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兰池刚入宫那段时间,的确得过一段时间的宠。但后来皇上复宠了淑妃后,她就渐渐失了宠。如今,皇上甚至一个月都不踏足她那里半步。
皇上不是昏聩贪图享乐之人,也不多留恋后宫的美人。皇上比较重情,如今得宠的,还是从前的那几个老人。每月去后宫的日子本就少,皇后淑妃贵妃那里是必须去的,所以,能分到尹兰池那里的日子,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忽然听到说她病了,皇上就对那个回话的太监说:“你去告诉尹修仪身边的宫女,朕一会儿就过去。”
“是。”
尹兰池是真病了,倒不是为了争宠而故意装出来的。但病得也不算严重,皇上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有些虚弱无力的样子。
见皇上来,她要起身请安,却被皇上按住了。
“爱妃既是病了,便好好躺着,朕免了你的礼。”
尹兰池虚弱无力的谢恩:“臣妾谢主隆恩。”
皇上坐在床边,见她双颊酡红,他探手去触了触她额头,见的确有些烫,便忙严肃问:“可唤了太医来瞧?”
尹兰池点头说:“臣妾多谢皇上关心,福儿请过太医来了,臣妾没事。”
皇上道:“如今才刚开春,乍暖还寒,要注意保暖,可莫要早早褪了冬衣。”交代一番后,又问,“太医是怎么说的。”
尹兰池挣扎着坐起来,伺候身边的宫婢赶忙拿了大的引枕垫在她肩后。坐了起来后,尹兰池这才说:“回皇上的话,太医说臣妾这就是自己闷出来的病,自己心里想得开一些就好。”
皇上却说:“爱妃有什么事是想不开的?若有所求,不妨说出来朕听听。”
尹兰池便道:“上个月外祖母没入宫来探亲,母亲也没来。昨儿母亲来了,祖母依然没来,母亲说,祖母病了,而且病得很是严重。祖母病重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的是臣妾的乳名。臣妾从小就与祖母亲,此番知道祖母病了后,就很着急。心中总挂念着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皇上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看出了她心结在哪儿。尹修仪想略尽孝心,皇上不拦着她,于是准奏道:“朕准你回府省亲三日,等你自己身子养好了,就回去看看你祖母老人家吧。”
尹兰池一听,忙叩谢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准尹修仪回府省亲一事,虽说是皇上下的旨意,但后宫之事毕竟是皇后在管。事后,皇上自然打发了人把此事告知了皇后。皇后知道后,又把此事告诉了唐细这个太子妃。
那尹家老太太是太子妃的外祖母,是长辈,不论太子妃和外母尹家是不是亲睦,但至少表面功夫还是需要的。若明尹修仪为了尹老夫人回府省亲三日,而太子妃却对此不闻不问,怕会招人话柄。
“就这几日,你若得空,选一日也过去一趟吧。”皇后如今所思所想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在为东宫考虑,“不论从前尹家待你如何,至少不要落人把柄。”
唐细也正是这样想的,所以,听到皇上的吩咐后,忙就应了声“是”。
尹兰池回府省亲的仪仗很大,闹得全京城百姓都知道宫里的尹妃娘娘回娘家探祖母的病去了。尹兰池的仪仗一路吹吹打打,惹了不少人目光,最后仪仗抵达尹府门前的时候,却不料东宫太子妃仪仗却先她一步抵达尹府门口。
尹兰池的阵仗大,一路惹得不少人一直追随而来。所以,自然也不少人在尹府大门口看到了低调的东宫的仪仗。
原没对比,个个都夸宫里的尹妃孝顺仁厚,乃是大家闺秀之典范。可如今有了太子妃比较后,不由得都觉得,若真是孝顺,心中担忧自己祖母的病,又怎会这般吹吹打打一路回去呢?
