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柳意会地瞥了一眼犹自纠结中的沈玠,快步走了过去,眼神在怀王两只手上轮流梭巡了许多,迟迟没有吭声。
怀王的脸色立时又白了几分。
“两只手!”终于,千柳肯定地点点头。
“那就两只——”舒妙烟淡淡勾唇,倏地,她运指如电地点向怀王的肩际,‘哗’的一声,将她半只原本就半掩的衣袖扯了下来。
“你要怎样?”怀王强自镇定地对上她的视线,“别忘了,邵含雨还在我们手上!”
“你们?”舒妙烟嫌恶地拍拍手上的灰尘,嗤笑一声,“你不过是舒妙泉的一条走狗而已,还敢和我谈条件?”
“你说什么?”怀王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不是假扮怀王上瘾了?”舒妙烟有些好笑,“真是天真得可以,就凭你这种货色,也难怪舒妙泉不保你!”
一句话,惊得一旁众人心头巨震。
“舒妙泉在哪里,邵含雨就在哪里——我说的可对?”舒妙烟不再看他,而是一步步走到沈玠面前,眼里积聚起暴风骤雨般的怒意,一字一顿地开口,“沈玠!你居然向这种人妥协?为了查邵含雨的下落,你居然……”说到这里,她已是气得咬牙切齿,“走,跟我回府!我有话问你!”
沈玠吓得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你要问什么?”邵含雨的下落不是她一直在查的吗?为何她会这么生气?到底是气青龙卫的事情,还是气舒妙泉的事情?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坏事太多,不知道我要兴师问罪哪一项?”舒妙烟眯起眸子,目光幽深却透彻,令他无处躲藏。
“我……”沈玠方寸大乱,这不管是哪一件,她都绝对有理由置他于万劫不复,眼看婚期在即,她若是就此向谨帝顽抗——
“妙烟……”再也顾不得许多,他呜地一声扑到她怀里,搂着紧紧不放,“我心里只有你的!”
虞米下意识地捂住了眼,——他原本是盼着看到沈玠有这一日的,为今真的看到,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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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知,沈相的谪孙公子是含在手心里长大的人物,因其母早亡,由其父一手带大。
据闻,多年来沈相从不舍得让这位小公子受半点委屈,不但疼得如珠如宝,更是费尽心思请了诸多名师驻在府上为其授课,比之其几个孙女,不知宠爱了多少倍。
可是,让众人最为瞩目的还是他与三皇女舒妙泉的感情。那三殿下为沈玠独守其身的事情早已传遍众野,不但对所有男色视若无物,为了能娶到心上人,她更是一改往日温顺的性子,不惜忤逆谨帝,跪在殿外三天三夜……在如此深情之下,沈小公子自然也该对三皇女倾心相付才对。
故而,此番在这满地焦垣上沈玠对舒妙烟的首次真情表白,一时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化。震愣之后,众人都识趣地低下头,装作视而不见。
舒妙烟也被他那句“我心里只有你”给震得大脑有短暂的空白,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只有我?”似笑非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沈玠埋在她怀里没敢抬头,只无意识轻轻点了点头。他想也能想到,虞米这会脸上那副欠揍的样子。
沉默好一会,舒妙烟淡淡一笑,低声道,“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沈玠抬头迎上她的视线,羞怯的眼神里含了一丝坚定,一点困惑。
此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那股陌生的脂粉味,舒妙烟的心情莫名有些放缓,感觉到怀里人颤抖不安的情绪,她缓缓勾起了唇角,“投怀送抱。”
闻言,沈玠眸光微闪,竟不知该将视线停在哪里。好一会,他窘迫地低下头,音如蚊呐,“将军……”她居然还记得之前在御花园那次,他是真的怕猫好吧……
“如此情深意切,真正叫我好生感动。”舒妙烟语气一顿,抬手揽上他的腰,轻笑,“那么,我们回府详谈?”
