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情脸颊烧红,低着头快速地拿着线三两下穿过了那手指粗细的针孔。
“好啊,姑娘好手巧,你是第一个完成的!”
小贩没口子的夸奖,旁边的女人们也纷纷赞扬她的心灵手巧。
“嗯,你们继续吧。”顾侯爷脸色好了起来。
楚惜情的脑袋随着他们的夸奖越来越低,低到胸口去了,转过头去,不认识这个男人,顾渊是谁?
她楚惜情不认识。
旁边的男人好整以暇地听着,不时眼中露出愉悦的神色,只是眼神太深沉,谁也看不出来,伸出手,“奖品。”
“这有好几个布偶呢,小娘子想要哪个?”
楚惜情随手指了一个,小贩忙把那福娃娃的布偶塞给她。
楚惜情转身就走,再待下去,她的脸都要能煮熟鸡蛋了。
顾渊三两步追了上去,拉住了她。
“走那么快做什么?”
顾渊伸出手拉住她,楚惜情把手中的福娃娃塞到他怀里,美目带怒:“你说干什么?”
再待下去,她都没脸见人了。
偏偏这厮是个脸皮厚的,人家是好整以暇,根本没感觉到半点羞窘。
顾渊看着怀中的布偶,好好的又生气做什么?
“拿着。”顾渊上前把手中的布偶交到她手中:“这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吗?”
楚惜情没好气地瞪他:“下次别再这么做了,我都没脸见人了。”
顾渊伸出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脸在呢。”
楚惜情顿时气结,见他眼底泛出一丝笑意,气恼地甩开他气冲冲地朝前走了。
这厮就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他今天是故意要气她的对吧?
楚惜情一脸怒气的样子,顾渊却是好整以暇,甚至,他觉得现在这样的楚惜情很不错。
他不爱她在面前小心谨慎的样子,这样生机勃勃,没有芥蒂,随意跟他撒娇发怒的她,才是他的那个楚惜情。
楚惜情不知顾渊的深沉心思,发泄似的买起了东西。
哼,不是要她陪他一晚上吗,那他就负责给她当搬运工吧!
两个人开始在这条街上逛起来。
于是,很快人潮汹涌的街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
一个清丽娇俏的少女不时停在摊位前挑挑拣拣,然后把手中买下的东西塞给后面巍巍高山似的冷面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形为少女阻挡着汹涌的人潮,手上已经拿满了她买的小玩意儿。
这样一对儿俊男美女,奇异的景象吸引了周遭人的注意。
人们纷纷含笑看着这么一对儿。
七夕之夜,牛郎织女星鹊桥相会,正是情人相会的好时节。
等到一条街逛完,楚惜情已经买了一堆东西。
吃的喝的,小灯笼,荷包锦囊,首饰珠串,于是,顾侯爷这位朝廷重臣此刻面无表情地抱着一堆儿玩意,仿佛移动宝库随着她左右。
楚惜情回头看到他怀里的东西,忍俊不禁,眉梢挑起,唇畔带了抹坏笑。
“侯爷累了吧?不好意思,我一时没注意,买多了。”
顾渊那双漆黑的眼瞳就那么凝视着她,仿佛宇宙苍穹包容着行星的温柔,眼瞳深处闪过一抹笑意,他敛眸,一个招手,便有人从后面过来,把东西接了过去。
楚惜情撇撇嘴,早就知道顾侯爷手下多,这不神出鬼没的,随时都能冒出一个来,他那双手简直像是哆啦a梦,一挥手说不定变出什么来。
这不,下一刻,楚惜情就看到有人牵着马过来了。
这黑色大马亲昵地蹭了蹭顾渊,人性化的大眼仿佛极具灵性,还朝楚惜情嘶声叫了起来。
“上马。”
“啊,还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楚惜情有些犹豫,他今晚很奇怪,带着她逛街不说,这一切的举动都让楚惜情有些不安。
顾渊的神情冷了:“还怕我?”
楚惜情咬牙,挑眉道:“谁怕你了?”
