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晰欠身,当即叫了周明进来,吩咐他带话回去,叫太子妃、楚良娣、云良娣都带着孩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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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在傍晚时分赶回了东宫,楚怡听到这个回复,大松一口气。

沈晰允许她去,而且还要孩子们都去,至少说明没什么大事。

不过说到要面圣,她还真有点紧张,万一皇帝不待见她,她是不是就完犊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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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女眷们没什么急事, 纵使皇帝亲口说要见孩子也不必当晚就急着赶去, 缓个三五日将行李好生收拾妥帖再出门是没问题的。

于是几日后, 东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宫门出去了, 这阵仗也引得宫里好生议论了一番。

——众所周知,圣驾此番出去养病哪个年长的皇子也没带, 赶去侍疾的几位都是主动去的,没人带家眷。

如今东宫的人马这样大张旗鼓地出去, 太子便可以算是此行中唯一一个受诏过去的了。看来看去, 原来还是太子最得皇上信重。

一行人走得也不急, 过了两天一夜才到燕云园。收拾妥当后天色已晚, 但楚怡对这新环境颇有点好奇,抱着月恒把住处前前后后都逛了一遍。

沈晰找过来的时候, 她正侧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歇脚。

现下天还凉着, 桃花树刚抽出嫩芽和花蕊,天色黑了也瞧不太出。但暖黄的光线从旁边的房间里映照出来,倒衬得楚怡那张脸更姣好了些。她又正逗孩子逗得投入, 眉梢眼底的笑容让那光晕都显得更暖了。

沈晰不知不觉看得入神起来, 走近时也已不由自主地随着她有了笑容。见她未有察觉, 他便直接绕到了她身后, 蒙住了她的眼睛。

“咦?”楚怡当然能猜到是谁, 立刻笑道,“你来啦!”

沈晰笑意未尽地松开手坐到她旁边:“忙完就赶紧过来了。怎么样,你从前也没来过园子,觉得屋里缺什么不缺?”

“都挺好。”楚怡笑笑, 见他伸手,就任由他把月恒抱了过去。

月恒现下一日里还是要睡差不多十个时辰,方才转悠了这一圈,现下已经困耷耷的了。不过现下她已不像刚满月时那样非楚怡不可,想睡觉的时候乳母或者沈晰抱着她她也能睡。

是以沈晰刚把她抱稳,就感觉她迷迷瞪瞪地一下子贴近了他怀里。他哑音一笑,赶紧给她紧了紧襁褓,又跟楚怡说:“今晚都好生歇歇,明日再让孩子们去见父皇。”

他一说这个,楚怡紧张了起来!

她其实已经紧张了一路了,一直在想万一皇帝不待见她怎么办,她说错了话怎么办?皇帝会不会下旨把孩子交给别人养,甚至直接要了她的命?

然后她委婉又小心地把这番顾虑跟沈晰说了一下。

“…”沈晰无奈地看了她半晌,一记响指弹在了她额头上,“你在想什么啊?”

楚怡:“?”

“你是女眷,没有不得了的大事父皇不会召见你的——在宫里那么长时间你见过父皇吗?”他越说越好笑,顿住话笑了两声才又继续道,“明日我带孩子们过去,有乳母跟着就行了。你若闲的没事就在园子里四处走走,没什么要你操心。”

——这样啊!

楚怡顿时松气。皇帝不见她就行,不见她她就不怕出事。至于孩子——就算伴君再如伴虎,她也不认为皇帝会跟刚满百日的小孙女计较什么,再说还有沈晰这个亲爹在呢,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撒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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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晰带着孩子们一道去了皇帝所住的明仁殿。

四个孩子都不大,由各自的乳母抱着。宫中已经很有些时日不见这么多小孩子一道去面圣了,连御前宫人都觉得新鲜。

入了殿,乳母就将孩子都放在了罗汉床上。三个大些的都已会走爬会走路,坐在那儿好奇地打量皇帝。最小的月恒原在襁褓里睡得正香,听到周围哥哥姐姐们咿咿呀呀的声音睁了睁眼,扯了个小小的哈欠。

“四个长得都不错。”皇帝心情大好,坐在罗汉床边伸腿挡着他们,免得有哪个滚下来,然后朝最大的柔凌和沈济招手,“来,皇爷爷抱抱。”

