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他?真的是他?今早自己专程上街验证想法时的确这么认为,可是现在她竟又怀疑起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

眼看霍齐挟持着萧殷离她所站之处越来越远,卿如是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霍齐要翻身上马的话,一定会舍下萧殷。但她分明看见,霍齐盯着萧殷的眼神里露出了凶光。这种舍,是在上马后那一瞬间直接杀掉,万无一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握紧刀凝神看着霍齐,缓缓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卿如是也潜在一群官差中缓缓跟着霍齐,静等一个时机。月陇西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危险。”

那边霍齐已走到了马边。

来不及了!卿如是焦急甩开他的手,在霍齐转身上马的一瞬间猛冲过去,一手拽住萧殷,一手在他肩上借力纵身,横踢向霍齐。

果然如卿如是所料,霍齐翻身上马后的第一时间就会直接杀掉尚未来得及挣脱的萧殷,所以也就在她的脚踢过去时,霍齐反手那刀直接划在了她的小腿上,与此同时,她的脚也踹折了他的手。

“卿姑娘!”月陇西的声音。

刀,应声而落。

几乎在卿如是纵身踹人的同一时刻,官差一拥而上,刀落地的下一时刻,霍齐便被拽下了马,按在了地上。

“卿姑娘,你还好吗?”萧殷急问道。

卿如是坐在地上,撩起裙子看了一眼,轻呼道,“没事,划得很浅,也不长。”

她抬眸,萧殷已转过了头,耳梢渐红,似有羞意。

卿如是:“???”

正疑惑着,人忽然被一把抱起来,轻飘飘地。

月陇西将她抱上骏马,让她侧坐着,自己却站在马边。

“卿姑娘,”他撕下一截素白的亵。衣,撩起她的裙摆,简单地包扎,“出门在外,裙子不要随便撩起来。”

卿如是这才明白萧殷为何耳梢发红,低头见月陇西淡定无常的脸,她笑道,“月家的人脸皮似乎要厚些。”

月陇西并未接话,转过身安排好众人事务,叮嘱官差将霍齐先押回去,此刻叨念的话也须得全部记下来,等他回来后再进行审问。

嘱咐完这一切,月陇西翻身上马,“我先将你送回府。”

“原来你抱我上马,是这么打算的。其实不用,我出脚利索,这一刀浅极了,血都干了。”卿如是满不在乎道,“还不如留在这里将霍齐审问了。我总觉得忽视了什么东西……”

“这个案子你不必再操心,伤口虽不深,也需要好好养一养皮,女子不是很注重这些吗?”月陇西挥鞭打马。

卿如是挑眉,“一般来说,这么浅的伤口,并不会留下疤。”

他不再接这话,反倒说起案子,“霍齐说自己是下山赶集路过茶坊,看见门上血迹才去敲门。今早我和你一样,为了查证他途径茶坊的那个时辰究竟有没有集市,特意早起。当我发现那个时辰街上不仅没有商贩,甚至天都没亮时,心中已认定霍齐就是凶手。可是这会儿,我反倒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相信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卿如是点头,思忖道,“他或许认识沈庭,或许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但有一点无法改变。那就是他的行事风格。这个作案手法太缜密,若不是靠想象推测,其实原本是没有证据和线索可以推导整个过程的,可霍齐太鲁莽,他能做出挟持萧殷的事,就说明他不是能想出这个手法的人。”

“——有什么被忽略了,很重要的线索。”她想了一会儿,皱起眉,“绕来绕去,我还是想不通那根绳子。”

作者有话要说:

1.嗯,渐入佳境,姨母笑.jpg

2.没来得及写到萧殷上门拜访哈哈哈,下章写!下章萧殷前脚来,世子后脚来撞破奸。情(?

倚寒来信:虽不能确定是不是故人,但我总忍不住给予关注和关心,导致我现在看不惯她周围有别的……朋友。怎么办?

二卿狐疑:不是故人吗,你们的友谊怎么还搞出了三角恋???兄弟,既然如此,请按照爱情的套路来,先干掉潜在情敌再说。

第二十三章 莫名的醋意

他们各有所思,不再交谈。

府中,卿母正为卿如是挑选赴宴时应穿戴的衣裙首饰,“把这两身给如是送去,等她回来了看看更中意哪身,上回打的珠钗也一并送过去,她最近不爱拾掇那些玩意,想必是从前的那些戴厌了。”

正说着,一名小厮匆匆跑来,禀道,“夫人,姑娘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她往另一名丫鬟端着的小案前走去,拿起一只玉镯反复瞧着,轻声细语地说,“这镯子也不错,练字的时候露着腕,戴着好看,也送去罢。”

小厮追着她禀,“不是,夫人,姑娘是被世子亲自送回来的,骑一匹马呢。”

卿母讶然,倏地回眸看他,愣了片刻,招呼道,“那你还愣着,不赶快去门口迎?”

