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殷通透, 自是打月陇西的眼里读出了深意, 不敢多言。
卿如是恍然不觉, 见他不吭声,便做主决定,“既然你不说话,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你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她说完, 萧殷似是松了口气, 朝她稍颔首后径自回到座位。
月陇西更气了。
看向若无其事地接着翻书看的卿如是。她侧对着窗, 天光泄来将她的轮廓一笔勾勒,好似被风拂开的涟漪, 步摇的水珠链子垂下来,在她侧颊边晃来晃去,冰凉珠子时而拂过她的粉颊,弹润白皙的肌肤便给予他视觉上极为美妙的享受。
她向来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气质如此,教他如何瞧都欢喜。
瞧着瞧着,气就消了些。月陇西伏案过去,偏要与她一道看。
提笔铃响, 考生顾不得去看他们两人会如何卿卿我我, 只得埋头作文。
他俩看的是坊间常见的《女子物什荟萃图鉴》。顾名思义,就是收录女子常用的物件, 比如珠钗妆奁,衣裳佩饰, 胭脂水粉,甚至秋千书桌等物,并为每种不同的东西写个小传,说明城中哪处这物什卖得最好,哪处的样式最全,哪处做工精致等。
虽说这类书在而今已成为风尚,但百年前那会,是没有谁会闲到记录女子物什的。因此卿如是对这本书感到十分新奇。
书中的图都绘得甚为精致,随意瞧一件,就教人生出买下的欲。望。
卿如是一手捧着腮,难得露出女儿情态,笑指着一方书桌,轻声道,“这书桌不错,圈椅上的纹路也好看。你院子里除了花草就空荡荡地,不如在□□处放置一张桌子,正巧后边就是引溪水的竹渠,你想那牡丹芍药开满院时,听着水声泠泠,独坐在花央中晒晒陈书,打个瞌睡,多有意思。盛夏夜里教仆人寻些萤火虫来藏在灯罩里,把灯摆在桌上,读些闲书。你觉得如何,我这安排可以吗?”
月陇西的脸上浮出些淡笑,“可以,买。”
卿如是欣然拿笔在书桌下边撇过一道墨。继而翻到另一页,一颗巧夺天工的九转玲珑球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九转玲珑球俗称鬼工球,一般是由匠人用象牙石或者玉石雕刻而成,因为工艺复杂,流程繁琐,雕刻过程中不得有任何差错,因此对匠人的手艺要求极高。成品也就取鬼斧神工之意,命名为鬼工球。
卿如是记得以前家里有颗拳头大小的,得来不易,被父亲挂在正厅里,风吹时有鸣响,不绝于耳,且被手指或是风拂转后,里边的内核转动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停,煞是好看。
书上边绘制的鬼工球连着它的托架,整体约莫有半人高。托架雕刻成海浪,托住球体。这件工艺被称为鲛人垂泪。
卿如是十分喜欢,但买回去好像没什么用。
不等她开口,月陇西先凑到她耳畔,轻道,“我院子后筑有浴池,长期都是热水腾腾地。旁边正缺个合适的摆件,你若是喜欢这鬼工球,不妨摆到那里去。热气氤氲,鲛珠玲珑,再有意境不过了。”
卿如是点点头,高兴地在下边撇了道墨。目光再落到一些花样不同的屏风绣图,以及珠帘上。
“我记得你住的西阁那里有间房是专程拿来沐浴的,就是我上回去的那间。”卿如是蹙眉,“素净了些,不如在墙上挂一幅四时令花绣图。屏风后的雕花浴桶边,再种些颜色鲜艳的花,可以拿来入浴,就算不拿来入浴,沐浴的时候闻着也算不错。窗户最好常年打透气,若是担忧被人瞧见不好,就再在窗内打一道珠帘,风来时相击相鸣。”
月陇西颔首浅笑,“好,买就是了。”
他有求必应,不求也要帮她琢磨个理由应。于是,半柱香看下来,光是摆件就选定七八件,书桌躺椅、秋千花架……数不胜数。
待翻到胭脂水粉篇时,落笔铃响了。一炷香的时间未免太短,月陇西意犹未尽。给她买东西的感觉真舒坦。
卿如是心底惦记着要去拦萧殷,合上书便主动去收卷,眼看着萧殷走出七室,她匆匆跟月陇西说了声,便追了出去。月陇西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神色不虞地抿紧唇,思忖片刻,吩咐小厮收好卷就自己交去给二审的人,随即亦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门。