探病,自该是如太子妃这般才对。低调而来,低调而去,而不是敲锣打鼓只是装出个样子。
尹兰池和唐细表姐妹一直不亲,在宫里的时候,表姐妹二人也不走动。所以,尹兰池压根不知道太子妃竟然也回来探亲了,而且恰巧还是和她同一天回来的。更不巧的是,自己敲敲打打回来,她却不弄出丝毫阵仗,悄摸摸就回来了,偏又在大门口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全城百姓对她们二人做了个对比。
尹兰池也是聪明人,当即便知道自己这回怕是要做了别人的嫁衣。这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可唐细却没她想的那么多,只下了车往候在门口的尹家人走去。
对唐细这个太子妃的到来,尹家人显然也没有料到。计划中,并没有太子妃。但唐细这个尹家的表姑娘,如今至少是太子妃,身份极为尊贵,纵尹家人心中有再多的猜忌,此刻也是表现得十分恭敬。
唐细没多想别的,问的倒也十分简洁明了:“听说外祖母病了,本宫来看看她老人家。原是想低调些的,可不曾想在这里碰到了尹妃娘娘的省亲仪仗,本宫倒是低调不了了。”
尹兰池就站在唐细旁边,她听得出来话中的讽刺,不由气得脸色发白。
“太子妃心中是真想低调还是故意与本宫作对,太子妃自己心中清楚。本宫最讨厌你这副嘴脸,既想博得名声,又这般装模作样,真叫本
宫恶心。你若是直接一些,本宫倒能赏识你。”
唐细却说:“这么说,尹妃娘娘是承认了自己今儿回府并非探亲,而是为了博得一个孝顺的好名声了?尹妃既然能一眼就看出本宫意图来,说明本宫行事坦荡光明磊落,并未藏着掖着,又何来装模作样一说?如今,不过是你没算计到自己想要的,而迁怒本宫罢了。”
唐细一番说辞,倒把尹兰池堵得哑口无言。她想反驳,可偏她说的都是对的,她连刺都挑不出来。
最后,尹兰池只能气得狠甩袖子,丢了句“我们走着瞧”后,拂袖先入了府。
尹家人不敢像尹兰池一样待太子妃,但尹兰池如今身份不同,尹家人也不敢指责她无礼。所以,夹在二人中间,滋味倒是不好受。
尹兰池唐细二人一道去了尹老太太院子,尹老太太原是躺在床上的,听说宫里的尹妃和东宫的太子妃都来了,她硬撑着身子要起身来请安。尹兰池率先踏足内殿,看到挣扎着欲要起身的祖母,一把拦住了说:
“祖母您还病着,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尹兰池十分关心,挨着老人家身边坐下,“您怎么会病了呢?孙女听母亲说,您都病得胡言乱语了。您是想孙女吗?如今孙女回来了,您快些好起来好不好?”
唐细一直站在一旁,安静看着这对祖孙。见尹兰池和尹老夫人又故意在她面前上演这种戏码,她十分冷静。
只等着尹兰池把话说完了,她才走过去道:“细儿在宫里听说外祖母您已病入膏肓,着实吓得不轻。如今见您老人家气色似乎还算不错,精神头也好,细儿便放心了。”
第76章 第076章
尹兰池当时是这样跟皇上说的, 说自己祖母已病入膏肓开始说胡话了,所以, 后来宫里面也都这样传。唐细身为晚辈, 她知道不该以恶毒的心思去揣摩一个长辈的心思, 不过,凭她对尹家人的了解,她就是怀疑此次尹老夫人病重有诈。
可虽心里有这种念头,她也从没说出口去,对任何人都没说过,哪怕是皇后。这种话,不该说也不能说。
尹老夫人的确是病了, 但也的确不多严重。之所以尹大夫人这么说,是因为她想女儿能够回来一趟,尹家婆媳子孙, 有大事共谋。
但万万没想到, 盼回了孙女的同时,这个身为太子妃的外孙女竟也回来了。
唐细说的方才那一番话, 虽有点故意的意思, 但却也不是想故意挑起事端来,不过是一般的陈述事实罢了。但尹老夫人以恶眼看人,就觉得她是故意讽刺。不过,老人家倒端得住,不至于失了体面。
“老身不过偶感了点风寒,卧床几日而已, 竟就惊动了太子妃娘娘,实在叫老身羞愧又感动。”老人家虽没失体面,但说话不好听。
若是从前她孙女兰池没入宫去,那尹家势必是与东宫绑在一起的。可如今他们尹家自己有了入宫的姑娘,自然不会再稀罕什么太子妃。如今说话,顾得了面子情就行,也不必委屈讨好。
唐细没指望尹家人能给她什么好话听,闻声,不过也就笑笑。
“外祖母言重了,您身体欠安,我身为晚辈,来探望您,是应该的。”她朝尹兰池那边望了眼,“只是尹妃关心则乱,在宫里到处宣扬外祖母的病情。细儿信以为真,实在担心。”
尹兰池早就看这个表妹不爽,如今仗着自己高她一个辈分,也不再顾着她太子妃的身份。
“你今天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刺探什么情报的?”尹兰池目光森然,冷冷睇着人,“若是来探病的,大可无需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若是来刺探什么消息的,尹家可不欢迎你。”
唐细道:“我自然是来探病的。尹妃一口一个‘刺探’,是什么意思?”
