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郭家与淑妃,甚至包括赵王在内,都被扣上了一顶残害皇嗣的帽子,到那时候,淑妃是死是活,郭家是死是活,也已经不是皇上一人可以左右得了的了。哪怕皇上再护着淑妃,自也有百余朝臣请命治其罪责。

“但若是涉及皇嗣,此事父皇便做不了主。到时候,这人他是想杀也得杀,不想杀也得杀。”

皇后也是聪明人,但见太子提了“皇嗣”二字,立即明白了。

“俭之,那件事情,你也拿到了证物?”

太子点头道:“有儿臣在,母后请放心。”想着自己与母亲置气了多年,也不知道伤了母亲多少回心了,他又比父皇好到哪里去?太子不由也自责,在皇后面前,更是毕恭毕敬,摆足了身为儿子的谦卑来,关怀道,“母亲不必烦扰焦心,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回去后好好歇息着吧,一切都有儿子在。至于别的事……有些事,不值得。”

他唤她“母亲”,而不是“母后”,这让皇后更加觉得亲切。这二十年来,她又何尝没有错呢?

是,她恨皇上当年偏心淑妃,一心要把太子抱与淑妃养育,也怪太子没心没肺,放着自己这个生母不要,偏要黏着那个乳母。她当时是恨极了他们父子俩,所以,这才与他们置了二十年的气。

可近来她总在想,若是当年她放下自己的自尊,放下自己的骄傲,哪怕太子当年再不肯要她,她也坚持去争太子抚育权,他们母子又何来这二十年的夹生?自尊有什么重要的?面子又有什么重要的?难道不是儿子更重要吗?

正因为她的倔强,所谓的自尊,她落了淑妃圈套二十年。若不是太子娶了太子妃,有太子妃在他们母子间调和,帮他们母子彼此都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或许,此时此刻,淑妃还在得意着。

在皇后心中,她是十分感激这个儿媳妇的。

“母亲先回去,你们俩好好歇着。”皇后心中再自责,再难过,她也还是坚强的,断然不会在儿子儿媳面前痛哭流涕。

皇后离开后,唐细才又重新回到太子身边来。同为女人,唐细此刻能与自己婆婆感同身受。她觉得自己的皇后婆母可怜,可又觉得,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皇后,是对她的侮辱。

“母后心里肯定很难过。”唐细心里酸酸的。

太子眉心夹成了座小山,闻声点点头:“孤知道。”

唐细知道他此刻心中肯定也不好受,所以,那些矫情和故意挖苦的话也就不说了。她伸出小软手去,握住他手,将他手抱在自己两只手之间,捏着玩。

太子朝她望来,唐细便笑着对他道:“殿下,臣妾明白你的心情,也明白皇后的心情。臣妾无能,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不过,臣妾觉得,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当下。你只要知道,皇后娘娘自始至终都是爱你的就行。从前就算对你有冷落,就算故意在你面前对齐王嘘寒问暖,那也是因为心中有你,所以才故意那样做的。皇后是个自尊自傲的人,所以,她才能被淑妃算计那么多年。如今她放下了她的一身傲气傲骨,愿意为了东宫迁就皇上,其实她都是在为殿下您做牺牲。有这样伟大的母亲,殿下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这些太子何尝不知道,他哪里是介怀过去,他不过也是自责罢了。

“若没有你,孤与母后怕还没有今日的局面。”太子对她也是感激的,攥过她小手来,揉在掌心,太子与她慢慢说着心里话,“孤又何尝无错?小时候不懂事就罢了,后来长大渐渐懂事了,却也没能先跨出那一步。”

“不,殿下您跨了。”唐细知道,很多次,太子其实都尝试过亲近皇后,只不过那时候的皇后心中还一直被所谓的仇恨蒙蔽,她并不接受太子的示好。

“可孤没有坚持到底,但凡在母后那里稍稍遇到些困难,就会立即止步不前。”他自嘲。

唐细说:“殿下您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娘娘有的,您也一样有。臣妾知道,您也是孤傲的,和娘娘一样。”

太子却说:“这样的孤傲却不见得好,日后孤会改。”望了眼身边的人,太子承诺说,“至少以后在太子妃面前,孤尽量会收敛自己的脾性。同样的委屈,孤不会让太子妃去再受一次。”

“这算是殿下给臣妾的承诺吗?”唐细趁着太子此刻正是感情脆弱的时候,对自己十分依赖的时候,就算说了过分的话他也不会惩罚自己的时候……她趁机问一些自己从前不敢问的话,“殿下是说,不管臣妾以后做什么,殿下都会一如既往待臣妾好吗?哪怕是生气,也不会不理臣妾,会像普通人家的丈夫一样,好好与臣妾沟通?”

