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阴郁如乌云,完全遮盖了芯月明湛的眼眸。

夜深,云重,月已不见。

昏暗的烛光晃荡着冷焰,纤柔光影映在阁窗上轻摇,她想着那个男人,想着他冲动而霸气的一吻,疼痛似隔着万水千山,无声无言地涌来。

在他面前,她总不由自主地乱了理智,失去冷静。打八岁第一眼见到他,就被那双冷漠的黑眸怔住,不服他对自己的冷淡忽视,她用尽各种办法,一次次或挑衅或欺压,就连颜面丢尽的挑逗也有用上,只为了看到那张冷漠面具产生丝丝松动。十年过去,酸楚多于甜蜜回忆,如今的他面对自己,千年如冰坚硬的表情终于松动不已,她又有种落荒而逃的惊惧…

她可以淡雅、冷静、高傲、超然,在他面前却什么都不是,只是她自己最直接的本能反应。都说世上每样事物都会相生相克,难道…他是她命里注定的克星?

玉白手指无意识地挑动灯芯,烛火忽明忽暗,就如绝色容颜上的表情忽喜忽忧。

芯月是矛盾的,她并未如展现在他人面前那样镇定淡然,世俗红尘,她本多情,多情自被多情苦,她想超脱亦超脱不了,极力避免也是枉然。

“柳漠西…如果没有情咒,你还会这样冷情吗?”低声呢喃犹似叹息,徘徊于灯前。

门外,一抹白影晃荡,芯月猛然警觉,轻喝一声:“谁?”那白影已闪过,她突然想起白日抚琴之时经过厅堂的身影,心口微微激动,立刻起身朝外面追去。

“萦娘,是你吗?”

园子里,清风一片,黑暗中只有一盏孤灯独挂在屋檐下。芯月见那白影停住,大胆地向前走近几步。若非这身影太过熟悉,否则她会以为这是一具幽幽没有生气的灵魂。

僻静处,萦娘转过身,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那双美丽而写满沧桑的眼眸不容错认。芯月惊喜道:“萦娘,真是你。我就知道没看错人,不过,你怎会在这?”

注视芯月被风吹得苍白的容颜,萦娘声音平静如昔:“说来话长。你跟我来。”

片刻后,两人置身于一间舒适雅致的阁楼,阁楼四周不见人影,似乎与世隔绝,又似乎独居闹市。因为若将阁楼靠西紧闭的门扉打开,便可以看到一副令人极度意外的地方--醉梦楼,那里娇软嘤啼,丝竹喧闹。若将门关上,却是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芯月疑惑地以眼神询问她。

萦娘掀唇冷笑;“看到了么?醉梦楼是我让梦娘开的。”

“啊?”芯月有些吃惊,她只道醉梦楼是柳漠西所开,表面让梦娘打理这样一家声色俱茂的花楼,实则作为漠西族在京城的据点,平日有什么事可以在此落脚。既是萦娘所开,又是为何?

萦娘眸光闪烁,冷然道:“醉梦楼是我花了毕生积蓄,不过那都是从过往大漠的商队中抢来的,呵…漠西族需要这么一家花楼作台阶,而梦娘是最合适的老板。”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芯月隐隐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萦娘盯着她:“因为我的计划必须需要你参与。”

芯月满心疑惑,有些不安。这个曾在烈魂堡中苟且偷生数年的女人,完全可以早日脱离那不见天日的生活,却到这一年才愿意走出来,这其中必定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她不是漠西族人,甚至深受其害,现在又怎会帮助柳漠西?芯月将疑问暗暗压下,静听萦下文。

萦娘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愿意帮助漠西族。不怕你知道,我并非帮助柳漠西,而是为了龙云图。”

听到龙云图,芯月神情变得严肃,这副图带来了太多的杀戮与血战,太多了太多的仇恨与矛盾,的确是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但是,萦娘需要龙云图做什么?