七室门外,斟隐等着跟月陇西禀报公务,见他出来,赶忙施礼。月陇西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边走边说。
最后,看见萧殷停在池塘的榕树下,转过身看向追上来的卿如是。不远不近的距离,疏近有度。而月陇西就站在池塘对岸,不再紧跟。状似赏花弄柳,偏头时余光却都落在那边两人身上。
卿如是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貔貅玉坠来,递给他道,“我今日就要回家去了。那日的事我还不曾向你道谢,听人说道谢致歉都得要备个礼方是真心,我诚心向你道谢,所以想着特意挑选个东西赠你。”
萧殷垂眸,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
葱根似的指头捏着青色的玉坠。瞧着心悸。
他没收,卿如是又解释道,“我本打算一道出国学府后再好生挑选东西赠你,但突然得知今日就得回家,只好先在母亲那里寻了件礼给你。这玉坠子也不算太值钱,可貔貅祥瑞,且我似乎不曾见你佩戴这些小玩意,就私自做主选的它。若你不喜欢,那就再缓些时日,等你出府后我专程挑好礼给你送去。”
她的话说到这份上,若再不收,就是不识礼数了。毕竟要让她多花心思为他破费。
萧殷抬起双手,恭敬地接过。翻过手时,指尖轻摩挲了下玉面,似乎上边还留有她的温度。
“卿姑娘客气了。”萧殷低声道,“那日,我也没做什么值得你致谢的。君子克己复礼方为仁,如此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那种情形下,世间没几个君子的。”卿如是淡笑了下。
萧殷沉默着,垂下眼睫。你又如何知道我那时候想当君子,还是小人呢。他相信,若非卿如是用腰带绑住了他,之多再过半刻钟,他便要缴械投降,彻底输给她。
就算不绑,西爷来得那般及时,他如何也做不成小人。
由此可见,上苍还是更愿意教他做君子。他心底却一直是动摇着想去做小人的。
至此,两人的谈话竟到瓶颈之处。卿如是瞧着时辰,记起晌午要和月陇西去卿父的院子吃饭。她正要跟萧殷告辞,托词的腹稿都打好了,萧殷却忽然开口。
他的手微微握紧,已是犹豫了许久,斟酌了又斟酌,方问她,“我听说,卿姑娘你……就要嫁入月府了吗?”
他知道世子爷跟出来了,就站在相隔不远的对岸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可他还是想亲口问,要她亲口回答。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想的。
诚然,他问出口后,耳梢红透。
“嗯。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两月之内的事。”卿如是坦然道,“所以待我回府后,能出来的时日就少了。嫁人后倒是能出来。你若要见我,跟我探讨书籍和修复的问题,就寻人来月府跟我递个话便是。我们随意约个地方都可以见的。”
饶是早知道她当真要嫁入月府,听她亲口承认到底还是更失落些。然则又听她说婚后还打算约他出门看书讨论,他心底又有些收不住的愉悦。
“卿姑娘身边应当不缺解惑之人,为何会这么说?”萧殷知道是因为自己在她心目中有过人之处。但他想听她亲口说。
果然,卿如是就道,“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将崇文的书吃得最通透的一个。至少从我对崇文书籍了解到的来看,你的想法简直与他不谋而合。我相信在入国学府前,崇文的书你看的不多,可是你知道吗?你光凭自己思考,就能得出与他相同的结论。你很聪明,我很欣赏你。这不是解不解惑的问题,这是我想跟你深交,在邀请你以后与我往来。”
萧殷嘴角浮起一丝几乎看不清的笑意,像是清风中的一丝幽香,一瞬滑过便也就过了,痕迹都无。
这风轻云淡般地一笑,却被卿如是捕捉到。他天生玉骨剔透,这般清浅一笑真教万古春。然而姹紫嫣红繁花乱眼,他到底还是这万古春里最为赏心悦目的冰花。
站在对岸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的月陇西心情极其微妙。仿佛回到当年秦卿拒绝他的邀约,却跟着常轲在楼里喝茶闲话的时候。
还聊。且不打算用午膳了是不是?