沈玠心里一抖,硬着头皮应了一声。他确实是打算向她坦白的,但此时她的态度,真正是难以捉摸——以她骄傲的性格,还不知会如何惩罚他……
周围众人并未听到两人说些什么,只见那两道身影在树影下紧密相拥,亲密缠绵,直至渐渐融于一体,没有半点缝隙。
舒妙烟直接将沈玠抱上了自己的坐骑,一路上没再说半句话。
沈玠乖巧地埋在她怀里,看上去极为安静。
两人身形相携相依,虞米却看得有些心忧。沈玠这家伙等了这么多年,就是等的这一刻吧?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还得有一番折腾。
这一回是伤了手,不知道下回还要受什么苦。那个舒妙泉,到底是个极不安全的隐患。
大批人马急驰回到都统府的时候,郑氏等人已经等得望眼欲穿,见沈玠安然回来,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你先带他回房好好处理伤势。”舒妙烟进府后就将沈玠交给了千柳,转身赶往宇皇子的厢房。
“哎哎,等等,我和你一起去看美人儿!”不顾那几名侍君幽怨的眼神,郑初鸣紧紧追在了舒妙烟身后。她当然没有好色到那个程度,之所以这么关心,自然是因为宇皇子和安亲王的关系,如果他估计得没错,消息这会早就递到了京城,安亲王就是爬,也会不顾一切地爬来。
在安亲王来之前,绝对不允许出任何差错——包括讨好宇皇子,以减轻他在她的治地受伤的罪过。
“什么美人?”沈玠脸色微变,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舒妙烟这么紧张的神情,哪怕是对待邵含雨,也没有这样……
“沈公子回来就好,烟儿去看个重要的人。”赵氏笑着解释了一下。宇皇子是质子身份,他是不知道内情的,但是以郑初鸣的态度来看,那个人可绝对比美人更重要。
沈玠表情十分纠结,委屈得将衣角捏成了一团咸菜干。刚刚还把他捂在怀里的人,这会居然为个美人丢下他?连他的伤都不管了?
千柳心有不忍,犹豫之下压低声音解释道,“主子昨晚救回来一个人,是她舅舅。”
“舅舅?”沈玠心情一松,同时又一头雾水。他出门不过大半天的工夫,她怎么就多出个舅舅来了?
“宇皇子。”千柳低低吐出三个字。以他在楼的身份,知道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会早点告诉他,也免得看他乱吃飞醋。
沈玠一惊,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继而平淡地点了点头。
————
回房后,沈玠在千柳的照顾下沐浴上药,又随意地用了些点心,然后靠在床上等舒妙烟来兴师问罪。
虽说心情紧张,但到底就累了整整一天。等了没一会,他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巳时初,感觉到房中刺眼的光线,沈玠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他居然没有等到她!
“千柳……”初醒的声音还带着些迷惘,“将军昨晚来过吗?”
千柳应声出现在床前,皱着眉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无奈。
“没来?”压下心底的失落,沈玠垂头揪紧了床单。
“你想冻死我?”不满的声音来自床上,沈玠吓了一大跳,循声看去,正瞅到舒妙烟那张清雅的脸上透着浓浓的困意,看样子根本还没醒透。
忽而,舒妙烟霍地一下坐直了身体,怔怔地瞪着他,半晌无语。
“我怎么在你床上?”好一会,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沈玠险险地扶住被子,一下子连耳根子都红透了,“这好像应该问你吧?”
“我……”舒妙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身上依旧完好的衣衫,暗暗松了口气。
千柳极为无奈地看着床上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简单地解释原委,“主子昨夜和都统大人喝醉了,回来后就爬上了公子的床。”
“我爬他的床?”舒妙烟沉下脸,明显不悦。她相信自己多年来的自制力,就算喝得太醉,也不可能爬上一个和她并不相熟的男子的床……自然,她主动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在这大晋朝里,除非是谨帝的意思,还真没人敢把她绑到一个男人的床上去。
所以,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床——肯定是自己爬的。
“是,昨晚千安要扶主子回院子,主子不同意,说公子是你的人,就算睡着了也要把他叫醒,有话要问他。”千柳见自家主子一脸别扭的样子,强自忍住想笑的冲动。
舒妙烟这会倒是依稀记起了昨夜的情形,脸上不由微微一红。昨晚是要找盘问他的,但看到他睡得极香的样子就一时好没叫醒他,结果反而被他吃了豆腐,被他像只八爪鱼般地抱着就睡着了。
还好……醒来的时候,两个人之间还是隔了一些距离的。
“那,先用膳吧。”舒妙烟动作迅速地爬下床,穿衣洗漱,连看没看沈玠一眼。
沈玠这会底气倒是足了,这床都爬了,就算再大的错……她也不能推开他了。
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他淡定自如地起身梳洗,然后稳稳地坐在桌边与舒妙烟一同进膳。
两人相顾无言地用完早膳,沈玠将筷子一搁,微笑道,“将军早就知道邵公子在妙——三殿下手里?”