沈济一双明眸眨了眨,就朝祖父爬了过去,当大姐姐的柔凌却有些怕生。欢宜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地,扭着小屁股自己站起来就晃晃悠悠地朝皇帝去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年纪小些的反倒不怕人。”皇帝把沈济和欢宜都揽在怀里,柔凌歪着头看了半晌,到底也凑过去了。

年过半百的皇帝被三个孩子包围。

就在这时,月恒完全醒了过来。她睡眼惺忪地看清了几尺外的热闹,小眉头皱了一皱。

她其实并不认识皇帝,对哥哥姐姐们也印象不深,但是本能地知道哥哥姐姐们和她是差不多大的。

所以为什么只有她被扔在这里?

小月亮咧咧嘴,哭了!

沈晰的目光原也全投在皇帝那边,乍然听到哭声,下意识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赶在乳母之前把月恒抱在了怀里:“怎么了小月亮?”他赶紧轻拍着她哄,月恒却不理他,泪眼望着皇帝那边,哭得惊天动地。

小孩子哭,大多时候都是因为饿,众人于是都以为她这是饿了。乳母赶紧将她抱了回去,过一会儿却又抱了回来,跪地禀说:“郡主不吃,只是一味地哭。”

“怎么回事?”沈晰皱皱眉,又把她接回手里,但当下他坐得比方才离皇帝近了不少,月恒咧着嘴又哭了两声,觉得自己没再被冷落了,哭声就停了。

“这小东西,到底在哭什么?”皇帝好笑地用拇指给她抹了抹眼泪,仔细瞧了瞧,又说,“她似乎生得格外白净些。”说着一顿,问沈晰,“这是楚氏的孩子?”

“是。”沈晰一听他提楚怡就有点紧张,皇帝却仍只是笑着:“都是好孩子,你好好教他们。”

沈晰又应了声是,怀里的月恒眼巴巴望着抱着哥哥姐姐们的皇帝,伸手:“啊!”

“要爷爷抱?”皇帝被她这副样子可爱到了,暂且放下了三个大些的,把她接了过去。

月恒心满意足,吧了吧嘴,目不转睛地看了皇帝一会儿。

而后两只小手一并抓向了皇帝的胡子!

“哎月恒!”沈晰慌忙伸手,可又怕伤到她不敢硬拽。大约是胡子的手感对月恒来说很陌生的缘故,月恒愣了一愣,望着皇帝便咧嘴笑了出来。

“…这孩子!”皇帝也笑出来,碰一碰她的手背,“松开,快松开,爷爷给你拿别的东西玩。”

“啊——”月恒发着长音表示愉快,可就是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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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所住的毓仁园里,楚怡悠哉哉地晃悠了一上午,最大的感受是——住在这地方比住宫里舒服多了!

毓仁园其实可以算是一方独立的园子,专供太子居住。园子中亭台楼阁都有,只不过与燕云园仅隔了一道墙,所以也被归在燕云阁的范围内。

毓仁园中有一片湖,楚怡绕着湖走了一圈,觉得光是这湖的面积都顶了大半个东宫了。不仅这种公共绿化范围(…)的风景好,她自己住的地方也是风景秀丽,虽然瞧着不如宫中大气,但十分舒适宜居!

相比之下,宫里的居住条件着实是差了些。为了看起来足够巍峨,到处都讲究个对称,可强行对称了很多地方就格局不科学,住起来总归有点别扭。

楚怡便逛得很开心,一直逛到该用午膳时才往回走。

午膳后她睡了一会儿,正乱七八糟不知道做什么梦呢,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摸到了脸上。

楚怡瞬间惊醒,还没睁眼就知道了这是谁的手,旋即笑着抿住了两根手指。

小月亮的笑声即刻传来,楚怡也笑出声,坐起身抱住她,望着沈晰问:“怎么样?”

“你猜猜。”沈晰边在床边坐下边摸女儿的头,“我们小月亮给自己挣了个翁主!”

楚怡好悬没下巴脱臼,张着嘴哑了半天,问:“你说啥?”

“父皇特别喜欢她。”沈晰边说边乐,“这小丫头,闹得父皇自觉给她的位份低了,下旨晋了她的位,一会儿还有赏赐送过来。”

“可以啊你!”楚怡和女儿一碰额头,小月亮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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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息芳馆里,云诗和乳母一起努力了半天,可算把近来越来越淘气的欢宜给哄睡着了。

这小丫头真磨人!

