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要过去了,包括她在内,每一个人都将步入人生中的下一个阶段,只有邓蔓,像一根被人为折断的新嫩鲜碧的树枝,就此枯萎。往后的日子里,她们将继续前行,邓蔓却永远沉在黑暗的河底,再没有光明与未来。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会无声地滑落到腮边。
她不敢听有关邓蔓葬礼的一切细节,不敢面对痛不欲生的邓蔓的爸爸妈妈,甚至不敢再接触从前有关母校的角落,其中,当然也包括江成屹。在她眼里,每个人都可以坦荡地痛哭、尽情地惋惜,唯独她没有资格。
接下来的很多天,江成屹来找她,她不见。江成屹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她的心早乱成了一团麻,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她只知道,自从邓蔓死后,她的头顶便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一片巨大又冰凉的阴影,当初听到他名字时的甜蜜和期盼早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措和怵然。
有一天傍晚,母亲去医院给她取药还没回来,知道江成屹在下面等她,她觉得不能再这么被动和消极地对待他,于是穿了外套,由着护工扶着下了楼梯。
他在树荫下等她,瘦了很多,见她总算肯出来见他了,他眼里绽放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她的心不知为何就软了,尤其是看到他睽违已久的笑容,早已坚定的决心顷刻间瓦解成了碎片,她喉咙哽咽,试着朝他走过去,可是事情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仅仅走了两步,脚仿佛被镣铐禁锢住了,再也迈不动步,更荒唐的是,她甚至根本不敢往他身后看,唯恐在暗影重重的角落,瞥见让她心碎胆战的魅影。
走投无路之下,她听到自己慌乱又绝望地对他说: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盯着她说:“你说什么。”
她声音很慢,吐字很清晰,每说出一个字,心上的肉都如同被刀剜了一下,一阵锥心刺骨的疼:“我说,我跟你在一起很不开心,我们分手吧。”
***
他的吻带着火星似的,点燃了一切,她意乱情迷地攀附着他的肩,一路吻到他的卧室门前。
他呼吸越来越粗重,一手紧锢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腾空拧开身后的房门,进屋后,两个人滚到床上。
她心里早已烧起了一把烈烈的火,亲吻对来她已经远远不够了,她想要他、想摸他,于是抬起手来,试着去解他的衬衣,可是她一只手被手铐和他扣在一起,另一只手虽然保有自由,却不时遇到他的阻挠,无法随心所欲探去想去的地方。
想要解开手铐,可是他显然并没有这意识,她觉得不公平,趁他松开了她的唇,转而开始沿着她的脖颈往下探索时,她喘着气抗议说:“江成屹,你解开手铐,我想——”
“你想什么。”他声音粗哑异常,将她压到床上,用拷着手铐的那只手将她两只胳膊一并按到她头顶,另一只手则开始迫不及待地解她的衣服。
还没等她如一条扭动的鱼那样挣扎出来,他已经埋头下去,一口含住了早就想含的地方。
第35章
房间里一片狼藉, 沙发到床上,卧室到浴缸, 手铐解开了又锁上,锁上了又解开——几番下来,陆嫣充分体验到了什么叫“欲|仙|欲死”。
江成屹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像是要把过去积攒的欲|望一并发泄出来, 一味发狠折腾她。
两个钟头过去, 她从最开始不顾矜持的“还要还要”,到后面的求饶不断、哼哼唧唧, 几次差点灵魂出窍, 舒畅得化作一滩水。
第一次的时候, 两个人满脑子只有对方,根本无暇考虑其他,直到几十分钟后江成屹在她身体里缴械投降, 陆嫣才反应过来刚才没做防护措施。
“呀,怎么办?”她推开他, 挣扎着摸向床头柜,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一应用品都无。
“什么怎么办?”他翻了个身,从后面固住她雪白匀称的腰。
察觉他再一次蓄势待发,她扭动着, 拒绝的意味很明显:“我好像不在安全期。”
那又怎样, 做都做了。不顾她发怔, 他一把将她拉回来。
一整个晚上, 他将她如同话梅糖一般里里外外尝了个遍,直到后来她累得脱力了,他才意犹未尽地罢手。
