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哭笑不得:“怎么,非得要这么做?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他揉了揉脑袋:“难道说,还要借着这个来掩人耳目么?大哥不能常去那边,我跟铁牛陈风去?”

“就是这样…这是陛下的意思,他不希望事情泄露出去,万一…到时候也好掩饰。”

顾炎撇撇嘴:“这事儿的确是不巧,可不是什么好活儿,若是最后什么都没找到还被人发现的话,那

可真要陷大哥于不义之中了,现在这样也好,大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顾渊面色冷了下来:“胡说什么,即便有什么怪罪的,也是我的事。”

顾炎忽然想起什么来,面色古怪地问:“啊,陛下赐大哥一个美人,可是…咳咳,这事我未来的嫂子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顾渊面色一僵。

陈风也轻咳了一声,古怪地看了顾渊一眼。

“这事,先不要跟她说,毕竟只是官场上的事,她也不会知道。”

顾渊沉声道。

他也不能在事情没有结论之前宣扬出去,不然的话,对楚惜情没有任何好处。

毕竟是朝廷机密,顾渊也只想尽快解决此事,料想如果快速进行的话,应该能很快解决清楚。

“好吧,这事大哥你自己拿主意。”

顾渊敲了敲桌子,沉声道:“今天我跟陈风去考察了一下那个地方,虽然距离绍兴城较远,但是周围也不是完全没有百姓,借口训练只能暂时封闭那里,等明天人到了就立刻开始行动,现在先挑选人——”

“是!”

——

楚惜情是完全不清楚此事,她正悠闲地听着红玉说话。

“哦?你是说,打探到母亲她找了个道士?”

“是的,姑娘,奴婢是从大夫人身边的芳草那知道的,她虽然不算是心腹丫鬟,但是正好跟赵妈妈关系好,奴婢按姑娘的吩咐一早收买了她,她说昨晚赵妈妈喝醉酒的时候提到,夫人找了个道士,而且似乎打算安排什么不利小姐您的事。”

楚惜情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唉,真是想安静一点都不行,偏偏有那么些人总是喜欢针对我。红玉,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红玉古怪地看了眼楚惜情,垂眸道:“姑娘,大抵是姑娘人太好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此事本来就是因为大宅门里面的利益之争,哪家没有点子事,只是弄到像楚家这样你死我活的情况,却也少见。

楚惜情笑着叹了口气:“总要让人弄清楚不是,免得最后倒是弄得家里难看。爹爹他又要生气了。”

虽然说这事儿是上辈子从未发生的,但是楚惜情也不担心介意,她既然占据了主动,何须担忧。

张氏若以为她现在还能被她算计,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是,奴婢晓得此事重要,只是不知道姑娘打算怎么做?”

楚惜情脸上的笑容带了些恶趣味:“怎么做?唔,其实也简单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恐怕就是最有趣的了。”

红玉看到她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庆幸自己此刻不是被小姐惦记的人,不然的话,那可真的是惨了。

“我也该去看望看望母亲才是,每日的晨昏定省,怎么也不能少了。”

楚惜情眸中犯冷,起身去张氏那里。

她既要去,到了张氏院外,早有丫鬟进去通报了。

张氏脸色惨白,自从那天眉春的事情之后,她精神经常有些恍惚失常,白天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精神不济,此刻听说楚惜情来了,冷哼一声,眸中泛出一道寒光。

“她来的倒是巧,这些日子看来是把孝道都给忘了。”

她吩咐一声,旁边的婆子闻言吃了一惊:“夫人,这——”

“你去安排便是,我看她的样子就不喜欢,不过么,给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张氏冷着脸靠在美人榻上,静静地等待着楚惜情的到来。

楚惜情进了院子,见是百花绽放,明明如春的绚烂,偏偏整个院子的下人都透着一股阴郁气息,让人感觉不快。

怪不得,连她爹都不喜欢在这个地方多呆了。

自从张氏生病,这里就总是透着闷气。

楚惜情行进时袅袅婷婷,罗袜生尘,笑吟吟而来,眉眼带笑,只是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了下来。

“唔,原来的那棵香樟树倒是还在呢。”

楚惜情若无其事地看了眼,旁边跟随的红玉和碧柳却是面色难看。

“姑娘,那地上很滑。您小心些。”碧柳低声提醒道。

楚惜情毫不在意:“那就走不滑的地方。”

旁边的仆婢表情冷淡,楚惜情仿佛无视一般走了过去,到了门前,低声道:“母亲起来了么?我来请安了。”

赵妈妈看了楚惜情一眼,眼皮耷拉一下,轻咳一声道:“回大小姐,夫人正睡着呢。”

“是吗?”

