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恭敬地回道:“皇上,男的按律当处以腰斩极刑,女的送去骑木驴,而后充军为妓。”一听到腰斩二字,谢彪的身子便抖得跟筛糠似的,更是吓得尿了裤子,霎时,整个百鸟宫都闻到一股子腥骚味。
白着一张脸,夏荷虽然表面上显得比谢彪要镇定许多,但眼看着铭帝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滥杀无辜,夏荷终于绝望了。在这深宫多年,每日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本以为终可以享受几天,却不想才是噩梦的开始。
骑木驴已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却不想还有一条充军为妓,那岂不是比死更让人痛苦。夏荷终于再没有任何求生的念头,悲呼一声:“老天不开眼啊!”而后,她挣扎着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撞上了百鸟宫的凤纹墙柱。夏荷倒地之时,头上血涌如注,额角更是可怕地凹进去了一块,可见她求死之心的坚决。
她睁大了红肿的双眼,死也未能瞑目而终。夏荷的死相可怖,吓得那些妃嫔们个个尖叫着捂住了双眼,有胆小的已然嘤嘤哭泣着想要离开现场。
东宫内,夏侯昭负手而立,身后是灵云忙碌的身影,却是在忙着为他泡上一杯上好的龙井。
一人疾步行来,打断了这和谐的一幕。夏侯昭幽幽转身,看向来人,对灵云说了一句:“云儿,先别忙了,我有事和小桑谈。”
闻言,灵云一愣,要是换了平时,夏侯昭绝不会这么支开她的,灵云一时心内不悦,迟迟不肯离去。看出灵云的心思,夏侯昭倒也不生气,只叹道:“我是为你好,怕你听了心里不舒服。若你执意要听,我也不瞒你。”
见夏侯昭如此一说,灵云倒真是舒开了笑脸,又开始忙活着一道道的泡茶工序。小桑见夏侯昭也并不怕灵云听到内情,也就毫无顾忌地开始汇报:“殿下,一切都如您料想的一般,不过,那个夏荷自尽了。”
“嗯,倒还真是个烈女子,那玲珑呢?”夏侯昭显然对夏荷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玲珑就不同了,那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卧底在皇后的百鸟宫也有两年的时间了。
“殿下放心,已救了过来。不过那皇后当真心狠,要不是风云详跟着我一起去了后山,只怕玲珑就救不回来了。”对扔后山的做法,小桑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在后山看到玲珑体无完肤时,仍旧欷歔不已。
“救过来就好,我手下的人,又有哪个不是死里逃生的呢?”包括他自己,当然,这最后一句,夏侯昭只留在了心里。
“殿下,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小桑又问。虽然说玲珑的做证将矛头指向了谢彪,但毕竟铭帝还未正式宣布灵晚无罪。从他执意要杀谢彪和夏荷一事,就可以看出,铭帝根本就不愿为灵晚翻案。
灵云此时亦将泡好的龙井送到了夏侯昭手里,夏侯昭浅浅尝了一口,这才淡淡道:“不必了,接下来,该轮到风家的人操心了。”
“殿下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如果风青止、风青璇再加一个风云详也不能让父皇退步的话,那还有什么人能逼得父皇吐血?”夏侯昭无情地说着,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小桑没有回应他的说法,只是在心里加了一句:还有一个殿下,您。
事情已办妥,夏侯昭便让小桑先回去,不用随侍左右,自己则悠闲地喝着茶水,看着早已看了千百遍的东宫风景。
见夏侯昭一杯已尽,灵云温柔地为其又续上了第二杯。夏侯昭对其温暖一笑,如当空的太阳一般耀目,灵云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手足无措得像个小孩子。
夏侯昭一直没有再开口,灵云也只是安静地陪伴在左右,看着夏侯昭俊美的侧颜出神。虽然没有出言相问,但灵云却仍旧对一个名字耿耿于怀。
“殿下,玲珑是谁?”
“百鸟宫的宫女,你应该也是听说了今天的大事,才这么问的吧?”夏侯昭笑笑,随口问道。
轻轻摇了摇头,灵云却说:“殿下,我想问的是,她是您的人?”