“已经进门了!”小厮挠挠头,“姑娘带进来的。但是……是世子开口说想要吃茶,问姑娘能不能赏脸给点,姑娘这才勉强应承带世子进来。”

堂堂世子骑马载她,穿街过巷不知多少闺秀得对她红了眼,勉强?她还勉强??

卿母心下叹气,随即不紧不慢地指点,“你们先沏茶去。”她放下玉镯,吩咐丫鬟一并拿到卿如是的房间,斟酌了下,也往门口去了。

方绕出长廊,远远地瞧见卿如是领着月陇西往府里走。

“娘。”卿如是先唤了一声。

月陇西跟着行晚辈礼,“卿夫人。”

“世子客气了。茶点已让人备好,世子快请堂上坐。”卿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对金童玉女,心中赞叹果真登对。

卿如是很懂她的眼神,方走进院子便将她赶走,直言自己来招待便是,“娘,我和世子还有案情要探讨,你在一旁不太合适。”

月陇西稍作思忖,颔首附和。

啧啧,刚登门便想独处,卿母意味深长地看了卿如是一眼,眸中带着些赞许。

待她走后,卿如是落座,唤皎皎拿了膏药来涂抹,头也不抬地对月陇西道,“世子喝完茶便快些走罢,别耽误了公务。还有,我受伤的事情,还请世子不要告知家母,免得禁了我的足,以后都不得随意出府了。”

“卿夫人刚出门你就赶我?”月陇西笑睇着她。

“是你说只喝杯茶的。”卿如是涂好药,示意皎皎把送来的衣裙首饰拿给她看。

皎皎把衣裙提起来,“夫人说是要穿去郡主寿宴的,让姑娘自己仔细着挑一身。还有这些珠钗玉镯,一并挑好。”

月陇西先她一步开口,“我觉得青色那身适合你,穿那个罢。不过,青裳搭配珠钗有些俗了,用玉簪,或者木簪为宜。”

卿如是头都不抬:“那就粉色那身,正好搭配珠钗。”

月陇西:“……”是要故意把话茬给堵死,他怔过后低笑一声,起身告辞,“好,我走了。今明两天你便不要出府了,案情有了进展,我会来告诉你。再不紧要的伤,也须得养一养。”

卿如是跟他道了谢,又请皎皎和一名小厮一道送他出门。

今明两日她的确不打算再去茶坊跟进案情,有些东西她得好好捋一捋。

如今她已不着急赶在郡主寿宴前破案了。

原本她想的是,月陇西为这案子发愁,她若能助他破案,是好事一桩。而在寿宴上解开案情的话,郡主定然很瞧不上她,但因着承了她的情,也不会多说她什么,献艺就算糊弄过去了。

可如今看来,案子能不能在两日内破获还不好说,就算破了案,她拿到寿宴上去说,明显是对郡主不尊敬。她虽看月家的人不顺眼,可那好歹是人家的寿辰宴,月陇西这人也挺有涵养的,不能太过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她该献什么艺作寿礼呢?

卿如是犯愁,一边默文章,一边分心思考。时至傍晚,竟有小厮禀说有人上门拜访她。

没有名帖,也没有带侍从仆役。孤身一人骑马而来,只报了名姓,叫萧殷。

戏魁啊这是。

想到这几日姑娘都流连在照渠楼,小厮当即禀报来了。

卿父卿母听说只是名戏子,便吩咐下人好生待客就是,面就不露了。

卿如是吩咐小厮将他带到庭院凉亭里稍坐,她穿好鞋袜,收好桌子再去见他。

两名小厮在庭中站着,萧殷也站着,等了约莫半刻钟,卿如是抱着一碟糕点来了。她从背后看见萧殷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临风站着,手里还抱着一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麻袋,青丝招摇。

“你怎么不坐啊?”卿如是朝凉亭走去,示意他也过来坐下。

萧殷站到她身边,犹豫了下,仍是站着,问道,“萧殷是来道谢和赔不是的,若不是为了救我,卿姑娘也不会受伤。”

“小事,我自幼习武,这点伤不过皮毛而已。”卿如是给他递了块糕点,“你还没吃饭罢?先垫垫,我也还没吃,一会儿菜来了一起吃了再走。”