她在他怀里酣睡着,经历刚才那一遭,两颊绯红,皮肤有种水灵灵的明亮。
他替她将湿漉漉的头发拢到一边,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跟八年前比起来,她五官长开了些,婴儿肥不见了,面部轮廓更显秀丽妩媚,身上的每一寸线条都标准得像用尺子勾勒出来似的,依然让他三迷五道,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她的饱满之处像是早已发育完毕,几年下来,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变得更丰润。
他端详了她一会,虽然仍有些不甘心,还是遵从心底的渴望,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三年前,还在b市时,他到一家酒店查案,意外在那遇到了跟父亲一起到b市谈口腔器材生意的唐洁。
两人在酒店的大落地玻璃前的茶桌上坐了十几分钟。
聊了几句后,唐洁突然将话题拐到了陆嫣身上。
她说陆嫣自从上大学,身边的追求者就如过江之鲫,可是陆嫣全副心思都扑在学业上,整天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用功的缘故,陆嫣不但年年都能拿s医科大的奖学金,还顺利争取到了附一院麻醉专家于博的博士生名额,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然而对于课业以外的娱乐活动,陆嫣一概有意回避,虽说陆嫣自己似乎很陶醉于这种未来女医学家的生活,但唐洁总觉得她过得太无趣了些。
“哦。”他回答得很冷淡。
陆嫣过得如何,关他什么事。
“不就是遇到老同学了嘛,随便聊聊。”唐洁看出他的疏离,似乎很为陆嫣抱不平,并不怎么高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虽说他表现得毫无兴趣,但是从那天知道她依然没有男朋友,他的心思就不争气地起了微妙的变化。
当时他刚参加工作一年,仍在积累经验阶段,由于公|安系统的特殊性,连调动工作的资格都没有。而且他只要一想到十八岁时她提分手时的种种,气就不打一出来,她当时对他那样绝情,现在依然未必肯回心转意,凭什么他要放弃这边的工作调回s市?
第二年,他开始单独办案,因为心思缜密,又肯吃苦,在连续盯梢了一个犯罪团伙小半年后,终于破获了一起积压了很久的大案,再后来,在跟组里同事侦破一起特大团伙作案中,他崭露头角,侥幸立了二等功,虽说因此挂了彩,但恰逢局里要重点培养青年人才,没多久就被提拔了副队。
从那时起,他开始频频回s市,并留意这边的职务空缺。知道她正在附一院实习,每回开车路过附一院的时候,他会情不自禁地在门口人群中搜索她的身影。
也许是他等的时间足够长,他遇见过她好几回,诚如唐洁所言,她身边一个男伴都没有。而且虽然连周末她也泡在医院里,可只要一有空,就会往图书馆和七中跑。
她非常谨慎,像是查找什么。
有一次他没能忍住,在她从图书馆出来后,利用职务之便向图书馆管理人员打听,被告知:她每回借的都是犯罪一类的图书。他很惊讶,可是由于他时间有限,没能顺着往下查。
直到一年前,他无意中撞见她独自前往邓蔓家,联想到十八岁那个暑假发生的种种,他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调查邓蔓的事。
不知她到底是从哪年开始查的,毕竟隔行如隔山,虽说她似乎一直没放弃,却始终没能触碰到事件的核心。
几月前,父亲心梗发作,他得知消息,连夜赶回s市。
父亲康复出院后,他再一次提出调动的请求,考虑到他是家中独子,上级终于松了口,不再一味以强硬的作风挽留他,而是终于在他调动一事上点头签字。
没多久安山区分局有了职务空缺,他调回了s市。
记得前不久在金海ktv的同学会上,周老师在知道他回了s市,还曾经惊讶于他能够轻松地在这样的两个大城市中进行平级调动,虽说他当时回答得轻描淡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起意到调回她身边,这当中花费了多少心血。
当初两人分手时,他无数次去找她,又无数次被拒绝,在最后一次被她冷待后,他的骄傲和自尊已不容许他再向她乞怜,过去十八年的生命里,他早就习惯了样样东西都唾手可得,从来没有尝到过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负气之下,伤人的话冲口而出:“陆嫣,我跟你在一起不过是玩玩而已,你别以为我离开你活不下去,我他妈早就腻了,我要是再来找你,我就不叫江成屹!”
