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这样就好,虽然我不在意这几个小皇弟,但总归是父皇的骨肉,折损太多,民间的闲话也不好听。本来我还担心几个宫妃心大,会仗着父皇宠爱妄想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没想到他们还算知趣,我自然不会薄待了他们。”
冯氏掩口笑道:“他们怎敢妄想?外家俱非显赫世族,本身年纪又小,才德不足,在朝中也无人支持。更何况悼仁太子原有削藩之议,还主张从尚未封藩的皇子开始,如果不是王爷,他们将来出宫后定是要过清苦日子的。如今不但能安安稳稳得个王位,还可分封藩地安享富贵,傻子才不愿意归顺呢!”
听了这话,越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真奇怪,当初我听了悼仁太子的主张,心里只觉得忿恨,怨他不念兄弟之情,薄待兄弟。要知道,我们做藩王的,若是除了一座京城王府,以及几万两银子的安家银和几十个奴婢,便再得不到其他,那日子恐怕过得还不如乡下的土财主。他还要明令禁止皇子宗室涉足军政,那我们岂不是连体面都没了?恐怕连应天府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吏,都比我们得势呢!”
冯氏道:“这都是他私心作祟!如今是朱家人坐江山,怎能除了一个皇帝,便都是外姓人掌权,正经朱家人反倒插不上手了?王爷兄弟数人都是从小读书习武的,难不成这一身的本事就从此投置闲散了不成?自从大明开国,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早年朝廷也有过削藩之议,皇上已经否了,悼仁太子身为长兄,不说遵从父命,多爱护照拂兄弟,反而还要违抗圣旨,排挤兄弟,这是怎么道理?真真是要将人逼上绝路了!”
越王摇了摇头,叹气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却有些明白了。”他伸出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掌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明明是我的江山,我的百姓,却要舍去那么多土地给藩王们,藩地里的百姓不向我纳税朝贡,官员不由我赏罚任免,若是哪个藩王做了与朝廷有害之事,还能依靠藩地的人力财力向我耀武扬威,逼我饶了他,甚至还要向我讨要更多的好处,我心里着实不是滋味,真恨不得把那些藩地都收回来,再把藩王们放到眼皮子底下,时不时敲打一番,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待着!”
冯氏吃了一惊,面上露出迟疑之色:“王爷的意思是…妾身才向那几个妃嫔许诺,若是这时候毁约…”
越王放下手掌,神情重归淡然:“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罢了,你放心,大局为重,我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冯氏放下心来,笑道:“王爷放心吧,这大明江山终究是您的,您若不想舍去太多藩地,就赏弟弟们几块小地方,他们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越王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父皇的兄弟本来就多,早就占去不少富庶之地了,我若要收,也是先紧着他们收,至于那几个小崽子,根本无碍大局,等我登基为帝,即便是不封他们,也无人能奈何得了我。”
冯氏哑然,顿了顿才笑道:“王爷圣明。”
越王叹了口气:“身份不同,想法也会有所不同。我现在大约可以明白悼仁太子的想法了,但我不后悔。他想削藩,这无可厚非,但他不该率先对亲兄弟下手。他既无情,也就怪不得我狠心了。”
冯氏轻声道:“王爷放心吧,他人都死了,亲眷臣属也不成气候,再也妨碍不了您了。”
越王瞥了她一眼:“你哥哥们还没找到人吗?”
冯氏一僵,垂首道:“已经在加紧追查了,王爷放心,不日定有结果,绝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越王淡淡地道:“当真?你哥哥们已经查了将近一个月,别说抓人了,连文至的下落都查不出来,还是老实说了吧,我另派人去寻,省得误事。”
冯氏咬了咬唇,她心中也埋怨兄长们办事不力,直至今日还未能找到太孙下落,只是在越王面前,她必须替他们兜着,不能让越王怪罪到他们头上。于是她轻声道:“王爷,您别怪妾身多嘴,妾身总觉得…这般大张旗鼓地找人,似乎有些不妥?”