太子道:“就你这点胆量,你能做什么过分的事让孤生气?”

唐细不服,撅嘴道:“殿下不肯承诺就罢了,何必奚落臣妾。哼。”轻哼一声就要跑,却被太子拉了回来。

太子也没说话,见腮帮子鼓鼓的甚至可爱,他用手指戳了戳。唐细作势咬他手指,太子手收得快

,她没咬得着太子手,倒是咬着自己舌头了,疼得眼泪直流。太子原只想与她玩闹一番,却没想到竟然玩得过了,害得她哭了。

“让孤瞧瞧。”太子收起逗她的心,认真起来。

先是掰着人嘴仔细察看一番,见好在没破皮,这才放心。他肃着脸,目光从她嘴上缓缓移到她脸上,唐细蓄着泪花与他对视。

太子望了人一会儿后,倒是摇头轻叹一声。而后伸手将人揽过,抱在了怀里。

唐细本来只是疼得落泪,倒没敢哭。但见太子搂她入怀了,她才恃宠而骄委委屈屈哭起来。

“都是殿下不好。”她大着舌头直淌眼泪,“臣妾要咬你的手,殿下就让臣妾咬好了,为什么要把手收回去。难道,臣妾还真舍得把你咬疼吗?”

太子道:“你都把自己舌头咬疼了,孤若不及时收手,你现在咬疼的就是孤的手指。太子妃,你还敢说不会把孤咬疼。”

“臣妾不听。”唐细跟他撒娇,“就是殿下不好。”

太子无奈,笑了起来,倒也愿意宠着:“好,一切都是孤的不好。”又说,“既然是孤错了,那么太子妃好好想想,想要怎么罚孤?”

唐细:“殿下乃是君,臣妾不过是臣,哪里敢以臣责君之过?殿下这么说,就是欺负臣妾。”

太子哼笑:“你倒是挺会说话。”太子仿佛将人看得透透的,知道她一反常的故意闹腾,必然是有事相求,所以,他也不故意逗她绕圈子了,直接说,“既然不能罚孤,那只能奖励太子妃了,太子妃想要什么奖赏?”

唐细似乎就等着他这样问呢,立即道:“只要殿下天天开心,就是对臣妾最好的奖赏。臣妾要的这个奖赏,殿下能答应吗?”

突如其来的最直白的关心和告白,倒让一向冷静、遇事从不慌忙的太子愣住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喜欢她说的这些。

见一向稳沉老练,在自己面前从不会有失措表情的太子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的架势,唐细不免心中有些小得意。太子这种反应,说明他喜欢,若是不喜欢,太子肯定不是这种不知所措的表情。

唐细不由又会想,哪怕稳重矜贵如太子,不过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罢了。哪怕再高高在上,再是头顶万丈光芒,但也是吃五谷杂粮的啊,也会有喜有悲,有七情六欲。

有时候,其实她不需要拿他当太子看。有时候,她就拿他当普通的一个夫君待就行。

这样一想,多少也有些自责自己从前的那些矫情。不能对他坦诚,有事闷在心中,对他那样不信任……难怪当时他会生气。

其实,太子和皇上还是不一样的嘛。虽是父子,可太子和皇上的性子截然不一样,她又怎么能拿太子和皇上比呢?

因心中有愧疚,又有心疼,所以唐细不管不顾,使劲往太子怀里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尊卑了,此时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在和丈夫表示关怀和忠心的小女人。

“殿下,臣妾喜欢你。”她黏着男人,“臣妾会喜欢你一辈子!”

