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神色有些难辨,“大人,宏光寺那边已经探查过了,尚未发现什么异样。那里安排了四个人蹲守…刚才在寺庙遇到月公子了。”

月影也去宏光寺,必定是杨怀瑜让他察看情况。

她与他想到一起了。

研了墨,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想了想,又用柳体,颜体分别写了一遍。试着写杨怀瑜那种簪花小楷,却是不行,少了清丽婉约之势。

心终于安定下来。

天色渐暗,青桐在窗外焚艾草,晚风带着雨后的清新和艾草的苦香幽幽地吹进来。

韦昕藏在夜色里,静静地等待。

心蓦地狂跳起来。胸口隐隐作痛。

不久门外响起青桐沉稳的声音,“姑娘请进,大人在屋内。”

接着,便是那管轻柔糯软的声音,“怎么不点灯?”

门无声地被推开,走进来窈窕袅娜的身影。

韦昕不吭声,孩子般,等着她发现自己。

衣裙窸窣,她的身影越来越近,韦昕伸手一拉,将她揽至怀里。

不说话,只紧紧地抱着她,她未梳发髻,乌发用丝带束了垂在脑后,发出淡淡幽香。

韦昕玩着她的秀发,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好半天才开口,“对不起,不该把你置于险地。”

杨怀瑜偎在他怀里叹息,“是我让你为难了。若不是我,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韦昕摇头,低声道:“我素来心思重爱算计,可这次实在是我错了。”顿了顿,续道,“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想再理我。”

那样高傲的清贵的韦昕,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地与她说话,杨怀瑜心里软得发涨,“大庭广众下,不好与你说太多,而且我着急回去告诉老爷,让孟家做好防备…苏和是个极难缠的人,无赖,不讲道理。他这次要运十万斤粮食回瓦剌,你可有办法?”

韦昕皱眉,“运粮食倒容易,就用枫霜阁当初贩私盐的法子就行。到了漠北,林淮扬会帮忙。只是我想早点找出南宫逸来。我答应过萧如是,待枫霜阁的事情了了,就辞官。我们到藏南接了祖父与母亲,一同住在江南可好?”

能跟他在一起,自然是好的。可他的祖父与母亲能认同她的身份吗?杨怀瑜不确定,可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迟疑地开口:“苏和提到两次觉得我长相熟悉。想来他见过南宫逸或者南宫诫。不如我将计就计一路跟着他,他回瓦剌前必会与南宫逸的人接头。他不晓得我会武,而且身边的侍从不会太多。我见到南宫逸会找机会溜走。你以为如何?”

“不行,”韦昕一口拒绝,“我不会再让你冒险。我们不急在这一刻。”

“如今是盛夏,若是秋冬时分战事起了,即便找出南宫逸来,怕也迟了。”杨怀瑜低语。

韦昕缓慢却坚定地说:“放心,怀瑜,一切有我。你只安心等着当新娘就好。”

听他提到新娘子,杨怀瑜摸索着掏出晌午韦昕塞给她的玉佩,“红线打的络子,你确定要戴?”

韦昕起身去点灯。杨怀瑜止住他,“别去,待我走了再看。就这样黑着说话挺好。”至少脸红的时候,他看不见。

韦昕细细摸了一会,轻笑,“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同心结里藏了什么?”

呵,他竟是猜出来了吗?她不想让他看,是因为害羞啊。

依在他怀里,柔柔道:“是丝线里夹着东西。”

丝线里能夹什么?只能是青丝。

青丝,情丝啊。

韦昕心中激荡,低头吻了下去,她的唇柔软温暖,带着丝丝甜。又想起,她明知道自己的意图,还是有意地在街上拖延那么久,以致于…韦昕的吻越发温存而细致,似是捧着珍贵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杨怀瑜却想起走出望江楼,看到撑着油纸伞的他的那刻,原本惊惶的心骤然安定下来。他不会武,身子亦不强壮,可站在他身旁却很安心,很安全。