耳边还传来斟隐一板一眼报备公务的声音,月陇西转过头瞥他一眼。
“结、结果……”斟隐的话语登时磕磕绊绊,最后消弭为无声。
月陇西收眼,一簇簇海棠花枝的掩映中,他勾起手指,随意攀折下一枝灿红的海棠,低头轻闻了闻。
随即步伐坦荡地朝对岸走去。
卿萧两人仍说笑着,卿如是背对月陇西,不知道他走过来了。
倒是萧殷,隔着远远地,目光就落在了月陇西以及他手中的花上。
卿如是不知萧殷为何突然敛声,还顾自说着,“我看今日的考题已经松和了许多,兴许是你们留下的人数够了,不必再筛去太多,所以……”
话未说完,发间似有别样的触感,她欲回头,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月陇西一手按肩,一手抬起,将海棠插在她的发间,稍压着步摇,莫名其妙地插。入两人的谈话中来,悠然自如地说笑,“我乱逛赏花,见此处花枝曼妙,艳红喜人,就好似卿卿昨夜在我房中为我脱衣上药时娇羞可人的模样,于是特意折下来,想为你插在发间。果不其然好看得紧。”
一顿,不等旁人说话,他又做作地抬眸看了眼天,失笑道,“啊,我看这时辰也刚好不早了。卿卿,娘还在院子里等我们用膳呢。萧殷,你若无事,就回去温习书本罢。”
萧殷:……
萧殷:世子,恕我直言,你吃起醋来好生幼稚。
第六十七章 岳父岳母
明晃晃地打断, 卿如是以为月陇西是饿狠了耐不住, 所以来催促她去吃饭。她思忖了番, 便坦然跟萧殷道别。
萧殷不再作停留,匆忙朝二人施礼离开。
待他走后,卿如是转过身, 欲将脑袋上的海棠花给拔下来,月陇西制止她, “还挺好看的, 与你今日这身裙裳很配。”
他若无其事地拉住卿如是的手, “走罢,我们去找爹娘一起用膳。”
卿如是怪别扭, 边蹙起眉跟着他走,边建议道,“你能不能别管我爹娘叫爹娘,听着挺……就挺不顺耳的。”
“那我该尊称什么呢?”月陇西步子快, 几乎是拉着她走的,他勾唇浅笑,“随你撒娇叫‘爹爹’和‘娘亲’吗?我觉得我叫‘爹爹’似乎不大合适。”
“……”卿如是:骚上瘾了是罢。
“你就不能好好地叫声伯父伯母吗?”待走到卿父卿母的院子里,临着要进门时, 卿如是才低声纠正道。
“行罢, 那就叫‘伯父伯母’。”月陇西抬眸看进正厅,随即看向刚巧都坐于堂上的二老, 他缓缓展颜一笑,恭顺地施晚辈礼, “爹爹,娘亲,我们来了。”
卿如是睁大眼转头看向他:你他娘的到底在骚什么???
月陇西恍若未见,施过礼后就乖巧地站在那里,等卿如是。
须臾,卿如是找回自己的语言,慢吞吞道,“爹,娘……让、让你们久等了。”
卿父卿母招呼他们两人跟着过去坐,后者浅笑道,“就我们四人,不必见外了。我吩咐厨房做的都是些家常菜,刚端上来,你们来得刚好。”
几人坐上桌,卿母随手就给卿如是夹菜,“今日院子里来了不少帮忙批审的人,陇西,是你吩咐过来的罢?”