尹兰池很气愤方才在外头的时候唐细让她出了丑,心里那股子火一直压着呢。现在又见唐细这个表妹一直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与她说话,她堵在心头的火意更是喷射而出。
“不要以为你仗着有太子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你别忘了,太子如今还不是皇上。而我,可是皇上的妃嫔。论起辈分来,我可还是你长辈。”
唐细抿抿唇,点头说:“论辈分,你是长辈。但论嫡庶论正统,我却也不必尊你。倒是你,不该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即便是贵妃娘娘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何况你一个小小的修仪。”
“你……”尹兰池脸胀得紫红。
唐细却无意再与她打没必要的口舌仗,只转身看向一旁的尹老夫人道:“细儿今儿确是真心实意来探望外祖母的,此番见外祖母安然,也就放心了。既然尹妃娘娘看细儿不顺眼,细儿也不必再留下来碍你们的眼,这便告辞。”
尹老夫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那便不留你了。”话倒也说得直接。
尹兰池一直怒瞪着眼睛,直到唐细走了,她这才恨恨跺脚道:“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老夫人看向她说:“你若是能怀上个一儿半女,你也可以得意。”
一句话,便堵住了尹兰池的嘴。尹兰池默默垂了脑袋,一脸的难色。
起初几个月,皇上倒宠她。可后来渐渐的,去她那里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即便偶尔去一回,不过也只是说说话而已,床上的那些事儿,皇上似乎不喜欢一样。
她有她的苦恼,但却难以启齿。有委屈说不出来,她倒是悄悄抹了泪。
老夫人将她脸上的一应表情都看在眼里,叹息一声说:“就是为了这事儿,我才设计让你母亲喊你回来的。生在皇家,谁不是为了个皇位。你若是能一举夺得男儿,有我们尹家在,倒也可以博一博的。”
老夫人知道,尹家早是已经把太子妃得罪了,太子又宠太子妃,所以也就相当于把东宫给得罪了。尹家一门做官的,若是日后东宫顺利继得皇位,尹家满门势必是仕途坎坷。
与其日后活得艰难,倒不如趁如今还有机会的时候赌一赌。
“孙儿倒是想有个孩子,可皇上不常来后宫。即便是来了,也多半是去皇后和贵妃淑妃那里,孙儿……孙儿并不得宠。”
老夫人说:“淑妃就不说了,那贵妃得宠,不过是因为她有孙儿,皇上是冲着小皇孙去的。你若是能有个孩子,也能牵绊住皇上,这宠爱不就算是来了吗?”
尹兰池是既已入宫,她自然是想搏一搏的。而搏是需要筹码的,而孩子,就是那个筹码。
“祖母费尽心机唤孙儿回来,可是有什么法子?”