越王挑挑眉:“哦?怎么说?”
冯氏小心地道:“当初东宫大火,对应的尸首是齐全的,若不是宫里发现了端倪,又在外大肆搜寻,也不会传出太孙未死的风声。如今冯家四处搜寻不得,京中人尽皆知太孙还未死,落到悼仁太子余党眼中,便觉得他们还有希望,又怎会乖乖归顺王爷?只怕连皇上也是这么想的,因为知道还有个太孙,所以迟迟不肯下诏立储…”
越王眉头一皱:“你既然这么想,为何不叫你娘家人收敛些?当初走漏风声的是他们,在我面前打包票说一定会把人找到的是他们,如今到处惹事生非的也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为着他们在京中行事肆无忌惮,我叫人说了多少闲话?我当初就叫他们悄悄儿地寻人,可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冯家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找太孙呢!”
冯氏红了眼圈,跪下道:“都是妾身的错,当初不曾提醒哥哥们,如今也没脸替他们辩解。前儿二哥来王府回话,提到已经找到了新线索,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等此事一了,妾身必然让哥哥们一齐向王爷赔罪。”
越王神色放缓了些:“罢了,我也知道你们只是心急。”想了想,他摆了摆手:“叫他们别再大张旗鼓地找人了,只悄悄儿地留意京中消息就好。前些天父皇把他病重的消息传得天下皆知,也没见文至冒头,多半已经不在京城了。既如此,我们也不必再四处搜寻。正如你所说,我们一天还在找人,就表明他还安然无恙,反叫那些不愿顺服的人心生妄念,以为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其实冷静下来想想,便是他出现了,又能做什么?父皇已经无力执掌大局,用不了几天我就要登基为帝了,他一个半大孩子即便回来了,也做不了什么,若他不回来,我或许还能省心些,免得要费心安排他的去处,岂不麻烦?”
这话真叫冯氏喜出望外,只是不放心,便多问一句:“王爷就不怕他出逃在外,会跟什么人勾结起来,跟朝廷做对?若真有那一天,倒是妾身哥哥们的罪过了。”
越王不屑地笑了笑:“他能跟谁勾结?如今各地藩王正进京呢,来一个,扣一个,来两个,扣一双!只说是让他们留京为父皇守孝,我倒要看他跟谁勾结去!往日是你们把他看得太重了,其实一个半大孩子,不过顶了个太孙的虚名,从未涉足过政事,根本就不足为患!”
“王爷说得是。”冯氏恭顺地道,“别说他只有太孙的虚名,又无援手在外,便是真的勾结了哪路藩王跟王爷做对,也迟早是覆灭的下场。王爷才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任谁都无法动摇您的皇位!”
越王翘了翘嘴角,伸手抚冯氏起身:“我明白你的心,不必为你哥哥们担忧。他们再不好,也是你的亲哥哥,文圭的亲舅舅,就算不看在你的面上,也要看在文圭的面上,对你哥哥们多加优容,你说是不是?”
冯氏轻轻挨在他身上,柔声应道:“妾身一切都听王爷的。”心中大定,看来这回兄长们是不会受斥责了。
越王却有些漫不经心:“既如此,有些事就该去办了。东宫火后虽有几具尸首,但风声已经传了出去,若就此以文至名义下葬,反倒无法取信世人。叫你哥哥们寻个差不多的替身,安排一场戏,叫别人以为他走投无路自尽了,然后就附葬悼仁太子之墓吧。往后即使是文至本人冒出头来,也只管说他是假冒的。至于那几家与太子有勾结的,该杀的就杀,该流的就流,尽快将事情平息下去,不要再生事端了。我可不希望来日得登大宝之时,还要忍受他人的闲话!”