云诗苦笑着抹汗,坐在床边问乳母:“今日上午怎么样?”

“皇上晋安敏郡主做了翁主。”乳母道。

云诗双眸一亮:“真的?太好了,赶紧备个礼给姐姐送去!”

她可不想自家孩子压楚怡的孩子一头。眼下孩子不懂事还没什么,日后慢慢地懂了这些,相处起来多别扭啊?大人小孩都要平白伤了姐妹情分。

乳母接着又道:“皇上也喜欢咱们翁主,亲手为她吃了小半碗蛋羹呢。就是…”

乳母的神色忽而沉了点儿,看得云诗心里一紧,赶忙追问怎么了。

乳母叹了口气:“就是安和公主那边,奴婢瞧着有点可怜。许是太子妃有两个孩子难免顾不过来吧,公主瞧着就不如咱们翁主活泼,和大公子这个亲弟弟都不太玩得到一块去的样子。”

“这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事了。”云诗摇摇头,见乳母神色唏嘘,又劝道,“你也别瞎操这份心,那到底是太子妃的孩子,东宫里头唯一的嫡女,难道还能养不好不成?我们只管好好照顾欢宜便是。”

乳母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宜春殿的事哪里轮到她们来多嘴呢?嫡庶的差别放在这里,安和公主只会比安佳翁主过得更好,没有更差的道理。现下瞧着性子闷,十有八|九也不过是天生内向,再过一阵子兴许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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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文殿,太子妃在将沈济哄睡着后,去看了看柔凌。

柔凌也睡着了,乖巧得很,是个省心的孩子。

而后她问了问孩子们去面圣的事,听闻皇上晋了月恒的位份,好生一讶。

这才几天而已,几天之前刚封的郡主,这就晋了翁主了?

“当真是皇上主动给晋的?不是殿下说了什么?”她问道。

乳母颔首回说:“是。安敏郡…翁主虽然年纪还小,但醒过来就是个爱笑的孩子,皇上看着喜欢,就给晋了位份。”

“…这样啊。”赵瑾月点了点头,心情有点复杂。

真是孩子随娘。楚氏把太子殿下拴得死死的,生下的女儿也知道如何讨人欢心。

——这才不到四个月大啊,就将九五之尊哄成了这般?

赵瑾月愈发庆幸楚氏生下的不是个儿子了。

虽然一般来说即便是儿子,也难以压过她生下的嫡长子。可他们一个个若都这样有本事,将来如何恐怕也不好说,万一太子也被哄得不管不顾了呢?

她不得宠已是没办法的事,可儿子的位子,她这个做母亲的总归还是要为他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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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圣驾不回京, 东宫众人也索性安心住在了园子里, 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入暑的时候,月恒已经会坐着了, 坐得还挺稳, 能咿咿呀呀地坐在那儿自己玩上好半天。

欢宜常被乳母带过来同月恒一起玩, 虽然这种时候云诗都不会跟着, 但欢宜与楚怡也熟悉, 又有个年龄差不多的妹妹在,也从不认生。

气候酷热的某一日,沈晰忙于政事没和楚怡一道用午膳, 楚怡便自己用了,用完又出去走了走, 回来却看到了他躺在床上带着两个孩子睡觉的画面。

他仰面躺着, 小小的欢宜侧睡在他的臂弯里,更小的月恒趴在他的胸口上, 他也闭着眼。

听到脚步响动, 他睁眼看过去,看到楚怡,即刻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楚怡被这个画面弄得心里都酥了,放轻脚步眉眼弯弯地坐到床边, 拖着腮又稍稍欣赏了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把月恒抱过来。

——如果可以一直看着这个画面,那她可能能看到天荒地老。但还是算了,趴着睡对小孩子实在不好。

月恒感觉到自己被抱起, 抬了抬眼皮。初时大概只感觉到父亲不在眼前了,小眉头皱了一下;接着应是认出了眼前是母亲,顿时安心地再度睡了过去。

楚怡小心翼翼地把她交给乳母,又要伸手抱欢宜,但沈晰阻住了她的手,摇头小声:“没事。”

楚怡同样放轻着声音:“抱出去吧,你好好睡一会儿,下午还有事要忙呢。”

