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海被他骂得脸都气白了,追上去拦住他:“沈儒平,你给我站住!你不向殿下赔礼,就不能走!”

沈儒平讥讽地睨着他:“你凭什么拦我?自个儿还见不得光呢,倒在我面前耍大总管的威风!”他回头瞥了朱文至一眼:“皇太孙殿下,你就不管管你的奴才么?我沈家再不济,当年也救了你们主仆一命,护了你们三年!殿下既然知道感激章家,为何就忘了我沈家的恩义?更别提你身上还流着我们沈家的血呢!你今日对我说这种话,不知你那惨死的母亲在九泉之下有知,会怎么想?!”

朱文至的眼泪立刻就冒出来了:“别说了,舅舅…我没有忘记沈家的恩义!胡四海,不得无礼!”

胡四海不甘不愿地让开了道路,但望向沈儒平的目光中仍然冒着火,沈儒平冷哼一声,放缓了神色:“殿下既然还记得你的母亲,就别忘了我们沈家才是你最可靠的依仗。在过去三年里,我们为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若是因为我们家一时失势,便偏着章家,欺压母族,日后要如何见你母亲?!若不是为了你,她当日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沈儒平甩袖就走了,胡四海不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扑到朱文至跟前跪下:“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将此人带到这里来的!”

朱文至红着眼圈,深吸一口气:“罢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起来吧。”

胡四海哽咽了:“殿下,奴婢当真只是为了您着想,万万没有半点私心!”

“我知道。”朱文至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若是有私心,早就抛下我走了,凭你的手艺,在哪里不能讨生活?却是为我之故,才连累你至此。我心里明白,因此,即使知道你的想法有所偏颇,也不曾怪你什么。”

胡四海闻言更加感动了:“都是奴婢无能,才连累殿下受了这许多委屈…”

朱文至摆了摆手:“别再说了。你若无能,我岂非更加无能?罢了,你且起来,往山下再走一趟,看能不能将章家姨祖父或二叔、三叔请一位上来,若是他们没空,那请章家三表妹也可。”

胡四海怔了怔:“殿下见他们做什么?”

“我想问问姨母的情形。”朱文至道,“姨母当年做的事,在章家人看来,确实是不可原谅的,但她那样做都是为了我,因此,若章家要怪姨母,我也不能置之度外。我想知道姨母的情形,若是…那将她接过来由你我亲自照顾,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胡四海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应了,但临出门时朱文至又叫住了他:“先想法子见一见姨母,看她情形如何。若是舅舅撒了谎,我们也不至于鲁莽行事,惹章家人生气。”胡四海领命而去。

朱文至独自坐在屋中,思绪万千。听了沈儒平的话,他又回想起东宫大火那一日的情形来,心中不由得巨痛。为了救他,牺牲的人何止是母亲一人?那一天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天空中一阵惊雷响起,屋外渐渐响起了雨声。他从思绪中惊醒,苦笑了下,抹了把脸,忽然想起早上胡四海洗了衣裳,就晾在门外的竹竿上,只怕会叫雨水打湿了,而此时胡四海不在,他只能自己去收了。

打开门,他正要走出去,便愣在了那里。

雨中,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站在那里,幽幽地望着他。他的心不由得颤抖起来:“你…你是…”

【第二卷·清平乐】第四十四章 捉奸

胡四海来到山下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抬眼望去,天上片灰蒙蒙的,仿佛染得田野间都是一片深灰。雨丝在水田间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不一会儿便溅起了小小的水花,而此时的雨丝却已经形成了豆大的雨珠,打在人身上生疼,雨水的寒气直渗入衣内,叫人忍不住冷得直发抖。

田野间已经几乎见不到人影了,本来在田间劳作的农夫农妇们已叫忽如其来的大雨赶回了家中,只远远瞧见半里外的黄大户家田地里,还有人拉着头黑水牛往土路上走,大概是刚刚结束了一番劳作。胡四海不曾带雨具,只匆匆摘了片巴蕉叶挡雨,又哪里挡得住?眼见着章家田地就在前方不远处,忙三步并作两步快跑向前。

只是到了章家田边,他脚下一顿,便迟疑起来。太孙嘱咐他先向沈氏询问,看章家是否真的不肯为后者请医,但沈氏势弱,如果他明晃晃地进了章家大门,再说探望沈氏的话,章家人能让他们单独说话么?若不能单独询问沈氏,沈氏又怎肯说真话?