从尹府回去后,唐细直接去了太子书房。见她回来,太子从书案后面起身,与她一并走去窗户下坐下。
唐细率先开口:“臣妾去看了,尹老夫人果然并非病入膏肓。”
太子说:“病应该是真病了,尹家还不敢犯欺君之罪。尹妃不得宠,尹家也着急了,急着让她回去,不过是一起商议对策。”
唐细故意凑着鼻子往太子身上嗅:“臣妾似乎在殿下身上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自从警觉过来是淑妃姑侄对他下手后,太子表面上按兵不动,或者说,表面上故意与淑妃姑侄周旋,其实暗中早派人暗查了别的事情。虽年代久远,但至今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总归是寻到了些蛛丝马迹的。
而尹家得到的那个所谓可以让尹兰池争宠的情报,不过是他故意放出去的。
太子故意卖关子:“此事孤暂时不告诉太子妃。”
唐细就很气。
鼓着嘴巴,攥紧拳头,气呼呼道:“臣妾为殿下做事,殿下却不信任臣妾,那日后有事殿下别找臣妾了。”
太子知道她是假生气,并未当真,闻声只笑问:“孤不找你,还能找谁?”
“找你的郭承徽啊。”她故意恶心他。
若是从前,太子早就要皱眉摆脸了,可这回,太子偏偏不。
太子点点头:“好,既然太子妃如此大方,那孤就如太子妃所愿。”说罢他起身,倒真假模假样朝外走去。
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样踱着悠闲的步子走了。
唐细惊得几欲瞪圆了眼睛,待得太子走到门口,欲要伸手推开门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殿下去哪儿?”
“去看郭承徽啊。”他侧头,言语挑衅。
唐细气,明知他是故意的,却偏不肯跟他妥协致歉。反倒是置气起来:“殿下若是出了这个门,日后就别来臣妾屋里了。”
这话她是壮着胆子说的,说完就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如今能这般嚣张,多半是太子惯的。
可太子不气,反挺高兴的道:“是你叫孤去的,也是你不让孤去的。孤倒是不明白了,太子妃到底是何意?”
太子顺着她,唐细倒犹豫起来。她是继续摆架子跟他无理取闹呢,还是见好就收赶紧服软呢?
若是赶紧服软,那她和太子的关系岂不是还是和从前一样吗?其实她自己也想和太子更近一步,不想总唯唯诺诺的迁就,隔着一层。
真正的夫妻间,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在相互无理取闹的。她记得,小的时候,她娘无缘无故就“生气”,总是挑她爹的“刺”,她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管赚了多少钱,总全部都交给她娘,外头更是正眼都不瞧别的女人一眼……可她娘呢?总会拿个莫须有的女人来冤枉她爹。
小时候她不懂,后来渐渐长大后,她才懂。或许,像她爹娘间的那种感情,才是真正的浓厚吧。那些夫妻间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感情未必深。
她羡慕爹和娘的感情,她也想太子像她爹一样,不管她怎么和他无理取闹,太子都会笑看着她,一脸宠溺。
唐细想试试!
行就行,不行的话,大不了就是和太子认个错,以后改就是。
脑子里想了挺多,最后她选择赌一把。把“无理取闹”进行到底,但又不失可爱、不惹人嫌,是怎样的?唐细回忆着她娘曾经的所作所为。
可唐细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呢,就听太子似是等不及了,开口帮她说:“你应该先朝孤扔一个茶碗来,然后又哭又闹,说孤就是移情别恋了,就是心里有了别的女人。然后任孤怎么哄你,你都不肯听。如果孤任你闹依旧留下来哄你,你就说孤果然心虚了,若孤夺门而出,你就更加变本加厉撂狠话,说你果然猜得没错,孤就是这种人,就是移情别恋了……”
“总之,不管孤做什么,都是错的。”女人闹起来,是不是都这样?
“你……你怎么知道?”她正是这么打算的,她娘当年就是这样的。
不过她娘段位太高,她爹段位又低,所以她娘把她爹拿捏得服服帖帖。她没能得她娘真传,可太子却显然比她爹聪明许多,她早猜得到自己不会把戏演得像她娘一样炉火纯青。
但……也不至于她这么差劲吧?这还没开始呢,太子就已经识穿了一切吗?