沈晰确实下午还有事,便最终点了头,但在点头之前好生沉吟了一下。

于是等到两个孩子都被抱出去后,楚怡躺到他身边问他:“有心事。”

他嗯了一声,吁着气将手枕到头下:“小月亮是我们一起宠着的,但另几个孩子我也想多亲近亲近。不然不仅对他们不公,怕是日后对小月亮也不好。”

“那是应该的。”楚怡点头。纵使她是个现代人,也觉得他应该对这几个孩子都尽责。如果说娶了不合心意的女子过门是个错误,那甚至都不能算他的错,是当下这个制度的错,那么孩子们更是无辜的。

可细想了想,她又道:“不过我看欢宜跟你还挺亲的,倒是安和公主跟大公子,你有空也该多看看。”

小月亮他几乎日日都能见到,欢宜三五日里也总要见上一回,但太子妃的两个孩子…一个月里能见他个一两回?

然而她这么一说,沈晰的叹息声更沉重了。

接着他无奈地目光淡淡地斜瞥过来,悲戚地望了她一会儿,翻身紧抱住了她。

他知道她是对的,可就为她是对的他才委屈。

他当然想多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嫡长子嫡长女,搁在哪个府里都是不能轻视的。

可是太子妃实在让他别扭,而且不知是不是他与楚怡相处惯了的缘故,与太子妃说话的时候,他愈发觉得别扭!

是以他去看沈济和柔凌的时候,太子妃只要坐在旁边,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话了。诚然他可以差人把他们接到前宅或者楚怡的玉斓苑来,但这么大点的孩子离开母亲时间长了也不适应;若时间短,见不见又没什么用。

楚怡呆滞地任由他抱着,待了一会儿,他无力地又叹了一声:“再过月余,他们就该满两岁了,到时我就把他们带在身边读书。”

这样虽然也会离开生母的时间多些,但他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们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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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柔凌和沈济过了两岁生辰,八月初教他们识字的先生就被召进了园子里。

柔凌是女孩子,等长大了懂了男女之别就要请傅母来教了,但现下还可以与沈济一道读。

云诗听闻此事后着人去沈晰跟前问了问,问他能不能让欢宜直接一起学?反正只差四个月,一起学还热闹一些。

沈晰便答应了,然后在沈晰不在的时候,云诗拉着楚怡一起去孩子们的书房外瞧了一瞧。

楚怡初时觉得让两岁大的孩子开始读书是不是早了点,这么一看才发现这就是古代版的早教班嘛!

教他们的先生是从翰林院挑出来的正经翰林院士,干这个其实很大材小用。但可能是办好这差事也对仕途有好处的缘故,先生非常耐心,慢条斯理地给三个孩子讲成语小故事、教他们分辨颜色。

三个话都说不利索地小孩懵懵懂懂地坐在一起学这些还怪可爱的,要不是小月亮实在小他们太多,楚怡都想把小月亮塞进去一起学了!

八月末,随着天气转凉,皇帝又染了一场不轻不重的风寒,然后园子里便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事。

头一件跟楚怡没什么关系,是六皇子不知怎的触怒了圣颜,被赏了顿板子。楚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头一个反应是自己对这位六皇子似乎一点概念都没有——在争位的是一二三五,被隔过去的四皇子身体不济的事她也清楚,可六皇子是谁?

她就问青玉:“六皇子是哪位娘娘生的?”

青玉一哂,旁边的周明倒先答了:“是涂贵人所生,涂贵人失宠早,这么多年位份也没晋过,连带着六皇子也冒不了头。再者六皇子今年才十六岁,朝上那些事他也碰不上,您不知道也正常。”

十六岁,被亲爹赏了顿板子?

知道挨板子什么滋味儿的楚怡吸了口凉气:“这是犯什么事儿了啊!”

“这下奴不太清楚,张公公也没明说。”周明躬身,“张公公只传话说这事太子殿下会料理,假若涂贵人那边想往您这里走什么门路,您别理会就是了,太子妃那边也是一样的。”

“…行。”楚怡点点头,心里怪瘆得慌的。

她在现代的时候历史学的不精,可读过不少,读到政斗的波谲云诡时总觉得很吓人,动不动就死一片人。如今到了古代,她倒是和那些政斗不太挨得上,却发现身处后宅感受着政斗的余风似乎更可怕,主要是命运完全没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只能诚心祈祷沈晰平平安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