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赔笑着道:“安爷自然说的有理,少东家的规矩小的自是晓得的,可是,这不寻思着这笔生意不同以往么?这样大手笔的若是成了,保管这一年下来都吃喝不愁了——”

素安听了,顿时气乐了,插着腰道着:“我看是你李掌柜吃喝不愁吧,咱们家少爷又几时愁过!”

李掌柜闻言有些尴尬。

春生朝着一旁的素安轻咳了一声,素安便止住了声儿,一手拿了个扇子在春生身后给她打着扇,倒是默不作声了。

春生想了下,便朝着那李掌柜道着:“李叔,这素安年纪还小,有些不懂事儿,您可莫要与他计较···”

顿了顿,又道着:“既然李叔已经与那贵人提及了,终归是咱们的客人,委实不好推却的,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他见上一见好了,不过,我对于那些个宝石玉石里头的门道却也并不大擅长,届时还是由李叔随着我一道过去吧。”

李掌柜闻言,一双绿豆大的眼都欢喜的瞪圆了,随即又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褶成了一把扇子似的,忙朝着春拱手道着:“行,少东家,那小的这就去安排。”

李掌柜走后,身后的素安忙给春生沏了一杯茶,春生接了喝了一口。

便听到素安问道着:“姑娘,夫人不是说过不许咱们私下见客么?这京城世道乱得很,指不定会遇到些个什么人呢,若是让旁人瞧出咱们是个女儿身便不好了——”

素安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清脆的声响,从门外传来的,该是什么东西跌落在了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响声。

春生不由与素安对视了一眼。

素安忙几步走到门口,一把将帘子掀开了,往外打探了好几眼,却只瞧见那白面掌柜正坐在柜台上打着算盘记着账了。

素安脸一白,忙将帘子放了下来。

春生瞧了一眼,大概猜测到了是怎么回事儿,只打趣的道着:“旁人发没发觉我倒是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若是在像你这般不打自招的话,怕是人人皆知了!”

顿了顿,又往那门口的方向瞧了一眼,道着:“知道便知道了罢,我瞧那书生掌柜迂腐得紧,我看怕是将来待所有人都知晓咱们是姑娘家,那一位啊,怕是都不会开窍的,如今这般误打误撞,倒算是错打错着了!”

素安闻言,面上有几分忸怩,微微瞥了瞥嘴,道着:“为何要他开窍,我是男子还是女子,又与他何干?哼,我最讨厌那般迂腐的人了···”

春生闻言,伸手往素安额头上点了点,笑道:“这女人啊,原来都是口是心非的!”

素安闻言,不由看着春生道着:“那姑娘你呢?是不是也爱口是心非——”

顿了顿,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便又有几分好奇,几分犹豫的看着春生道着:“姑娘,您···您可是有过什么中意人不曾?您将来想要嫁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啊?”

无外乎素安好奇。

按理说,到了姑娘这个年纪的女子,家里头委实该忙活着为姑娘寻找如意郎君了。

甭管这陈家原先乃是家奴出生,可是架不住命好娶了个官宦家的千金小姐,虽然林氏一族落没了,可是林氏的祖母一族蒋家却是百年世家。

又听闻那林氏的义母亦是位世家贵夫人,再加上陈家如今这家业,便是随便挑选,亦是可是寻到一门不错的亲事的。

且还不说,她们家姑娘生了那样一张绝色容颜。

可是,也不知缘何,从未见林氏或是春生提及过这一茬,哪怕是一次也没有。

阿奶私底下还为着春生的婚事操心过好多回呢,便是连她本人,比姑娘其实还要小个一岁,阿奶都在私下探寻着呢。

他们仅仅只知晓陈家曾是家奴出生,后被接回了蒋家,至于其余的细枝末节便不得而知了,也从未见姑娘他们提到过。

是以,素安有几分好奇,趁着说到了这个话题,便忍不住问了出口。

春生闻言,神色微微有些发愣,意中人?如意郎君?

