嫁入韦家的打算。

八月十八,秋意微凉。

杨家前所未有的热闹。杨怀瑜一大早就被叫起来,焚香沐浴,又请了全福夫人替她梳头,一直忙到中午。中午只稍稍用了些点心 ,因怕弄乱了发髻,她也不敢小憩,坐着打了个盹。

申初,震天动地的锣鼓声中,杨怀瑜上了喜轿。

韦昕并未亲自上门迎娶,代替他的是青桐。

杨怀瑜早听青楠说过韦昕的打算,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两家相距不远,纵然轿夫绕了个大圈,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行礼倒是韦昕亲自出马。拜过堂,杨怀瑜被簇拥着送入洞房,韦昕则陪宾客饮酒。

头上蒙着喜帕,杨怀瑜默默地坐在喜房里等待,喜娘陪在旁边絮絮地说着刚才热闹的场景,又说韦昕风姿之美,惊呆了在场无数男女。

杨怀瑜隐隐期待韦昕穿喜服的样子,该与穿朝服有些不同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碎杂乱的脚步声走近。喜房的门猛地被推开,酒气扑面而来。喜娘与丫鬟们的行礼道贺声次第响起。

韦昕淡漠地说了句,“你们出去吧。”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喜娘等人不敢多语,连吉祥话都没说完,就悄悄退到门外。

衣物窸窣,黑色绣着并蒂莲花的靴子出现在眼前,杨怀瑜莫名地感到紧张,双手不自主地交握在一起。

身边的床板一低,有人坐了过来。接着,喜帕被挑开,韦昕俊雅的笑脸出现在面前。杨怀瑜一呆,想起喜娘的话,韦大人风姿之美世人难及。

虽然看多了他的笑容,可他还是能轻易地教她失神。

韦昕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而后除掉她头上碍事的凤冠。

杨怀瑜秋水般的眼眸柔柔地看向他。韦昕心中一荡,将她揽至怀里,温柔地吻了下去。吻,浅尝辄止,杨怀瑜听到他低低的话语响在耳畔,“这三日,先委屈你了。”

杨怀瑜尚未反应过来,韦昕去桌上取了酒杯来,轻笑,“差点忘记交杯酒了。”

杨怀瑜接过酒杯,手臂环过他的臂,视线不由地落在他脸上,四目纠缠胶著,不舍得移开。

喜娘与丫鬟们静静地立在喜房外。时辰尚早,外院筵席上的吵闹喧嚷声隐约入耳。

喜娘暗笑,新郎官到底沉不住气,等不及席散就来看新娘子。

正想着,忽听屋内一声巨响,又有杯碟落地的当啷声。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喜房的门蓦地开了,走出来满脸铁青的韦大人。喜房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喜娘一咬牙,进了喜房。只见屋正中的圆桌倒翻在地,杯盘菜肴满地都是。床上帐幔垂着,隐约见到有人抱着枕头在哭。

第二日,坊间盛传,素来清贵的韦大人新婚之夜拉着宾客喝了一夜酒,而杨家二姑娘在喜房里哭了一夜。此言一出,有人信,有人不信。

不久又有传言,说韦大人连着三日宿在书房,杨二姑娘则连续三日没出喜房的门。此话倒是所有人都信了,因为杨二姑娘成亲第三日没有回门。

流言长了腿一般跑到皇宫里。景德帝好奇心起,召来杜离求证。

杜离支支吾吾地回:“此事千真万确,当时大人进了洞房不过半个时辰就匆匆出来了,新房里的杯子盘子洒了一地。杨二姑娘眼睛哭得都不能见人了…大人说,此生与杨家势不两立。”

景德帝眼神闪烁,不知是喜是忧。

成亲第四日,韦昕责令杨怀瑜搬出正房,搬到了极偏僻的偏院去住。采薇愤愤不平,“姑娘明媒正娶过了门,为什么要住偏院?”