第85章 第085章

太子其实是个冷情的男人, 只是在遇到太子妃、与太子妃做了夫妻后,这才变得有些温度, 变得食人间烟火了。但从前在感情上, 都是太子主动, 太子妃被动,此番太子妃这般真情告白,太子倒是颇有些吃惊。

只是惊于她今日的大胆,但惊完后,他也就笑了。

“孤希望你可以永远记住今天说的话,不要过了几日回了京城后,就又变得胆小如鼠。”太子也拿捏她, 清算之前的账,因此话中带着几分不高兴,“别回头哪日太子妃又觉得孤是高高在上的君, 而你只是臣, 高攀不起,又开始自怨自艾小心翼翼, 不与孤交心、不说实话!”

唐细知道他在某些方面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但今儿气氛好,她不怕他,也不会拿他当主君。难得的机会,他这么脆弱,需要人安慰,她不能耍小脾性让他哄自己、迁就自己, 她也得适时哄哄他、迁就他才行。

夫妻嘛,付出不是单方面的,既然她想要拥有一份和太子间真挚的感情,就该以一颗热忱的心待之才对。就像娘和爹一样,就像大姐和姐夫一样,虽然平时爹哄娘的多,且娘在爹面前脾气也不好,但若爹有什么难处,娘绝对是第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人。

“那我以后要是什么话都对殿下说,万一说到不好听的,殿下会生气吗?”

“只要是实话,孤就不气。”

唐细点头:“那好,那我以后在殿下面前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哪怕哪句话说得不入殿下的耳,殿下可以严肃认真指出,却不能随意责罚臣妾。”

“殿下答应吗?”

太子望着她笑:“孤答应你。”

唐细觉得自己今天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如彻底放飞自我。所以,她在得到太子的同意后,还特别孩子气的拉过他手来,她小手指勾住他的小手指,跟个孩子一样:“勾了手指,殿下就不能反悔。”

太子觉得她无聊,但也觉得她无聊得可爱。所以,一伸手,又把人揽入了怀里。他郑重承诺:“君子一言九鼎。”

*

原定的次日就出发回京,皇上不可能会为了一个淑妃而改变原来的行程。所以,皇上把淑妃交给了皇后,让她派几个人留候在行宫,等淑妃身子养好了,再行回宫。

皇后却拒绝了,笑着说:“皇上还是亲自派人留候在这里吧,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恨淑妃,若是此事皇上全权交由臣妾打理,皇上就不怕淑妃活不了?”

皇上认真望着皇后:“朕信任你。”

他说的是“信任你”,而不是“随你处置”。

皇后抿唇淡笑:“可臣妾信不过自己,臣妾也不想处理淑妃这种糟心事儿。皇上就当是体谅臣妾吧,莫让臣妾安排人去精心照顾一个曾经横刀夺了臣妾爱的女人。臣妾即便再伟大,也伟大不到这种地步。”

皇上这才沉默住,片刻后,才说:“此事是朕欠思量了。”

皇后也懒得再费心纠结此事了,只说:“就让贵妃去管吧。她是四妃之首,有责任替臣妾分忧。”

皇上此刻倒不在意谁的人去照顾淑妃,他在意皇后。他握住皇后的手,与她道歉,语气诚恳:“这些年来,朕错了。兰辛,朕真的错了。朕知道,你委屈了二十年,朕定是叫你心寒了。你放心,以后的日子里,朕一定会把从前欠你的都补回来。你要相信,如果不是淑妃,朕与皇后不会闹成如今这般。”

皇后:“可即便是这样,皇上也没动过要杀了淑妃的念头,是吗?”皇后冷静得很,别说爱了,她现在连恨都不愿给眼前这个男人,她早对他失望透顶,他不配得到她任何的情绪。

皇上说:“此事关乎皇家脸面,裁制淑妃好说,但若牵连至赵王,总归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如今的这个理由,朕是不能说的。”

是啊,不能说,说出去多丢脸?想想一国之君,堂堂九五至尊,竟然被一个小小乳娘耍得团团转,而且一耍就是二十年。此事若是大锣大鼓宣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皇后点头:“臣妾明白,那就一切听从皇上裁夺。只怕……待淑妃醒后,见了皇上,对皇上又哭又悔又闹,皇上就会不忍心了吧?”