第77章 第077章
太子轻哼一声, 倒是趁着这个不错的气氛,又折身走了回来。
太子长身玉立在炕边, 一手背在腰后, 一手搁在腹前, 俊雅眉眼若含霜噙露,只似笑非笑望着半坐半倚着窗户的女人,问:“你只告诉孤,是与不是便行。”
唐细就想与他别扭,不想让他赢,显得他自己多聪明而自己那么蠢。她轻轻咬唇,将脑袋往旁边一甩, 娇哼道:“才不是。”
“不是?”太子黑眸含光,略倾腰凑近了她一些,“你若是撒谎, 可是欺储君之罪。孤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就不是。”唐细胆子有些被惯得肥了,到底心中知道他不舍得把自己怎么样, 就与他对着干, “臣妾都说了不是,殿下还以身份压人……分明就是欺负臣妾,臣妾不答应。”
太子倒也不说话了,只弯腰倾身又坐了下来,侧头看去说:“你真想知道孤是怎么能就这么准确猜中你心意的?”
唐细刚想点头说“知道”,忽而反应过来, 太子这是诈她呢。若她说想知道,岂不就是承认了太子刚刚说的那些是对的?
“殿下在诈臣妾,臣妾不想知道。”她一脸不在意,其实心中是很好奇的。
太子也不追问,只妥协般点头:“那好吧。既然太子妃不想知道,孤就不说了。”
唐细侧目看着他:“听殿下方才那番言论,似乎殿下对女人十分了解。可据臣妾所知,殿下除了臣妾一个,好似也并没有别的女人……莫非,殿下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臣妾?”
她前几句说的阴阳怪气,后面颇有些试探的意思。
太子依旧坦然而镇定自若:“你想知道。”
唐细总怕会一个不小心就落进他圈套里,她明明想知道,却不肯承认,只说:“殿下若心里有臣妾,便会告诉臣妾。殿下若不告诉臣妾,便说明心里没有臣妾。”
太子“哦”了一声,说:“那孤便不必告诉太子妃了。”
唐细一惊:“殿下是什么意思?”
太子眉眼舒展,似笑非笑,语气有些调侃玩闹的意味:“孤心里有的人是郭承徽,不是太子妃这样说的吗?”
唐细气得咬牙。也不说话,只气鼓鼓瞪着他,把自己的脸色尽数摆了出来。
太子却伸出手指在她细腻又十分具有弹性的脸颊上戳了下,笑说:“太子妃向孤撒个娇服个软,孤就告诉你。”
“臣妾不想知道。”唐细怒起身,然后告辞,“臣妾帮殿下跑了这么一趟,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就巴巴跑来复命了。臣妾累了,殿下若是没什么吩咐,臣妾就先告退了。”
说罢,倒也不等太子说话,只自己福了个礼就走了。
太子任她走,也没追。心里只想着,让她起点疑心吃点醋也好,心里真在意了,才说明心中是真真切切有他这个人,而不是只是敷衍于他的身份,却从不交心。
唐细也没真气,她就是抓心挠肺的好奇。可她心中多少也有点能猜得着是太子故意想吊她胃口的,所以,倒也不是真的多在意这事儿了。
去了一趟尹府,的确是累了,回了正殿后换了身衣裳就睡了。醒来后,正好收拾了一下去她婆婆的坤宁宫请安复命。
“外祖母老人家的确是病了,不过,却也没那么严重。怕是尹妃关心则乱一时着急,这才夸张了些。”唐细如实说。
皇后却显然不关心尹家老夫人是不是真病,只说:“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不让外面人抓住把柄就行。至于别的,本宫也不想知道。”
既然尹老夫人不是真的病入膏肓,那么尹家这般费尽心机让尹妃回去,想来是有什么阴谋。其实她多少也猜得到,怕就是耍些手腕,教她如何争宠罢了。
尹妃若争宠了,倒还是好事。有尹妃在,至少还能牵制住淑妃一些。
从前那些做皇后的,都希望后宫里的嫔妃能够安分守己一些,她怕还是第一个希望妃嫔们可以去争宠的皇后。
皇上开恩,准了尹兰池三天的省亲假。三天后,尹兰池如约回宫,先去勤政殿皇上那里请个安,然后来了皇后的坤宁宫请安。
皇后做足了表面功夫,关心问她:“老夫人可好?”