杨怀瑜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让住哪里,就住哪里吧。”

采薇不再言语,脸上仍是带着气,默默地收拾物品。

杨怀瑜出嫁只带了六个陪嫁丫鬟,其中采薇跟惜荷是原本就跟着杨怀瑜的,另外四个都是新买的。青楠倒是依旧跟着她。

前几日,杨怀瑜睡得不错,眼睛虽然红肿,精神却是极好的。如今又换了住处,倒是突然认起床来。

既然睡不着,她也不勉强,打发了丫鬟,自己歪在床上看书。

熟悉的脚步声愈走愈近,竹香淡淡,韦昕突然出现在床后,吓了杨怀瑜一跳。

“你从哪里进来的?”杨怀瑜放下手中的书,她以为他会从正门进来。

韦昕拉起她的手,“跟我来”,转到床后帐幕里,那里藏着一扇门,推开便是长廊,长廊两侧嵌着灯盏,幽幽地亮着。拐过两个弯,再推门,迎面就是书房后面的温泉。

杨怀瑜奇道,“原来通到这里。是原本就有,还是你设计的?”

韦昕笑着捏捏她的脸颊,“这所宅院是英宗皇帝时,武康伯的住处,想必那时就有此长廊。倒是方便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难怪他教她搬到偏院。杨怀瑜重重掐了下他的掌心。韦昕吃痛,捉住她的手,低声问:“恼我了没?”

杨怀瑜展颜一笑,摇摇头。

韦昕又问:“想我没?”

杨怀瑜一愣,又欲摇头,韦昕已俯身下来,急切地攫住她的唇,“我可是想你了。”双手紧扣住她的腰,将她困在怀里。

杨怀瑜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又羞又惊地望着他,韦昕伸手盖住那双流动着莹莹光华的眸子,“你可知,这三日我忍着不去见你,有多辛苦。”

杨怀瑜急忙挣扎,“不能在这里。”

她不排斥与他做那回事,可此处并没有床。

韦昕笑着抱起她,掀开帐幕,重重纱帘里,竟有一间极雅致的屋子。韦昕将她轻轻放到床上,解释道:“平常在书房晚了,就歇在这里。”

杨怀瑜本是要安歇的,只穿了白绫中衣,一头乌发用丝带束了垂在脑后。如今丝带不知何时掉了,墨黑的长发散了半床。

韦昕坐在她身旁,绕起一缕发丝,指尖传来顺滑的触感,长发缠着手指上,然后松开,瀑布般泻下。他的眼眸如墨似漆,胶着在她身上,其中蕴含的深情瞎子也看得到。

承受不了这样的注目,杨怀瑜羞怯地阖上眼睛。韦昕低笑,“这就害羞了?”将身上的直缀褪去。杨怀瑜听到衣衫剥落的声音,眼睛闭得更紧,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韦昕看到杨怀瑜薄薄的单眼皮下抖动的眼珠,不禁好笑,轻轻吻上去,一手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襟。

外间明亮的灯光透过纱帘已变得昏黄柔和,照在杨怀瑜身上。她的肌肤如玉,散发着柔润的光泽,面上早已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韦昕带着热气与湿意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眼皮上,鼻梁上,又停在她水色的唇上,辗转厮磨。

杨怀瑜的双手无处可放,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韦昕低低一笑,捉起她的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压在她的头顶。火热的吻继续往下,滑过精巧的锁骨,落在胸前的两粒樱桃上,轻轻地啃咬,直到樱桃微微挺立。

上一次,两人都是初涉情/事,单纯地靠着本能摸索试探,不过是浅尝辄止。这一次杨怀瑜依旧生涩,韦昕却不知从何处学会了撩拨人,轻柔的手抚摸着她光洁柔滑的肌肤,所到之处,白玉般的肌肤就染上粉色,激起层层细小的颗粒。

燥热酥麻,说不清的感觉,从他碰触的地方蔓延到全身。杨怀瑜身子软得似水,口中溢出破碎的呻吟,气息却变得急促,身体的某处急切地渴望着被填满。

“怀瑜,怀瑜”韦昕低低唤着她的名字,慢慢进入她的体内。

火热的身体,紧密的贴合。有隐约的撞击声和润泽的水声响动。

起初的疼痛很快被难以言说的快感代替,杨怀瑜眼神迷离,雾气氤氲,茫然不觉间,一滴珠泪滑落,悄无声息地湮灭在床单上。

终于,一切归于安静。韦昕覆在杨怀瑜身上,亲吻她眼角的泪,“怎么,还是疼吗?”