“呵呵,云儿果然聪明。没错,她是我的人,是我安插在百鸟宫的细作。”夏侯昭的坦白多多少少让灵云安心了不少,可夏侯昭的眼神却告诉自己,她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了。是的,她看得出来夏侯昭的心里其实并没有自己,或者说,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别人。只是,在灵晚入宫后,看着夏侯昭一点点地开始有了变化,她的担忧也越来越甚。
以前,她只担心一个灵晚,可灵晚毕竟还是自己的妹妹,她的感觉还没有那么深。可现在,又来一个玲珑,虽然夏侯昭只说她是自己的细作,可他分明对她十分关心,所以,灵云吃醋了,才有了这一问。
“殿下,是云儿多心了。只是云儿也很好奇,殿下是如何说服那个名唤夏荷的宫女指认谢彪才是真凶的?”灵云很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不想让夏侯昭觉得自己小家子气。
夏侯昭笑笑:“其实不然,我并没有收买夏荷。只不过我能算到她会遇到的局面及处境,然后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让玲珑给她一点提示,以她的精明,自然知道如何自圆其说了。”
“殿下是说,夏荷所说,完全是她当时随意说的?”灵云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不相信夏荷能有如此本事。
放下手中茶杯,夏侯昭语重心长地对灵云说了一句:“这宫里,从来就没有蠢人,因为,愚蠢之人,是活不久的。”
灵云蓦地打了个冷战,为他话语之中的森然。她果真是被保护得够好了,虽然已练就了一副冷心肠,可对于夏侯昭口中的黑暗深宫,却是越来越觉得恐怖。
“殿下,听说那谢彪到最后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为何会这样?那人不该是这样的反应的。”灵云轻轻地说着,眉头也拧到了一处,显然百思不得其解。
夏侯昭又淡淡地笑开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让小桑给他下了点儿药而已。”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可那句下了点儿药,却让灵云恍然大悟。
“所以,他会对夏荷施暴,真的是因为药性?”
“不然呢?你以为谢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宫里胡搞?”他一直都很认真地回复着灵云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只是,这毫不保留的直言,也让灵云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她选的男人,似乎城府太深了一点儿,日后,她可有把握能紧抓他的人吗?
“殿下,果然神机妙算。”这似赞非赞的说辞,令得夏侯昭不由转脸看向灵云,却恰好见她又开始冲泡着另一壶的茶水。夏侯昭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看着灵云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着。
灵云知道他在看自己,心儿突突地跳得畅快,却小心地不敢破坏这气氛。要知道,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自己了。这一天,她盼了很久,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被关注的感受。
冲好了一壶新茶,灵云又点燃一根用过的短蜡烛,放在壶底的茶炉内。烛火虽弱,但那恰到好处的热度,刚好可以使茶壶中的茶水不至于那么快冷掉,也不会因为太热而不能入喉。
“云儿果真心灵手巧,居然想到如此好的办法温茶,这以后,不知谁有那么大的福气能娶了你回去,藏在深闺独宠。”夏侯昭突然说出来的这番话,令得灵云手一抖,几乎打翻了茶水。
猛地扑倒在夏侯昭的脚下,灵云勇敢而坚定地说:“如果殿下不想要云儿了,云儿自会落发为尼,长伴青灯。但云儿有一事相求于殿下,不要将云儿转赠他人,除非我死,否则云儿绝不从命。”
看着灵云绝然的表情,夏侯昭终于咽下口中要说的话语,再不提此事半个字。
三、生死秀
以安胎为由,云详又来到清苑看望灵晚,同行的居然还有夏侯煦。夏侯煦一眼就注意到了灵晚手上的伤。
“灵儿表妹,这是哪个浑蛋做的?”捧起灵晚的双手,夏侯煦心疼得直呼气。灵晚收回双手,不让他细看,不过,却也回复他说:“表哥,我可是进了天牢啊,能活着出来已属不易了,只伤了手,已是万幸。”
