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人浅浅笑一下,话却还未说完“但是,倘若交了朋友,那是一辈子的事。懂么?”

君安宁一下子抬起头,点得格外用力。

“你是个好孩子,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嗯!谢谢娘!”君安宁转身就往外跑,身后还传来君夫人的嘱咐,“记得时常回来。”

“知道!”他一边跑一边转身挥挥手,险些在门框上摔一个跟头,“备马!给我一匹跑得快的!”

交朋友是一辈子的事。

这是笑笑的娘用大半辈子的时间告诉她的。

君箫凌走到君夫人身旁,“你瞧,我不是说,出去练练,就什么毛病都没了。”

瞧瞧那个正往马背上爬得欢脱的毛球,哪里还有点体弱多病的样子?

挥鞭打马扬尘而去原血债恶人帮现血衣恶煞灭天教三人组依然是不可分离的。

此时距离第四员大将的震撼加入,还有半月余。

距离宝瓷再次见到展云倾,却还有很久很久。

第二六章 十步一杀人

人间四月芳菲,正是望眼一片新绿的时候。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街上人都已经招展起来,却不及镇上桥头那最美的一道风景翩翩如玉小公子,红花绿叶精雕瓷。

只添了这一笔,整个镇子便都是□。

天气暖了,君安宁已经脱下了臃肿的棉衣夹袄和厚毛裘,换了一身合身的薄裘,越发显得一身贵气。

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路过大姑娘小媳妇窃笑私语的焦点,顾自唉声叹气一脸沮丧。

他又把笑笑括弧附带宝瓷,弄丢了……

而最令人沮丧的问题还是,他都弄不清到底是他把他们弄丢了?还是他们把他丢开了?为什么后者的感觉隐隐约约却不散呢。

话说起当日他们离开天下会馆,连奔出几百里累垮了带出来的三匹马才停下,刚找了间客栈宝瓷饭也没吃就一头扎进屋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君安宁摇头叹息情之一字害人呦,小丫头只怕是情窦初开就遇上这么一桩成就不了的姻缘,还装什么若无其事嘛,初恋嘛,总是如此的甘甜又苦涩,总要受一点挫折。

就像他那不幸夭折的初恋,如此苦涩却又甜到哀伤其实他真的不在意年龄啊~~锦地罗姨~~!

回忆结束回归正题,宝瓷蒙头睡觉,笑笑也跟着蒙头睡觉,他无所事事的等到第三天晌午才终于等到宝瓷睡醒,然后去推醒笑笑,三人找间上好的馆子大吃一顿。

不得不说的是,君安宁出来的匆忙,身上根本没揣几个铜板,财政大权全在宝瓷身上他又不敢去叫,在宝瓷睡醒之前顿顿只能啃包子。

宝瓷这一遭睡醒,又若无其事着全然跟没有过展云倾这个人似的,恢复到以往初见那般模样。只是花钱却大手大脚起来,顿顿必是山珍海味犒劳着他和笑笑,也不知当真是在履行对笑笑的承诺,还是招兵买马无望,反正银子多的花不完,索性破坏子破摔。

君安宁怕惹宝瓷伤心,什么都不敢多说不敢多问,可他总觉得宝瓷在盘算什么。

没错,宝瓷的确是已经开始盘算了。

失恋归失恋如果那算是失恋。她还小,也许还懂不到那些爱来爱去,可是年纪小不代表这份喜欢的心情不是真的,那种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喜欢,也许也只有在这个年纪时才会有的了。

不在意的时候,怎么利用都行,一旦在意了,就无论如何也不想害他了。

就算,这样会害她走好多弯路。

如今哭也哭过了,睡也睡够了,是要好好盘算该怎么解决自己一时心软放过展云倾所造成“未来的损失”了。

放弃师命?那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

她被养大,不就是为了替师父报仇么。

于是她日日鸡鸭鱼肉,边补脑补胸边盘算如今天下盟动不了,可是江湖这么大,天下盟也不是都管得过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虽然她如果要继续报仇迟早有一日还得对上天下盟,和那时候说不定当了盟主的展云倾。可眼前当然该做还得做,就从偏远些的地方开始下手好了。