皇上没想过杀了淑妃,但既然出了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再见淑妃。尤其是知道她曾经的那些所谓优点,她的那些软言软语都是装出来的后,如今再想到过去,皇上多少是有些不舒服。

“待她回去后,就不必呆长春宫了。她的妃位也不必留,随便寻个借口,贬黜去冷宫吧。”

皇后给了他几个时辰的考虑,如今皇上做了这样的决定。皇后想,这应该就是对淑妃最大力度的惩罚了。

淑妃打入冷宫,赵王却半分不受波及,皇上当真是好仁慈。

皇后知道太子有后招,所以,此刻见并没能把赵王一并撸了,心中倒也不急。只问:“臣妾听说,此事还牵扯到一个姓莫的人?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

皇上其实是有些惜才的,莫家当年是医学世家,百年传世,家中藏书无数,莫氏子弟子子孙孙皆是医术高超,每一代的莫氏传人,更是有“神医圣手”的美称。当年莫氏被抄了家后,虽说莫家无数珍藏皆纳入宫中,但那些书毕竟是死的,如何比得上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即便这个莫讳深是当年逆贼莫氏后人,即便他有罪在身,皇上其实也是想留他一命的。何况,当年他年岁尚幼,他叔叔所做的那些事,也与他无关。

“朕把他交给了魏王。魏王是行事稳妥之人,朕没说要对他如何,魏王势必会好好待之。”

皇后道:“魏王行事,臣妾自也是放心的。只是,这个莫讳深,毕竟是那样的身份,哪怕皇上一时置之不理,也不能一直都置之不理啊。”

“这个朕也知道。”皇上其实有头疼。

他是想留这人一命,但当年灭莫氏九族毕竟是先帝颁下的命令,若是他留了莫氏一脉,便是违抗先帝。传出去,不好。

皇后建议说:“皇上若真想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臣妾倒是有个法子。”

“你说说看。”皇上眼睛倏的一亮。

皇后道:“太子身中奇毒,那东宫的姜神医虽说太子身子全无大碍,可……可太子太子妃也成婚一年之久了,太子妃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臣妾不由想,会不会与这所中奇毒有关。既然京城中有莫氏后人在,不如叫他给太子治治身子号号脉。”

皇后一来是真的担心太子,怕他无后,心中确实希望这莫讳深可以替太子调理好身子。二来,眼下这一番话,也是在为后面筹备的事情做准备。若莫讳深真诊出那奇毒于太子身子有害,难有子嗣,日后揭露出郭氏姑侄罪行的时候,自然可以叫她们担起“谋害皇嗣”的罪名。

太子中奇毒一事,皇上也一直有所关心。那次东宫的郭承徽说已经研制出解药来,太子不肯服用,他以为太子身子其实已无大碍。一时,倒也没往子嗣方面去想。如今皇后这么一提,皇上倒是愣住

了。

“俭之那毒,会影响子嗣?”皇上不可置信。

皇后一脸愁容道:“臣妾也只是猜测,所以,才希望皇上可以让那个莫讳深替太子和太子妃都号号脉。总归是有一个人身子欠调养,不然的话,都一年了,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兰辛,你别着急。”皇上虽然自己心中也震撼又担忧,但他还是安抚皇后道,“你放心,朕会让莫讳深去给太子瞧一瞧的,朕觉得会没事。”

想到之前一事,皇上欲言又止。

皇后道:“皇上有什么话对臣妾说,直说就是了。”

皇上道:“之前那郭承徽不是说研究出了解药?或许……”

“皇上!”皇后难得打断他的话,认真道,“那郭承徽打的什么主意,皇上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吗?若不是因为太子身中此奇毒对她争宠有影响,她会那么着急去研制什么解药吗?何况,她算个什么东西,她研制出来的解药,太子敢用吗?哼,臣妾都怀疑,太子这身上的毒,或许就是她下的。”

皇上一惊:“皇后的意思……是……”

既然太子已经拿到了证物,皇后也不在意此刻是否先透露给皇上了。既然开了口,皇后索性道:“当初,这个郭承徽不远万里女扮男装跟着去边疆,她又是懂医术的,当时又能近得太子的身。皇上您试想一下,若当时太子中毒后不是失踪了,而是留在当地,与这郭承徽结为良缘,如今做太子妃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姓郭的?”