她伸出手,顾渊一手将她带上马。
楚惜情有些僵硬,身体板直了,她闭上眼睛,可是感觉越发敏锐起来。
耳畔只有风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在夜色中空寂地响起。
黑暗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男人的怀抱温暖而安心。
她一瞬间有些贪恋这种温暖,在他怀中几乎要沉醉了。
星子在天边滑过,顾渊驾着马带着她,不知去向何方。
她没有问,或者她也不想问,去打破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顾渊心中本来一直存在的怒气慢慢地平静下来,什么都不重要了,此刻,她在怀中,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终于停了下来。
楚惜情睁开眼睛,看着男人打起灯笼,她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是龙山脚下。
“怎么来这里,很晚了——”
“夜游龙山,更有番趣味。”顾渊没再多说,牵着她的手沿着台阶朝山上走去。
楚惜情讶异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他有这样的闲情雅志了。
这样的夜晚,龙山上其实也并不是没人的,还有些风雅的士子在七夕晚上呼朋唤友游山玩耍。
一路上,他们也看到了几波人,谈笑风生,好不潇洒。
沿着台阶一直往上去,静谧的夜色中人的心随着一级级的台阶而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楚惜情也不再说话,这样的夜,这样的龙山,又带着几许静谧神秘,让人的心一瞬间平静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停在了半山腰一座院子里。
早有人在里面等着了,见顾渊来了掌起灯,里面院子里葡萄架下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这竹林竹门,草亭茅屋,都透着几分闲雅之趣。
顾渊领着她进来,在葡萄架下坐下,看了她一眼:“坐吧。”
楚惜情没有动:“你带我来这里是——”
顾渊淡淡道:“既让你陪我一夜,去哪便是我说了算。”
楚惜情蹙眉,在旁边坐下了。
顾渊倒了杯酒,递给她一杯。
楚惜情怔了怔,“是酒?我不怎么会喝——”
她想说不能喝酒,可是看着男人的眼神,终于无奈地低头喝了。
酒并不算烈,十分绵柔,只是进入口中让不会饮酒的楚惜情瞬间脸颊涨红了。
“陪我喝酒。”
顾渊发话,楚惜情只得听了,她既然答应了今晚陪他,他说要陪酒,那她也干脆舍命陪君子了。
一连三杯下肚,楚惜情粉嫩的脸颊已经染上了因为酒精而起的酡红。
她有了几分醉意,挥挥手扇风:“好辣——”
她看向他:“你说要救楚原的事,是真的吧?”
“楚惜情!”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难道到现在你还要问这些可笑的话?”
“楚惜情,你可曾信任我?在你心中,我是什么人?”
顾渊认真地问。
楚惜情低头,想起他屡次说话不算话,咬牙:“食言而肥的人。”
“既然你对我不满,那就开诚布公地说清楚!”
楚惜情咬牙,“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不说,我如何清楚明白。楚惜情,我不是神仙,更不能无所不知。如果你觉得我对你做的事不对,那么我们就直说。”
楚惜情深吸口气,她嗤笑了起来,转过头去:“还说这些干嘛?”
她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酒精似乎壮了她的胆,更让她把平日不会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当初为何离开那么久一点消息没有?说洛冰是皇帝派下来帮你的人,可我不明白,到底什么事要皇帝这么遮遮掩掩,而你对我隐瞒遮掩,明明在城里,却是对我视而不见,骗我说你在忙。我讨厌被人骗,顾渊,我更讨厌被人背叛。是你说不会有别的女人的,你答应我可当时却食言而肥!”
误会解除
顾渊眸光一动,他伸出手扶住她有些晃悠的身子:“便是因此生气么?今日我可以告诉你当时的事情为何那么隐秘,又是为了什么没联系你。”
“那你说,说出个理由!我看你就是狡辩,否则,干嘛不理会我?”
她明明给他写信,可他连回个话都没有!
“是因为那封信?”顾渊从怀中拿出一封破损严重只剩边角的信来。
“这不是我的信吗?怎么被烧了?”
“我没有看到,这封信,被人故意藏了起来,直到前些天我才知道你曾经写信给我,我不是故意不去见你。”
楚惜情呆愣地看着他,杏眼圆睁。
“你说真的?”
开什么玩笑,搞了半天,她一番怒气都是演给瞎子看?
“我不会骗你。”
楚惜情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惜情?”看她半天不说话只是发愣,顾渊忍不住有些担心,蹙眉道:“你没事吧?”
“别理我,让我冷静冷静。”
楚惜情起身走到门口,挠墙。
她现在有种想抓狂的冲动!