喜欢与他在一起,可是也会内疚,若没有她,他本可以如从前般云淡风轻,随心所欲,可现在,她看到他面上的倦容,看到他眼里的不安,心是会很痛很痛。

她的事,让她自己去解决吧,她不想他如此辛苦。

温顺地靠着他,由着他予取予求。韦昕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轻轻推开她,“我去点灯,好几天没正经看看你了。”

说着,燃了火折子,杨怀瑜忙取来灯烛。

屋子顿时亮起来。

杨怀瑜一身素衣,脸上脂粉未施,在灯光的辉映下温婉淡雅,可双唇却格外娇艳。韦昕看她低眉顺目极为害羞的样子,不由好笑,起身道:“帮我把玉佩系上。”

她弯腰的时候,长发如瀑披散下来。

韦昕想到同心结里编着的青丝,感慨又满足,唇角不自主地弯起。

杨怀瑜不解,“有什么好笑的?”

韦昕随口答:“去年秋天你才到我胸口,现在已到我肩头了。再长这么高就刚刚好。”在她头顶比划了一虎口的长度。

杨怀瑜打趣道:“我要高过你,每天让你仰视我才行。”笑着侧头,瞧见了铺在长案上的纸,上面似乎写的什么,遂探询般看向韦昕。

韦昕端起灯,道:“看看我模仿你的字如何?”

视线落在纸上,杨怀瑜不由怔住,整页纸满满地用不同字体写着同样的话——普天皆王土,万物均如尘;瑜乃心头痣,生死永不弃。

她是他的心头痣啊,舍不下,除不掉。生随着他,死随着他。

杨怀瑜细心地将纸对折,再对折,轻轻问:“送给我可好?”

若她想,整个人都是她的,何况一张字纸。韦昕重重点头,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

想到她的时候,这里会很痛,痛中夹着甜蜜。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匆匆又要离别。

韦昕送她出门。西天挂着一弯上弦月,柔柔散着清辉,几颗星辰灿烂,亮得耀眼。

月影依在马车旁,不远还站着一人,一身青色劲装显得身形极为婀娜,可望过来的目光却很冷漠。

韦昕道:“青楠已自漠北回来,让她跟着你。”

杨怀瑜思量片刻,点点头,郑重叮嘱,“明日去宏光寺,切记小心。”

韦昕握住她的手,紧紧攥了攥,才放开。

已近深夜,路上几无行人,马蹄踏在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杨怀瑜看着坐在对面角落里的青楠,问:“云姑娘过得如何?”

青楠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挺好。”

杨怀瑜无奈地长呼一口气,青楠第一次见她就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她跟着云初晴的时候却整日嘻嘻哈哈笑逐颜开。

或者她们天生就不对付吧。

杨怀瑜不愿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伤脑筋,遂不再开口。

回到柳树胡同,杨重运去孟府仍未回来。杨怀瑜心头闪过一丝疑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吩咐采薇给青楠收拾屋子,青楠照例惜字如金,只说了声,“不用”,就在杨怀瑜卧室的外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采薇偷眼看了看杨怀瑜,杨怀瑜回了一个“任她去吧”的眼神。

采薇笑笑,伺候着杨怀瑜更衣洗漱。

外间的丫鬟守夜时,为方便走动,总会亮着一盏灯。采薇将灯调暗了些,正要靠在美人榻上打盹,青楠轻呼一口气将灯吹灭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射进来,青楠手里的长剑冷芒闪动。

采薇悄声道:“青楠姑娘,合会眼吧,不必这么紧张,家里有护院,而且月公子就在前院。”

青楠淡淡说了句,“我是侍卫。”再无别话。

采薇不好再劝,手肘支着头,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不晓得迷糊了多久,采薇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窗纱已经发白,青楠并不在屋内。探头瞧了瞧更漏,才刚寅初,蹑手蹑脚地进了里间,拔步床垂着两层帐帘,模模糊糊地看不请里面的人。