虽然知道灵晚说的确是实话,但夏侯煦仍旧咬牙切齿地说:“表妹,你放心,这仇表哥我记在心里了,有朝一日,我定要那混账东西跪下来求你放过他。”
闻言,灵晚但笑不语,心内却冷冷道:“有朝一日吗?我怕是等不了那么久的,龙傲天,下一个,就是你了。”不过,灵晚心里再恨,嘴上还是小心着,并不是不信任夏侯煦,只是担心他人太单纯,藏不了心事,于是又笑笑道:“表哥,不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更何况有三哥在,你不用担心我的手伤。”
听到灵晚如此一说,夏侯煦也笑了:“也对啊,三表哥医术那么好,一定能将灵儿的手治得如同以前一般嫩滑漂亮。”
“汉王原来对我的医术如此信任啊?”云详打趣地插着嘴,看着夏侯煦也笑了。要说这宫里最没有心机的,夏侯煦要敢认第二,也没有人敢说第一,所以,每每看到夏侯煦,云详都会觉得很放松,不用刻意地隐藏自己。
“三表哥哪里的话,要是连你的医术也信不过的话,那这全天下怕是没有好大夫了。”夏侯煦对云详的评价也是相当地高,因为对于夏侯煦来说,云详比这些宫里的亲兄弟们要亲厚得多。
三人各自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要知道,自灵晚入了宫,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快乐的气氛了。
只不过现下再比不得当初,既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那就只有一步步用心地走下去,而这也就是云详带着夏侯煦进清苑的另一个原因。他拿眼看了看灵晚,又看了看夏侯煦,这才终于开口说:“汉王,灵儿能不能翻案成功,就靠你了。”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夏侯煦一脸讶色,但透过那层惊讶竟还带着一些兴奋的意味,只因他内心终于感觉自己被人所认同了。
“是,就是汉王你。”肯定地重复着,云详拍了拍夏侯煦的肩膀。这一细小的动作却让夏侯煦一时间感觉信心百倍。
“三哥,不要把夏侯煦表哥也扯进来啊!”自在天牢待过一场,灵晚就对那些刑法印象更深,若是夏侯煦不小心说错话,或是别的什么,万一也关进了那里,就算不死也剩半条命了。更何况,她已知道,姑母贞妃因为她已公然得罪了铭帝与皇后,往后在宫里只会更难。若是因为她让夏侯煦出事,那如何对得起姑母?
沉默了一下,云详又开口:“灵儿,由不得他了。你也知道的,姑母已经站在你这边了,所以汉王也别无选择。”
“为何?”
“三表哥,你说的什么意思?”
前一句当然是灵晚所问,而后一句自是夏侯煦所说。云详也丝毫不犹豫,接了口就说:“姑母肯定是从你身上看出皇上的心思了,他是真的动了心思要铲除我风家的根基,所以,姑母和你只有紧紧抱成一团,才能力克群敌。而姑母本人也不可能随时过来清苑找你,只有汉王不同,没有人会认为他别有用心,只会认为他痴心无比。”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中肯,灵晚也不再反对,只是夏侯煦还坚持着说了一句:“三表哥,我对表妹绝无二心,当然痴情了。”
闻言,云详只是摇头一笑,有些促狭地看着灵晚。灵晚也尴尬一笑,小心又啐道:“三哥,都是你,胡说什么呀?”
云详见灵晚当了真,赶紧举手投降:“灵儿,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算你识相。”满意地点着头,灵晚这才放过了云详。只是,在她转眼又看到夏侯煦时,脸色明显地不怎么自在了。
“三表哥,你快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为了灵儿,我一定要帮你做好。”夏侯煦很急切地盯着云详,要他说出自己的计划。可云详却不急不缓地摇摇头说:“汉王不必心急,此事不难,只需汉王今日到我府上去一趟即可。”
“就,就这么简单?”不相信地确认了一下,夏侯煦显然还有些失望,像这种并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居然才是自己做的。
云详也不含糊,重重地点头说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夏侯煦本还想和灵晚说说话,却被云详阻止,他一句救人如救火令得夏侯煦立马热血沸腾起来,告辞了灵晚就直奔宫外而去。
看着夏侯煦远去的背影,灵晚叹道:“到底还是没能让夏侯煦表哥置身事外。”
“灵儿当知,身在帝王家,他永远也无法置身事外。这宫里,除了生,也就是一个死。”很少听云详说这么深刻的话语,灵晚一愣,担心地问:“三哥,你没事吧?”