“好在上天有眼,她才没得逞。”皇后厌恶道,“从前她就一直黏在俭之身边,俭之压根对她无半点男女情分,她也明知道俭之不喜欢她,她却还那般不知廉耻。臣妾也正是因为知道太子身边有她这样一个祸害在,怕婉沁嫁了太子后会挨她算计,所以,这才觉得太子并非婉沁良配,这才着急把婉沁指婚给齐王。”

皇上幽幽开口道:“朕一直以为,是北边蛮人给太子下的毒。目的,也是想断我天家皇嗣。朕不曾想过……”皇上才经历过被淑妃欺骗一事,还没缓过神来呢,又突然得知……竟然郭氏女有害太子的嫌疑……

新怨加旧气,双重并发,皇上纵是再好脾气的人,此刻也是满脸的阴霾。

见状,皇后安抚道:“皇上且先别急,臣妾与太子也不会冤枉了淑妃几个。就算拿罪,也会把一应证物摆放在皇上面前,再去问罪。只是此事,皇上莫要先质问谁,臣妾怕打草惊蛇。”

虽然证物还没能呈送到面前,但皇上想着二十年前淑妃都能给他下迷香,又有什么不能对太子动手的呢?此时此刻,皇上其实已经深信了皇后的话。

“贱人!”皇上气极,一脚踢翻了个矮几。

大部队先回京,贵妃留了几个人下来照顾淑妃。过了几日,淑妃渐渐将养得差不多了,提议说要进宫去见皇上,却被伺候的宫婢告知:“皇上有旨,郭氏留养于行宫内,不必再回京城去了。”

“什么?”淑妃手一抖,碗落地,发出清脆一声响。

若是能有机会让她再见皇上一面,凭着她对皇上的了解,她相信哪怕皇上当下再生气,但只要他相信她做的一切起源都是因为敬爱他、仰慕他,他迟早都会原谅的。可如今,她竟然连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第86章 第086章

如今竟然连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那她还怎么翻身?

怎么会这样,据她对皇上的了解, 哪怕他得知真相的时候再生气, 可她都割腕自杀了, 而且是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他应该心软的。她原盘算着,等回京后见了皇上,她再在他面前哭诉一番,诉说当年她对他的倾慕之情,诉说她为他的神采冲昏了脑袋,她实在太爱他了, 所以才……

原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可偏偏事情却没有按着她计划的去发展。

“会不会是弄错了?皇上怎么会不让本宫回京去?”淑妃不信,拉着那个方才回她话的宫婢的裙角一再追问。

那宫婢如今压根不把淑妃放在眼中, 见她手攀扯着自己裙角, 嫌恶的拂开后,鄙夷道:“你如今可不是娘娘, 是废妃郭氏。我等也不是伺候你的奴仆, 而是看管你的宫婢,望你自觉一些!”

“不,这不可能。”淑妃不信,“你们是皇后的人?本宫要见皇上!”

那宫婢冷笑:“我等不是皇后娘娘的人,我等乃是贵妃的人,皇后娘娘可不稀得派人来看管你。”

“不是皇后的人?”淑妃皱着眉心, 口中喃喃,“贵妃的人……贵妃……”嘴里念了几句,忽而笑起来,“本宫如今落了难,连你们也敢奚落本宫了吗?本宫有赵王,就算如今深陷泥潭,迟早也能回去。”

两个宫婢相互望了望,没搭理她,只都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而宫里,莫讳深得秘旨给太子号了脉搏后,又于东宫内留了几日。要了太子的血做了点小实验,最终与太子说了实话。

“不是罪人夸大其词,殿下身上这毒……实乃极为罕见。于子嗣方面,的确有影响。而且,当初下毒之人实在心狠手辣,所下之量太多,伤了太子精气。所以……”

太子原没以为有这么严重,听了莫讳深的话后,他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旁边姜神医就在太子身边,闻声立马伏首请罪:“草民实乃庸医,竟未能察觉出这么多来。是草民耽误了太子,请太子殿下降罪责罚。”

