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情笑着弹了弹她脑门子:“那怎么不过来?”
杨幼宁往回努努嘴:“我娘来了。”
楚惜情一怔,这才看到身后走过来的杨夫人。
杨夫人今日也来了,虽然武昌侯是中间派,不投靠谁,可正是如此,太子也要拉拢,何况如今杨锦深是太子身边的人,杨家也难免绑上了太子的战车。
杨夫人穿着一身八宝织锦褙子,看到楚惜情,目光有些闪躲,楚惜情忙走了过去。
“夫人一向安好?”
“好,都好。唉,惜情啊,当初是我们对不起你。”
杨夫人拉着楚惜情的手叹道。
楚惜情摇摇头:“夫人不必自责了,这事情都过去了,毕竟当初大家彼此都各有难处。也怪不得谁。”
杨夫人却还是难免心中遗憾,楚惜情实在让她喜欢,现在见她更比当初更美了,仪态从容,落落大方,刚刚的事她也瞧见了,这样的女子少见,京城中少有。
怪道儿子念念不忘,这品貌,这性情,这风采,在场的女子中,大抵也就太子妃更雍容了,却不及她貌美。
偏偏当初一时错过,没让她当成媳妇。
“还是觉得对不起你,我们失信了,你之后做什么选择,我们都怪不得你。如今你跟威远侯定亲了,百川他也是个不错的人,相信他会好好对你。”
楚惜情这才露出笑容,“谢夫人,我会好好的。至于子初,也希望他好好的,早日金榜题名。”
杨夫人拉着她又说了些话,旁边杨幼宁急了,“娘,别说这些啦,咱们还要作诗呢。”
杨夫人瞪她,“作诗,你会什么,行了,多说说话吧。我就说不让你来了,来了是丢人。”
“人家才没有,我是想姐姐肯定会来的,所以才想来嘛。哼,刚刚还瞧见那个刘婉珍呢,娘,那个女人你怎么看得上?”
杨夫人顿时有些尴尬,瞪她一眼,怎么能当着楚惜情的面说呢?
“说什么呢,大家只是彼此看看,未必看得准的。”
楚惜情点头道:“夫人,还是先问过子初的意见吧。”
杨夫人看看她,叹了口气。
“罢了,你们小女孩儿,去玩去吧,免得说我束着你。”
她摆摆手,往别的妇人那走去了。
“怎么了?”
杨幼宁撇撇嘴,“能怎么了,不说我哥哥还好,说起来,我娘就得唉声叹气。”
暗中的算计
“怎么,好端端的这么说?”
“那天你跟我说了,我回去跟哥哥一说,他二话没说就跟父亲说拒绝这门亲事,说暂时不考虑成亲的事。为这,还跟父亲吵了一架。最后还是母亲说现在先搁着,等哥哥考完试再说。”
楚惜情蹙眉,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该让你跟他说的,让你家里闹起来,抱歉。”
杨幼宁摇摇头,“早晚哥哥会知道的,还不如早点知道为好,免得之后知道了更不好收场,要是都谈好再告诉他,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来。”
她犹豫了下,想了想道:“大哥跟我说,他想见你一面。”
楚惜情一怔,“见我?”
“对,大哥说,希望能见你一面。他有话想跟你说。”
楚惜情敛眉,当初他离开绍兴时,彼此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以为那之后他不会再说什么。
“别想歪了,大哥说只是好久不见,就算当朋友见见也无不可吧。”
楚惜情想了想,点头道:“好,安排个地方,我跟他见见。你知道,我不是很方便跟他见面。”
杨幼宁点头,“我明白的,你也不容易,毕竟现在跟威远侯定亲了,再跟我大哥见面,怕人也有想法。”
“倒不是这个,只是,我不想他再心里牵挂着我了。”
杨幼宁叹了口气,点点头。
“好了,不说这个了,跟我赏赏荷花,待会说不准要作诗的。”
两人便到荷花池边凉亭里坐下,楚惜兰跟楚惜忧这时候已经跟人打成一片了,聊得正热闹。
楚惜情便跟杨幼宁赏赏花,说说话,难得几分闲暇。
而此刻太子妃已经跟老太太一边交谈去了,信王妃跟秦瑶二人则换了个地方说话。
太子妃这会子满脸沉重,蹙眉道:“老太太,今天的事你别介意,本宫也没想到她们会来。”
老太太摇摇头:“娘娘,看来她们今日是有备而来的,就是存心添乱而已。针对我们楚家也不意外,毕竟之前因为我孙儿的事跟秦家和信王颇有些龌龊。”
太子妃揉了揉眉心,“好在刚刚楚小姐没让她占了上风去。回头我跟弟妹说声,之后她们应该不会再捣乱了。”
“今日来的这么多人,她们这一来,怕是很多话都不好说了。”
“这也没法子,我总不能赶她们走,该说什么,之后再谈。这段时间京城也不太平,太子跟我说,让底下都注意着些,别让一些人抓住了把柄。”
老太太点点头,她是经过风雨的,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
最近京城因为太子和信王之间的争斗已经暗潮汹涌,颇为热闹。
这时候发生什么都有很大的可能。
太子妃跟老太太说了会话,便出来招呼其他客人,这时信王妃跟侧妃秦瑶却在密议论。
“方才你做得太过了点,让人瞧着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信王妃冷声道。
秦瑶撇撇嘴,“王妃倒是轻快,这得罪人的活儿却是我来干。之前来的时候王爷可是吩咐过的,您不能一点力气都不出吧?”