脑子里不其然的闪现过一张模模糊糊的面容,随即,只见那张脸越发模糊不清,渐渐地,渐渐地,像是在说水波中慢慢的荡漾开来似的,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了。

许久,春生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看着素安似乎玩笑般的道着:“你家姑娘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嫁人了,嗯,待到了一定的年纪,待将这大千世界看遍玩遍了之后,再寻个安静的庵子,剃发寻个法号做一名姑子算了···”

素安闻言,噘了噘嘴道着:“姑娘,你又不正经,尽会戏弄我!”

春生认真道着:“我说的都是真的。”

素安见春生收起了笑,一派正经的模样,面上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来,嘴里附和着:“那好啊,好啊,待哪天姑娘修成了一名大师,我便也去投靠您得了,其实想一想,当一名姑子也是不错的,无忧无虑的,对罢,嘿嘿···”

春生闻言,嘴角亦是浅浅的笑了笑。

随即,想到了什么,便又忽地收住了。

第185章

三日后。

李掌柜与那名客人约好了时间与地点,春生便随着一同赴约。

原本因着对方是客人,春生合计着便由自己宴客,在京城有名的酒楼设宴,来邀请那名贵人的。

可是,最后李掌柜道着,那贵人过于客气,竟在自己府上亲自设宴,宴请春生。

春生一愣,微微犹豫了一番,便唯有同行。

到了地方这才发现,原是坐落在京城的一座颇为雅致的宅院,看着倒不像是主宅,一眼看过去,只见那正门的门匾上写着个偌大的“静园”二字。

春生在外走动的地方多了,自然便知,有许多有钱人家喜爱备置一些私宅,倒也不觉得奇怪。

更何况在这京城,天子脚下,无不是达官贵人,无不是显赫之辈,来往间时常如此,倒也是方便许多。

一下了马车,便见早已有名四十多岁上下,穿戴整齐,处事周全稳重,瞧着约莫像是管家模样的人早早的在院子门口候着呢。

只忙恭敬的迎了上来,朝着春生道着:“是陈公子吧,我们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还请陈公子随着小的往这边请!”

似乎见春生倒是年轻,又生得颇为俊美,不由多看了两眼。

春生在外化名陈生,闻言,朝着那管家模样的人握手抱拳道着:“如此,便有劳了···”

院落极大,里头庭院众多,水榭,假山点缀其中,景致颇为雅致。

春生瞧着,无论是那庭院设计风格,还是里头的花草水榭布置,倒是带着些许江南韵味。

院子虽大,但是里头的人却是极少,一路走来,鲜少撞见些丫鬟或下人,里头静悄悄的,很是安静。

往里走,经过了一片竹林,春生瞧着倒是看了好几眼,是一片长势茂盛的凤尾竹,竹子矮小,树叶精致秀气,成片成片的,倒是颇为壮观。

依稀记得,曾经沈家斗春院里就有这么一片竹林似的,是以,一眼瞧过去,只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春生站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前头那位引路的管家见状,微微放慢了脚步。

春生有些不好意思,只朝着他道着:“贵府庭院的景致颇为雅致,一时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还叫管家笑话了。”

那管家闻言,嘴上带着丝笑意,道着:“哪里,我们家主人亦是非常喜爱这片竹林,看来,公子与咱们主子乃同道之人。”

春生听了,只将手中的扇子打开,随意的打扇了几下,嘴里道着:“你们家主人一看便知是位高风亮节之人,而我乃只是名俗气的商人,哪里敢跟你们主人比啊···”

春生原本来之前,心中尚且还有几分迟疑,到底是名姑娘家,就怕是些个土豪财主,又怕是些个风流好色,或者怪癖难缠之人,到底是旁人的地盘,如此,倒确实有几分顾忌的。

但是,一进了这院子,瞧着这一木一景,一花一草,应当是为有些气度风雅之人,如此,绷紧的心倒是渐渐地松懈了下来。

竹林的深处,设有一处庭院,瞧着不大,但是非常别致,门口并无人看守,管家一路领着春生几人往里走,进了厅子。

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两名婢子,过来伺候奉茶,规规矩矩的,倒是显得有些教养。

管家对着春生道着:“几位稍等,小的去里头通传一声。”

说罢,便绕进了一旁的偏厅。

春生与陈掌柜坐厅子里用茶,素安双眼好奇的在屋子里乱转。

闲暇无事,便逮着问着一旁的婢子,闲聊着:“哎,这位美人姐姐,你们家主子贵姓啊,是何许人也,做什么的啊!”

