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大佑的将来。”淳于翌老实地说,“虽然不是一个笨蛋,却真的不是一个做帝王的材料。不够狠,也没有野心,甚至容易原谅犯过错的。大佑的手里,不会有好的将来。”
“的意思是…?”
淳于翌还没有说话,绿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悬崖边来,“小姐,太子殿下,快去前厅吧。月山将军打枪匹马地打上来了!”
淳于翌一听,急忙要去转动轮椅,荀香跑到他的身后,一边推着他一边说,“别浪费力气了,推走,这样比较快!”说着,也没等淳于翌说话,就推着他往前厅走。绿珠他们身后摇了摇头。刚才看他们两个客客气气地聊了半天,都快把她急死了。月山旭是来了,不过没有打上来,是明目张胆地闯进来的。
月山旭站前厅中,看着左奕青。夕日敦煌,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彼此之间并不陌生。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英俊男,变成如今这般废模样,着实叫扼腕叹息。他乍一看时,虽然觉得五官轮廓都十分相像,却不敢相认。直到左奕青叫了他一声,“月山将军。”
世上的事情总是变化得如此迅速,叫措手不及。
荀香推着淳于翌进入前厅,淳于翌叫了一声,“旭!”
月山旭转过头来,眼睛猛地睁大,“怎么了?”
“这两天受了些风寒,全身无力。怎么来了?”
“张广良给写信,连夜从凤都赶来,跑死了三匹马。没想到…太子妃也这里。”月山旭看了看荀香,斟酌了很久,决定还是这样称呼比较好。
太子妃这三个字,对于荀香来说,仿如做梦。她冲月山旭笑了笑,算作打招呼,默默地松开了放淳于翌轮椅上的手。
月山旭对淳于翌说,“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吗?们不能此久留,要尽快返回凤都,主持大局。”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炎氏湄洲起兵造反,南方有几个州府已经归降,形势刻不容缓。”
“什么?”场的几个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淳于翌拔高了声调,“他何时回的湄洲?全国设了那么多的关卡,他居然还能逃脱?”
“无论他怎么逃脱,如今他已经起兵谋反。他出师的借口是谋朝篡位,软禁皇帝,不忠不孝不义。许多地方官不知京中的情况,纷纷响应他,照此下去,他很快就会打来凤都。”
淳于翌按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觉得喉咙干涩,正想开口要水喝,一杯水已经递到他面前。他抬眼看着荀香,感激地笑了笑,接过水喝尽。喝完之后,对月山旭说,“给一个时辰想一想。”
“殿下,们没时间了!”
“不,一定要想清楚,给时间。”淳于翌说完,转着轮椅出去了。月山旭想要上前叫住他,荀香却说,“月山将军,让他静一静吧。刚才与他说话,他说考虑大佑的将来。想必他接下来要做的这个决定,对大佑的影响很大,所以他要仔细考虑清楚。”
月山旭道,“炎氏的叛乱如果不镇压,大佑哪里还有什么将来?北有大梁虎视眈眈,南越也是蠢蠢欲动。南越虽然是小国,但趁大佑内乱的时候渡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国家四分五裂,国将不国!”
“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先耐心等候吧。”
众前厅等着淳于翌,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月山旭走来走去,耐心也一点点地消失。他听说淳于翌被山贼挟持,二话不说地离开凤都,只留下萧沐昀和徐仲宣等主持日常事务。但他们年纪尚轻,更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如何能够指挥前线作战?最棘手的是徐望山那个老匹夫,迟迟不肯把近畿军的军权交出来,也不知道打什么算盘。他真恨不得把淳于翌敲晕,直接扛背上下山。
荀香见月山旭心急如焚,打算说点别的事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不知道大将军之前听过酒泉城里的事情吗?”
“酒泉城?”月山旭看着荀香,“除了烟稀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个张广良,以前是们月山军的吧?听说敦煌被破之后,皇帝派们月家军的来酒泉驻守,防止瘟疫蔓延。”
月山旭点了点头,“他以前是的副将没错,太子妃此言的意思是…?”