信王妃哼了一声,“蠢货,本妃还用不着你来指导。你也瞧见了,那楚惜情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之前就吃了亏,再折腾她也不容易。”
秦瑶恨声道:“她算什么东西。”
秦瑶因为弟弟秦默的事情对楚家恨之入骨。
虽然事情是张氏闹出来的,张氏也已经死了,可这恨是解不开了。
毕竟,当时的目的不止在张氏,而在把楚家拉下马,结果现在目的没达到,楚家还又回到京城了,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极其可笑的事情,简直可以说说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惜情的事她也听家中长辈说了,当初要不是顾渊插手,那楚原便也死了。
而楚惜情跟顾渊之间,似乎早有瓜葛,楚原还拜师顾渊学武,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猫腻谁知道。
本来她就是想往这上面引的,谁知道被楚惜情三言两语把话题引开了,还显得她秦瑶小肚鸡肠起来。
“那个死丫头,敢跟我作对,今天绝对不能放过她。”
信王妃淡淡道:“你给我冷静点,既然王爷交代了,今天就要完成目标。对了,人找到了吗?”
“人是安排好了,就等接下来怎么做了。”
“嗯,那就准备吧,再晚点就不好了,趁着现在这里人多也要聚会。太子不是很想拉拢楚家和顾渊么,呵。”
“你,别给我添乱。否则回去有你好受。”信王妃眸光犯冷,看了秦瑶一眼,秦瑶忍不住打了个颤。
只有她才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多毒,别看她生了几个儿子,信王妃没有,可她的地位很稳固,信王也经常听她的话,很是尊重,根本不会宠妾灭妻。
秦瑶低下头来,“放心吧,我能分清轻重。”
“那好,安排人吧。”
秦瑶便上前跟一个宫女说了几句,不多时,那宫女悄悄离开,不知去了何处,很快便又回来了。
“都安排好了,主子。”
“很好,待会儿,咱们就看好戏吧。”
信王妃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惬意地品了口茶。
而此刻,荷花池畔,三三两两的丽人正在戏水玩耍,也有人笑着吟咏诗词,太子妃过来闲聊几句,让她们把诗词写下来,大家评了今日最好的。
有人写了,有人没写,这其中多数女子也只是随便吟咏几句,有人特地准备了一番,或诗歌,或字画,一时丹墨生香,好不热闹。
楚惜情这边,楚惜兰愁眉苦脸地道:“我可不会作诗。”
“你随便写了就行,太子妃也不会每个都看的。”
“大姐,快帮我作一首嘛。”
“你呀。你写了我看看,行的话就交上去,只要不是打油诗应该都可以。”
“我可没那个才华。”楚惜兰勉强凑了几句,楚惜情拿起来看了看,改了几个字,“就照这个写吧,我想这也不算垫底了。”
“嘿嘿,谢谢大姐。”楚惜兰兴高采烈地重抄了一遍。
旁边楚惜忧笑着说:“要不大姐也看看我的吧。”
“你不用了,三妹你的很好了。这也只是游戏,不必太当真。”
楚惜忧笑了笑,不置可否,她可不觉得这就只是游戏不用当真。
楚惜忧一贯争强好胜,如今有个出头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的。
楚惜情却是优哉游哉,对她来说,写不写也无所谓,本来今天来便不是真的跟谁比较什么。
杨幼宁画了幅画,这会也交上去了。
太子妃跟前的案几上一句堆了不少人的作品,拿起来瞧着,一边跟旁边的公卿夫人们谈论其中好坏。
信王妃也不时点评着。
“怎么没瞧见楚小姐的大作,听说楚小姐可是大才女呢。楚小姐,你今天一定准备了好作品吧?”