“我跟你说过,当年柳成权让我访绣龙云图,与我一同寻找图中的玄密…可惜图被清兵夺走,几十年后又落到你的手中。你我都非漠西族人,但却都是与龙云图有缘之人。”

芯月难解地注视着萦娘,白色面纱蒙住了她的表情,不过可以听出她带着复仇快意的嘲讽与冰寒。龙云图先后两次失踪,最后见到图的只是她和她。若说有缘,萦娘和自己两个外族女子都能得以研究龙云图,确实是极为难得。但她仍是不解,萦娘究竟要做什么。

“上个月,被你毁去一角的龙云图再现京城,柳漠西立刻派人去查,没想到东西就在萨拉族人的手中。”萦娘缓缓道。

“跟乌克他们有关系?”芯月立刻联想起来,柳漠西碧云寺受伤与围捕乌克原来都是为了龙云图。

萦娘点头,目中幽光闪现:“没错,真图与你手绘的完整图案结合起来,再配上我的刺绣,便可以让龙云图重生,也可以解开漠西族流传上百年而无人探得的秘密。”

“你想解开那个秘密?”芯月好奇心起,当初她灯下研究龙云图,也是为其中所暗藏的玄密所吸引,后来细致绘图时,她又数度回想揣测了一番。现在闭眼都能清晰瞧见图中九龙腾云、见首不见尾的模样,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萦娘陡然眼眸怒沉,双手握紧成拳,一缕缕乌黑长发因突如其来的内力飞扬于半空中。白色的身子,乌黑的长发,她像个暗夜里的妖怪。芯月蹙起眉,料想她定是想起了什么让人气愤的事。果然,她豁然站身伸出手:“我要破解龙云图,因为我恨柳成权与安秋水,我要带着这个让他们死不瞑目的秘密下地狱去找他们!我永远不会放过他们!”森冷的声音幽幽如风,芯月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恨。

只为解开秘密再去报复两个死人?芯月有些疑惑,却不敢多言,她敏锐地察觉此时的萦娘与烈魂堡中时相比,更加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了。

萦娘低低笑了起来:“呵呵,你还爱着那个臭小子?”

芯月眼瞳一缩,当她提到柳漠西,让人心底莫名寒了一下,瞬间闪过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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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心弦为谁动(八)

(本章字数:2263 更新时间:2010-4-22 0:21:00)

萦娘却意外地平静下来,不再像烈魂堡中那样怒极地反对,对上芯月的双眸说:“你的痴心就如我当年,纵然一次次受伤依然不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雪漠之中,你对他刺下夺命一剑,却也是你最深情的一剑。呵呵,世界上有这种情么?…你既然那样爱他,我就成全你再赌一次。为他破解龙云图的秘密,让他重新爱上你。我想…或许他不像柳成权那样无情,是个值得你爱的男人。”

她鼓励自己再爱一次?芯月黛眉轻锁,知道那夺命一剑,萦娘是懂自己的,惟有真正爱过又恨过的女人才会懂得深刻。紫笑、蓝雾祁、萦娘…他们竟然都看懂了她的情,而那个男人呢?

见芯月沉默不语,萦娘轻抬素手拉起她的,冰凉的指尖互相一握,四眸对视。

“芯月,你的性子跟我太像。我是恨柳成权薄情寡义,懦弱虚伪,但是上天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愿意与他再恋…我恨着他,却也爱着他,终其一生,无法抛却…因为回想起来,那便是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光,无论悲喜爱恨,只当是体验到别样的人生滋味,而他--便是那教会我成长之人。”

她冰冷的语气中多了丝温热的感情,仿佛字字发自肺腑。芯月听在耳里,只觉心口发热,回想自己与柳漠西…最平静的时光便是瑞亲王府中的七年,那时却无关纠结的爱恨,真正让人学会体会到人生百味的…却是大漠之中贬为女奴的两个多月。

突然咬牙,芯月手指握得有力:“我与他之间恨比爱多…所以,我时常不愿回想往事。你说得对,如果注定我一生无法爱上别人,为何不自己赌一把?”