他此时对章家还是有几分疑虑,犹豫之后,再看一眼沈氏小屋斯在的方位,便打算偷偷见她一面再说。

章家小院本是位于村子边上,左边连着一片田地,正门是竹木搭成,虽没有围墙,却有篱笆。沈氏的小屋位于小院左后方,那里本是一片空地,从前是用来晾晒衣物的,又靠着墙根摆了两个大水缸,用来装盛挑回来的水,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厨房。因这片空地连着菜地,虽隔着篱笆,但有时候家里人为了贪图方便,就翻篱而过,久而久之章寂便索性命人将篱笆去了。横竖本地乡民淳朴,邻居们便是在菜地边上经过,想要进家里吃杯茶歇歇脚,也会转到大门再进来有没有篱笆差别不大,反而更方便自家人去菜地与水田劳作。后来,章家人在小院里加盖了净房,又将那两个大水缸移了过去,这片地就显得更空了,为了灌溉方便,又在菜地边上挖了个小水池装水。沈氏的小屋就是在小水池边上盖的。若从章家的田地过来,不必拐到大门,就可直接进。

胡四海到德庆已有数月,此前两次送信,更是曾经在近处观察过章家人的生活作息,因此对章家小院的地形十分清楚,也知道该如何瞒着人接近沈氏的小屋。他冒着雨在附近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沈氏的小屋中并无他人便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

大雨使得周围无人经过,更助长了他的信心。

只可惜他今日运气不好。章家二房的宫氏今日不知何故,心情不好又拿周姨娘撒气。周姨娘明知她只是过过嘴瘾而已,若是真在皮肉上吃了亏,回头章放就会寻她算账,便也由得她去。只是有些话听得多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受不了,更别说话语间还涉及到儿子,周姨娘忍住气寻了个借口出了房门,打算去看儿子读书,让心情好过些,不料才出门便看见一个男人接近了小屋,顿时吃了一惊。

接下来,更让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男人轻轻敲了敲小屋的门,不知说了句什么话,过了一会儿便推门进去了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瞧见沈氏在烛光下勉强支撑起身体,满面惊喜地看着来人,接着,门就关上了。

周姨娘不由得张大了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雨声太大了,她没听清楚那男人在门口说了些什么,但大奶奶沈氏无疑是认识这人的,而且还对他的到来面露欢欣,这意味着什么?她真是想都不敢想,大奶奶怎么就敢…

但周姨娘马上又记起了,那男人瞧着有些脸熟,似乎前不久才来过家里,老爷子似乎对他颇为忌惮,即使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闯将进来,老爷子也客客气气地请人进屋,临走前还让她准备了一篮子吃食与衣服,可见这人来历不凡。若是她贸然喊将起来,把事情闹大了,会不会反而给章家带来麻烦?

这么想着,周姨娘连忙按捺住心情,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决定向章寂报告。只是她刚迈出两步,身后便传来宫氏的冷哼:“不是说要去厨房干活么?怎么还在这里挺尸?!你这是要去哪里?想向老爷子告我的状?我就知道你这贱人不是什么好货!我告诉你,我再不济也是二爷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门的元配发妻,你生的小崽子这辈子都要认我为母!你要是敢胡来,我直接把你卖了,二爷也怪我不得。他若要宠妾灭妻,老爷子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你以为自己有个儿子就能越过我去,那是做梦!”

周姨娘低下了头,在宫氏看不到的角度咬了咬唇,心一横,道:“妾不敢,妾方才瞧见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打算去向老爷禀报呢。”

宫氏犹自不相信地嗤笑一声:“什么事?说来听听?我倒要瞧瞧你会不会说出花儿来!”