萧殷正要拒绝她递来的糕点,她却以为他是抱着麻袋不方便接,直接给他递到了嘴边,他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不知怎么就已经张口咬住了。

耳梢有些发烫,他感受到了,下意识别过脸去。

细嚼慢咽后,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低了些,“卿姑娘救我一命,无以为报,思来想去,那些金银珠宝姑娘应当不缺,若赠那些东西,也显得我敷衍了事,没有用心,所以做主给姑娘带了些平日里摆弄的小玩意,姑娘若不嫌弃这些俗物,便收下它。”

他的话听着极有自贬之意,但偏生他的态度坦然,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卿如是当然不会拒绝,抱过麻袋,十分好奇他会送什么东西给她,解开系绳一看,惊奇地问,“这是什么?”

一团团黄油纸包裹住了里面的东西。她拿了一个,拆开黄油纸:是画着花脸的泥人。颜色鲜亮,神态动作栩栩如生。

“趁热的话可以吃,若是不吃,立在那边也不会坏。我家乡有许多卖这东西的,扈沽倒是不常见。”萧殷道,“我下午做了几个,其中有一个是仿照姑娘的模样捏的,其他便是我平日里自己捏来玩的。都送你。”

“你做的?”卿如是讶然,笑了笑,“行走江湖,你倒是不缺手艺。”

“算不得手艺,卿姑娘不嫌弃就好。”萧殷似乎松了口气。

卿如是摇头,“不嫌弃,我挺喜欢这些小玩意的,瞧着有趣。等会儿我要全都拆了看看哪个是我。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留下来用完晚膳再走罢?”

这厢话音刚落,那厢不知从何处悠悠传来一句调侃,“赶我倒是赶得挺快,卿姑娘,你这样令我很伤心呐。”

月陇西的声音。随着小厮提灯从月亮门处出来,他的面容一点点被映亮,仙姿玉容,简直不要太妙。

萧殷退开两步,朝月陇西施礼,转身低声回道,“卿姑娘,萧殷晚上还有别的事,就不叨扰了。告辞。”

语毕,他又朝月陇西施了一礼,“世子,草民告辞。”

礼数周全,挑不出错。月陇西淡笑着,微睨他,极有气度地道,“去罢,莫要耽误了私事。”

在她旁边落座,月陇西拿起桌上的泥人,“花色挺好看的,他有心了。”

卿如是赞同地点头,“嗯。”

“所以才留他用晚膳?”月陇西从袖中掏出一页折好的黄纸,打开来给她看,然后嗟叹道,“你看看我给你的带的东西可有诚意?啧,恰好我也没用晚膳。”

卿如是:“???”一瞬恍惚,她以为赖她面前蹭饭的人是月一鸣。那无赖得理所当然的气质神似。

她拿起那页黄纸,发现上面写的是今天下午刑部对霍齐的审讯记录。

极有意思的是,霍齐二话不说,认罪了。他交代说沈庭是他杀的,那晚假冒沈庭的人是他,次日假意路过茶坊敲门的人也是他。至于杀人动机,被笔者用一个词概括为仇杀。

“什么仇?”卿如是皱眉,“他这一认罪,我便愈发觉得其中有蹊跷……你有没有问他那根绳子是怎么回事?还有沈庭失踪的那两日他在哪里?沈庭又被关在了哪里?问他既然是自己作案自己敲门,那为何要推迟两日作案的时间?”

月陇西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看,解释案情还需要用到我。月下花前,卿姑娘不如摆上饭菜,我们边吃边聊?”

卿如是:“……”

勉强一下,行罢。

作者有话要说:

1.西爷:我求着你留我,你都不留我,转脸就邀请别的男人共进晚餐,所以你的泥石流是只针对我的吗?:)

2.下章写倚寒来信!断在这里好看点hhhhh被撞死的地痞有问题!

二卿决定买根鞭子防身!

时隔好几章的二卿视角回忆杀:月狗逼缠着二卿教他耍鞭子,二卿失手,月狗逼惨被打2333惨案之后媳妇亲手给上药!