情已至此,逃避或退缩又岂是芯月所为?她不再迟疑,眼前豁然开朗,心底的哀伤忧怨瞬间沉静下来。可是,她也没有告诉萦娘,即使已经决定毅然前往,也不会失了方寸,她将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自己所要。爱,需要两心诚然相映,在残缺记忆中苟且换来的感情--她不需要,若是柳漠西全部忆起从前,还能表现出内心执着的“在乎”,那么即使没有一句爱语,她也甘之如饴。

“破解龙云图,为他也为我,如何?”萦娘看芯月的神情,知道她定会答应。

果然,芯月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冷静而清晰:“龙云图在我手中被毁、失踪,寻回它我责无旁贷;破解图中玄密,即使不为任何人,也是我兴致所归。”她顿了顿,认真而严肃地注视着她:“萦娘,我只希望龙云图真能为漠西族带来平安吉祥。”

萦话听似句句真心,但芯月深知她的喜怒无常。她略一抬眸,看到白纱外那双幽亮的眼睛闪过,波澜涌动的目光几欲刺目,虽是稍纵即逝,却让她机敏地嗅到一丝冷冽的异样。萦娘还存有什么心思?她不得而知。芯月只肯定自己的心,没有今日萦娘这一番话也罢,她迟早也会迈出坚定一步。

萦娘抿紧双唇,那张被遮去的脸瞬间暗沉,微微扭曲,生出骇人的妖媚。

芯月走后,阁楼里只剩一抹白影,她美丽的眼眸中泛起几许深思,冷意尽藏在面纱背后。突然,耳朵一动,她猛然旋身,袖中掌气刹那间凝聚就要击出,见到来人,又骤然及时收了掌。

“娘…”梦娘话没出口,便看进一双冰冻骇人的眸子里。

“住口!”听到这一字,那袖口仍是疾速挥动,人已化为一股旋风闪至梦娘面前,出手就是一耳光。

娇媚粉嫩的脸颊顿时变红,浮现四个清晰的指印,那一耳光毫不留情,又快又狠。梦娘浑身一抖,有些惊骇地捂住脸,颤声道:“梦娘不敢了,请…萦娘饶恕。”

“你在偷听?”萦娘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抓紧长袖,浑身也是紧绷,眸中寒光如剑。

“梦娘不敢。”梦娘低着头,狭长的丹凤眼中妩媚不再。年前,她与萦娘母女相认,但在人前萦娘绝口不许她称一声“娘”,只能与其他人一样,以“萦娘”称之。沙月楼中,她自小孤身一人,在男人艳羡的目光下学会生存,早有听闻萦故事,同情萦娘所经受的苦难、辛酸与折磨,当她知道萦绕就是自己亲娘时,亲情的渴求迅速淹没了一切,原来这个世界上,她还有萦娘这个亲人…

萦娘见她顺从的模样,坚硬的心不觉一丝松动,她叹息一声,冰凉的手指抚上梦脸颊:“疼不疼?”

“不疼。”梦娘摇头,只为这一句事后的安慰,即使再痛她也能忍耐。萦娘内心的痛楚她能理解,却不知道能为娘亲做些什么。

萦娘又恢复了淡漠,转身背对着她:“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问吧。”

“你为什么要让芯月格格插进来?”梦话中透露明显的排斥。

“很简单,因为她是乾隆御封的大清第一格格!”萦娘眼中闪着算计,简单利落地回答。

“梦娘还是不懂,是第一格格又如何?龙云图的事明明我们自己也可以做到。”

“此事我自有打算。龙云图是最好的诱饵,足以让任何人投扑进来。当然,最后真正的赢家只有我们!”萦娘说着瞳眸一紧,周身散发的寒意更甚。

梦娘咬了咬唇,一句话在舌尖滚了几次,终忍不住问出来:“那萦娘又为何要让她得到柳漠西的感情?你是真心的吗?”

闻言,一股冷风掀起,吹得梦娘发丝飞舞。

“我当然真心,芯月这样一个格格与柳漠西本就是用情至深的一对,如今柳漠西忘记了她,我要助他们有情人能成眷属。他们爱得越深越好!哈哈…”萦娘站在她前方一步之遥纵声狂笑,忽而眼神一变,冷声道,“所以,把你的心思收着点,永远不要爱上柳漠西!”