那名婢子只噙着笑,恭敬的道着:“回这位小爷的话,咱们主子乃是姓秦。”

至于旁的什么,倒是不曾多言。

素安不死心,又问了一遭。

那婢子只微笑有礼的摇摇头道着:“关于言论主人的话语,咱们做下人的,一概不许多言,还望这位小爷见谅,既然几位是咱们主人的贵客,想来,待会儿可以亲自询问的。”

素安闻言,朝着春生努了努嘴,用口型了句:“好生无趣。”

春生瞪了素安一眼,素安这才规矩了些。

春生倒是觉得这里的婢女修养极高,该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才对。

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原先当婢女的时候,一言一行,亦是须得谨言慎行才是啊,如若不然,稍有不慎便惹了事非,便不好了。

思及至此,春生想了一下,便又朝着一旁的李掌柜道着:“李叔,我瞧着咱们这位贵客应当是位颇为雅致讲究的人,这样的人当是颇有几分见地的,道出的那一句‘门外汉’该是自谦了,想来,咱们待会儿得要扛起精神好生应对了···”

李掌柜闻言,立即附和着:“少东家说得极是···”

这常年做生意的,一是怕遇着行家,二则是怕遇着精明的客人。

春生原先听李掌柜转述,还以为是位土豪暴发户之类的,这会儿却忽然觉得,不是前者,便许是后者。

倒也不觉得忧心,正所谓慧眼识英雄,凡事有利也有弊。

再者,能够促成买卖自然是最好不过,如若不然,此物本就是无意间得来了,能不能够卖得出去,也是随缘。

终归,春生身上还是少了些商人的市侩气息,许是,到底是初接触不久罢。

过了片刻后,那管家便立即出来了,只朝着春生道着:“陈公子,咱们主人这边有请。”

管家只将春生等人迎进了一旁的偏厅,只见在那屋子里正立着一位三十来岁,面黑无须,身形精壮结实的中年男子。

李掌柜一见了那人,便忙拱手道着:“秦公子——”

又忙朝着春生引荐着:“少东家,这位便是咱们的贵客,秦公子——”

春生闻言,只忙有礼的朝着那位秦公子拱着手,正欲打招呼。

却被那人眼明手快的一把给制止住了,只忽而朝着春生笑着道:“陈公子无须客气,在商,我乃是你们的客人不假,可是,在这座宅院里,你却是由我请来的贵客了,来,陈公子请上座···”

说着忙吩咐下人们上前派茶。

一旁的婢女过来派茶,末了,只立在一旁贴身伺候着。

春生瞧着这位秦先生,看起来倒是爽朗大方,举手投足间倒是豪气云天,只是,看待着春生的目光有些许奇怪,带着一些轻微的审视。

春生不由有些诧异。

那秦公子盯着春生瞧了片刻,许是自知自己的目光过于直接了,立马收回了视线。

不过片刻后,嘴上倒是直接开口道着:“倒是在下失礼了,主要是陈公子实在是生得过于俊美,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般,一时,这才一时瞧出了神,还望公子见谅——”

春生惊讶这位秦公子的爽朗直接,微微愣了片刻后,倒也觉得是位爽快直接之人,是以,便开口道着:“秦公子谬赞了···”