云详摇摇头,有些疲惫,但却警告灵晚:“灵儿,如果可以,离太子远一点儿吧。”
“三哥,你何出此言?”灵晚并没有告诉云详她与夏侯昭合作的事情,只是,以事情的进展来看,灵晚也猜出云详知道一些,只是她并未问他从何得知。但云详这么突然地说了这样的话,她也不得不猜想着原因。
“灵儿,是你拜托太子帮忙的是吗?虽然太子出手,事实确实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但灵儿,太子不是你能掌控的人,我怕你到时候不能全身而退。”云详的眼中有着焦急的神色,灵晚却不以为然。
“三哥,你多心了,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这次他帮了我,下次我帮回他就行,并没有掺杂别的什么心思。”她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虽然夏侯晔对她不忠,但她却没有那么快移情。
云详仍旧深拧着眉眼,担忧地说:“灵儿,如果你真的没有对太子存那份心思,那三哥要你向我保证,只可以和太子做朋友,绝不能爱上他。”
扑哧一声,灵晚笑得开心:“三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爱上那种自大狂,更何况二姐…”警觉自己说漏了嘴,灵晚惊慌地捂住了唇,怯怯地看向云详。
“没什么的,我早就知道云儿在太子的东宫。”苦笑着,云详假装没事地说着,只是双眼之中的痛苦之色早已看进了灵晚的心里。
“所以三哥才要我保证不要爱上太子?是担心我和二姐以后会因为这个男人反目?”闻言,云详没有说话,却也等同于默认了这个事实。
灵晚轻快地跳到云详的跟前,拍拍他的头,承诺般的说:“三哥,我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绝不会伤害二姐。”
云详不置可否,只是虚弱地笑了。
朝堂之上,铭帝听完最后一个议程,终于打算散朝,他精光闪闪地看了看众臣,问:“是否还有本启奏?若是没有,就退朝。”
风青止立时站了出来:“皇上,臣,还有本启奏。”
“风爱卿,还有何事就等明日再说吧。朕乏了,想下去休息。”料到他会说什么,铭帝也不想再听,自顾自地就要下朝。
风青止哪里肯答应,直接开口:“皇上请留步,臣有本启奏,望皇上重审珍嫔被害一案。”
铭帝脚下不停,越走越快,根本不想再议此事,可这时候,另一个大臣也开口了:“皇上,请留步,老臣也有本启奏。”
此说话之人,却原来是龙相国,也就是珍嫔之父。铭帝并不想留下来纠缠此案,可龙相国的另外一句话,却让铭帝停了脚步,因为,他说的是:“皇上,外面早已传疯了,说杀珍儿之人并非贤妃,而是禁卫军统领谢彪。皇上,老臣仅有一女,不愿她死得不明不白,还望皇上为珍儿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铭帝听到此处,站定了身子,却仍旧没有转身,心情矛盾着一语不发,他身边的常青,倒是小声说了一句:“皇上,奴才也听说了一些,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昨日百鸟宫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传了出去,在民间闹得是沸沸扬扬的。”
听到常青都这么说了,铭帝眉眼一顿:“何时之事?”
“听说流言是昨日传出的。奴才还听说,昨日周汉王出宫见了风青止。奴才觉着,这消息该是周汉王传给风青止,而这些流言该是风青止故意为之。”常青低着头,小声地分析着。铭帝也同意他的看法,只是他没有料到,这风青止为了逼他放了风灵晚,竟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思前想后,斗争了一番,铭帝终于还是折了回来,对龙相国和风青止说:“此案既然两位爱卿都有异议,朕,也就允了尔等,彻查此案,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勉强地说完这一句话,铭帝再次表示要散朝。风青止已达到目的,自然不会再说什么,率先三呼着万岁,目送铭帝离去。
是夜,天牢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刚刚大婚不久的秦沐王夏侯晔。他一步步走近关押谢彪的那间牢房,直到谢彪看清他的脸,他布满血污的脸上终于有了生机。
“沐王,沐王,我早知道姑母不会不管我的,沐王您是来接我出去的吗?好,好,我们马上走,马上…”谢彪欣喜地叫嚷着,紧紧攀在牢柱上,用期待的眼神瞅着夏侯晔。
夏侯晔仍旧一副温柔的表情,不过,却没有令人打开牢门。谢彪感到事情不对,害怕地问:“沐王,您不是来接我的吗?”
“对不起,表哥,本王是来为你送行的。本王帮不了表哥,能为表哥做的也就是送上些好酒好饭了。”说完,夏侯晔一招手,身后的人陆续而上,将手中端来的好酒好肉摆了一地。
“不可能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谢彪又发疯般地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好不难看。
夏侯晔拧起眉头,做难过状:“表哥,父皇要你死,本王和母后也无能为力啊。”
“沐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夏荷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没有杀珍嫔娘娘,没有啊。”谢彪自一出生,就有着皇后的庇佑,也没有吃过什么苦,这入了天牢,第一餐就压根不是用饭,而是用棍,那一顿好打,打得他是哭爹喊娘。他一直坚持着,就是想熬到皇后来救他,可惜,他等到的,居然只是一顿送行酒。
这怎么不让他感到绝望?夏侯晔还在劝着他,可他已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哭喊着问:“沐王,会是腰斩极刑是吗?”