冯氏愕然:“王爷的意思是…要放过章李沈三家吗?可若不是他们碍事,王爷也不至于找不到太孙啊!若是不杀鸡儆猴,只怕还会有人不服,那…”她看到越王的眼神,连忙住了口,柔声道:“妾身说错了,王爷是众望所归,又怎会有人胆敢不服?”
越王微微一笑:“王妃,你我本是夫妻,说话何必如此见外?至于那章沈李三家,若真的知道文至下落,还会瞒到今日么?沈家都快死绝了,李家就是墙头草,至于章家,从东宫起火开始,他家就被你哥哥带兵围了,太孙有没有去向他们求助,你们冯家应该最清楚不是?”
冯氏心中一惊,强自道:“王爷莫非是在疑心妾身的哥哥拿章家做借口?”事实上,不但越王疑心,她也在疑心,章家是全京城勋贵官宦人家中唯一一家从一开始就被冯家控制起来的府第,如果说是他家的人将太孙藏了起来,那又是什么时候下的手?况且先前圣旨下令刑部流放章家男丁、释放妇孺时,冯家也不曾说什么,如今却又将人抓了起来,十有八九是拿他们当作找不到太孙的挡箭牌吧?但她却不能在丈夫面前承认这一点,只能再次为兄长们辩解:“章常氏入宫时的折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是他家与沈李两家合力救下太孙并隐藏起来的,可见章家绝不无辜。”
越王笑了笑:“那折子我是没看见,原折也烧了,只有看过那折子的内侍可以作证不是么?听说是你大哥安排在乾清宫里的人?其实,不管章家是否无辜,如今也都没意义了。父皇已经下令处置了他们,没必要再节外生枝。章家姻亲遍布朝野,杀他们几个人不打紧,可临国公会怎么想?林家会怎么想?宫家又会怎么想?还有常家,如今章常氏死在宫里,开国公还在西北练兵,常森又去了北平燕王那儿,真的赶尽杀绝,也是后患无穷的。身份不同,想法也就不同了,我不愿意接手一个风雨飘扬的朝廷,王妃能理解吗?如果觉得你们冯家受了委屈,我日后再补偿你兄弟们就是。”
冯氏微微变色,立刻躬身下拜:“妾身不敢,妾身一切都听王爷的,冯家也唯王爷马首是瞻。”
越王笑着牵着她的手扶她起来,柔声宽慰:“王妃,你我是夫妻,我的荣耀就是你的荣耀,你实在不必担心太多,只要冯家忠心为我办事,我是绝不会亏待他们的。”
冯氏柔顺地低下头去:“是…”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陛下。”
越王笑容更深了,伸手揽过冯氏,声音更加温柔:“好梓童。”顺势揽着她出了殿门。
冯氏顺从地随他出门上辇,眼角瞥向巍巍宫宇,在越王看不到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因为金手指的缘故,明鸾要下一章才能出场…)
第二十六章 密议
更新时间2012-3-26 21:33:09 字数:4781
“越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冯兆南一听完兄长冯兆东的话便拉下了脸,“我们兄弟这些天来没日没夜地帮他找人,不知在外头受了多少气,他舒舒服服地躲起来就算了,如今才一冒头,连储君都还没当上呢,就开始猜忌我们了吗?!”
“二弟慎言!”冯兆东皱起了眉头,“你以为眼下是什么时候?越王身份不比以往了,你这话要是叫他听见了,怪罪下来,连大妹妹也不好替你开脱!”
冯兆南嗤笑:“我不过是说了实话,有什么好怪罪的?他能有今日,还不是我们家的功劳?没有我们冯家,他早就做空有虚名的光头藩王去了,还能有得登大宝的机会?人家是过桥抽板,他倒好,还站在桥上呢,先把板抽了,也不怕自己落了水,再也爬不上岸来!”