小屋内,沈氏听完了胡四海的叙述,长长地叹了口气,面露愁容。胡四海偷偷看了她一眼:“章大奶奶,您别管小的多嘴,论理,沈大爷的话也说得过分了些。太孙殿下自幼聪慧,心性仁厚,有些事,他心里有数,只是不欲伤了长辈的脸面,便闭口不言,但别人想要蒙蔽他却是休想。若是身边的人见他心性好,便以为能哄住了他,那是丕可能

殿下虽然不会因为沈大爷的失言而心生怨忿,但沈大爷这般…始终对殿下没什么好处啊!”

沈氏低头想了想,方才有些吃力地道:“这事儿…是弟弟唐突了,兴许…是因为他近来诸事不顺…积郁在心…方才一时犯了…糊涂…还请公公…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

胡四海淡淡地道:“虽说是犯了糊涂,但有些也实在是犯了忌讳,殿下仁厚不计较便罢了,若是叫其他人听见了,还当沈家挟恩图报呢,那岂不是坏了沈家的名声?章大奶奶,您说是不是?”

沈氏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弟弟行事不周…多有得罪了,公公别与他…一般见识…他虽有错处…还请看在他一向…对殿下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他吧····我在这里替兄弟给您…给您赔不是了…”说着便要撑起身体在床上冲他磕头。

胡四海的气消了几分,忙笑着扶住她道:“您这又是何必?这般大礼,小的可担当不起,叫太孙殿下知道了必要怪小的拿大了。”

沈氏本就没力气,借势往床头一倒,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这等小事…何必惊动了殿下…”

胡四海这回总算满意了,又继续道:“章家供养太孙殿下,已是不易,虽有些不周到之处殿下也不计较,沈家又何妨多辛苦一点?眼下章家正是得用的时候,沈家何必处处与他们计较?再说,如今的日子比起在东莞时,已经好得多了,得陇望蜀,必然会引起众怒的,您说是不是?”

沈氏只有微笑点头的份。

胡四海又道:“只是太孙挂念章大奶奶听闻章大奶奶数月来病情没什么起色,心中担忧,真恨不得亲身前来床前侍疾呢。”眼看着沈氏露出惊喜又感动的表情他又话风一转,“当然了,殿下身份尊贵,又不可轻泄行踪,自然是来不得的,因此才会遣小的前来问候。请问章大奶奶,如今病情如何了?”

沈氏掩下失望之色,喘着气道:“比刚来时好些…只是我这身子…迟迟不能好…大夫每月来一回…可药效也就那样…大概…是未能及时进补的缘故·····我心中也焦急…盼着…能早日好起来…为殿下…分忧…”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胡四海在旁瞧得分明,仔细想想沈氏比起刚离开虎门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真是好得多了,就算是身体依然消瘦,脸色也依然青白憔悴,但至少能支撑着说那么久的话,可见章家是真的请了大夫来医治她。只是她本就病得不轻又是病后保养不当引起的气虚体弱,即便是在京城富贵人家,也只能靠慢慢养,而且还要花钱如流水般大量进补。章家如今的处境,哪里有钱买那么多补品?因此沈氏好得就慢了。

他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便对沈氏笑道:“这也是难为章家人了,这里穷乡僻壤的,哪里寻好的补药去?只盼着章家人早日联络上章大爷与燕郡王,早日接了殿下回去,章沈两家也就能脱困了,到时候,还怕没有好的补药么?”

沈氏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失望之色,见胡四海起身要走,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正要说话,便听得门上一声巨响,门板被大力踢开了,宫氏手持竹扁担,跳将进来,大喝道:“好啊!沈绰,总算叫我抓着了!你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野男人私会?!你有脸苟活,我都替你一双儿女害臊!还不赶紧给我分开了?想拉扯到什么时候呢?!”