荀香探头对左奕青说,“左叔,还是来说吧。”
左奕青点了点头,接过话头,“月山将军,酒泉本来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就算曾经发生过瘟疫,战乱,现一切都平定了,城中还是如此萧条,甚至商队都没有来往,对于这点一点都不奇怪吗?”
月山旭想了想说,“一到酒泉城就往这里来,具体的情况也没有了解。左将军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左奕青笑了笑,口气里含有一丝讽刺,“希望知道了真相以后,不要徇私才好。酒泉城之所以没有商队,是因为城中的官和兵相勾结,硬要过往的商队缴纳高额的过路费。交不出来的就扣押货物或质,直到其余的把钱凑齐,赎回为止。”
“哦?可是京中听到的版本,却与此截然不通。酒泉之所以没有商队,是因为们这些山贼拦路抢劫,草菅命。”月山旭平静地说。
左奕青冷笑道,“那可知道们这些山贼每隔几个月就要向他们缴纳一笔金钱,如果交不出来,他们就要把们赶尽杀绝?这里有账本,还有张广良的亲笔信,他来搜过几次,怕留下什么证据,但藏得隐蔽,他没有发现。”
左奕青叫来罗山,命他把账本还有亲笔信等东西拿来给月山旭看。左奕青说,“就知道有一日东窗事发的时候,此贼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们身上,让们做替死鬼,就留了一手。”
月山旭翻看账本和书信,渐渐变了脸色,“怪不得欲独自上山之前,那二百般阻拦。原先只觉得蹊跷,没想到还有此等事。放心,下山之后,定秉公办理。”
左奕青看了看堂上众,忽然说,“有话单独要跟月山将军说,们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
众以为是关于酒泉城中的秘事,不便公开,就都退到了门外。等到前厅只剩下月山旭和左奕青两时,左奕青才说,“想求月山将军一件事。”
“请说。只要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左奕青长叹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知道寨中兄弟虽为现实所迫才铤而走险,但确实做过于国法不容的事情。先前酒泉城中的恶贼无管制,尚不能安心,也无法阻止他们继续行恶事。但如今证据交到了手下,也可以放心了。希望以一之命,换寨中兄弟的安全,不知可否答应?”
月山旭一惊,上前几步道,“左将军,这是…?”
“早就该死了。但老天让活到今日,重遇小姐,知道她还活着,已经是对格外开恩。这把残破的身躯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拖累小姐,所以死了,对大家都好。求把所有的罪名推一个的身上,给百姓和商队一个交代。不怕遗臭万年,只求寨中的兄弟能够后半生平安,好好地做。”
月山旭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左将军,这是何苦…”
“这是最后的请求,希望能够答应。”左奕青诚恳地望着月山旭,双手紧抱成拳。他是一个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辈子从未求过。
月山旭踟蹰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好,答应。”
左奕青喜道,“谢月山将军成全!还有此事,绝对不可以告诉小姐。们离开之后,请说归隐山林了。”
月山旭愣了一下,心中感慨万千。想不到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他点头道,“好,保证太子妃不会知道。”
“谢谢。”左奕青的嘴唇动了动,唯一的那只眼睛有些湿润。但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让泪水滚下来。
荀香等门外,本是百无聊奈的时候,绿珠狠狠地扯了一下她的手臂,“小姐,太子殿下过来了!”
荀香抬头,见淳于翌停自己面前,用商量的口气说,“香儿,有要紧事,想见大梁皇帝一面。能帮联系上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到小婴儿那个报道,给我气得呀!!!!