宝瓷摇头叹息降低了目标,从祸乱江湖改为祸乱一方。

于是她悄悄把宁宁甩了入春以来他就不时对着初春海棠咳嗽两声,衣衫薄了,人也显出几分弱不禁风来,却还不忘整日啰里啰嗦,一着急就又咳嗽起来。

宝瓷这才惊觉丫原来真是“体弱多病”,虽然笑笑很淡定的告诉她春秋两季是容易犯犯小病什么的,问题不大,但宝瓷还是觉得跟对着个细薄瓷烧的娃娃似的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她生活的地方,连三岁小娃娃都不会没事儿赶着春秋生生病,自己从小到大更是除了偶尔大冬天里掉水里,或者上山吃坏了东西,其他连个风寒也没有的。

所以这次她果断把宁宁一个人放下,领着她超级好用的左护法杀上山去了。

上山。

山上有贼,是为山贼。

山门三个大字:“黑风岗”。

宝瓷会盯上这里,是刚来这镇上酒楼吃饭时,眼见一群人浩浩荡荡从村里走过,沿街街铺小贩关门的关门跑的跑,可惜逃掉的还好,那些匆忙关门的就被砸了,逃跑被抓住的痛殴一顿,满街的鸡飞狗跳。

他们正在吃饭的这一间酒楼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做那些挣扎酒楼又不是小商铺,怎么能说关门就关门呢?

掌柜唉声叹气从柜台里拿了一包包好的银子出来,恭恭敬敬的递上去给领头人身旁一人,拿人掂了掂银子,轻蔑的一笑,招手带人走了,才没有闹到店里来。

宝瓷瞪大了眼睛看这群人招摇过市,突然一拍桌子,“这个我知道!叫地头蛇!怎么中原也有啊?”

中原不是最讲礼法的么?她还以为中原的坏人都跟南宫家一样呢!

掌柜慌忙过来,边向外张望边压低声音道:“这位姑娘千万别乱说话,被听到要惹祸上身的!”

“掌柜,他们是什么人啊?”

“姑娘和两位小公子看来是外地来的,这些人本是一伙山贼,就在镇外山上的黑风岗。最初也不过是些江湖流寇在这里落脚,慢慢聚集了,打劫一下山下路过的,称不上气候。而这镇上却也不太平,缘着一个叫卧龙的小帮派,据说是很多年前因为江湖里的纷争没落了,才被赶到这里我们这儿只是小地方,自然不懂那些个江湖事。他们来这里最初倒也安分,只是休养生息一阵,就开始招摇起来。开赌馆,放高利贷,后来还说因为有他们在,黑风岗的山贼才不敢过来,跟我们收起保护费。结果给他们这么一闹腾,黑风岗上的却又不愿意起来,也时不时的进城来闹,也要一份保护费,不给就砸店砸摊子我们平民百姓没得办法,地方官也不敢管,如今,唉”掌柜摇摇头,又打量了他们一眼,道:“三位小公子小姑娘若在镇上没什么事,就尽快离开吧,若撞上他们,只怕出什么意外便不好……”

君安宁当时一见宝瓷眼神,就知道本来没什么事,现在怕就有事了。

他待掌柜一离开他们这一桌,便忙对宝瓷道:“你可别动什么念头,我们就听掌柜的劝告赶紧走吧。这里可不是南宫家,对付一个南宫老爷就行了这黑帮山贼一流最凶残了,我们才只有三个人,哪里打的过来他们那一群?”

宝瓷只眨眨眼看看他就加了口肉肉塞嘴里,把想说的话也一起连肉嚼了咽下去。

她不能气死她体弱多病的右护法,要顶也要等过了这个忧郁多病的春天。

于是第二天,帮主大人就跟左护法把“娇弱”的右护法甩了……

君安宁叹息一声,迎着清新而忧伤的□站在桥头。

果然……他其实不用去找他们的吧……根本就没有丢是不是……

低头几声轻咳,抬头40°忧伤纤纤少年姿态引无数姑娘媳妇折腰。

耳边却传来一个清清脆脆毫不客气的声音“借过。”

诶?