“此事与你无关,起来吧。”太子虽不高兴,但却不至于降罪于无辜。

可储君难有子嗣,实乃事关国事朝政,乃是天大的事,哪怕太子没有罚他,姜神医也不敢起身。他是东宫医臣,一直得太子信任重用,可他的确是才疏学浅,不能替太子分忧解难。

“草民有罪,草民不敢起。”姜神医一来是吓的,二来,也是真心替太子不值,若太子因为难有子嗣一事而错失储君之位的话,那他真的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姜神医不肯起,太子一时也就没管他,只问莫讳深:“你是名医世家之后,想来这点毒难不倒你。”

莫讳深却并不那么乐观,他摇头说:“罪人也不敢保证。不过……有一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什么法子?”太子和姜神医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问出。

莫讳深道:“其实此毒不难解,哪怕罪人不是下毒之人,也有法子替殿下解了此毒。”

姜神医听说殿下的毒能解,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你倒是解啊。”

莫讳深瞥了姜神医一眼,没答他的话,只继续说:“此毒最为毒辣之处,倒不是中毒者只能碰一个女人,而是……中毒者会精气虚弱,难以成孕。古籍中记载的,所谓中毒者只能与毒后第一个结合的女人行房,乃是假的,与别人也行。其实这种毒,与之前那淑妃下在皇上身上的毒一样,当年都是后妃用在君王身上来夺宠的。所以,才有什么毒后不能与旁人同房的说法。”

“但其实不但可以,而且还能以血养精。殿下的精气,需要更多的处子之身的女子来养,这样方才可能受孕。”

莫讳深说完后,太子并没有怎么高兴,可姜神医却十分高兴。

“这简单啊,要处子之身的女子还不容易。若只是这样的话,那殿下这毒也不算奇毒。”

莫讳深望了太子一眼,却说:“看殿下的脸色,似是并不高兴。”

太子道:“莫先生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莫讳深说:“方才罪人所言,乃是最简单的法子,此法于殿下身子来说,甚至于那个姑娘的身子来说,都无坏处。若殿下愿意一试,罪人可以相助。”

姜神医这才反应过来,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十分深厚,虽说太子身为储君日后不可能没有三妻四妾,可如今……如今太子却显然没有宠幸别人的意思。想来殿下不高兴,也是怕太子妃不高兴吧。

太子却没再提此事,只抬眸扫向莫讳深,问道:“过不了两日,莫先生还得去皇上那里复命,先生打算怎么与皇上说。”

莫讳深是觉得,储君难有子嗣一事,乃是大事,想来太子并不想让皇上知道,不然怕是会动摇他的储君之位。所以,莫讳深承诺道:“殿下放心,有些话不该说的,罪人不会说。”

可太子却说:“先生还是实话与皇上说的好,莫要再被安一个欺君之罪。”

莫讳深一愣,继而忙应承下来:“是,罪人知道。”

若皇上不知道此毒的厉害,又怎么会知道下毒人的心有多歹毒。他的这个父皇,素来心软重感情,想让他下了狠心对郭氏等人赶尽杀绝,还是难的。

从书房出来,太子去了后院太子妃那里。此刻太子妃正殿内正热闹,三位承徽都在。

高承徽林承徽在也就算了,太子见郭承徽竟然也在,不由眉头锁了起来。要说这郭承徽脸皮也是真厚,如今淑妃都已经不是淑妃了,她倒还能继续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你们都下去吧。”太子冷着脸打发人走。

唐细知道莫讳深在东宫,所以每回一见太子来,她首先关心的就是太子身上所中毒一事。

“莫先生可说了什么?”如之前几天一样,唐细还是问得直接。

太子方才一路回来的路上,其实都在思考。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她说。就算他不告诉她,日后也会有别人告诉她,与其让她从别人嘴里知道答案后生气,不如他亲自说的好。

所以,太子倒也没瞒着,实话实说道:“莫先生说东宫子嗣艰难,乃是因为孤中了此奇毒的原因。”

唐细十分失望,也十分难过。她期盼了多日的答案,不是这样的。

“那……那现在怎么办?”她显然是六神无主了。对一个储君来说,子嗣是多么的重要啊,若东宫无子嗣,便是根基不稳,不说眼下事情传扬出去会不会对太子不利,就是日后,太子登基了,若还无子嗣,也是国之大事,动辄能伤及社稷根本的。

太子一直望着人,将她脸上的关心、难过、无措……一一都瞧在眼中。最后,太子说:“莫先生说……想要子嗣,倒也不是难事。”

“他有什么法子?”见事情有转机,唐细立马转悲为喜,眼睛里也瞬间盛满了光,“臣妾就知道,就知道肯

定会有法子的。殿下这么好,上天才不会那么残忍呢,上天一定会给殿下一个做父亲的机会的。”

可太子却并没有多高兴:“可这个机会……孤并不想要。”

唐细不明白:“为什么?”