杨怀瑜摇头,伸手描摹他脸庞的轮廓,低低回答:“不怎么疼,就是觉得你很好看。”话未说完,脸上红晕又生。

韦昕凝视着她,四目相对,眼底唯有对方的身影,笑容慢慢洋溢出来,眼底眉梢都染了喜意,彼此心头都是一片平和。

两人相拥无言,杨怀瑜蜷缩在韦昕怀里,闻着他身上浅淡的竹香,倦意上来,慢慢阖上了眼睛。韦昕搂着她,拂开因汗湿沾在她脸颊的秀发,瞧着她稚气犹存的脸,竟是痴了过去。

半晌,悄悄下床,拧了温热的帕子来,替她擦身。

他从未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虽是第一次,却得心应手,心甘情愿,甚至快乐而满足。

他爱着她,亦被她爱着,有什么能够比相爱的人也相知相许更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写这段床上事,看了许多湾湾小言,直看得春心荡漾~~恶补了许多知识之后,终于炮制出这章~~~~已是极限了~~掩面遁走~~~~

两心知

杨怀瑜自梦中醒来时,已是在偏院自己床上,海青色的纱帐低低垂着,枕畔有淡淡竹香。这香气一下子让她想起昨夜近乎疯狂的一切。

赤/裸裸的身体,赤/裸裸的欲望,她怎么会做出那种羞死人的事情,而且外间的灯光透进来,看得一清二楚。

杨怀瑜的脸臊得通红,平息了一阵才慢慢坐起来。

中衣换了新的,不知是采薇还是韦昕换的。若是采薇,自己满身的红印岂不尽入了她的眼。可若是韦昕,那也不妥。

杨怀瑜摇摇头,不愿在纠结这些事情。

采薇许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姑娘醒了,早饭准备好了,现在就吃还是待会再用?”

杨怀瑜问:“什么时辰了?”

采薇笑道:“都辰正了。”

杨怀瑜羞赧失色,以往在杨府总是卯正就起,准时给杨夫人请安,没想到今日竟是这么晚了。

采薇侍候她净面,又拿篦子一边细细地梳理她的长发,一边絮絮道:“青楠说府里并无长辈,大人亦不需姑娘伺候,所以就由着姑娘什么时候醒都行。青楠倒是起得早,去后院练了半天功,如今缠着惜荷教她绣花。”

青楠在德州绣的那条帕子到底没好意思送给月影,她说待绣得能拿出手来再送,否则平白惹人笑话。

想到月影,杨怀瑜随口问:“月影在干什么?”

采薇将她的头发尽数盘在头上,用丝网罩了,道:“先前跟青梧不知嘀咕啥,这会该是回屋了。”说吧,举了镜子给杨怀瑜看脑后的发髻。

杨怀瑜有些惊讶,采薇竟给她梳了个流云髻。流云髻是妇人发式,她还不曾梳过。

采薇打开红漆雕梅花的妆盒,指着副嵌琥珀石的赤金簪子,“姑娘戴这个吧。”

杨怀瑜打量一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就见镜子里的采薇将簪子插在发髻上,又选了枝大红牡丹绢花别在一旁。

整个人立刻华贵起来。

采薇满意地笑了,又低声道:“韦大人与老爷官阶一样,本以为这里的规矩定然不少,没想到韦府竟不讲究这些。咱们府里,小厮轻易进不得内院。这里可好,我一早出门看到好几个侍卫在门口晃悠,见了我也不避讳。青楠跟他们熟悉得很,有说有笑的。”

杨怀瑜忙道:“俗话说入乡随俗,咱们到了韦府就依他们的规矩。你若见青字辈侍卫,也得客气点,他们可都是大人的心腹。”

采薇应声道:“姑娘放心,我岂是不懂分寸的人。听青楠说,韦大人贴身伺候的都是侍卫,韦府的丫鬟极少,就灶上以及洗衣房里有那么三两个,轻易见不到。”

杨怀瑜想了想,以往来韦府那么多次,还真是从来没见到丫鬟,连婆子都没有。

那韦昕的衣物都从哪里来,难不成都是绫娟做的?