“萦娘…”

“听到没?永不可以!”她的语气格外严厉,“娘全是为了你好,你只需要做好该做的。”

她终于主动说了一声“娘”字,梦娘唇色蓦然苍白,凤眼幽幽闪烁,复杂地盯着萦娘面纱背后的容颜,思绪混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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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心弦为谁动(九)

(本章字数:2221 更新时间:2010-4-22 0:21:00)

四更,拂晓时刻,露珠初凝。

窗前静静矗立的挺拔身影悄悄透着说不出的孤独。庭中空气冷薄,白日的鸟语花香在夜色中失了踪影,房中残烛忽闪,窗外若隐若现摇曳的花枝像怪兽可怕的利爪,正在寻觅猎物。

寂静的寒夜也不能平息柳漠西的烦躁,自听蓝雾祁和紫笑谈起芯月的点点滴滴时,他努力回想,企图找回一点记忆中的影象,无奈那些过往就像刮过的风,只留下感觉却毫无踪迹。唯一最大的变化却是--左手掌心,原本黑成一脉的掌纹竟隐隐发热,顶端甚至有些发起红来。

紫笑替他把了脉,并跟他说起了情毒之事。他才知道,自己一直身重情毒,是蓝雾银为了救他,特意所封了天脉线。天脉线接连着人的五脏六腑,与人的心境情绪汲汲相关,如今天脉线已成黑色,表示他曾因情绪极端而引发情毒,差点丧命。雾银身为族中圣女,她的解救之法必须要半年后才能实行,也就是说这半年…他必须修身养性,做到平静度日。

让人急欲追寻答案的是…他曾经最极端的情绪暴动,所为何事?与芯月格格有关吗?若是有关,蓝雾祁为何又能说得那般平淡如水?

窗外冷风迎面扑来,烛心发出滋滋声,柳漠西转头去看那蜡烛,风却忽然从窗外不速之客般掠过。

烛光骤然一晃,猛然亮了许多,随之一闪,灭了。片刻的寂静中,黑夜象沉重的大石迅速压来。

“族长…”门外有人急报:“乌克逃了!”

柳漠西手掌猝然收紧,额前一道青筋微微一跳,只短短刹那,他已拿起桌上乌剑闪出门外:“追!”

早膳时,芯月才听说乌克趁夜潜逃,柳漠西带人追赶去了。

下午日头偏西,芯月提着胆子度过大半天时,那人疲惫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后。仿似有感应一般,她倏然转身,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瞳眸中。

“你受伤了?”她惊呼。

柳漠西不以为意地低头看了眼被血迹染湿的长袍,扯扯唇:“早就受伤了。”

那是旧伤,在追寻到乌克时难免一番激烈的打斗,若非那群清兵突然出现,他也不会让旧伤再次裂开得这么严重。清兵一听乌克指着他喊“漠西乱党”,清兵立刻将他团团围住,口中嚷着“拒捕者死,格杀勿论”,他便知道漠西族被那该死的家伙嫁祸了!

芯月脸色比他还要苍白,飞快迈开步子:“我去找笑笑。”

“不用了。”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扣住她的胳膊,他注视着她,眼神深幽,声音低沉,“有你在就好了。”

近在咫尺的峻冷面容,深邃的眼睛黑亮无比,如繁星璀璨的夜笼罩住她。芯月心口怦然跳动,压下翻涌的心情,缓步上前,站到了他身边,只是瞬间犹疑,很快将他带到自己房中。

幸好出门在外,她的包袱里随时备了疗伤药膏。拉开他的衣袍,视线立刻被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所惊骇。这哪是旧伤…分明是旧伤上再添新伤,明显的掌印青紫至黑,完全可以看出对方下手的狠毒,根本就是要至他于死地。

芯月咬咬牙,小心地将他与血迹一起紧粘在皮肤上的白色内衣撕开,将湿布浸上清水,细心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柳漠西静默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此刻最重要的事不是清理伤口,而是看她。

他凝视着她,一舜不舜,让她指尖微颤。

这人怎么一日间变了个模样?昨日还霸气汹汹,神情桀骜,盯着人的目光锋利如剑,今日却这么安静,连眼神也参杂着莫名的柔和。细细一想,这哪是她所熟悉的柳漠西?莫非受了伤,连人的性情也会发生改变?