冯兆东气结,索性不去理他,转向父亲冯立省:“大妹妹回王府后急忙传了我去,就说了这些话。想必是我们迟迟未能将太孙寻获,越王感到不满了。其实大妹妹对越王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越王自己也明白,事情再拖下去,反而会误事,倒不如就当太孙真的死了,也省得悼仁太子的余党再生事端。听大妹妹的口风,新君登位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我们还是尽快照越王的意思把事情办了的好。”
“唔…”冯立省沉吟不语,瞥了立在一旁的庶子冯兆北一眼,“你在刑部还是没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吗?当初你可是在我面前打了包票的!”
冯兆北额头暗暗冒汗,他能感觉到一众嫡出兄弟们射过来的鄙视目光:“回父亲的话,儿子已经命人再三查问过,软硬兼施,可那章沈氏就是不肯透露半分。不过父亲放心,儿子明日回去就动大刑,谅那章沈氏一个弱质妇人,在大刑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冯兆东冷声道:“能动大刑早就动了,当日就因为对沈老头动了刑,皇帝直接就撤了我和二弟在禁军的职位,朝中御史也没少参我们冯家,你还要对女眷上刑,是嫌事情不够乱呢?!既然做不到,当初就别逞强!”
冯兆北把头垂得更低了,期期艾艾地应道:“是我欠思量了…只是那章沈氏着实可恶,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开口,章家其他人劝她,她也一味说不知情。若是不动大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撬开她的嘴。”
冯兆南鄙夷地瞥他一眼,冷哼道:“早说不就完了?若是一开始就上刑,太孙这会子说不定连骨头都不剩了。为着你无能,叫我们兄弟都受了连累!”
冯兆北低着头不敢说话,冯家老三冯兆西忙笑着打圆场:“好了,哥哥们,自家人有什么好吵的?咱们还是先听听父亲的意思吧。”
众人转向冯立省。冯立省轻咳一声,道:“这件事越王已经有了定计,我们照做就是了。说实话,即便当初抓到了太孙,也是难办,皇上那时候还能上朝理事呢,说不定直接就将太孙封为诸君,将越王与我们家一同贬到天边去,那样即使我们在禁军中再有势力也无用,难道还能起兵谋反不成?现在局势已经这样了,就照越王的意思办吧。弄个差不多年纪身量的孩子,演一出戏,就当太孙自寻死路去了,等这事儿料理完,我们还要忙活新君登基的事呢。若是一昧将心思都摆在寻人的事情上,新君登基后封赏群臣,我们家保不齐要吃大亏的!”
冯兆东早就厌烦了寻人的事,闻言连忙附和:“是,父亲,就照您的意思办。”
冯兆南却忍不住插嘴:“都找了这么多天了,难道就这样放过那小崽子?父亲不怕放虎归山,会有后患吗?可别到时候那小崽子在外头惹出点什么乱子来,越王没处撒气,就把账算到我们头上!”
冯兆东瞥了他一眼:“大妹妹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已经在越王面前提过,越王也应承了。其实此事既是越王本人提出来的,我们不过是遵命行事,日后是好是歹,都不与我们相干,你担心什么呢?再不济,还有大妹妹在!”
冯兆南撇撇嘴:“你倒是信他呢!日后他登基为帝,便是九五至尊了,我们都是他的臣下,难道还敢在他面前摆丈人舅爷的谱?便是大妹妹,也不能说就地位稳固了。她虽生有一子,但你别忘了,越王长子可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越王又一直未曾为文圭请封世子,谁能担保日后会不会有变化呢?”
冯兆东又皱了眉头,这件事也是他心头大患,只是他并不觉得越王会废嫡立长,便道:“朱文奎虽是长子,但其生母身份只是个侍妾,如何能与文圭正室嫡出相比?况且文圭还有我们家在后头撑着呢。越王能登位为帝,我们冯家是第一功臣,他还要靠我们去稳固朝政,断不会做出废嫡立长之事,退一万步说,他便是真有此心,也要担心其余皇子会心生妄念,也来抢一抢这皇帝宝座吧?”