“妙三殿下?”舒妙烟挑眉睨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沈玠噎了一下,略略有点不自在。
“既是叫惯了妙泉,又何苦弄得那么生分,连自己都不习惯。”舒妙烟不以为意地抿了口茶,指尖叩在桌上,淡淡而笑。
“既是将军的人,又怎能直唤别的女子名讳,这点子瑜还是懂的。”沈玠咬了咬唇,有点恨自己的大意。
“?”舒妙烟轻笑,视线在他脸上流转一圈,停在他受伤的手腕上,“怎样,手可好些了?”
“还好。”沈玠点点头。她这般风轻云淡的态度……应该是没生气吧?
“你既知道是我的人,为何要私自出府?”下一刻,舒妙烟的话语却带了些凌厉,连眸光都锐利了几分,“或者说,你有青龙卫相护,就可以擅作主张?”
这话明显有多重含义,沈玠指尖一抖,杯中的茶水沿着指腹烫到了掌心,皮肤立时就红了一片。
舒妙烟嗤地一笑,眼底闪过些淡淡的嘲弄,“沈公子如此高贵的身份,在下怕消受不起呢。”
沈玠低头不语。
过了许久,他眼眶却渐渐红了,再抬起头时,眼里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将军心如明镜,自当知晓为何青龙卫会随在我身旁。但子瑜只想解释一句,不管是青龙卫也好,别的什么身份也好,都是因为那个人是将军,我才会不惜一切追随!之所以昨天贸然出府,也是想帮将军一点忙,僭越之处,还请将军包容。”他直直迎上舒妙烟的视线,语气极为坚定。
舒妙烟微微一笑,将手上茶盏放下,“我倒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得到沈公子的青睐,”
说着,她接过千柳递来的药膏,动作轻柔抹在他烫伤的右手上,继续道,“青龙卫跟在你身边,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吧?”
“据我所知,这些年来你和三殿下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可谓是情深意笃,私会狩猎之时,为了你,她甚至不惜以命相救——难道这一番感情,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沈玠一震,眸光复杂地看着她。
“难道你想说,你胸怀宽广,可以同时爱着两个女人?”舒妙烟手下动作加重,顿时疼得他直皱眉。
见她根本没有停下继续蹂躏他的手的意思,沈玠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将军,花前月下和海誓山盟,那只是道听途说的吧?你可有亲眼所见?我与三殿下幼时相识,有些情谊也属正常,至于那狩猎之事,纯属意外而已。”
他曾在谨帝面前发过誓中,绝不泄露少时小竹笋的身份,那自然也不能说出多年前非她不嫁……
那次狩猎,正是他听说她与安亲军几个副将在,所以才央了舒妙泉陪他去,却没料到也因此欠了舒妙泉一个极大的人情,若不是她挡在他的身前,此时他身上绝不是一道伤痕那么简单。
“沈公子的解释真正让我意外——”舒妙烟眸光一冷,放开他的手,淡淡一笑,“看来,我对你实在了解太少,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她便不用对他太过用心。
说完,她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沈玠心里一紧,凝住她的背影,轻声开口,“将军,你不信我的清白?”
舒妙烟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沈公子多虑了,我自然是相信皇姨的,她帮我选的,总不会错。”
“可是……”沈玠低低地叹了口气,目送她的背景渐渐远离。谨帝早就料到了这一刻吧?当年的一句话,竟换来了这般的难受……
到底何时,她才能自己认出他就是那个曾让她在意的小竹笋?如今这沈玠的身份,怕是怎么说也没法让她相信他的感情……
他至今依旧记得当年那个斜阳暗淡的黄昏,骊书院的山脚下,一道明黄的身影隔住了他正远远凝视她的视线,威严中带着审视。
“为了她,你怕不怕吃苦?”
“不怕。”
“包括受人所不能受之痛,忍人所不能忍之事?”
“是!”
“那么,除非你答应朕,永远不告诉她你就是她的小竹笋,朕便让你嫁给她,如何?”
“好!”