楚惜情抬头看了眼瓦蓝的天空,幽幽地说:“那我就等会吧,对了,赵妈妈,这院子里的丫鬟洒扫得太不经心了,一不小心滑到了母亲可不好。”

赵妈妈顿时语塞起来,支吾着干笑道:“啊,有这事?奴婢该死,我这就让人去清扫。”

“这才对啊,要不我去看看二妹吧,好好劝慰劝慰她再说。”

屋里传来了张氏的声音,透着一份压抑:“你进来吧。”

楚惜情却停在那里不进,等丫鬟上前打了帘子,才进了屋里。

石青的地面上铺着大红猩猩毡的绣福字地毯,绕过隔断,鲛绡纱帐子下,张氏着一身月牙白的家常袄裙靠坐在罗汉榻上,身后靠着美人靠。

罗汉榻旁边放了几个矮几,上面放着瓶炉三事和一样圆润的珠子。

楚惜情一眼瞧见那滚圆的珍珠,大而罕见,多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楚惜情上前几步,偏偏停在不近不远的适中距离。

“你过来吧,我有话问你。”

张氏咳嗽了一声,她看着楚惜情红润的脸庞,眉间闪过一抹黑气。

楚惜情低头道:“母亲有话现在说吧,女儿听着呢。本来就是来跟您请安的。”

张氏冷冷一笑:“请安,我看你是看我笑话的吧?”

她已是跟楚惜情之间基本上算是完全成了对手个,更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什么给面子。

恶夫人装疯卖傻

出去抬头看她,表情冷峻:“姨妈,您这话说起来也是奇怪,其实,我一直对您也很恭敬,不是吗,人总是要先尊重别人,别人才能尊重他。”

张氏胸口急促起伏起来,她忽然骂道:“哦,就是你这样对你的姨妈的么,你虽不是我生的,也是我姐姐生的,我那里对不起你了?你是说这些年我管着你那几个铺子了,我管着收点利息怎么了?”

张氏情绪激动,心情起伏不定,此刻便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楚惜情静静地看着她,淡淡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何须多言呢。我来这儿,只是想跟你说——”

她倾了倾身子,目光诡异地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大抵善恶到头终有报。”

张氏气得脸色通红,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楚惜情的手臂,骂道:“你个贱丫头说什么你?我可是你长辈,别以为你现在就能得意了!”

楚惜情想抽回手,张氏偏偏不肯松手,这一下子倒是折腾得不轻。

张氏脸色有些狰狞,她的手掐得楚惜情胳膊生疼,她柳眉微蹙,有些着恼,伸手在张氏手关节上弹了一下穴位,两人争执间,那几案上圆润的珍珠砰的一声跌落在地,顿时碎成了几片,弹起一片雪白的粉末沾上楚惜情的衣衫。

“好啊,你把你爹送我的珍珠给打碎了!你知道这是多珍贵的东西吗你?”

张氏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瞪着眼睛看楚惜情,恨不得将她吃了。

楚惜情脸色微微一变,哼了一声,冷笑起来:“怎么,姨妈您现在的手段只剩下这些了?我真的很失望,什么时候你也会那这种不入流的把戏来折腾了?难道以为这种事很有趣么?”

张氏愣了一下,她冷冷地看了眼楚惜情,面色难看:“你打碎了我的东西就当没事了?”

楚惜情蹙眉,今天的张氏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以她的能力,不至于做出这么低级的事来。

当着她的面玩这种小孩过家家的游戏,真不知道她觉得有什么意思?

她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智商下降到这种程度吧?