当日在郾城,她清楚地看到韦昕袍边的绣花与她嫁衣上的绣花出自同一人之手,所以才断定绮锦坊刚搬到郾城不久。韦昕虽然衣着奢华,可也用不着劳民伤财地到郾城做衣裳。

杨怀瑜想了想,叮嘱采薇,“抽空问问青楠,韦家可有现成的衣料,还有若有小厮出门,让他去绣坊将各色丝线都买些回来。”

采薇痛快地答应着,出门吩咐摆饭去了。

吃罢饭,青楠陪着杨怀瑜在府里转了一圈。韦府是座五进的大宅院,头一进与杨府一样,是倒座花厅。第二进基本空着,没人住。第三进面积最大,其中又有许多个小院落,韦昕的住处与书房以及杨怀瑜的偏院均在第三进。第四进以及第五进住了侍卫及下人。

杨怀瑜一边看,一边暗暗记着路。

采薇好奇地问:“韦府这么大,怎么只有草木不种花?”

青楠道:“四年前搬进来时,花还不少呢。后来大人让全拔了,都种上树。”

杨怀瑜笑道:“其实韦府应该少种树为好。”

采薇不解其意。

杨怀瑜简略地解释,“防刺客。”

杨重运高风亮节美名远扬,自然用不着如此戒备,韦昕可是臭名昭著,平日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不知有多少。

青楠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面色虽变了变,却不再给她使脸子。

三人一路走着,时不时遇到巡视的侍卫与护院,都弯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喊“夫人。”

果真如采薇所说,韦家确实不像杨家有那么多规矩。

第三进院子尚未逛完,采薇有点气力不支,脚步慢了许多。

杨怀瑜笑道:“快晌午了,太阳正毒,今天就到这里吧。”又转头问青楠,“不知大人有没有宅院的图纸?”

青楠犹豫片刻,“我也不清楚,待大人下了衙问问青桐吧。”

杨怀瑜就问:“大人何时下衙?”

青楠道:“不一定,有时候下了早朝直接就回府,有时候在六部待到未时或者申时才回。”

说了跟没说一样。

杨怀瑜笑笑,掉头往回走,不过走了一步,又顿下步子。

只见,不远处的角门徐徐打开,进来一匹高头大马,马上是藏青色衣衫的杜离,然后是顶四人抬的官轿。

青楠低声道:“这倒巧,大人竟然午时未到就回来了。”

轿子自她们身旁经过,采薇与青楠忙曲膝行礼,轿子丝毫未停,又向前走去。杜离倒是下了马,朝杨怀瑜行了个礼,又翻身上马,跟在轿旁。

采薇气道:“韦大人太会摆谱了吧,连声招呼都不答。”

青楠偷眼瞧着杨怀瑜。杨怀瑜神色却极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午饭仍是各在各的院子里吃。菜较之杨府亦是简单且清淡了许多。杨府通常四冷碟,四果蔬,四热菜,而热菜中有素有荤,三日之内绝不重样。

韦府的午饭却只两碟冷盘,分别是雪里蕻跟拌三丝,四碟炒菜是金黄酥脆的煎黄花鱼、青翠欲滴的香菇油菜、清淡爽口的红油笋丝和香气扑鼻的酱肉肘子 ,都是杨怀瑜喜欢吃的。

他在人前不理她,可该用心的地方,一点都不曾疏忽。

杨怀瑜心里好笑,又觉得日子不该是这样过法。细嚼慢咽地用着饭,心中有了计较。韦大人瞧不上杨家女,有意冷落她。她可以对韦昕一见钟情,主动投怀送抱。

主意一定,遂吩咐采薇沏壶热茶。

采薇很快走进来。杨怀瑜瞟一眼青色茶壶上牧童横笛的图样摇摇头,“换把最普通最便宜的茶壶来,别用好茶,浪费。”

采薇照样沏了来。

杨怀瑜看向青楠,“带我去给大人送茶。”

青楠脸上显出难色,“大人喝茶极讲究。”这种品相的茶壶,再好的茶叶大人都不见得尝一口,何况杨姑娘还特地吩咐别用好茶。

杨怀瑜别有意味地笑,“带我去就是了。”

韦昕正歪在罗汉榻上养神,只等着消消食,好好睡一觉。昨夜折腾了半夜,清晨又一早起来上朝,已经有些精神不济。

昨夜其实仍是意犹未尽,可杨怀瑜年纪尚幼,正是嗜睡的年纪,他不愿太过勉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