争取在一百本经的时候完结。我继续努力。
94第九十四本经
荀香没有想到淳于翌会有这样的请求,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虽然不知道他肯不肯来,但写一封信,派送到燕京去,姑且一试吧。”
荀香向罗山要了纸笔,想了想,只写了几个字“凤都,请皇上来见。”然后把信交给淳于翌说,“约了他凤都见。”
淳于翌明白荀香此举的意图。他如今不得不迅速启程回京,指挥战事,不可此地久留。然而他心中尚记挂一事,不能全然放下,遂转向左奕青说,“此前燕京听闻此地山贼拦路抢劫,有时还害性命,是否有此事?”
左奕青没有作答,只是点了点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月山旭走到淳于翌的身边低声说,“这里的事情交给来处理,先行回京。徐望山还没松口,他不肯把兵力交出来。一定要想办法让这只老狐狸松口。”
“酒泉的事情,已经有主意了?”
“嗯。差不多。”
“好吧,那就交给来办。这是的金牌。”淳于翌又转头看向荀香,忐忑地问,“香儿,即刻就要启程回京,是否愿意与同行?”
众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荀香身上。荀香犹豫了一下,看向左奕青那边,左奕青冲她点了点头。她刚刚写那封信给萧天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回凤都的打算了吧?就算是为一定要去凤都找了个借口。但她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左叔怎么办?
“小姐,跟进来一下。”左奕青说。
荀香大概能料到左奕青要对她说什么。但当她看到左奕青从前厅地上的一个暗格子里拿出了当年荀梦龙的武器长缨枪的时候,她还是被兵器的寒光震了一下。她以为这把宝枪早就已经遗失,或者埋进黄土里头了。
“这把枪,收了四年,现交换给小姐。只有手上,才能把荀家枪发扬光大吧!”左奕青双手捧着枪,极正式地呈给荀香。荀香同样双手接过,只觉得双手承受的重量有千斤。
“知道小姐放心不下,所以才有顾虑。但的身体已经无法远行,战乱又起,小姐不能陪缩这山寨中,而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生聚散皆有因,何况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小姐不要拘泥于这些私的感情了。”
“左叔…”
左奕青爽朗地笑了笑,“其实已经找到了一个养老的好地方,那里山好水美,足够过下半生。累了,不想再背负凡尘中的事。小姐以后就不要费心找了,就此别过!”他抱拳做了个告辞的动作,然后就转过轮椅,背对着荀香。
荀香看着左奕青决绝的背影,深谙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个性,遂对着他跪了下来,动情地说,“左叔,荀香就此叩别。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望来生再还。”说完,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然后提起枪,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左奕青闭着眼睛,落下一行热泪,双手紧紧地交叠一起。他很想回头,再看那个女孩一眼,但终于还是忍住。
荀香跑出门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绿珠握住她的一边手,轻轻地问,“左将军跟小姐说什么了?怎么把小姐弄得如此伤心?”
“他把爹的长缨枪给了,还跟告别。”
绿珠往淳于翌那边看了一眼,“太子一直等小姐回话呢。”
荀香点头,朝淳于翌那边走过去,认真地说,“月山将军要留下来处理酒泉城中的事情,就由护送回京吧。虽然精于政事,行军打战却全无经验。这些年飞鹰骑做统帅,积攒了一些经验,可以帮。不要误会…太子妃荀香已经死了,是以沙无寻的身份帮。”
淳于翌用理解的口气说,“尊重的决定。”
荀香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她刚刚还想着,他如果拒绝或者有什么别的提议,她就可以义正言辞地把当年皇榜的内容给说出来,顺便再提几个条件一二三。这下是彻底没有指望了。
罗山等山贼把月山旭,淳于翌,荀香和绿珠送下山。顺喜叫来的月山军也到了,一见到月山旭和淳于翌,全都跪地上请安。浩浩荡荡的数万,场面十分壮观。罗山等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有点不知所措,罗山更是扯着荀香的衣袖问,“这两个到底是什么啊?”
恰好这时,顺喜跑到淳于翌身边大呼小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坐轮椅上?!”