楚惜情实在有些怀疑。

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不该是这样白痴的女人,若是她真的如此简单的话,她还真的不用担心了。

“您是要我赔偿么?”

“赔偿,你赔得起么,这可是价值万金!”

张氏冷笑着看她,分明是故意刁难。

楚惜情也不气,笑了笑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去跟祖母禀报下,看看赔偿怎么安排吧。至于姨妈你,就好好养病吧,别的也先不用着急了。”

张氏见她转身拍拍屁股就扬长而去,顿时怒骂了起来。

等到楚惜情出来人,仍然能听到她在房里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她低垂眼眸,眼底有一分疑惑,不过更有几分释然。

莫非是迷幻的作用真的那么大,以至于张氏有些精神失常?

楚惜情刚走,房里仍然传来张氏的叫骂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外面负责伺候的仆婢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生怕沦为主人撒气的工具。

直到过去了很久,屋里才平息下来。

开始有丫鬟进来收拾破碎的瓷器,而那颗巨大的珍珠虽然碎了,但是珍珠粉同样是好东西,也被收了起来。

赵妈妈劝了张氏两句,被张氏骂走了。

屋里只剩下一个打扫的丫鬟紫苑。

张氏的眼神从开始的散乱变得清明起来,她冷冷笑了起来,哪有半点之前歇斯底里的样子。

“紫苑,那个贱蹄子走了?”

“夫人,她已经走了,看来是相信您的这番辛苦了。”

那丫鬟紫苑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青色狭领比甲,头发束成了妇人头,面容普通,但是神色很是平静。

“亏了你了——这回出了事之前我让人把你调回来,没想到如今却是派上用场了,你是周妈的养女,也是我信得过的人,如今我便把这里外里的事交给你了。”

紫苑垂眸应了,她本是周妈的领养的女儿,早年嫁了出去,只是丈夫因病死了,却没再嫁,之前因为周家的事情她一直呆在庄子上,最近才被张氏借着身边人手不足调了回来,只是旁人许多不知情的。

张氏很看重她,因为紫苑很有几分死去的周妈的风采,能当她的好帮手。

“夫人过奖了,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做好这一切,为我娘报仇。”

紫苑说着低声道:“刚刚的事显然大小姐没有看破,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张氏揉了揉额头,“最近我一直感觉不对劲,大夫也查不到什么,我总觉得是有什么人在我身边动了手脚。也许就是楚惜情,她是最不想看到我快活的人。”

紫苑点头道:“奴婢也感觉到自己呆在这房间里久了之后会有些不舒服,可是我回了自己房间就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奴婢现在还不知道问题是出在那。要说熏香也已经不用了,食物上面也是都是奴婢亲自检查的。“

张氏也不是傻子,她在后院多年,对于一些猫腻倒是清楚得很。

只是楚惜情通过花草来暗算她,手段隐蔽得很,想要一下子就发现却也不容易。

她也没指望能通过这种方法让张氏永远病下去,不过是制造一个机会罢了。

现在就是让张氏病愈了,老太太也不会让她管事,仍然可能让她继续“病着”,楚旭那里也已经十分不待见她了。

楚惜情要的就是让她众叛亲离,渐渐把她的权柄夺去。

“那就把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换了,衣服用我自己没穿过的新衣服,食物——这段时间我提你做大丫鬟,正好顶替眉春那个贱人的差事,替我好好办事。”

紫苑点头应了:“奴婢看可以暂时停了药,也许您感觉会更好些,说不准有些人喜欢在里面动手脚的。”

张氏满意的看着她,她被眉春的事情弄得心中愤恨不已,现在再也看不得美貌婢女在身边晃悠,倒是紫苑这种平凡的长相得了她的眼留在身边,又是已婚的寡妇,就更安全了。

“芳草那丫头做得不错,你赏她改赏的银钱,哼,真以为我要找道士——”

张氏望着窗外的天空,目光凌厉,她怎么可能明知道那手段对楚惜情无用还要那么做呢?

“那安排的人?”

“老爷不是回来了,他这个做孝子的肯定要去老东西那里去的,到时候人多更热闹。今天不是正好学堂休假么?”