“你是瑞亲王府的格格?”见她将纱布打上最后一个结,他徐徐开了口。

芯月心里没来由地一跳,迟疑片刻,说道:“是。你怎么知道了?”她不会相信一个晚上,他就会恢复记忆,如果真那么快,她定要后悔自己没及时抓住机会,也去罚他为奴为仆试试。

柳漠西眼中幽意陡深:“是,我都知道了。”

芯月离开他的身前,避到几步之外。她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或许是试探自己,毕竟看那眼神便是堪称冷淡,全无往日浓烈的爱恨。他应该也不会知道,曾经两人是多么地…亲密…

粉颊陡然发烧,前生之事,今生感同身受,有耻辱、羞愤还有迷茫难解的情动。

转开话题,芯月斜斜扬眉,打量过去:“乌克那些人怎样了?”

柳漠西神色瞬间冷下来:“萨拉族在朝廷面前栽赃嫁祸,冒充我漠西族人四处挑衅,现在朝廷视漠西族假降,实为乱党。”

芯月蹙眉,正过身子看他:“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了。”柳漠西想都没想,一口拒绝。她既然抛却皇帝的宠爱、舍弃格格身份离开王府,必是有自己的理由,他不希望她为了漠西族而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经过今日这场恶斗,看来漠西族人又要开始四处逃离了!不过这次害了他们的却是萨拉人--一个与漠西族久有纷争的邻族!萨拉族还盗走了龙云图,这份蓄意挑起的仇怨又岂是三两天可以化解?

芯月定定与他对视,只见他眉心微拧,眼底血丝隐隐,深掩着疲惫。一夜未眠加上追杀恶斗,便是铁打的人也难熬。众所能见的皆是他冷傲摄人,却不知他一身倔气绝不愿将脆弱示与人看。在她面前,也会掩饰真实的心境…一阵心疼不能自已地牵扯着她的心,但闻他低哑的声音响起:“你若再这样看我,我便要控制不住将你抱在怀中了。”

这人当真是伤了头?瑞亲王府时,他谨守侍卫身份,从不越矩半步,她主动靠近他也不动如山。大漠生涯,他从来妄顾她的意愿,想抱便抱,想吻便吻,甚至…

芯月心窝一痛,侧过身去,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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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族之大任

(本章字数:2277 更新时间:2010-4-22 0:21:00)

见她扬眸侧首,粉颊嫣红如桃,晶莹可人,柳漠西眼底一丝精光如银亮裂空,一闪即逝,瞬间恢复了黑夜般的深沉。

空气中立刻有股袅袅的淡香散发开来,宁神静气。芯月逐渐恢复淡定,他这般模样倒好,锋芒内敛,不再冲动暴躁,看来一年时光他真改变了不少。

“漠西族有所需要,芯月不会袖手旁观。”她说着,暗暗查看他的神色。

柳漠西皱皱眉:“我是一族之长,族内之事还用不着借他人之手。”

芯月低声试探:“族之圣物龙云图因我而失,这是我对漠西族的亏欠,你难道不想我对此做出偿还么?”

果然,他脸色猛地僵住,额前青筋隐现,眼中的凌厉却在一瞬间覆盖过原本的柔和。龙云图仍是他最在意的事…这样一个坚守族人为己任的男人,若是不为毒咒所控,他是否便值得天下女子去爱?别人她不知,但是自己…即便他有中毒咒,也曾伤害过她,她仍无力抗拒。

眉眼间,明眸如水,尽是柔情暖意,近在眼前,那样看着他。

奇异地,那深幽若潭的黑眸中本是满腔冷冽包围、缠绕,一遇到她这和如春风般的柔情,寸寸化做了清风。

“龙云图失踪便罢,总之,芯月姑娘是外人,请不要干涉我族事务!”柳漠西硬是淡漠地逼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惊觉诧异,他该立刻将这个女人绑住重重惩罚才对!

芯月愣愕间,美丽的唇瓣上扬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他的语气听来不似拒绝,而是刻意撇开距离以策安全的意味多一些。

她垂下眼睫,深深吸气。

柳漠西,我从来没在你身上期盼过太多,只望你能为我动容。你我都已重生,我只愿做与你心心相印的红颜知己,风雨同舟,一路相随,如能一生相伴,比翼同辉…那便是用这“格格”身份去换,又有何防?