这番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在刺向陆嫣的同时,也狠狠地扎向他自己。
他永远记得他说出这番话时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痛苦,可是话已出口,根本无从收回,怪就怪他当时太急于摆脱被抛弃的挫败感,才会那样的口不择言。
她记性那么好,没可能会忘了这番话,因此在两人重逢之初,她表现得既冷淡又消极,可是他太没有原则了,虽说一点也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却没能管住自己,一次次往她跟前凑。
她多聪明啊,几次下来,他的心思根本无从藏匿,就像他当初追求她时那样,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她既不主动也不闪躲,手里却有一根风筝线似的,一点一点将他往她身边拉。
事到如今,遥想当初他说的那句“再也不会找她”的话,他的脸真疼。
其实他仍没有彻底释怀,还有好些话要问她,可是经过刚才那一遭,她显然累坏了,已然有了熟睡的迹象。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关了灯,将她搂在怀里,也跟着睡去。
***
陆嫣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江成屹不在身边,阳光充沛,空气里浮动着角落里摆放的文竹幽雅而轻逸的气息,屋子里有种男人特有的简练洁净感。
想起昨晚半梦半醒间他在她耳畔说的那句话,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往外冒着快乐的泡泡,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手机响个不停,应该是微信群里堆积了不少信息。
点开一看,好几个群都炸了,全是关于昨晚著名导演章大山正牌老婆出轨被拍到的新闻。
【哟,章大山头上的帽子都绿得冒油了】
【郑小雯要乐疯了吧,她跟了章大山好几年,章大山老婆突然闹这么一出,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转正了】
【你们说郑小雯图什么啊,虽说章大山长得是挺有魅力,但郑小雯也不差啊,这两年又拍电影又接广告的,也算是名利双收了,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做小三呢】
【章大山帅是第一,别忘了郑小雯可是被章大山一手捧红的,这几年下来,两人也有感情了吧。】
【章大山家里好像是开矿的,有钱的程度超乎你们想象】
陆嫣本来不喜欢关注娱乐圈的八卦,但第一今早她心情好,第二她前不久才见过章大山和郑小雯,尤其想到在刘雨洁被凶手注射过量吗啡的那晚,郑小雯还曾经气势汹汹地质问过江成屹,难免就多留意了一眼。
翻了一会,她托腮回想那晚在大钟派对上的细节。
记得当时江成屹坐下没多久,郑小雯就故意跟他要电话,而章大山不知是不是吃醋,这边郑小雯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开始跟旁边的女明星说话,两个人互不理睬,摆明了是在较劲。
她由此知道,外界关于两个人的传闻绝非空穴来风。
刷了一会微信里的聊天记录,想到今天还有很多事待做,她准备起床了,可是刚一掀开被子,门开了。
“呀。”她身上一|丝不挂,连忙猫回被子里,“你怎么还在家。”
第36章
“今天周六。”江成屹径直走到屋内。
昨天在电话里跟喻博士约的是下午, 虽说他早上还是习惯性地去了局里,但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只过去露了个面就回来了。
“周六?” 她惊讶地看着他。
江成屹声音透着淡讽:“在家休息几天, 连周几都没概念了?”
他打定主意要跟她好好谈谈, 并不多看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光溜溜的皮肤, 走到床边,捡起地上衣服,递给她:“别感冒了, 快穿上。”
陆嫣看出他不高兴,不接, 抬眼看着他:“我得先洗澡。”
她需要浴巾。
这是在支使他?
江成屹脸绷不住了:“陆嫣。”
他的气可还没消呢。
她跟他对视, 乌发明眸,安安静静坐在床上, 跟八年前一样, 美到他心坎里。
只不过当时两个人初尝情|事,在面对他时, 她多少有些羞涩和慌乱,不许他替她穿衣服, 更不许他跟着她进浴室。
对峙了一会, 想起她当时的娇憨模样,他败下阵来,还是到浴室取了浴巾,递给她:“洗完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这才裹上浴巾, 掀开被子,到浴室洗澡。
他坐到沙发上,耐着性子等她。那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守在浴室外,听着她洗澡的动静,心里仿佛藏着一根轻轻摆动的羽毛,片刻都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再来一回。
后面他倒是称心如意了,并且在短短几天内就尝试了好多回,可是没隔多久,他就被她给甩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
吹风机响起。
过不一会,门打开,她出来了。
用的是他的沐浴露,走近时,有种淡淡的马鞭草的味道,清爽沁脾。
他看着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只觉得原本安静的气息被她搅动得荡漾不已,身上不由得阵阵发热,心知要是自己再待下去,谈话的计划势必泡汤,于是假装看不见她浴巾下面匀称白皙的小腿,突然起身:“穿好衣服,出来吃早饭。”
陆嫣回自己房间换好干净衣服,想了想,在自己行李箱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走到餐厅。
餐桌上放着一碗粥,热气腾腾,坐下后,她抿了一口,香糯爽口的粥顺着食道滑下去,胃顿时被一团暖融融的热气所包裹。
他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吃,身上那种冰山感没了,但脸上还隐约透着‘不爽’二字,见她吃得香,他没忍住开口了:“好吃吗?”