尹兰池在皇后面前温贤又恭敬:“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祖母她老人家身子好些了。”想着,太子妃也去探望过,且言语间的意思,是觉得他们尹家在天家面前撒了谎的,尹兰池怕此事如果现在不说清楚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于是忙离座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饶恕,臣妾有罪。”尹兰池匍匐在皇后面前。
皇后始终不惊不慌,心中多少猜得到她为何这般行大礼,但面上却还是装着不知道的样子问:“尹妃何故给本宫行这么大的礼?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尹兰池却不肯起,自己主动认错:“当时母亲入宫来说祖母老人家病了,臣妾一时担忧着急,就把祖母的病说的严重了些。臣妾夸大了事实,虽不是诚心期满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可的确也算是犯了欺君之罪,臣妾有罪,求娘娘开恩。”
皇后一边说,一边给身边候着的绯霞使了眼色。
绯霞去亲自把尹兰池扶起,皇后对她道:“不管怎样,你都是一片孝心,本宫断然不会罚一个有孝心的人。何况,老人家也的确是病了,你不算有欺君之罪。皇上那里你也无需害怕,本宫会说。”
尹兰池似有不信,她不信皇后会帮自己,一时倒有些诧异。皇后和太子妃婆媳关系融洽,原想着,太子妃回来后肯定会来皇后这里告一状的,且只要太子妃告状了,皇后肯定也会护着太子妃。
可却没想到,皇后倒是出乎意料的仁德开明。
尹兰池又不傻,她当然知道皇后婆媳不可能是真心对她,想来,是觉得她还算是一颗有用的棋子罢了。又或者,皇后如今最大的敌人是淑妃,皇后还需要她来制衡淑妃。
皇上自己是个大孝子,所以,但凡有些孝心的人,他都会格外关照一些。之前恩赦了尹妃三天省亲假,如今尹妃人回来了,他也是当夜便去了尹妃那里。
尹兰池原还纠结着要如何引皇上过来留宿呢,却没想到,自己邀宠的法子还没想到,皇上就过来了。惊喜来得过于意外,一点准备也没有,尹兰池兴奋之余,不免又有些心虚。
起身去迎接,见皇上快靠近了的时候,尹兰池大幅度甩弄大水袖,双手交叠搁于额前,屈身弯腰:“臣妾拜见皇上。”因幅度大,行动间,皇上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这种香味,皇上觉得异常熟悉,好似在哪里闻到过。可任他如何细细去想,也是想不起来了。
这个念头不过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皇上便亲手扶起了尹妃来,拿她当小辈一样关切问:“今儿你去勤政殿的时候,朕忙,也没能与你好好说话。朕也忘了问你,老夫人身子如何了?”
尹兰池于是再一次在皇上面前跪
了下来,请罪说:“皇上,臣妾有罪。”
皇上却说:“皇后已经和朕说了,你也是关心则乱罢了,论有罪,倒谈不上。来,起来吧。”皇上倾身靠来,伸出有力量的臂膀来,亲自将人扶起。
尹兰池装着没站稳的样子,脚一崴,就柔柔倒进了皇上怀里。皇上一把将人扶住,即便心中知道她是故意引诱,可也没计较这些。他望着倒在怀里的人,望着她那张娇嫩如花蕊般年轻的面孔,忽而心一动,便将人打横抱起,直往寝殿去。
一夜承欢,之后跟着的,便是日日复宠。
从那夜之后,皇上似乎对尹妃十分贪恋喜爱,失宠了数月的尹妃,又再一次复宠了。很快,尹兰池便怀了身子,皇后得知后,看了后宫的记录确定日子没错后,便建议提一提尹兰池的位份。
“尹妃妹妹如今怀了皇上龙嗣,这是天大的喜事。宫里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喜事了,皇上该是给些奖励才是。”
皇上点点头,问皇后:“皇后觉得提她到什么位份比较好?”