冯兆南不以为然:“他自己就不是个谨守礼法的人,谁能担保他不会这么做?况且朱文奎虽是侍妾所生,却是记在大妹妹名下的,当他是嫡长子,也不是说不过去。谁叫大妹妹当初心急,糊里糊涂的就把那庶子抢过来养了呢?”
他这话一出,冯立省与冯兆东父子都皱起了眉头。虽说冯氏深得越王宠爱,又生有嫡子,已经满了十周岁,按理说是不必担心日后继位之事的,但侍妾所出的庶长子朱文奎已经有十五岁了,是可以听政理事的年纪,也一向得越王看重,很难说越王会怎么安排。父子俩对视一眼,都坐直了身体。
看来冯家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确实不能再把心思都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了。
冯兆东道:“太孙的事就按越王说的办吧,虽然越王吩咐我们私下留意太孙的消息,但据我推测,太孙应该已经不在京城了,继续搜寻下去,也不过是白费功夫,还不如等藩王入京后,派人留意他们的动静,谨防有人与太孙勾结,对越王发难的好。”
冯立省点点头,又问:“那章李沈三家你打算如何处置?真照越王所说,维持原判吗?”
冯兆南叫道:“别啊,父亲,虽然老四没用,但那章沈氏确实知道太孙的下落,若照皇帝的旨意放其归乡,那还怎么找太孙?”他看向兄长,“谁也说不准太孙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京城了吧?兴许他只是藏起来等候时机呢?”
冯兆东略带讥讽之色地看向他:“那你说说,他在等什么时机?前些日子,皇上接连几日上了朝,又有病重传闻,都不见他冒头,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新君登基?还是等藩王进京?最能给他撑腰的就是皇上!可他却坐视皇上病重,也不肯出来一见,若他是害怕了,不敢出来,那即便日后闹出乱子,也成不了气候。”
冯兆南不服气地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就这么放了章李沈三家!太孙一日抓不到,我心里就始终有根刺在,睡也睡不安稳。”
这时忽然有人插嘴问:“如果章李沈三家也无人知晓太孙的下落呢?”
冯兆东冯兆南齐齐转头去看,发现是一直以来沉默安坐在侧的幼弟冯兆中在说话,都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冯兆西眼中嫉恨一闪而过,但马上就摆出了认真倾听的表情。
冯兆中思索着道:“我们起初认定章家知道内情,是因为在宫里抓到了章启,但他后来招供说,太子妃沈氏确实有找他帮忙,但因为他不满沈氏要杀广安王朱文考,所以怒而离开,转去救吴王了。这个说法是对景的,我们当时也没再怀疑下去,之所以后来会认定章家确实有问题,是因为章常氏入宫谢恩时递上的折子里头,提到他们三家救下了太孙,还把人藏了起来。”
“这就够了,如果他们没这么做,也不敢欺君啊!”冯兆南哼道,“我听说后真是气死了,若不是早早在乾清宫里安插了人,等皇上把太孙接回来立了储君,我们还做梦呢!差一点就叫章家骗了去,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吞不下!”
冯兆中看向他:“二哥细想想,即使皇上知道折子里的机密外泄,也可以再派人去接啊!可他派出去的亲信,据大哥探知,也不过是把哥哥们找过的地方再找一遍罢了,哪里有太孙的踪影?”
冯兆西有些迟疑地插嘴:“折子里说得含糊,没提太孙具体在哪儿,兴许是遗漏了?如今我们不就是想要撬开章沈氏的嘴,追查章家到底还有哪处隐密的产业是可以藏人的吗?”
冯兆中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位三哥有些蠢,便耐下性子解释:“折子里说得含糊,我们这些只看过折子的人不知道就罢了,可章常氏是面过圣的,难道她没跟皇上说?”
冯家父子彼此对视一眼,冯立省沉吟道:“中儿的意思是…章常氏没有向皇上透露太孙的下落,这不合常理,因此可推断她其实并不知内情?可若她不知道,又为何要在折子里写那样的话?”