静静地立了片刻,并没有熟悉的呼吸声。

采薇暗想不好,掀开帐帘,床上薄毯散乱,杨怀瑜已然不见。

采薇脸色煞白,第一个念头就是姑娘被劫持了。

杨怀瑜是自愿被劫持的。

此时的她正坐在疾驰的马车上,依着大红满池娇的靠枕打盹。

身旁的青楠看她毫无惊慌之色,倒是起了几分敬意。

车窗用纱糊了,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只隐隐觉得天快亮了。自柳树胡同出来已近两个时辰,青楠默默估算着行走的里程,想着沿途如何留下暗记。

耳边传来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青楠侧头看,杨怀瑜已经睡着了。

熟睡中的她,双唇微启,长长的睫毛乌黑油亮,扇子般温顺地遮住了那双动人的眼眸。她的神情不像白日那般沉静自若,反倒有几分天真单纯。

原本不理解从不对女子动心的大人为何对她情有独钟,可经过今天的事,青楠仿佛有些明白了。

大约丑正,屋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悄悄移到门口,用剑拨开门。蒙面人方跳下,她一剑刺了过去,不料蒙面人武功甚为了得,轻巧地避开长剑,反而飞刀刺向她的面门。她以一敌四完全处于下风,考虑到杨怀瑜会武,她拼命拖住他们想争取多一点时间以便让杨怀瑜逃走。

没想到杨怀瑜却衣饰整齐地走了出来,不屑地道:“我料定小王爷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既然想让我跟他走,就得客气点。伤了我的丫鬟,你们回去如何复命?”

那四人呆了片刻才恭敬地拱手行礼:“我等鲁莽,请杨姑娘恕罪,小王爷正等着杨姑娘。”

杨怀瑜淡漠地说:“我父亲以及孟府的人应该无恙吧。”

蒙面人低声道:“小王爷说了,只要见到杨姑娘,杨老爷以及孟家上下毫发无损。”

杨怀瑜讥笑,“都说瓦剌人热情好客,可好客到这种地步,却实在少见。客人不上门还不行。”

那些人神情平静,毫无愧色,只说了声“失礼了”,然后架起她们两人跃出围墙。墙外有马车等着,马蹄上包了麻布,跑起来悄无声息。

在车里,杨怀瑜伸手在她掌心写道:稍安勿躁,伺机传信。

看着她镇定的样子,青楠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苏和会来劫持她,而她一早就做好了被劫持的准备。

杨怀瑜计谋得逞,青楠却十分郁闷,如果大人知道杨姑娘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劫走了,还不知会怎样惩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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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花

良久,杨怀瑜自睡梦中悠悠醒来,身子酸痛得厉害,果然享受惯了的人,最是捱不得劳顿之苦。

窗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似是进了城。

青楠盘膝静坐,好像在练功,杨怀瑜想了想,就没打扰她,自己用指作梳,整理了散乱的鬓发。

马车终于缓缓地停在一座僻静的小院前。

杨怀瑜细细地打量,面前的宅院与盛京及郾城的风格截然不同,盛京多是四合院,宽门大户,很是亮敞。这里却是别致的马头墙,高墙封闭,马头翘角,高墙与马头错落有序,门楼上的青砖雕了花草纹样,雅致如画。昨夜许是下了雨,白墙上有雨水的痕迹,浅浅淡淡的。看样子,不像北方的建筑,倒有几分江南的味道。

杨怀瑜侧头对上青楠的眼神,两人均迷惑不解,若是苏和要回瓦剌,该朝北走才对,怎么竟是往南行了。

进了门,是个天井,角落有株紫薇花,开了满树红花,团团簇簇极为鲜艳。

杨怀瑜想起“薄肤痒不胜轻爪”的词句,好奇心起,遂走到树旁摸了摸光滑的树干。紫薇花立时枝摇叶动,浑身颤抖。她不禁一笑,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紫薇树果真是名符其实的痒痒树。

屋内传来嬉笑声,“独门深院谁相伴,晓露初绽紫薇花。杨姑娘,一路安好?”接着走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白衣公子,看似单纯的娃娃脸上挂着浅笑,两只酒窝忽深忽浅。

杨怀瑜看到他毫不惊讶,平静地说:“素闻瓦剌人豪爽正直一诺千金,没想到小王爷却言而无信,明明约了人到宏光寺见面,不想竟然失约?”