皇后显然早已经想好了,闻声回道:“四妃自然没她的位置了,不过,九嫔之首的昭仪还空着。若皇上同意,便把尹妃妹妹挪过去,也算是对她和尹家的嘉奖。”
皇上没有意见:“后宫的事情,便由皇后做主吧。”皇上不甚放在心上的样子,他转眸看向皇后,忽然问,“皇后高兴吗?”
皇后不太明白他忽然来这么一句什么意思:“皇上再添龙嗣,臣妾有何不高兴?自然是恭喜皇上的。”
皇上却显然不太满意她这个说法,只皱眉问皇后:“可是朕与别的女人生了孩子,皇后就不在意吗?”
原来问的是这个……皇后心中冷笑。
“皇上与别的女人又生了何止一个孩子了,臣妾早已经在意不过来了。”若说贵妃是她嫁进宫之前就有的身孕,她不好在意,可后来开了淑妃的先河后,皇上早脏了,她在意得过来吗?
从前是嫌弃他的身子,后来连他所谓的真心都嫌弃了。如今,他是生也好,死也罢,他是老来得儿也好,得女也罢,她尽数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就只是两个儿子两座府邸。只要没人动太子的储君之位,她由着他们闹去、斗去。
可若谁敢起了觊觎太子之位的心思,哪怕那个人贵为帝王,她也照样要对付。
第78章 第078章
这段日子来, 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常常会忆起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来。他与皇后青梅竹马, 可以说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们之间, 曾经有过那么多美好的、令人难忘的回忆,从前,这些回忆像是一直被押在了箱底一样,不是忘了,而是不会特意去想,尘封在那里了,可如今, 多日来,那些尘封的往事总会一桩接一桩的跳入他脑海。
那些美好的画面,清晰的就像是发生在昨日一样, 他想刻意回避都难。
方才问皇后的那两句话, 也似是脱口而出。就像皇后说的一样,他都和别的女人生了多少孩子了, 从前也没见她闹过、在意过, 何况如今。而且,他也不是那等没有自知之明之人,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皇后,断然不会这样问,自取其辱。
可他就是问出口了,不受控制般。
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中间的那二十年都是空白,只婚前和成亲初的那一年才是真实的。可这种念头和意识,不过只是一晃而过,很快,他便清晰的知道,他如今在哪里,而这二十多年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皇后轻声的质问,皇上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皇上一句话不留,匆匆的离去,倒让皇后一时间震住了。皇后觉得挺莫名其妙的,不过,她如今压根不放在心上。
尹妃得宠又怀了龙嗣,皇后心中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总之,能用尹妃来制衡淑妃,她还是愿意为尹妃争取更高的位份的。
九嫔之首和四妃之末,虽说差着品阶,但其实只要尹妃再争取进一步,就能挤掉淑妃的妃位了。且自从尹妃得宠后,皇上渐渐去淑妃那里的次数越发少了,皇后又如何能不高兴。
其实如今她倒不在意皇上宠谁,她只是怕淑妃过于得宠会捧得赵王不知天高地厚。太子的位置,她不允许任何动。
“本宫这么做,你该是能明白本宫的心意吧?”皇后总归还是在意太子妃这个儿媳妇的,亲人之间不该有什么事都藏着掖着,有些话,她觉得敞开了说明白会比较好,“本宫这般抬举尹妃,还怕你不高兴呢。”
唐细自然明白皇后的一番苦心,忙说:“母后这般为东宫殚心竭虑,儿臣感激心疼母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高兴。”
皇后说:“咱们是一家人,本宫觉得,有些话还是敞明了说好。即便本宫知道你会明白本宫的心意,但本宫还是想亲口跟你说一说这事儿。你能明白,本宫很是欣慰。”
唐细也觉得皇后说的对,既是一家人,有些话,就该敞开了说明白的好。不免又想到太子,她觉得太子可真沉得住气。
自那日她和太子闹了脾气后,太子就和没事人一样,明知道她心里存着疑惑,他也不知道来哄哄她,把真相告诉她。可她这回偏也下了决心,他若不来主动提这事,她也不会主动去提,好像显得自己多在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