月陇西颔首,“月世德入狱之后所有的总审差事就都落到了岳父大人的头上,害怕岳父大人忙不过来,特意调了些人来。不知用得可称手?若有什么不顺意的,尽管跟陇西说。”
他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卿如是在一旁扒饭,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
倒是卿父本人对他这称呼并无任何疑惑,忙笑说调来的人手都合意。
紧跟着又道,“你也算是挑大梁了,我看陛下安排你调查月长老之事,明着是调查,其实多半是授权给你跟着管理国学府。现在国学府有些地方尚未建成,能用到你的地方不多,待两月后全数建成,你恐怕也得要跟着操心这边。”
月陇西欣然道,“那样的话,岂不是便宜我这个小辈了。能跟着岳父大人一同打理国学府的事务,是陇西的荣幸。”
卿母笑,“这孩子,嘴多甜呢。”
月陇西淡笑,稍稍颔首回礼示意。
“如是,一会走之前重新抹抹口脂,你瞧你给吃的。是在吃饭呢还是在吃口脂呢?”卿母盯着她的嘴唇看,蹙眉说她,“跟你说过多少回,用膳前先把它擦干净,免得花了妆。”
听及此,月陇西一边从袖中掏出锦帕,一边笑道,“如是今日这妆娇艳可人,想来出自岳母之手?就算是花了也好看。”说着,他转身轻端起卿如是的下颌,用锦帕一点点帮她擦着,“方才如是同我说今日上妆是为了迎客?”
卿母可太喜欢这个逢事就把漂亮话说得天花乱坠还不失行动的女婿了,眼瞧他俩你侬我侬的模样,她笑着解释道,“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从前有些小过节,要么来找些不自在,要么就是而今释怀了,上门来恭贺如是新婚。总之无伤大雅。”
寻常跟外人的话,卿母自是不会和盘托出,但她已将月陇西当作亲女婿亲儿子看待,这些话也就没什么好遮掩躲藏的了。
“哦?”月陇西故作不知,好奇地问,“不知是什么客人,小婿可认识?”
“刑部尚书余大人的妻女。”卿母稍顿,有意问道,“听说,余家女儿与你也相看过?”
月陇西想都不带想,满目薄情,“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但小婿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模样了。”收回锦帕,他莞尔,“想来是,每日只要瞧着卿卿,别的人便统统都不入眼。”
卿如是:“……”
太会说话了。别说卿母,卿如是本人都忍不住想招他当女婿。把他给能耐的,甜言蜜语一套套不要钱地说,卿母被哄得跟是自己在谈婚似的。
“不过刑部的余大人小婿倒是经常接触,是雷厉风行之人。”月陇西道,“岳父应该知道多年前那几起关于前朝命官的案子,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卿父点头,啧叹道,“陛下把那几宗案子交给他,应当也是看中他手段狠辣。”
卿如是想起萧殷,神情微凝,问道,“说他狠辣,是指?”若是为了斩草除根而奉旨株连全族,倒也算不得是那位大人狠辣。
“是指,那些人死状太惨。”卿父似是不忍心说下去,只道,“不过是立场不同,并非有滔天恶行,斩首示众也就罢了,他却非要……”
卿母也听他说起过一些,知道是些血腥的东西,赶忙招呼道,“吃着饭呢,说这些做什么。”
卿父便闭口不再谈。
他不说,卿如是却能猜到,多半是沿用了惠帝时期惯爱用的刑法手段。
百年前发明的酷刑不敢说有千种,细数下来也至少有百种。崇文先生所受的千刀万剐之刑便是其中之一。
这百种酷刑中,好一部分都是月一鸣混迹军营的那几年贡献出来的。秦卿也是在被囚西阁后才知道这些。在她眼里,月一鸣从来只是个风。流纨绔而已,秦卿从不知他善奇技淫巧之术。
据说他亲审犯人时眼刁得很,生怕给人打不坏、打不疼,狱卒所用刑法不入眼的时候就喜欢当场自创一种,每每被惠帝晓得后便啧叹称奇,继而收录进《酷刑宝典》中。
惠帝也看不起普通的刑法,唯看得起月一鸣想出来的。因为足够狠。
在知道月一鸣创了不少酷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秦卿都觉得崇文所受的千刀万剐之刑怕不就是月一鸣提议的。
《酷刑宝典》这种恶趣书惠帝喜欢得不得了,秦卿枯坐西阁的后几年也无聊,很想知道自己最后会如何被惠帝赐死,于是买来研究过。就想看看究竟有哪些刑法够自己惨死的。
不知是哪位奇人撰写记录,书本中的介绍描述之详尽,好几回都把她给看吐了。当时的秦卿还冷笑着心想自己是否该感谢月一鸣,废她手的时候一滴血都没让她掉,不过是用圆棍折断,干脆利落,疼晕过去再醒来,也就不疼了,还包扎得顶漂亮。
当时的她正那般冷笑想着,月一鸣忽然拿着前一天争辩无果的一摞记录走进来,坐到她躺着的小榻边,挑眉笑问她在看什么书。
那时候她好几日都恹恹地,吃药进食统统不肯,没有胃口,也没有表情,就靠着窗放空看着外边,连吵都没什么兴致跟他吵了。大夫说她再这么下去恐怕就只有不到一个月可活。
不曾想,而今竟然有兴致看起书来了。月一鸣很高兴,垂眸扫了眼书,他的笑意又敛起来了。
须臾,哑声对她道,“这种书就……不要看了罢。”
秦卿没什么力气,倚着窗问他,“‘烤骨之刑’是什么?”声音很轻,不是质问,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这书上不介绍?你没跟惠帝讲完吗?”