哪知才方一开口,只忽然听到一阵大力的声响,像是有物件从手上坠落的声响。

春生顺着瞧了过去,只见一旁放置了一道大的山水图案落地屏风,屏风上头山水绘画层峦叠嶂,一时隐隐灼灼,遮住了里头的精致,只依稀能够瞧见里头设有软榻,茶几之类的摆件。

因为逆着光,似乎,依稀瞧见了里头还有道模糊的人影,只后轻风略过,薄纱被吹得飘散开来,再次一瞧,又似乎是一时瞧错了,里头,哪里有什么人影。

片刻后,一只娇憨肥嘟嘟的波斯猫一步一步,步履轻盈的从里头走了出来,原来是猫儿啊。

该是自个瞧错了罢。

第186章

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脸圆滚滚的,浑身肥嘟嘟的,往屏风外轻手轻脚地探了两步,步履优雅,眼睛里透露出高贵神色,傲娇又可爱。

春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末了,待回过神来,只朝着那秦公子如实开门见山的道着:“秦公子,在下此番前来拜访,乃是听闻秦公子订下了咱们铺子里的那块宝石原石,听铺子里的掌柜说,秦公子想要与在下会面细说详谈,说实话,其实在下也是方才接管家中的生意,对于这类宝石珠宝类的赏识也仅仅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届时,若有在下的拙见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还望秦公子见谅才好——”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轻轻指着一旁的李掌柜对其道着:“好在,咱们铺子的李掌柜倒是练出了些个鉴赏珠宝玉石的能耐,此番随着在下一同前来,希望能够一同解决秦公子的疑虑,只不知现如今秦公子还存在哪一方面的疑惑呢?”

春生这话说得直接,实在,周全,又充满着诚意,先是在商言商,坦诚承认自己术业不精,此乃实在

然而术业专攻,未免令客人失望,特意领了专业人士过来为其解惑,此乃周全,又充满着诚意。

此番作为,比商腔多了些真诚,少了些圆滑,到底令人听起来觉得舒服。

果然,便见那秦公子闻言,挑眉看了春生片刻,便笑着道着:“陈公子倒是个直接爽快之人,好吧,既然陈公子如此说来,那么我便也如实道来了。”

说到此处,沉吟片刻,然后对着春生道着:“其实,当初之所以瞧上了贵铺面里头的那块宝石,看中的除了它的色泽,质地以外,最主要的一点便是恰好是因为乃是一块宝石原石,我的要求只有一点,只要公子能够为我满足了,那么那块宝石我便可直接与公子买下了。”

尽管之前已经定了,也交了部分的订金,到底不算真正的成交,若是客人到时候后悔,还是可以退回去的,不过只扣除一些手续费罢了。

是以,唯有等到十足的交钱交货,这买卖才算真正成交。

此番,春生前来,便是特意为其解惑,促成买卖的。

听到那秦公子如实说,春生便问着:“哦?秦公子有何要求,在下愿闻其详。”

春生话音刚落,却是忽然瞧见方才那只波斯猫不知何时已经慢慢的踱到了春生跟前,似乎正有些百无聊赖的张望着春生。

恰好春生一低头,一人一猫对视着。

随即,便见那只猫儿朝着春生“喵了一声儿,双眼慵懒的眯起了,随即,一个倾身,便一把轻松地跃到了春生的腿上。

春生吓了一跳,立马伸手扶好了。

起先,那只猫儿还微微弓着身子,抬着脑袋细细地打量着春生,许是,瞧了一会儿,觉得春生并无甚攻击性,这才慢悠悠的放下心防。

随即,只在春生手心里蹭了蹭,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春生腿上懒洋洋的躺了下来。

这波斯猫脑袋圆大,身躯更是浑圆,许是身上的毛发蓬松,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方才细看,这才得知眼睛大而圆,浑圆,竟是琥珀色,生得非常漂亮。

又见它如此慵懒亲昵,春生心有诧异,只伸着手,在波斯猫的毛发上一下一下轻抚摸着,小家伙舒服得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春生心都化了。

一抬眼,只见那秦公子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似乎又往那屏风方向瞧了一眼,随即笑着道:“这小家伙倒是喜欢你,平日里谁都碰不得,可是傲娇得紧呢?”

春生闻言,只微微浅笑着道:“是罢,可它此刻瞧着却是温和可爱得紧啊···”

许是,又见那秦公子往那屏风处看了一眼,春生的目光亦是下意识的随着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