“这事儿四哥不是查问过了么?”
冯兆北咋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满面茫然:“啊?”
冯兆中压根儿没看他,只是继续自己的推断:“章家的女眷都说,这折子事实上是章常氏口述,章沈氏代笔的,虽然写完之后章常氏曾经检查过,但章沈氏若想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也许这折子里与太孙有关的字句都是章沈氏自作主张写上去的,但实际上她也不知内情,否则她就会直接告诉章常氏,让章常氏上禀皇上了。要知道,当时章家已经夺爵,章寂章启父子双双流放,原因就是章启向越王供出了太孙的下落,但如果章家隐瞒了太孙真正的下落,助皇上接回太孙,那就是有功无过,所有罪名都不作数了。章家人再傻也知道该怎么做。”
冯兆东挑了挑眉:“你是说…章家人完全不知道太孙的事,反而是章沈氏故意在婆母的谢恩折子上做手脚添了几句多余的话,想要冒功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种事一查就知真假,到时候她还要负上欺君的罪名。”
冯兆中笑了笑:“那几天沈李两家不是都倒了霉么?虽说皇上因大哥对沈大人用刑而撤了哥哥们的职,但因太子妃逼死广安王之事,皇上记恨沈家,也不曾赏他家恩典,而李家又愚蠢地把送上门来的太孙给赶走了。若是他们两家都曾经参与救助太孙,功过相抵,或许皇上会开恩呢?章沈氏不过是内宅妇人,为了私心冒欺君的风险,也不是不可能的。至于事后…只要说是太孙觉得有危险,暂时离开了暂住之所,也就蒙混过去了,日后等太孙还朝,这沈家是太孙外祖,李家也是亲姨母家,太孙难道还能看着亲人去死不成?”
冯家父子恍然大悟,冯兆南恨得直拍桌子:“差点儿又叫这妇人蒙骗了去!害得我费了这么大功夫,却原来是假的,气死我了!”
冯兆北小声道:“怪不得连章家人问那章沈氏太孙的下落,她也说不知道,原来并不是撒谎。”
冯兆东斜了他一眼,他连忙缩了回去,前者冷笑一声,转向冯立省:“既如此,这章家就没有用处了,趁早把他们打发了吧,就照越王的意思,依圣旨长流,省得越王又气我们自作主张。”
冯兆南急道:“就这么放过他们?那我们不是被那章沈氏白白耍了?!不行,不能放!无论如何我也要出了这口气!”
冯兆东有些生气了:“二弟!大局为重,章家与朝中大臣勋贵皆有联姻,杀他们容易,就怕惹得其他人不满。如今新君登基在即,正是要紧的时候,不能出岔子,何苦节外生枝?!”
冯兆南不服气地一仰脖子:“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章家男人是流放到何处?圣旨里写的是太原!太原总兵是老燕王的亲信,而燕王的藩地又离辽东都司不远,更别说燕王自幼养在宫里,一向与太子亲近,让章寂父子去太原,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万一他们因章常氏之死对越王与我们冯家怀恨在心,从中牵线,说动燕王与开国公联手,整个北方就要落到他们手中,到时候恐连越王的皇位也难坐得稳当!还有章沈氏,耍得我们团团转,就此饶了她,我断不能忍!”
这倒是个问题。冯兆东陷入了沉思,冯立省看向幼子:“中儿,你可有法子?”冯兆西见状暗暗咬了咬牙。
冯兆中微微一笑:“这有何难?要如何处置他们,不过是明面上的文章,实际上要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明鸾在刑部的大牢里才待了三天,就觉得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且不说现在住的牢房条件恶劣,光是在经历了被释放的幸福日子之后,再重回这阴森的牢狱,就足以让人发疯。明鸾觉得自己的脾气见涨,而且对沈氏的怨恨日复一日地加深。
她在想,如果再没人来救自己,而最终的结果是死路一条的话,她一定会在赴死的前一刻把沈氏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