苏和面上稍显尴尬,随即干笑道:“古话说兵不厌诈,我要脱身,自然只能将韦大人的视线引到宏光寺了。杨姑娘不会因韦大人在宏光寺白等而心疼吧?”

听了此话,杨怀瑜启唇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王爷呢。韦大人俗事缠身公务繁忙,小王爷给他个机会去寺里放松精神,他必然玩得很舒心。而且,十万斤粮食的差事落不到他头上,我们也不必担着勾结外贼的罪名了。”顺手摘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紫薇花,拿在手中瞧了瞧,戴在了发髻上。

苏和脸色变了变,微笑着赞道:“真正是人比花娇。”

杨怀瑜一把将花摘下来扔了,问:“如今已过了辰时,小王爷可否允我吃点东西?”

苏和忙道:“饭菜早已准备好了,杨姑娘请进。”

天井四周是回廊,回廊以木格窗间隔空间并采光。格窗上雕着平安如意五谷丰登等图样。苏和带着她们走过回廊,到了中厅。中厅里摆着黑色桌椅,桌上果真已摆好了稀粥小菜,还有两三样点心。

杨怀瑜毫不客气地坐下,轻声细语地说:“小王爷,您在这里我吃不下。”

苏和稍愣,想起在济南府开封府时,他与她同桌共食,她也没有半点吃不下的意思,怎么到了这里竟然又摆起大家闺秀的谱来了。可他终究不愿忤了她的意,笑眯眯地说:“那我先到偏厅里坐会,等你吃完了再过来。”

苏和一走。杨怀瑜赶紧招呼青楠同坐。青楠向来我行我素不太讲究主仆之分,而且在她心里除了韦昕外,从没把别人当主子,所以并不推辞,坐下就吃。

杨怀瑜虽饥饿,吃相仍极斯文,小口喝粥,慢慢咀嚼,一边吃一边偷眼打量四周,发现并无人注意她们,才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青楠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吃过饭,杨怀瑜借口消食,沿着回廊走了一圈,又到了前天井。炎阳投射进天井,柔和了许多。坐在回廊的靠椅上,杨怀瑜隔着格窗折了一大枝紫薇花,放在膝头把玩。玩够了,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来,回廊下有阴沟,沟里尚有昨夜积的雨水,缓缓地流淌。杨怀瑜兴之所至,把花瓣一股脑扔进了阴沟里。

苏和在二楼临窗而立,看到杨怀瑜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好笑,又有几分内疚。她平日多得是丫鬟陪伴,如今闷在这里无事可做,想必甚是无聊。

想到此,下楼来,对杨怀瑜道:“若不嫌热,就到外面逛逛,午饭也不回来吃了。”

杨怀瑜连忙答应。

因一路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杨怀瑜累得腰酸背痛,坚决不肯再坐车。苏和也不勉强她,陪着她慢悠悠地走。

小城不大,却很清雅,城中一条小河九曲十八折,河边杨柳成行,雨燕成双。河面上乌篷船三三两两地停着,船舱里坐着青花布衣的采莲女,聚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隐隐有笑声入耳。就有一女子,嗔怪着摇一把橹,乌篷船轻盈地漂远,徒留圈圈涟漪层层散开。

若能与韦昕泛舟河上,定也是极好的事吧。杨怀瑜看着回复平静的水面,一时有些痴了。清风吹拂,柳梢擦过她的发髻,她顺手攀下一枝,搅动河面,惊起水花无数。

苏和道:“前面有裁缝铺子,此次出门仓促,又该添置衣物了。”

杨怀瑜道:“这回你不会趁机勒索了吧。”

苏和笑道:“当然不会,你如今跟了我走,理应我买给你。”