他低头,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面前,透亮透亮的眼,清透清透的脸,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一身宝蓝短褂衣衫挂着叮叮当当的配饰,奇异的好看却又不伦不类。

她冷冷的抬头迎着君安宁的目光,大大的眼睛乌漆漆的却不带感情,被他看得有点不耐,提醒道:“小哥,你挡着我的路了。”

嗄?

君安宁微微愕然的看看也不算很窄的桥身……他现在也没穿很多能到挡住巧的地步啊……

嗯,耐心用完。

小姑娘不再理会还没反应过来的君安宁,伸手一拨,不管他嗷嗷的落下桥去,抬脚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大小小姑娘媳妇一阵惊呼,忙喊了人来把君安宁捞起来,他像个落了汤的白毛鸡抖抖索索给人送回客栈,当即躺倒发烧。

大大小小姑娘媳妇又一阵惊呼,请大夫的请大夫,回去烧汤的回去烧汤,置客栈掌柜小二还有厨子于何地?

在镇上大姑娘小媳妇不断往客栈里送汤送菜送偏方送礼物的当口,宝瓷正和笑笑趴在半山坡上,侦查着敌情

“笑笑,你看这地方怎么样?我们两个能不能盘下来当新据点用?”

笑笑歪头看她,“你想要?”

宝瓷点点头,江湖那么大,她还是认为拉帮结派是基础,擒贼擒王有速度。

“我们如果能拿下这山贼窝再领着他们去打服卧龙帮,那我们就有很多人马了!”

于是笑笑目测了一下地形和人数,再盘算一下自己的战斗力他倒不怕一群一群对付,直接打死打残躺倒一地就全解决了。可是如果要留着他们,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听话?

如果是水榭的做法……带人一围,踩倒上刀架脖子就好。可是他只有一个人要怎么做才好呢……?

他说出了自己的犹豫,宝瓷瞪着眼睛瞧他,问:“告诉他们只要听话就不杀,乖乖臣服不就好了吗?”

“会反悔。”

“会?”

笑笑很肯定的点点头。

中原人怎么能这样!萨玛婆就从没有反悔过!

“那我只好出绝招了!”

她说完解下背上已经变轻了一半的木箱子,笑笑歪头等着看她拿什么虫出来,她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罐,揭开封口,里面是一个个黑黑的小丸子。

“这是满地原有的蛊毒,比萨玛婆的蛊虫靠谱!只要吃了这个发誓忠诚,如果背叛自己的主人就会遭到万蛊噬心!”

笑笑不咸不淡“哦”一声打量两眼,介于以往的各种前车之鉴,他带了几分怀疑的问了一句:“怎么能确定你是他们的主人?”

宝瓷正得意洋洋道:“只要用我的血”然后生生打住……然后沉默……然后没下文了。

然后,笑笑替她问:“这么……这么……多?”

“……”

……师父,您老人家是要徒弟枯竭而死吗?X尽人亡啊!

徒弟是哪里招惹您了……

于是宝瓷默默收了瓷罐,抬起头一本正经的当做没有瓷罐这回事,严肃问道:“那么我们是放了他们,还是杀了他们?”

笑笑想了一下,“只是一窝山贼。”

杀了也没什么成就,以复仇江湖来说。

宝瓷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放着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说不清。

总之两人先返回镇上,一回去却听说镇上来了个弱质纤纤美少年,贵气非凡人,娇弱惹人怜绝对的非富即贵,一旦攀上了高枝只怕就从此飞上枝头了!

以讹传讹的力量是可怕的!

第二七章 十步一杀人2

宝瓷和笑笑一回到客栈就有点傻眼,这里实在算不上太繁华的地方,客栈里寥寥几位客人而已,几时就这么门庭若市了?