胡四海惊呆了,沈氏却是气得呛住,急促地咳起来。宫氏抓着扁担便冲胡四海打过来,后者连忙躲开:“你要做什么?赶紧住手!你弄错了!”身上已挨了几扁担。沈氏要拦,又撑不起身子,一想到宫氏方才所言,眼前就发黑,不一会儿已经扑在床边,只有喘气的份了。

胡四海见宫氏一副要将自己打死的模样,又知道她是冯家亲戚,生怕说出自己的身份,会走漏了消息,只得东躲西避,最后寻了个空,冲出门外,直往雨中去了。周姨娘一直守在门边,见他出来,吓了一跳,却不曾拦他,只探头见宫氏在房中骂骂咧咧地,又冲沈氏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而沈氏则伏在床上不见有动静,她心中担心会出事,忙冒雨去正屋报信。

方才这一番吵闹,家中众人早已被惊动了,纷纷探头来看。待周姨娘向章寂回报了事情经过,又点出那男人就是早上来过的那一位后,知情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章放面沉如水,立刻起身走到门口嚷道:“你这婆娘乱嚷嚷什么?!生怕外人不知道到?!赶紧给我闭嘴!”不一会儿宫氏跑了过来,气愤地道:“相公,今儿我可是捉奸在床,你是没瞧见沈绰跟那野男人拉拉扯扯的,别提有多亲近了。她敢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你怎么还要怪我啊?!”

章放冷笑:“她病得这样,还见什么奸夫?一定是弄错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宫氏还要再说,章寂大喝一声:“够了!这事不管是真是假,传了出去终究是我们章家没脸你是恨不得叫人知道我们家出了这样一个媳妇么?!赶紧给我滚回你屋里去!不许向任何人说起此事!”

宫氏动了动嘴,不甘不愿地应了,忿忿离开,周姨娘察言观色·也悄悄地跟着走了。陈氏与玉翟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明鸾却是心知肚明的,便小声问章寂:“祖父,您看…”

章寂看了她一眼,对众人道:“都散了吧,今儿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在外头需得守口如瓶,知道了么?”

陈氏犹豫着问:“父亲·大嫂病得不轻,今日这一闹…怕是受惊不小,要不要去瞧瞧她?”

章寂却道:“不必了·这时候去见她,只怕她也没脸见你。一会儿我会让三丫头瞧她去,你就回屋吧。”陈氏只得应下。

等家中众人都散了,章寂才叫了明鸾到里屋道:“你去看看你大伯娘,问一声,胡四海来找她做什么,若她不肯答,你就申斥她一番!”

明鸾讶然:“我吗?”她没听错吧?

章寂冷笑:“她出了这等纰漏,全家人都亲眼目睹的,还有什么脸在你面前充长辈?!”

明鸾-吞了吞口水:“可是…咱们知道那是胡四海…”

“即便是胡四海,她也不该私下见他!”还有一句话章寂没说出口,那就是:人都当场逃走了,谁又能证明与沈氏相会的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章寂冷笑着,又嘱咐明鸾:“你去瞧她,若她病情没有大碍,也就罢了,若是病情加重,就照上回大夫开的方子抓了药给她多吃两剂下去。这几日天冷雨寒,她屋里又没有炭盆,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了,替她把门窗关得严些,别叫她着凉。”

明鸾心想:那小屋本就是草草建就的,墙薄,门板也薄,就算关严实了,也挡不住冷风从缝隙往里钻,没有炭盆,没有被子,又在水田边上,沈氏的病情怎么可能会有好转?加上一向请的大夫都是九市镇上的来的,医术本就平平,章家根本就是想拖死沈氏呢。亏得她支撑了那么久,真是坏人活千年!

明鸾虽然心知章寂用意,但心中对沈氏怨念已久,便痛快地应了下来,跑去小屋看沈氏。

这时沈氏已经缓缓醒转,正躺在床上默默留泪,见有人进来,忙吃力地道:“方才那人不是奸夫,是胡四海…”

“我知道啊。”明鸾睨着她,“不过胡四海的真实身份是不能向外人透露的,除非你觉得二伯娘信得过,叫她知道太孙和胡四海的事也没关系,不然你还是别多嘴的好。”

沈氏闻言心都碎了:“我知道事情轻重…可我真是清白的!难不成…难不成我一世清名····就此…”更可怕的是,万一日后丈夫听信谗言,误会了她,又叫她如何是好?以往宫氏辱骂她,她不在乎,是因为问心无愧,可今天这件事,却是她难以辩白的。

明鸾笑了笑:“反正祖父知情,太孙那边也知道实情,顶多也就是其他人说你几句闲话罢了,你有什么好怕的?以后你也可以将真相告诉大伯父和大哥哥大姐姐他们,只要他们信你,一点虚名不算啥啦!对了,大伯娘,胡四海平白无故的来找你做什么?”