第二十四章 情伤,打情骂俏的伤

月陇西有心思美酒佳肴,她却连筷子都没动一下,满脑都是案子。

霍齐说,沈庭曾玷污过他的妻子,后来他的妻子想不开撇下他和孩子投河自尽,他去找沈庭讨要说法,沈府拒不承认,还将他打得人事不省,扔进山里,若不是他命大,险些就喂了山中野狼。等他再摸回家时,孩子也不知去向。

因此,他与沈庭之仇不共戴天。这件事几乎没有别的人知道,山民都只道他是外地来的,也不问他的过去。

他谋划许久,终于想到这么个方法,势必要把沈庭置于死地。

他知道沈庭常去照渠楼休憩,傍晚他就潜入后房,在沈庭常住的房间塞了纸条,而后迅速离去,等在茶坊。

沈庭果然赴约,他迷晕沈庭之后就将他绑了拖进茶坊,绳子上磨蹭的痕迹就是拖动时留下的,之后他蜷起沈庭的身体塞在茶柜里,以免有人发现。之所以要延缓两日动手,只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如果在沈庭失踪的当晚就动手杀人,次日他再去开那扇门,他的嫌疑将会非常大,山民也会作证沈庭失踪那天的傍晚开始他就不在家中,那便麻烦得多了。

所以,他缓了两日,那两日他照常在家,并告知邻屋的山民自己次日清晨要去集市,夜半要出门打猎,并询问是否需要给他们带些东西回来。

有了人证在,他再下手引来陈肆和赵骞,动手杀人,次日假意路过,就不会有人怀疑。

至于为何不把绳子带走,据霍齐说,只是当时慌张,把沈庭从茶柜中弄出来松绑后就忘了带走。

简短的“忘了”两个字,让怀疑者无话可说,毕竟他们总不可能拿着自己的猜测去问嫌犯,既然能布置这么缜密的计划,又为什么会忘记带走绳子。

月陇西放下筷子,“你觉得他可信吗?”

卿如是好笑地点点头,“目前来说,找不出他话中的纰漏。按照他的逻辑捋,似乎没什么好怀疑的。但是,”她话锋一转,“我若信他,就是脑子瓢了。”

话音落下,月陇西又从袖中掏出一样用锦帕包裹住的东西,递给她,“你瞧瞧这个。是我从被撞死的地痞脖子上解下来的,原本上面吊着一锭银子,但官差处理尸体时将银子给贪了,为了销赃,昨日便花了出去,现在想找回来怕是不太可能。”

锦帕里包裹着的,是一根细绳。

她疑惑地打量着这根细绳,脑中被灵光穿透,忽地就想明白了前日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缓缓抬眸看向月陇西,追问道,“那地痞是什么身份?”

“乞丐、混混,常年混迹在街边,没有正经活干的人。”月陇西收好那页黄纸,“这个身份,什么都查不了。那日暴雨,又将痕迹彻底冲刷了个干净。最重要的是,这人已经死了,整个扈沽城都知道他死时,脖子上还吊着一锭银子,是个钱串子,为了讹钱才发生的意外。事到如今,沈庭案竟落个查无可查的结果。”

他见卿如是陷入了沉思,也没扰她,收好细绳和黄纸,起身离去。

这个结果的确出乎意料,卿如是一时懵了,但这不代表她就认可了这个结果。她在凉亭中静坐许久才回到房间。

入睡前皎皎来给她上药,与她说起寿宴献礼的事,她长叹一声,盯着自己的小腿怔愣了许久。

给郡主作诗一首行不行?敷衍得够明显吗?

“姑娘,要不咱就别跟着查那案子了罢?今儿还只是割破皮肉,明儿万一就……”皎皎顿了顿,皱眉道,“现如今姑娘也不练武了,鞭子耍得生疏,若是再碰上个歹徒,不晓得打不打得过。”

卿如是点点头,“你倒是提醒了我。”她得把鞭子继续操练起来。在此之前,得先有一根趁手的鞭子。

上回使唤麻绳,倒没觉得手有多生,想必要捡起来也快。上辈子她入月府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没再耍鞭子,谨记她娘的嘱咐,好好当妾,别一天到晚花里胡哨的给月一鸣惹事。

哦。

可秦卿不拿鞭子给月一鸣惹事,月一鸣就要拿鞭子惹她。

有回天气正好,她搬了许多书出来晒,正蹲在院子里翻页呢,月一鸣挽着鞭子凑过来了。

他蹲在自己身边,伸手帮她翻了一页书,“秦卿,今早上朝的时候,我被一个半老爷们用眼神猥。亵了。他还言语调戏我,说我生得好看,长眉如墨,眸似星辰,鼻若悬胆,一点朱唇,还真是这样,我都没有理由反驳他。你说气不气人?”

“……”秦卿无语,甩下手上的书,朝右边挪了几步,离他远些了才回道,“月狗逼,你都骚到连男人也勾搭了。”

月一鸣朝她挪近一步,“回来以后我就在想,男人出门在外得要保护好自己。可惜我是文臣,你说我现在跟着你学学鞭子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