月一鸣收了她的书,没有回答。
谁会知道,惠帝要秦卿死的时候就想用月一鸣以前创的这个法子。把人手、腿的皮肉和骨头剥离开,但要人永远处于清醒的状态,在皮肉里、骨面上倒满油,放在火上烤,直烤到滋出热气和油泡,生生将人给折磨死。有些人不堪火力,不待油冒泡就死了,还有些人失血过多而死,那些真熬到最后冒油泡的反而最惨。
不仅要用他创的刑法,惠帝还要他亲自执刑。后来他废了秦卿的手,惠帝得知她再也作不了妖,才让她免于惨死。
此后月一鸣自然不允许书中记载烤骨的刑法。
这刑法他只跟寥寥几个人提到过,惠帝、大女帝和她的亲信、月氏里的几个族人,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重生之后,他得知那位余大人当年在处理前朝旧臣的案子上,用的就是他从前创的各种酷刑,其中也包括烤骨之刑。
为何这位余大人会知道这种刑法?难道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月陇西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也就不再追究,默认是阴毒的想法恰好跟他一致。
卿如是倒是不知道这茬,她只是想到了那本《酷刑宝典》。
此番谈话后,几人不再提那些败兴之事,专注用膳。
因想到两人就要分别,卿母特意让卿如是送送月陇西再回来,可以说会话,不急着马上走。
卿如是应允。
出了府后,月陇西笑吟吟地问她,“我刚刚在爹爹娘亲面前表现得还可以吗?”
卿如是瞥他:“花里胡哨。”
“能讨他们欢心就成。”月陇西满不在意地笑,“我不是一贯都花里胡哨的吗?”
卿如是想到方才的谈话,又问他,“你真不记得那位余小姐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隔会儿就要见她了,你隐约记得什么,就跟我讲讲罢。”
月陇西正色,“不是,我记得,但并非因为与她相看过。而是因为几日前,我在国学府的门口见到了她,她独身一人前来,但被府卫拦下。她也看见了我。正因为看见了我,她着急忙慌地跑了,生怕我会追问她来此处做什么。”
稍顿,他饶有兴致地一笑,“不如你猜一猜,她来此处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 当年被处死的崇文党竟然?!
国学府里无非都是些官员和考生, 再不然就是官员家眷。她一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 如何也不会有什么事需要找上国学府里的官员, 有什么难处直接找她父亲岂不更快当?
且她独身前来,连丫鬟侍卫都不曾带,应该是害怕别人知道她私自来此处找人会多生事端。想来, 一多半是要找与她年纪相当的一名男子。否则不必如此避嫌。
这里跟她年纪相当的男子,多数是考生。
“难道是来找某位考生的?”卿如是问道。
月陇西颔首, “我也是这般猜测。我心底好奇, 所以待她走后, 特意去询问了门口的府卫。他们告诉我说,等余小姐的人跟她约好了那个时辰在门口见面, 但不知怎么地没有来,后来她想进去找,被府卫拦住,就问她找的是谁, 可以帮她去跑个腿。她竟然说,不认识那人,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后来就远远瞧见了我,仓皇而逃了。”
卿如是神情微凝, “好奇怪。身为考生, 明知国学府不能轻易进去,还要同人约在国学府门口。没有准时到, 又不告诉余小姐自己的名姓,好歹让她有迹可循。岂不是诚心为难别人?还是说, 那人是故意这么做,让余小姐找不到。却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