秦瑶忽然笑着问道,“也让大家欣赏欣赏,不要丢了我们绍兴女子的名声。”
楚惜情见秦瑶又把矛头转到她这儿,不由得有些恼怒。
周围人目光都往她看去,楚惜情起身,黑眸流转,顾盼神飞:“您过奖了,惜情不过只是多读了几本书,谈不上什么才华。更不敢说什么大才女。要说起来,娘娘应该才是女中翘楚,不如也作诗让大家欣赏欣赏。”
秦瑶脸色微微一变,嗤笑起来,掩着唇道:“不敢不敢,我可不会作诗的,我可不敢献丑。”
“侧妃客气了,我相信您一定才华横溢,小女子献丑,愿作一诗,您不如也写一首,说不定还能流芳百世呢。”
她浅笑盈盈地说着,目光却咄咄逼人。
秦瑶蹙眉,旁边信王妃道:“秦瑶你就写一首便是,你们都是同乡,比一比也算雅事。”
到了这地步,也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了,秦瑶便不太乐意地答应了。
毕竟到了这地步,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周围的人见这出热闹顿时纷纷围过来,楚惜情知道今日难免是要出风头了,可就是出风头对方也别想得了好。
想让她楚惜情倒霉,那么她自己也别想快活。
“楚姐姐,没事吧?”杨幼宁有些担心。
楚惜情拍拍她的手,气定神闲道:“放心吧,没事的。”
“楚小姐要作诗么,啧啧,这可一定要看看,今天说不定就能留下名篇呢。”刘婉珍也走了过来,冷嘲热讽起来。
楚惜兰听她这么说颇不高兴,冷笑道:“不知道你又有什么好东西拿来瞧瞧呀?”
刘婉珍哼了一声,自傲地取了她新作的诗来,“我也是随便写了点。”
楚惜兰一看,顿时无言,说起来,刘婉珍的水平比她要好许多,楚惜忧也看到了,这刘婉珍的确有些本事,诗以今日宴会的情景写了荷花景色,也算应景,在女子中当属不错了。
她的诗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楚惜情能比过她么?
楚惜兰不服气道:“哼,我姐姐以前可做过好诗的——”
“那可不代表今天,什么好诗,不如说来听听。”
“六妹。”楚惜情开口阻止楚惜兰再说下去,“别争执了,以前是以前,今日是今日,我便写一首吧。”
说罢提笔凝思片刻,下笔写下一首诗。
先看字,秀丽无伦,模的是赵孟頫的字,几个女子旁观着,见她写下秋莲二字。
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转在中州。
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
露洗玉般金殿冷,风吹罗带锦城秋。
相看未用伤迟暮,别有池塘一种幽。
刘婉珍开始还带着几分自傲,等她写完这首诗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
“呀,这诗写得真好!”徐真儿先出声赞道。
一边的其他女子纷纷赞叹,已经有人把句子念出来了。
“我就说么,姐姐以前还做过更好的呢。刘小姐不知道你怎么看?”楚惜兰不愿意放过刘婉珍。
刘婉珍勉强道:“是楚小姐的诗好,我是自愧不如。”
楚惜兰还要得意再说,楚惜情给她使了个眼色,笑道:“客气了,不过是随便写了,自娱自乐的。让诸位笑话了。”
“楚小姐果然名副其实啊。这首诗大概是今天最好的了。”
“过奖了。”
“拿来我瞧瞧。”太子妃笑着说,见楚惜情这么争脸,她自然不吝于夸奖,取了诗来看了,点点头,有些惊讶,笑道:“真是极好,说来这些年便是男子中也少这般这么好的诗了。怪道都说你是才女呢。”
“娘娘客气了,小女不过是闲暇自娱自乐的,不登大雅之堂。”
“你太谦虚了。弟妹你们瞧瞧,是不是很好?”
信王妃已经看到了,她笑着说:“看来秦瑶是要输了。”
秦瑶哼了一声,嗤笑道:“我早就说了比不过了,得,我写的就不拿来献丑了,免得被人笑话了。”
“不过以文会友罢了,侧妃客气了,毕竟只是玩耍。”
楚惜情淡淡道。
秦瑶心中恼恨,想着接下来的事情,跟宫女使了个眼色。
太子妃高兴地叫楚惜情到跟前坐。
楚惜情便往太子妃跟前走去,才走了几步,身后一个侍女端着绘画的颜料过来。
楚惜情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这侍女有些不对劲,正想着避开,那侍女脚上忽然一个不稳往前跌倒,手上的盘子瞬间飞起,全泼在楚惜情身上。
“呀!”
在场的女子们惊叫起来。
楚惜情也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便见到身上已经洒了一片红红绿绿的颜料。
“惜情!”老太太急忙起身过来看。
“大姐!”楚惜兰和楚惜忧都跑了过来。
那侍女跪倒在地,“啊,楚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奴婢脚上滑了一下,奴婢该死——”
太子妃脸色难看,靖国公夫人也是脸色极差,这里可是他们家的园子,出了这种纰漏,让楚惜情被泼了一身的颜料,到底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
“祖母,我没事。”楚惜情看了眼那侍女,又看了眼信王妃和秦瑶,见秦瑶冷笑看着她,嘴角勾起,顿时明白过来。
敢情这是她们安排的。
她不由心中生怒,却也觉得可笑。
这秦瑶当真如此讨厌她,非得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恶心她么?
这又伤不到她皮毛,顶多丢脸罢了,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
“楚小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