杨怀瑜沉静不语,纤手揉搓着柳叶,一片一片摘下来洒了一路。

入夜,随从阿穆捧着满把花瓣与柳叶闪进苏和的房间。苏和端详着花瓣上的指甲掐痕,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阿穆摇头,“属下不知,可属下猜想这必定是一种暗记。杨姑娘借此来传递消息。”

长在侯门深院的尚书千金会有如此心计?苏和微笑,想到那张温婉沉静的脸,低声道:“不必拦着她,她要想传就由着她。”

阿穆愣道:“这…”

苏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本王让她传,可没说让她将消息传出去。本王想看看她还有些什么花招。”

阿穆钦佩地点头,“王爷高明。”

苏和摆摆手让他下去了。待阿穆走后,苏和看着满桌的花叶,喃喃自语,“本王还真小瞧了你。不过,要与本王比肩,仅有这些招数还不够。真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休整了两天后,杨怀瑜又坐着马车上路了,手里依然是一枝紫薇花,一片一片地花瓣摘下来,扔到窗外。

苏和骑马在车外笑,“杨姑娘真有雅兴。”

杨怀瑜撇嘴,冷冷地说:“古有褒姒烽火戏诸侯,如今我不过摘几朵花,小王爷就看不过眼了?”

苏和忙解释,“本王觉得好奇,想看看杨姑娘撕了这么多天花瓣,到底何时才能厌倦?”

杨怀瑜将整枝花扔了出去,“现在就厌倦了,小王爷可满意?”

苏和讪讪无语,骑马赶到了前头。

青楠看了看杨怀瑜,第一次主动开了口,“杨姑娘在花瓣上做了暗记?以前那些都被小王爷收走了。”

“没有,就是好玩。” 杨怀瑜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解释道:“目的有两个,第一,迷惑苏和,他现在以为是暗记,过两天便会发现这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心思,没什么花样,就会心生愧疚,放松警惕,到时候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用同样的方式传递消息了。第二呢,若不给那些随从找点事干,把他们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你又怎么可能传递消息出去?”

青楠暗忖,“难怪她入了大人的眼,却原来跟大人一样长着会算计的弯弯肠子。”

路上走走停停,杨怀瑜照旧花不离手,苏和仍是警惕着,每天尽数将她撒落的花瓣收集起来毁掉。杨怀瑜心知肚明,越发扯得起劲,不时与青楠打赌猜花瓣的数目。马车里欢声笑语,只累坏了日日跟在后面的阿穆。

这日黄昏,一行数人来到了苏州城。

苏州城内河网交错,湖荡遍布,水陆并行,河街相邻。苏州河畔,白墙黛瓦的宅院密密匝匝地一眼望不到尽头,间有修竹花海,景致秀丽柔美。连路上行走的男子也多着长衫,面容白净举止斯文。

苏和带着他们落脚在苏州河畔的客栈,隔着窗子能看到白帆悠悠。静静的河水映着两岸错落有致的灯笼与天上点点繁星相映成辉,一城繁华如梦。

杨怀瑜在房里悄声对青楠道:“韦昕在此处有宅院,必定也有其他据点。明日出门你设法联络他们。”

青楠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大人竟然连这个都告诉她。

杨怀瑜笑笑,低头看着裙边,同心双结,鸳鸯交颈。这一路走下来,消息传了无数却不知韦昕能否收到。她不想让他担心。

第二日用过早饭,苏和果然带她出门游览。

杨怀瑜敏锐地察觉,到了苏州城的苏和与平常大不相同,往日的嬉皮笑脸一扫不见,神情中却多了凝肃沉重。

苏和看着眼前古朴的园林,秀美的河水,言语里含着淡淡的忧伤,“杨姑娘,你可知我为何来苏州?”

为何来苏州?

有灵犀

为何来苏州?

杨怀瑜反问,“王爷不会是看看万晋王朝的河山有多美,然后想象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情景吧?”

她在他面前,说话一向刻薄,不留情面。

苏和苦笑,“我娘生在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