也就是说,她送出去的信,这个男人根本没收到所以他也就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生气。
所以他才没有去。
所以她是自己在那瞎生闷气的是吧?
楚惜情忍不住想抓狂,这叫什么事。
“惜情。”顾渊走到她面前看她:“所以,你不要为那件事生气了,我的确不是要爽约。”
“谁干的,谁会去藏我写给你的信?”
楚惜情闷声问着,她实在想不明白,当时梅香不是说已经交给卫士了么,怎么会这样?
谁会有那个胆子敢藏写给顾渊的信。
“洛冰,是她把信给藏在了我处理过的公文里,当时又有紧急要事,我们直接就出城了,晚上都没回来,所以信我是一直没看到。直到前几天顾炎他翻公文出来看看的这信。”
楚惜情咬牙:“洛冰?”她看了顾渊一眼,冷哼一声,大抵是因为喝了不少酒,壮了胆量,她怒瞪着他,“还说跟她没关系,没关系她干嘛要藏起来我的信。你,你就是骗我了!”
顾渊看着面前嚣张气恼的小女人,嘴角却莫名上扬。
小丫头,胆子倒大了,看来让她喝点酒还是有用。
不然的话,她怕还不会这么大胆。
“她跟我没有关系,那个女人是另有目的,目的就是不想你我两家联姻。”
楚惜情挑眉,“什么意思,她不是皇帝赐的吗,我跟你跟她有什么关系?你今天不说清楚不算完,不然,我,我跟你,我跟你没完!”
这里面有什么事,她怎么觉得云里雾里?
喝了些酒,脑子越发有些不太清醒了,面对着顾阎王的冷脸也不害怕了,敢放话了。
顾渊伸出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吃醋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几分无法察觉的愉悦。
楚惜情恼地推他:“谁吃醋了,我才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他低喃一声,拉着她在葡萄架下坐下,“本来此事还是隐秘,不过想必过几日也该公开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你可知,当初我出去是为陛下办事,所以才一直没有去找你。”
楚惜情蹙眉:“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哼。”
“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陛下派来黑衣卫做监督,洛冰就是黑衣卫,现在你明白她的身份了吧。”
“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跟那个洛冰无冤无仇,如果不是因为顾渊,还能是因为什么让那个女人要藏起她写给顾渊的信?
“那是因为陛下让我寻找一件宝物,为了此事,必须保密,当时我直接呆在城外,以训练军队为由将那一片都保护起来,因为此事极其重要,但为了不引人注意,洛冰便成了挡箭牌,白日我与她出入,晚上我们才会去城外寻找东西。”
楚惜情心中好奇,当时他是说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然后就快一个月都没消息,楚惜情本来还以为他不在山阴,直到那天见到洛冰才知道他并没有去外地,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怎么,原来当时他晚上都去外面挖宝去了?
可是皇帝真要找宝物,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吧?
“是什么宝物,让你们这样遮遮掩掩,有什么需要的,陛下大可以让地方官跟你们光明正大地找啊。”
“因为那宝物是在墓葬里,是别人的随葬品。”
楚惜情惊愕地看他,“墓葬里,什么,你是说你们那些天在挖墓?”
她捂住嘴巴,吃惊地看着顾渊。
怪不得不能通知呢,就算是皇帝,挖别人的墓葬也不行,传出去不知道天下如何哗然!
“对,所以此事一点都不能透露出去,如果挖墓还没有找到东西,传出去对陛下名声有损。在事情未定之前,一直都是隐秘。”
顾渊想起当初的事来,本来这一切并非他想要做的,挖别人坟墓毕竟有损阴德,但皇帝信任他,如果不是为了那件宝物,顾渊是不会去做。
“到底什么东西,我不信陛下会为了宝物这么大动干戈。”
顾渊神色严正起来,低声道:“传国玉玺。”
“什么?”
楚惜情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才想清楚他的意思。
“传国玉玺?啊,你是说那个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
“对,就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楚惜情惊愕地瞪圆了眼睛,“不是说早已经消失无踪了吗?当年北元入侵,大宋灭亡,传国玉玺早就无踪无迹了,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传国玉玺是秦始皇用和氏璧所雕刻而成,李斯亲自在上面刻下了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