殊不知姑娘家的矜持虽要得,但“救命恩人”的身份就是另一回事了,君安宁顿时冒出无数救命恩人来送汤送药送爱心,由于他跌进水里呛了个七荤八素根本认不出是谁把他捞上来的,于是只能见者有份,当然连在岸上尖叫的也有份。

他顶着烧的晕乎乎的脑袋坐在床上捂着厚厚的被子不断点头赔笑,宝瓷和笑笑就站在门口比较不挡路的地方一边看一边打听了一下情况,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就出去这一会儿,宁宁这是“垂危”了几回啊?这么多救命恩人?

终于郎中还算有良心,顶着压力对来访探病的众女子道:“病人还需要休息,诸位改日再来探病吧。”

于是众女依依不舍再三嘱咐方才离去,屋子里一清净君安宁才瞧见在门口偷笑的宝瓷和一脸不予置评的笑笑。

为什么笑笑就不招这种事啊~~这不公平~~!

他们送走了郎中宝瓷才笑他,“没事还能掉河里去,真笨~~得亏你救命恩人多呐,要是就一个,你不是得以身相许了?”

“我才不是自己掉下去咳咳……还有你们两个,跑哪里去了?”

“随便溜达溜达嘛。”反正宝瓷什么也没做就回来了,根本不算说假话。她拿着药方瞅了瞅,一半是治伤寒,一半倒是进补的药材,“宁宁你还真弱。”

看来得把她补脑补胸的预算拿出一半给宁宁补身子了。

宁宁不服,“春暖乍寒的你泡水里去试试!”

别说,宝瓷还真不怕。水里算什么,冰碴子里她都泡过。

然而此时刚才下楼去的郎中却又狼狈着退回楼上,在楼梯口处一阵纠缠声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姑娘,老夫才疏学浅,你这……老夫当真帮不了!”

宝瓷好奇的到门口去看,见一个衣着本是光鲜亮丽如今却狼狈不堪的女子正紧抓着郎中的衣角不放,几次欲下跪都被郎中硬拦下来。

“姑娘你别这样,万一叫人看见”

他们挡住了楼梯口,小二过不去,却也不敢过去,讳莫如深的避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宝瓷向小二问道:“这是怎么了?有病人郎中为什么不治?”

见宝瓷是个漂亮小姑娘,小二忙告诫道:“客官千万别管这闲事,那女人得的可不是病,这镇上没人能治,也没人敢治。”

宝瓷听他这么说更想问个清楚,此时沿街却一阵喧闹吵嚷,嘈杂的人声很快进了客栈人人退避中那几人眼尖看见了楼梯上的女子,大步跨上来一把拉住便要扯走。

“臭娘们,还敢跑!看你是活腻了!”

那彪壮大汉几乎是两步就把女子拉下楼去,尽管根本没有人敢上前,还是凶狠的警告道:“谁敢多管闲事老子就扒了他的皮!”

眼见人已经被拖了出去,宝瓷根据前次得来的信息又问已经紧张得全身僵硬的小二,“他们是黑风岗的,还是卧龙帮的?”

单是一提名字小二便又紧张半天,生怕被人听到,“卧,卧龙帮……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在街上乱走啊,这卧龙帮的拐了女人去,不知道给她们吃了什么药,以后就只能听他们的话去做那种生意,不听话就不给解药”小二本来实在不想跟这么小的姑娘说这种话,但眼睁睁的看着发生这种事,好似警告她一下自己的良心也能过得去一点似的。

救不了已经陷进去的,好歹警告一下免得再有人受害。

宝瓷听完眼睛就亮了药?

她如果拿到那个药,问题不就解决了?

她闪亮亮的眼睛转头看向笑笑,笑笑立刻就懂了可是宁宁也懂了!

他嗷嗷的想爬起来,“不许把我丢下,你们要去也得带我去!”

两道不予置评的目光投过来就你这样?

可是君安宁已经开始套衣服,套了一层又一层,“不带我去你们也不能去!”他怎么能放心这两个不靠谱的小盆友,可是看见刚刚的场面也不能不管了。

宝瓷和笑笑只能又对视一眼多带个大累赘胜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