“好吃。”她的心跟胃一样暖。
吃完后,知道他在等着她,她打开手边那个文件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推到他面前。
“这个认识吗。”
江成屹接过,见是一张复印件,油墨斑驳,有些年头了,但纸张平整,边角亦不见磨损,可见这些年一直被主人小心妥当地保存。
像是被人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页面的左边有着锯齿状的痕迹,上面用很大的字写着:“我恨她!我恨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他当然认识,陆嫣寄给安山分局的那叠匿名信里,第一年附上的资料里就包括这张纸的原件。
他看过同事的侦办记录,上面写着:符合当事人邓蔓的笔迹。
他知道那同事接到匿名信举报后,非常重视这件事,曾调出邓蔓出事时的监控录像反复观看,可是从录像资料来看,邓蔓当晚的确是自己走到河边并坠入河中,尸检报告也未检出当事人生前被注射毒|药及精|神致|幻类药品的残留痕迹。
结合这张纸条上的内容,最后同事得出结论:排除他杀可能。
“这是邓蔓出事前两天写下的。”时隔八年,在叙述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做到平铺直叙。
他等着她往下说。
“高考前,她情绪已经有些不对劲,高考失利后,她整个人变得更加消沉,有一次唐洁看到邓蔓写的日记,上面写着‘我注定得不到他’‘我不能背叛友谊’,觉得奇怪,就跟我说了,我怀疑邓蔓谈恋爱了,可是我想不明白,什么样的恋情要藏着掖着,不能跟好朋友分享?后来我发现她频频去找你,给你收拾队服,还总在看台上看你打篮球,我就猜,她喜欢的人可能是你,因为不想破坏和我的友谊,所以她才三缄其口。”
江成屹忍着不打断她。
“为了帮她打开心结,那天我们约好了去图书馆借书,到学校的时候,我意外发现,她已经在篮球馆了。我见她又帮你叠衣服又看你打球的,一时没忍住,告诉她说:‘我珍惜与你的友谊,但我也喜欢江成屹。‘暗示她,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你都是我的男朋友,我没可能放手。我希望她冷静地想一想。”
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声线明显不如刚才稳定,“她很快就听懂了我的暗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当场就离开了篮球馆,在教室找到她的时候,我看见她将这张纸条扔出窗口,她走后,我看了纸条上的内容,知道自己狠狠地伤到了她,想跟她沟通,可是在并且在接下来两天里,她拒绝接我电话。再然后——”
当时的情形犹如兜头一盆冷水,哪怕事隔多年,仍让她感到刺骨的冷。她狼狈地停下,隔了好一会,又再次开口:“再然后,我就得到了她自杀的消息。”
他听出她喉咙里的涩意,变得异常沉默。
“当时你去郊区给你外公过生日,没在市区。我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邓蔓的父亲还在外地,邓蔓的妈妈情绪失控,拖着我跟她一起到停尸间去认尸。我当时看到邓蔓的样子——”
她面孔依旧平静,眼泪却终于失却控制,无声无息滚落下来,挂在腮边,晶莹剔透,刺痛他的眼。
她木然说:“邓蔓是个很懂得体谅别人的人,我想她一定不是故意要喜欢你,而且她生前记下的日记也证明她那段日子过得有多煎熬,可是我明知道她刚经历了高考的打击,还对她说那样的话,无疑等于当场给了她一个耳光,她心思那么纤细,怕就此失去我和唐洁的友谊,一时想不通走上绝路,一点也不奇怪。”
他胸口直发闷。难怪她当时会突然病得那么急那么重,好不容易出院,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我看邓蔓的妈妈那么痛不欲生,除了自责,还感到害怕。包括你和唐洁在内,我没敢将那天的事告诉任何人。我只知道,邓蔓的父母就她这一个女儿,才十八岁,就这么没了。我日夜受着折磨,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换一种沟通的方式,或者等她情绪好转以后再暗示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上绝路。现在想想,对十八岁的女孩子来说,高考失败也许不是最可怕的,失去友谊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她潸然泪下:“我每晚做梦都能梦见邓蔓。后来你来找我,我拼命想要说服自己:这件事跟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你交往在先,就算我的话间接导致了邓蔓的死亡,也该是我一个人受谴责,不该波及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我后来下楼去见你,我发现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只要一看见你,我就想起那天邓蔓看你的眼神,就想起邓蔓死后那张浮肿的脸,我腿直发软,连靠近你的勇气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再开开心心地跟你交往下去。”