有些话,说出来其实就是叫人为难的。可既然是事实,太子不想瞒着她。所以,太子起身,挪着身子更靠近了她一些,手臂揽着人道:“这个莫讳深,竟跟孤说,让孤与别的女人试试看。这辈子,若是不能与太子妃有孩子,别的女人也休想有。”

方才还高兴呢,可太子这话一出,唐细就没那么高兴了。

当然,她还是为太子可以做父亲而高兴的。只是,太子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做不了母亲了吗?

她做梦都想当娘亲,这个打击于她来说不小,哪怕她想装着高兴,也是装不起来的。

至于太子说的什么他不想与别的女人有孩子这种话,她也就听听就是了,才不会当真。太子说这样的话,就是哄她的,可她又不是小孩子,岂能当真?

唐细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对太子说:“方才臣妾以为东宫真的不能有子嗣了呢,吓了臣妾一跳。现在听说太子可与别的女人生子,臣妾就放心了。”

“放心?”太子倾腰,凑到人跟前去,“孤与别的女人生孩子,太子妃就这么放心?”

唐细知道自己不能嫉妒,所以,她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虽然殿下宠幸别人臣妾心里总归有些难过,但与东宫子嗣比起来,别的都不算什么的。只要想到东宫很快就可以有子嗣了,臣妾就很高兴。”她为了表示她是真的高兴,而不是敷衍,特意解释了说,“而且,将来别的姬妾的孩子,那也是叫臣妾一声母亲的,也是臣妾的孩子啊。”

太子也不说话,就只看着她。

唐细觉得自己想哭,她快要撑不下去了。可太子一直看着她,她又不能哭,忍得十分艰难。

她忽然有些想娘亲了,要是娘这会儿在的话,她一定会扑进她怀里好好哭一场。可惜这里是东宫,不是民间,哪怕觉得难过,她也不能随便回娘家去。

虽然太子没错,可她又怀念起民间的好来了。太子妃的身份,其实她不稀罕要的,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而已。

若她嫁的人只是普通人,那听到这样的事,她肯定会跟他闹,她也闹得起。可她嫁的是太子啊,她又有什么资格和身份去闹?

见太子还是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她就努力冲她笑。只是心里实在酸,脸上是皮笑肉不笑,而眼睛里,也渐渐一点点沁出水意来。若是太子再不走,她就要破功了,她努力维持的表面平静就要白费了。

“想哭就哭吧。”太子早看穿了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还能撑的,可太子这话一出,她就一刻都撑不下去了。似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嘴一瓢,就哭了出来。

可即便委屈着哭了,也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无声落泪。

太子倒也没说什么话来安慰,只是安安静静把人搂过来抱在了怀里。等她把委屈哭完了,哭够了,太子这才说:“哪怕太子妃答应,孤也不答应。和太子妃这样好的姑娘做了夫妻,孤眼里再瞧不上别的任何女人。”

第87章 第087章

唐细信太子跟她说的是真心话, 可有些事情,是太子也做不了主的。别说他如今还只是太子, 哪怕将来做了皇帝, 没有子嗣, 朝中的那些臣子,也都可以日日进言逼他纳妃纳妾。

九五至尊,贵为帝王,其实也不是事事都能由己。很多时候,他们活的还不如普通老百姓自在呢。

“殿下这话,臣妾是信的,可臣妾也不想殿下为难。别说殿下是东宫的太子了, 哪怕只是普通的一个王爷,没有子嗣也是不行的。”

太子哄着她道:“孤不是还有莫讳深吗?这莫先生可没说孤只有与别的女人才能生出孩子来,有他在, 他会有法子的。”

唐细似信又不信的样子, 微微仰头看向头顶的一国储君,是疑虑的眼神。但她又想, 这种事, 太子殿下应该不会骗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