沈氏却已经哭得半晕过去了。就算家里人知道她是清白的,她的名声也早就坏掉了,她成了世人心目中的淫妇,那又有什么意义?!此时此刻,她心中既恨宫氏逼人太甚,又埋怨胡四海行事孟浪,哪里还有心情回答明鸾的问题?

明鸾又问了几回,见她只顾着自己哭,还边哭边奄奄一息地大口喘气,喘完了又继续哭,看着也就跟平时差不多,想必病情不曾加重,便翻了个白眼,道:“好吧,你慢慢哭,没事我就回去了。”转身关门出屋,回去向章寂报告。

章寂皱着眉道:“既如此,等雨停了,你就陪我往山上走一趟,看看太孙出了什么事。”

明鸾忙道:“雨后山上路滑,很危险的,您老人家年纪大了,何必辛苦?要是不放心,我去一趟就好了。”

章寂摇摇头:“不妥,既然胡四海会在一日之内接连两次找上我们家,必是太孙有什么要紧吩咐,你去未必问得清楚,还是我去比较妥当。”

明鸾撇嘴道:“若真的有要事,胡四海偷偷找大伯娘做什么?直接来找我们就行了,可见不是什么大事。”

章寂想想也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好吧,一会儿你先去问,若真有大事,立时来回我。”

明鸾应了,不一会儿,瞧着雨势小了许多,便寻了身蓑衣披了,戴上斗笠,寻了把扁担助行,想了想,又别上那把柴刀,直往山上去了。

而此时,胡四海回到小屋门口,望着太孙朱文至含泪带笑地拉着另一个少年对自己说:“胡四海,你一定想不到吧?弟弟没事,弟弟平安活下来了!真真是老天保佑!”

与朱文至的喜悦相比,胡四海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着那早该在三年前便死于东宫大火的广安王朱文考,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卷·清平乐】第四十五章 说服

待胡四海醒过神来,朱文至已经拉着兄弟朱文考说话了:“这几年,多亏了胡四海一直在我身边侍候,否则我只怕早就不在了。你当日逃出宫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真不知道你都吃了多少苦头!我以往只觉得自己已经是苦极,如今想来,却比你幸运多了。好兄弟,你真叫为兄汗颜!”

朱文考微微笑道:“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兄长身份尊贵,又肩负重任,如何与我相比?更何况,我当日虽吃了些苦头,到了北平后,处境又比兄长强得多了,只是挂念兄长下落,今日能再见,弟心中实在感念上苍。”

兄弟俩相对拭泪,胡四海却抓住了朱文考话中“北平”两字,满面惊疑:“难不成广安王殿下一直都留在燕郡王处么?!”这是什么意思?燕郡王若有意救悼仁太子的子嗣,为何对太孙殿下不闻不问,又默认建文帝的逆举?!

朱文考只是微微一笑,回答他的却是朱文至:“原来当初东宫大火,章四叔将我送出宫后,本来是要去救吴王叔的,但在中途折返东宫,硬是救了弟弟出来,派人送出宫去,方才前往吴王叔处。弟弟出宫后,与我们不在一处,失了联络,听得章沈李三家出事,皇爷爷又病重,朝廷为越王叔与冯家人把持,就冒险离京北上,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差一点沦为乞丐,好不容易才到了北平,找上燕郡王燨堂兄。这些年他一直隐居北平,直到近来听说我可能在这里,立刻便自告奋勇寻来了!”说罢他又转向朱文考:“好兄弟,从北平到德庆何止千里之遥?你自幼生得单薄,这几年又不曾好生保养,人都瘦成这样了又何苦劳累?燨堂兄手下能者甚众,谁来不是一样呢?”

朱文考道:“别人来,固然能将兄长平安接回但我心中挂念兄长已久,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又怎能留在北平呆呆地等消息?兄长别瞧我长得瘦,其实我身体好着呢,这点苦不算什么。”

朱央至再次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胡四海闻言却有些激动:“广安王方才说什么?章家四爷曾经折返去救你?那…那为何不救太子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