罗山一惊,又仔细地打量了淳于翌一番,双腿簌簌发抖。他和一帮子兄弟,居然差点把大佑的皇太子给烧死了?!他吓得跪地上,其它目瞪口呆的山贼也都跪地上,自觉离死不远,有的还嘤嘤地哭了起来。
淳于翌回过头,看山贼这边哭声一片,奇怪地问,“们怎么了?”
“太子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不要怪罪啊!”罗山匍匐地上,别的山贼也纷纷效仿。
淳于翌笑道,“先前还有些佩服们。还以为们明知道是太子,敢如此对,是因为记恨当年敦煌城破,酒泉危旦夕的时候,们皇室,没有好好守护们这些子民。”
“草民罪该万死!”
淳于翌抬手道,“起来吧。这个记性不好,不好的事情,忘得很快。”
罗山抬头偷偷看了淳于翌一眼,见他真的笑,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不会被立刻赐死吗?”
“不会。”
罗山松了一口气,这才站了起来。
顺喜命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牵过来,和月山旭一起把淳于翌扶上了马车。淳于翌向马车下的荀香伸出手,想要拉她上来,荀香却把绿珠推上了马车,“劳驾太子殿下照顾一下绿珠,骑马就行了。”
说着,也没等淳于翌说话,就骑上了一旁的马儿。
顺喜这才看见荀香,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吓得大叫了一声。荀香马上打趣道,“小顺子,几年不见,打招呼的方式都变特别了。”
“太太太太子…”
荀香连忙截住他的话,“叫沙无寻。”
顺喜一听,更是差点摔地上,“什么!是沙无寻!大梁飞鹰骑的统帅,鬼罗刹沙无寻!天哪,一定做梦,一定做梦。”
淳于翌看了马上的荀香一眼,和绿珠一起坐进马车里头,“小顺子,别磨蹭了,快走吧。”
绿珠担心地看了一眼淳于翌,试图为荀香刚才的行为解释,“太子殿下,您不要怪小姐,她…”
“没关系,早就料到了。”淳于翌温和地笑道。
“小姐是任性了一些,对大梁皇帝也是这样…”绿珠立刻意识到不应该提大梁的皇帝,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抱歉地看着淳于翌。
“没关系,把们这些年来的事情,都说给听吧?”
“小姐一定不让奴婢说。”
“没关系,她骑马呢,听不见。”
“…”
马车由一对士兵护送,先行启程。荀香调转马头跟上去,临了,对月山旭说,“月山将军,酒泉城若是用,向推荐一个,虎跃关的守将杨虎!还有他手下的一个高个子士兵,曾护送来酒泉城,十分有正义感!”
“知道了。一路小心!”月山旭挥手道。
荀香没有想到,炎氏的军队会以摧古拉朽之势,一下子攻占了大佑的南部地区。而战争所带来的印象,以及波及到从酒泉回凤都的一路。粮食和盐基本上都是由南方供应,此时南方被炎氏所占,价格飞涨,普通百姓已经买不起。还有很多难民从南方跑到北方来,几个北方的州府尚且见到流民涌入,更不要说靠南边的凤都。
抵达凤都的时候,城中已经乱作了一团。因为叛军已经离这里不远,很多百姓为躲避战祸,举家出逃。城中四处狼藉,虽然禁军竭力维持治安,却仍是阻挡不了心惶惶。
淳于翌路上又大病了一场,耽搁了两日。本来还没有大好,需要静养,他却执意要赶路。若不是他生病,荀香也不会从郎中那儿听到他心力交瘁,长此下去,寿命只剩下不足十年。他病的那两日夜里,她站他房间的窗外,远远看着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还坚持看公文,忽然就觉得心痛,却什么都做不了。
马车进了皇宫,荀香看着那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宫墙,熟悉的宫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当年她第一次看见皇宫,只觉得恢宏壮观,像是一座总也找不到出口的迷宫。如今再看这座皇宫,觉得它像一个精致的樊笼。这里面的,无论想要权力或者不想要全力,都要为着各自的使命和身份生存。说到底,谁也不容易。
黄昏降临,白昼的喧嚣渐渐褪尽,倦鸟知返。徐又菱等东宫门口,再三询问巧莲,淳于翌究竟何时到达。
待她听到马蹄声,奔出宫门一看,双脚像是被钉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那个骑马上,英气逼的女子,是荀香吗?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一阵子,不过还好又捋顺了。
95第九十五本经
荀香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徐又菱。穿着太子妃的华服,金钗珠翠,脸上却没有想象中的志得意满,反而有些愁苦。虽然如愿当上了太子妃,可似乎看起来也没有得偿所愿的高兴?