他脸色发沉,直勾勾地看着她。虽然他曾经怀疑她当时分手跟邓蔓的死有关,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而且事情已过去了这么久,一提到此事,她情绪还是能出现这么大的起伏,可见好朋友的死亡留下了多么深浓的阴影,一直横亘在她心头。
眼见她眼泪越滚越多,他的心不知不觉揪起来,谈话的初衷早被抛到脑后,积攒多年的怨气几乎一分钟之内就消了一大半。
他将她搂到怀里,替她拭泪。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分手以后,我听说你去b市读大学,我想你那么出色,很快就会找新女朋友,而我也开始试着融入大学生活。”
他不说话。当年被甩以后,哥们看出他失恋,隔三差五就拉他出去玩,强迫他认识新女朋友,可是他当时眼睛一定是出了问题,居然没一个看得入眼的。
他去上大学,每天接受高强度的训练,为了不让反对他学刑侦的父亲看笑话,他咬牙坚持学业,渐渐的,他发现这种状态非常适合他,至少比谈恋爱时撕心裂肺轻松多了,后来他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与他那几年专注于学业不无关系。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跟陆嫣是一类人。
第37章
“就这么过去了半年, 我总算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到邓蔓家看望她爸爸妈妈。她妈妈精神状态有所好转,不再整天以泪洗面, 还销假回了单位上班。我帮她打扫邓蔓的房间,无意中在抽屉里发现一个玻璃纸包装的礼物,透过包装,看到里面是一支派克钢笔,这支钢笔我看中很久了,邓蔓也知道。钢笔旁边还有一张空白卡片, 一个字也没写。我翻遍房间,没能找到关于这支钢笔收据, 问了邓蔓妈妈, 邓蔓妈妈也没办法确定邓蔓究竟是哪一天买下的这支笔。”
“可是自从看见这支笔,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征得邓蔓妈妈的同意后,我把笔带回了家,并试着分析:1、这支笔是邓蔓买给别人的。2、这支笔是邓蔓买给我的, 但因为跟我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所以邓蔓一直没送给我。3、这支笔是买给我的,而且是在那天我戳破她心事以后她去买的,目的是为了重修我们的友谊, 可是她还没送出去, 就遇到了意外, 也就是说, 她的死可能不是单纯的自杀,还有别的可能。为了摆脱强烈的负罪感,也为了查清真相,我固执地相信第三点。”
“然后你就把这支笔连同邓蔓那张纸条一起寄到安山分局,并附上你的分析?”
他想起那些信上娟秀的字迹,虽说口吻冷静老成,字里行间却仍可看出缺乏训练的人思维上固有的不足。
她点头:“信寄出以后,我每天都留意邓蔓家的消息,过些日子,果然有警察上门,我心里燃起了希望,没准警察真能查出什么疑点,可是没多久,这件事就没下文了,我侧面向邓蔓的妈妈打听,才知道从那晚的监控来看,邓蔓的确是自杀,他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希望破灭了,可是我却已经走上了不归路,毕业几年,同学们各自奔前程,时间越久,线索的收集就会变得越困难。我强迫自己回想邓蔓出事前的细节,想啊想啊,总算想起了一些事,在邓蔓情绪波动大的那段时间,她好像去过几次音乐馆,可是当时音乐馆的活动那么多,我最开始没能查到合唱团头上,然而我仍然把我搜集到的一些模棱两可的证据寄到警局去,希望借助警方的力量重查旧案。可是这一回,由于太缺乏说服力,连上门询问的警员都没有了。”
江成屹冷哼一声:“浪费警力、浪费时间。”
她看他情绪有所好转,瞅他一眼:“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那时候我们三个人经常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吃零食,邓蔓有时候会抬头看看,眼神很复杂,因为我当时怀疑她喜欢你,一直认为她看的是体育馆,可是我有一次看犯罪书,忽然想,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万一她当时喜欢的人不是你呢?可是这样也太矛盾了,她为什么要频频引起我的误会,并且在我当面暗示她时不否认呢。”
“不管怎么说,怀疑的种子就这么种下了,我回到学校,坐在她当时坐的台阶上,往那个方向看,才发现音乐馆和体育馆是相邻的,联想起那时候合唱团每次排练都在中午,我就去找当时的合唱团名单,记得接待我的人是周老师,他帮我找了一下午,最后告诉我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