“是,奴婢清楚了。”

“老东西那里安排的人也该有用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要都以为我的好处是白拿的。”

此刻,她眸中精光闪烁,丝毫不见之前的颓丧或者苍白,在那黝黑的眼眸里,透着一股疯狂。

“奴婢这就去找她,让她趁机下手。”紫苑笑了笑:“想来这次应该不会失败了。”

“哈哈哈…”张氏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到时候真不知道他们看到那情形会是怎么个表情,可惜了,我到时候竟然是看不到了。”

说罢,又是狂笑了起来。

外面走动的婢女闻言都觉得脊背阵阵发寒,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夫人真是越来越古怪疯狂了,留下来哪天真的很难说会不会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

楚惜情一无所觉,她从张氏那里出来,也就是心中有几分错愕罢了,让人盯着那边的动向,心里却没太经心。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之前红玉打探的消息身上,只想查清楚张氏到底找个道士是想玩什么幺蛾子。

“一定要找到那个道士才行,别的先不用管。”楚惜情神情凝重。

“奴婢明白,一定给您办好此事。”红玉兴奋地应了,小姐肯让她办这样的事是对她的信任,她自然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来办好,以后才有上位的机会。

——好吧,知道是个啥情况不,下回分解…

圈套

楚惜情点了点头,便去了荣寿堂那里,她便想去跟老太太回一下张氏那边的事,上个眼药。

今天正是多云天气,阳光不算强烈,从百花中穿过一片假山入了荣寿堂,她一如往常在西厢房那边算账见来往的管事婆子。

正准备预备月底及笄的时候要准备的东西,十分繁杂,楚惜情也是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把这些管事娘子给打发走了。

绿萝拿着算盘算着账目,一边梅香在抄写着,两人的速度也算是快的了,楚惜情起身见她们填写的表格,倒是有几分满意。

“这样做的不错,我看以后谁娶了你们才真的是天大的运气呢,这么个能打会算的娘子,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楚惜情笑着打趣道。

绿萝脸庞涨得通红,梅香却是回道:“小姐莫笑人家,等你嫁了人,看奴婢们可是笑你了。”

楚惜情笑骂了一句:“真个是我家的下人比得上半个主子了。算完都去吃饭吧,我这儿不用人伺候。”

她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怎么的,她这会子颇有些困倦,想着招呼了两个丫鬟一下,绕过红木隔断,掀开珠帘进里面,在软榻上躺了会子,想小憩一下。

两个丫鬟的声音渐渐远了去,直到梅香跟绿萝算完了账目,见楚惜情似乎竟是睡着了,也是有些诧异。

“我先去拿账本过去给王妈妈,你在这伺候着主子。”

梅香说着,交代了绿萝便离开了。

绿萝收拾了下账目,外面便见到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宝娟过来寻她。

“绿萝妹妹,你怎么还在这?老夫人说赏赐咱们这些下人吃的,你也过来吧,这可都说细巧点心,等闲不得见的苏样。”

绿萝看了看楚惜情,犹豫道:“小姐睡了,我还是在这守着。”

“你真是的,这院子里还能有什么事,你跟我去,我让人过来守着。你领完点心回来不就是了。”

宝娟热情地邀约,而显然绿萝面嫩,不一会儿就被她忽悠走了。

楚惜情睡得朦朦胧胧,明明感觉道想睁开眼睛,可是整个人却显得十分疲惫,她变得妥协起来,许久都迷迷瞪瞪地睡在那里一动不动。

游廊下,有各色画眉鹦鹉在笼子里叫唤着,仿佛春光都被它们给吵醒了。

忽然,芳茶引着面色微沉的楚继宗出来,歉意地说:“大少爷,这事儿实在是宝娟那丫头的错,一时没注意把茶水打翻在您的衣服上,奴婢带您去换上新的,希望少爷别见怪。”

楚继宗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纨绔子弟,听这话便摇摇头道:“你们不必这般,也是不小心罢了,等换了衣服再说。”芳茶偷偷看他,见楚继宗一无所知的样子,似乎真的是不清楚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垂眸敛眉,带着歉意的笑容引着楚继宗去了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