三句一诺,换来一生纠缠,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幸福。
可眼前这短暂的痛,何时才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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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昼短夜长,太阳吝啬得早早没有了踪影。不过是酉时中,天际就已染成了浓墨,整座内苑朦胧地缀了几盏宫灯,偶有零星的人影晃动,颇有些寂寞空庭的味道。
对面舒妙烟的院子十分安静,一整日只有两名尽责的安亲军守在院廊下,明显其主子并不在房中。
晚膳后,沈玠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便意兴阑珊地上床歇下。习惯性地捧着书卷看了大半个时辰,却依旧没有半点睡意。想到舒妙烟早上离去时的冷漠表情,他第一次感觉到有心无力的挫败感。
被冷落也就罢了,偏偏她连这道院门都不许他走出去。
且不说别的,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探望一下宇皇子罢?可就连这点想法都被千柳婉转地拦下,只是表情平淡地请他在院中好生休养手伤。
这算什么?变相软禁?也罢,他忍。
原想悄悄唤青龙卫去查探一番,可临到嘴边的话还是强自压了下来。若是被她知道青龙卫去过宇皇子那里……想到她可能出现的各种表情,他还是明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今这敏感时期,和她的关系已是如履薄冰,实在不宜再雪上加霜。
况且,隔壁院中还住着个虎视眈眈的樱雪公子,那从比邵含雨聪明百倍,若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状况,八成会在第一时间趁虚而入。
他才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将她往别人身边推。
“怎么办呢?”沈玠轻叹一声,泄气地将书合上。
小竹笋的身份不能说,舒妙泉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无法对她下手,这两件事搁在一起,等于是将他逼入了一个僵局,即使再努力也不可能靠近她半分……
心爱之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这种感觉还真是叫人有苦难言。
“小玠儿,可是想我了?”一道清爽含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听上去心情极好。
沈玠暗暗低咒一声,将手中书卷一扔,低头迅速滑进被子。
隔着幔帘隐约看见他这赌气装睡的小动作,千柳不由忍笑。
门帘才卷起一半,便觉屋内空气一凉,一袭黑衫的虞米裹着夜风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咦,这么快睡着了?”虞米朝人影模糊的床幔里张望了一眼,摇摇头,极为可惜地慨叹道,“可怜我这么着急赶过来报信,人家却连话都不肯和我说。”
沈玠心思一动,慢吞吞地爬起来撩开床幔,没好气地瞅他一眼,淡淡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子瑜!”虞米眯眼一笑,大步走到床边撩袍坐下。
“我心里只有你!”他极其认真地凝视着沈玠微垂的眼眸,语气坚定不容忽视。
“你去死!”沈玠脸颊微红,恨恨地瞪着虞米忍不住弯起的嘴角,抬手就将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他就知道免不了要被家伙嘲笑一顿……
“咳咳,”见他愠恼,虞米勉强收起唇角的弧度,抓着手里的枕头嗅了嗅,意味深长道,“果然是不一样了,子瑜,你床上居然有女人的味道!”说完,他倾身凑到沈玠身前,伸手就去扒他的亵衣,“来来,让我看看,都到哪步了——”
“虞米,你到底有完没完?”沈玠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耳朵,眯起眼睛饱含警告地瞪着他,“再提那句话,我一定拧掉你的耳朵!”
“哎,你轻点!”虞米疼得直皱眉头,又是忍气又是好笑,“从小到大一急就揪人耳朵,你这习惯往后再不改……她可怎么受得了你。”
“让我想想……火这么大,不会是她没碰你吧?”
“你还说?”沈玠沉下脸,撒手放开虞米,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明显不悦到了极点。
“好吧,我不说就是了。”虞米无趣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嘟嚷道,“就知道欺负我,亏我还好心帮你去办事,我的委屈跟谁说去……”
“爱说不说!”沈玠气鼓鼓地打断他,对他吊胃口的样子极为不爽。
“唉,看来是被她气得不轻。”虞米佯叹了口气,忽而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精致的莲纹小酒壶,右手拇指一摁壶塞,立时便有清洌的酒香扑鼻而来,隐含着芬芳的杏花香,直令人馋涎欲滴。
沈玠眸光微闪,狐疑地看着他,“杏花露?你又去偷酒喝了?”
“你就不能装笨点么?”虞米白他一眼,干笑了几下,献宝般地朝他眨眨眼,“我这可是去大姐的小酒窖里偷来的,怎么样,要不要尝尝?二十年的陈酿……”
“二十年?”沈玠盯着那个小酒壶,颇为挣扎地蹙起了眉。
这家伙居然能找到二十年的杏花酿,不可谓是神通广大。须知这种杏花酿是珍品中的极品,就算是皇宫内院,恐怕一年也只能得一两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