当夜,下属来报,乌克被抓回,就在后院等待族长裁决。说来事情凑巧,红多隆与紫十英听闻紫笑平安归来,迫不及待自漠北赶来,正巧碰到族人在寻找乌克。他们便分头循着几条路,查找乌克的踪迹,受伤又虚弱的乌克很快无路可逃,又重新落入漠西族人的手中。

紫十英到醉梦楼的据点,见到笑笑,父女俩一阵热泪盈眶的拥抱,便转到房中话述别后之情了。

后院别无他人,柳漠西与红多隆正立中央,乌克被绑了绳,双手负剪在后跪倒地上。他几次欲挣扎起身,又被漠西族人踢下。

“柳漠西,你这个乱党叛贼!”乌克嘴角流出血迹,朝他吼道。

“究竟谁才是乱党叛贼?”柳漠西大步上前,眼中阴寒,大手揪起他的下巴,两个男人凌厉的眼眸狠狠对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萨拉族这一年来所做的勾当,到处打着我族的幌子行凶扰民,与朝廷做对!如今你落在我手中,就别想着再逃出去!”

乌克用力扭头,甩开他的手,冷笑:“是又当如何?柳漠西,别忘记了,你们千方百计寻找多年的龙云图还在我们手中,你又能拿我如何!”

柳漠西眼一沉,瞬间抽出腰间乌剑,剑身笔直修长,闪动寒光,正如他的眸子冰冷而敛聚着杀气。

“你说我能拿你如何!”手腕翻动,快如疾电,只听几声轻锐的“飕飕”之响,一缕缕发丝飘落坠地。再看乌克,原本深邃粗犷的面容陡然变色,瞧见自己的头发被人削掉。见他表情,柳漠西嘴角噙着丝丝冷嘲,眨眼间剑已入鞘,而乌克两鬓原本垂耳的发丝已经不见。

“有胆你就直接杀了我!否则…我大哥绝对不会放过你!”乌克额头青筋直跳,瞪大眼珠子有些骇人,但一想到身为萨拉族长的大哥乌达,气势顿时又高了几分。

漠西与萨拉两族彼此为邻,结仇多年,一直难以化解,现在两位族长均是年轻之辈,民族恩怨更是越演越烈。尤其自去年漠西族大肆迁往漠北避难时,萨拉族趁机偷袭那片领地空虚的绿洲家园,很多漠西族民深受其害。龙云图在萨拉族手中出现,进一步激化了两族间难以化解的矛盾,柳漠西誓要将属于自己的圣物夺回来。

“乌达?我还怕他不来!”柳漠西长袍一甩,身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来人,押下去!”

夜寒露重,红多隆一双精明的眼中充满疑惑,看向笔直站立的族长:“族长欲引乌达前来?”

柳漠西收了收下颌,一手背负在后,沉声道:“龙云图在他手中,乌克在我手中。听闻他很重视乌克这个弟弟,我必须诱他前来。”

红多隆皱眉:“族长打算以人换物?我看…难!”

“难不难是未知数,诱他来前才是真。龙云图若在他手中,我们绝不能放手,且打着漠西族的幌子四处与朝廷为敌,这笔仇也定要与他清算!”柳漠西握紧手中长剑,语气不容质疑。

红多隆长叹一声,捻捻须:“是该有个了结了!”他突然又压低声音道:“听闻芯月格格与萦娘现在都在这里?”

柳漠西点点头。

“这两个女人不简单…族长可要小心防备!”

柳漠西深黑的瞳孔紧紧一缩,声音又低又沉:“恩,我自有打算。”身子微微转身,他敛起浓眉,问:“族人安置得如何了?”

冬天雪舞飘零时,一万多族人都迁徙到漠北。因为芯月那一剑的成全,清兵并未对他们赶尽杀绝。漠西族人在漠北过了年后,纷纷想着回到绿洲家园,而此时绿洲却被萨拉族趁机侵占。柳漠西重伤不能动弹,直到两个月伤愈之后,立刻亲自带领会功夫的侍从连夜赶到绿洲,与侵占自己领土的萨拉族人展开恶战…

漠西族人回归后,绿洲一片狼籍,原本的城堡几乎被毁成了废墟。几位长老商议后毅然决定为了族民,归顺大清朝廷,换取同胞的安定生活,重建家园。对前尘往事差不多已忘却的柳漠西自然毫无异议,他为龙云图带人进京,而圣女蓝雾银则协助长老们一起安抚族民,尽量帮他们过上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