荀香跳下马,站马旁,静静与徐又菱对视。她以为自己会恨,恨这个女夺走自己的一切,还占了自己的位置。但如今这样的光景,恨,竟然如此地微不足道。
淳于翌掀开马车的帘子,顺喜和绿珠一起扶他下来。他身体还很虚弱,好像又多了几根白发。
徐又菱从荀香身旁走过,惊叫道,“殿下,您怎么了?”
淳于翌淡淡地说,“没事。”
“萧大和徐大知道您今天回来,已经承乾宫等着了。”
“嗯。”
荀香听着这不冷不热的对话,似乎明白徐又菱没有很高兴的原因了。纵使得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自己的夫君却对自己冷淡得如同陌生一样。如此,那手握权力的快感不仅会锐减,反而会变成一种讽刺吧?
说她是自作自受也好,说她是自食恶果也好,可恨之必有可怜之处。
顺喜和绿珠把淳于翌扶进东宫,荀香跟后头,侧眼看到巧莲。巧莲本已吓得脸色苍白,接触到荀香的目光,双腿更是一软。荀香冲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别来无恙?托的福,过得很好。”
荀香进去了以后,巧莲拉着徐又菱的手,害怕得双手都颤抖,“小姐,她回来报仇了,她一定会跟们算账的!”
“怕什么!当初能让她从东宫滚出去,现她也就威胁不到!才是太子妃!”
“可是…可是…”巧莲捂着脸,“奴婢好怕她的目光,深不见底。她的表情也好可怕。她跟四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小姐!”
徐又菱怒斥道,“再不一样,也不过是一个皇榜公布过的死!只要是太子妃一天,她就要对俯首称臣!拿出点骨气来,白教了这么多年!”说着,便拂袖进了东宫。巧莲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把手心的汗擦掉。小姐说得对,一个已经皇室宗谱里面除名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萧沐昀和徐仲宣承乾宫等了一天,正打算出宫回府,远远看见淳于翌被扶着走上石阶。
他们连忙迎出去,向淳于翌行礼,萧沐昀关心地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淳于翌看向身后,高兴地说,“沐昀,看看谁回来了!”
萧沐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夕阳余晖中立着一个,正冲自己微笑。那张脸,有经过风霜洗礼之后的成熟,眼眸较之四年之前更为坚定明亮。他“啊”了一声,冲过去停荀香的面前,抬起手又握成拳收回来,踟蹰了一下,还是紧紧地抱住了荀香。
“表哥,回来了。”
萧沐昀不知怎么回答,双眼湿润,只是用手不停地拍着荀香的后脑勺。他曾经恨自己无能为力,荀家落难的时候,只能听从姨母的建议,尽力保住自己和萧家。他虽然把姨娘的尸骨带回了凤都,偷偷地与姨父的衣冠冢葬一起,但荀香却彻底失去了音讯。
他曾答应过她,若是她有需要,他一定会尽力相帮。是他违背了诺言,违背了儿时的约定。他是个不称职的表哥。
“笛子仙,身上的味道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荀香虽然流着泪,但也不忘打趣。爹娘都死了,左叔又离开了,这世上的亲,只剩下表哥和姨娘两个。
“香儿…对不起…但太好了…没事,真是太好了…”
“过得很好。听说当爹了,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