夏侯晔摇摇头:“夏荷临死所言,已传至民间,龙相国与风大学士都要求重审珍嫔一案,也会提你去问案。如果此罪一经被定,那么,就不会是腰斩之刑,而是凌迟处死。”
腰斩虽然可怕,但至少会给人一个痛快,可凌迟处死,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割上千百刀,谢彪的精神是彻底地崩溃了。他哀号一声,拼命地用头撞击着天牢的墙面,直到头上脸上血流遍布,他才终于停止了伤害自己的行为。
只是,再转身,他的眼神已明显浑浊,而后,居然开始疯狂大笑,一边笑一边说:“我是谢彪,是皇后的侄子,我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哈哈哈哈哈。”
是的,谢彪疯了,被夏侯晔的一句凌迟处死,生生地吓疯了。可他至死也不会明白,其实根本就没有凌迟处死一说,都是夏侯晔说来吓他的。夏侯晔知道谢彪除了死,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于是,他借由送行说了那些话来刺激他。
谢彪是皇后的亲侄子,就算是定罪,皇后也绝不会让他受那种凌迟之罪。可谢彪的笨脑子,如何能想得到那一点,更何况告诉他的人,还是他最佩服的夏侯晔。
走出天牢,夏侯晔望天而语:“灵儿,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是的,他是为了灵晚,他娶了裴雅瞳,可他的心仍旧在灵晚身上,当灵晚身入天牢,他心痛难当,恨不得立刻冲进天牢将她救出。
可理智告诉他,灵晚的背景深厚,风青止绝不会弃她不顾,所以,他的灵晚不会有事,他只需要耐心地等,等,等。
终于,他等到了灵晚出牢的好消息,可另一个足以致命的打击却将他的心都击碎了。她居然怀孕了,怀的还是他父皇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她便彻底成为了他的母妃,他几乎因此被打击得无法自持。
他想要立刻冲进清苑,求她打掉腹中胎儿,可另一个现实,又让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如果没了那个孩子,灵晚势必会再回天牢。如果她再回到天牢,他不敢想象,她是否还有第二线生机。强忍着内心的酸楚,他日日借酒浇愁,可百鸟宫传来的消息,又令他看到了希望。就算是牺牲任何一个人,他也在所不惜,只要谢彪认了罪,那么灵晚的杀妃之罪便可撤销。
只要,只要她没了那个杀妃的罪名,那个孩子也就不是问题了。所以,他亲手安排了这一切,也亲自到了天牢。他知道谢彪从小就很佩服自己,如果自己开口说出的话,他一定深信不疑。
以谢彪的胆小性格,一定经不起自己的打击,到时候,就算他疯不了,也一定会精神崩溃。更何况,他已在那些饭菜之中掺杂了令人神智不清的药,只要他吃了下去,所有事情都会万无一失。
想到这里,夏侯晔抿起嘴,阴冷的嘴角微微地抽了抽,低沉道:“灵儿,等着我。”
刑部派来重查此案的人,居然还是那个龙傲天,但不同的是,这一回,在风青止的强烈要求之下,增派了另外两名官员。想当然地,这两人都是风青止的门生,所以,绝不会再任由龙傲天胡判。
可当一行三人看到提审在堂的谢彪,个个面面相觑,只见那谢彪嘿嘿傻笑着还流着涎水,甚至还冲到大堂之上,要去摸龙傲天的官帽。
龙傲天黑着一张脸,拍着惊堂木,令手下对谢彪又是一顿好打,那谢彪被打得嗷嗷直叫,几度死里来生里去。
随同的两名官员见状,知道机会已到,于是趁机发问。那谢彪虽疯但却不傻,知道要是认了罪,肯定不会再挨打,二话不说,就认了罪、画了押。这下就轮到龙傲天发傻了,他自问审案一流,却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快结案的案子。
可他分明也看得出来谢彪已神智不清,但同审的另两名官员,官位并不在自己之下,更有之前三王为灵晚求情的前例,他就是再傻也不至于还要硬碰硬。虽然忍不下那口恶气,但为了前途着想,他只得默认了那二人的判法。
当龙傲天将谢彪的认罪书呈给铭帝时,铭帝脸都气黑了,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在骂他没用。可案子已结,更有另两位大臣一旁辅助审理,铭帝也再没有理由不免去灵晚的罪名。
无奈之下,铭帝又着常青拟了旨,到清苑将灵晚接了出来,顺理成章地,灵晚再次恢复了自由之身,再度搬回清淑宫,只是贵妃的头衔却没有被恢复。但所有的宫妃都明白,这恢不恢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那晋级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众妃亦有另一事不明,那就是灵晚是用了何种办法令得自己怀孕的呢?宫里不是流传说皇上不行吗?难道说,那只是皇上不宠幸宫妃的借口?可无论众妃如何猜测,也没有任何人敢去验证,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心情不佳,去了的人也只会撞上枪口。
可那些羡慕灵晚的宫妃们,又哪里会猜到,灵晚接下来要做的,却是将她们人人羡慕的龙脉彻底清除。
四、初心动
三更天,雪疡小心翼翼地行入内殿,透过半透明的纱帐,似乎能看到灵晚轻拧着秀眉,看起来睡得并不算安稳。雪疡抬手,抚开层层流苏下的纱帐,终于看清灵晚的面容。
昏黄的灯光下,沉睡的她似乎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朦胧美感。雪疡一时间看得痴了,好半天都忘记了呼吸。直到他蓦然清醒,右手已不由自主地抚上灵晚如雪的丽颜。指下肌肤柔滑如凝脂,那美好的触感,令雪疡几乎不愿将手指抽回。直到灵晚眉头轻轻颤动着,随意地翻了一个身,雪疡才惊慌地收回自己不安分的右手。
可没过多久,雪疡的手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她的脸上轻轻滑动,那种停不了手的诱惑,让雪疡的心雀跃而慌乱。
脸上麻痒的感觉,令灵晚下意识地缩了缩小脸。在雪疡还来不及再次收回右手时,灵晚突然睁开了双眼,迅速出手,朝雪疡使出致命一击。猛地弹开十步之距,雪疡方才惊觉自己太过沉迷于她的美丽,差一点儿被她失手打伤。
“下手还真狠。”
没有怒气,没有还击,雪疡居然笑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而此时的灵晚也终于看清来人是谁,也没好气地道:“活该。”
“女人,你似乎还欠我什么事没做吧?居然这么对我?”雪疡收了招式,一步步靠近灵晚身边,眼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灵晚粉色睡袍下玲珑有致的美好身段。
“下流。”灵晚啐道,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
可雪疡此时却只是坏坏一笑道:“我若是真下流,你现在又怎可能如此完整?”话中带话,却霎时让灵晚脸红到了耳根。
知道嘴皮子上赢不了他,灵晚也不恋战,只努力正色道:“你是来告诉我行动的时间的吗?”
雪疡点点头,并没有反对:“看你的意思,刺杀这种事,也不一定必须冷剑出手。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随地也可以办到。”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要这么不正经好不好?”灵晚说完,却见雪疡又似在强忍笑意,回想自己刚才所说,用词还真是有点滑稽的。
见灵晚又有些恼羞成怒,雪疡也收起了玩笑之心,正色道:“即便要刺杀你,也不能偷偷进行,所以,本月十六该是最佳时机。”
“十六,岂不是三日之后,为何要选在那日?”灵晚其实想说越快越好,但听雪疡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他肯定知道更多的事情。
“你果然不与宫妃走动,难道你不知道那天是太后寿辰?”
被雪疡这么一问,灵晚愣了一下,这才不好意思地说:“秋歌不在我身边,我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去问过。”
“明天,我让云详把秋歌给你送回来,她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听到灵晚提及秋歌,雪疡马上想到了她一个人也确实不方便,便也没有再说刺激她的话。
但灵晚一听说秋歌要回来,立马开心地笑了,激动得跳了起来,不住地问他:“真的吗?秋歌的伤好了?可以回来了?”
见这么小一件事,都可以让灵晚这么开心,雪疡也牵起嘴角温和地笑了。岂料他才这么一弯嘴角,灵晚就夸张地叫道:“啊!你居然也会笑啊?”
灵晚这么一叫,雪疡立马收起笑意,又紧抿着嘴。他刻意的动作,让灵晚取笑不已:“哟!雪疡也会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