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游的好时节。清明节后,晏都郊外几处美景地、几乎天天有马车出行。文人骚客对着春日繁花吟诵感怀,一时间,不少佳作流传。
将军府有孝在身,不便宴饮寻乐。朱香邀请陆瑶光去她在城外的庄子上小住。理由说的很充分:“我们要守孝,夫君身边的幕僚、门客先生却是不必的。但我们若谨守门户,他们也不好日日享乐。索性去庄子住几日。那边风景好,出门几里外就是清凉山,桃李海棠开的正艳,由得他们去赏景玩乐,也算不辜负这大好春光。你是客,本不必与我们一般枯守度日。不若一同去那里松快松快。”
瑶光大吃一惊:“我一个人?”
朱香笑道:“不碍事的,我送你过去。庄子大的很,前后院相隔,不会有人乱闯。再者,他们那些文人,哪里在家坐得住,定是天天访友游玩,与你一点不相干。将军拨了一队侍卫在那儿,就住前院,你若想出门,带上他们,安全自有保障。”
她如此热情,瑶光疑心韦道成是不是要在府里干些秘密的事,才把闲杂人等支出去。想想剧情,这段时间应该还算平静。莫非,是她的穿越引发了蝴蝶效应,出事了?
但不管怎么说,身为寄人篱下的‘客人’,主人家这样安排,她也只有照做的份。
次日,朱香便亲自坐了马车领她出城,大半天后,来到了清凉山下附近的一所庄子中。
“清凉山是晏都城外风景最好的一处地方,好些人家都在这儿置办了庄子。府里的几位先生早来几日,已是在外院住下。内外院围墙相隔,只有一道月洞门,我将钥匙给你,如此,便万无一失。”下了马车,朱香笑吟吟的给她介绍庄子格局。又领了三个人过来,二男一女。
两个年长的男女是一对夫妻,四十来岁,男的叫名唤巢贵,庄子管事。女的是巢婶负责女眷内务。另有一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名唤韦甲,是侍卫头领,负责安全工作。
陆瑶光听见韦甲的名字,心中暗自惊了惊。
原著中,韦道成收养了一批战争孤儿,施恩将他们养大。其中最大的几个在故事开头便已得用,编号韦氏甲乙丙丁。韦甲,分明就是那群人中的大哥。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平淡无奇的面孔,平淡无奇的气质。
原著中韦甲着墨不多,不过从有限的几个情节可以看出,他为人沉稳,办事妥帖。虽机敏不足,却细心周到。
朱香又给巢贵夫妇说陆姑娘是贵客,不得怠慢云云几句话,陪着看了一遍房屋住处,喝了两杯水。观天色不早便匆匆告辞回城了。
瑶光坐在房中,四周皆是陌生摆设,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换地图了?感觉一眨眼的功夫,也太快了吧!
韦道成和朱香是什么意思?
她这边百思不解。芦芽却很兴奋,在园中跑了一圈,高兴的奔来:“姑娘,这里好大,景致比府里还漂亮呢!”又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我听说,几乎所有的贵人都在清凉山附近有别庄。距离山越近的,越是尊贵人家。像汝南薛氏、琼山王氏、青川范氏,还有香夫人的本家冀乡朱氏,这几个顶级世家的别庄都健在山里头呢!风景最好的地方,等闲人都不让靠近的。”
小丫头一脸兴奋外加激动,仿佛只要一出门就能见到传说中的贵人。瑶光想的却是,圈山头这种事,果然甭管哪个时代,哪本小说都历来有之。就是修仙小说,那也不能免俗的一圈一个大宝地,一圈一个大灵脉。可见此乃人类通性,好东西都要扒拉家去。
作为本地最大家族,晏王室的别宫又在哪处好地方呢?
芦芽果然不负八卦小能手之称,一脸崇拜道:“就在清凉山不远那边,玉凉山,整座山头都是王室的别宫。里面还有温泉呢!,对了,听说薛王范朱四家的别庄里也有泉眼。要是能去那里看一看,这辈子都值了。”
“志向不错。”瑶光打了个呵欠,捂着嘴伸了个懒腰。起的太早加上春困,她打算睡一会儿。
“姑娘!您怎么就一点儿不上心呢!”芦芽恨铁不成钢,“您想想,要是得遇贵人,说不定您也可以住进山里的温泉别庄了呀!”
瑶光再次打个呵欠,眯了眼睛拉下一床薄被,倒在厚厚的靠枕上敷衍:“行行,等我睡足有了精神,一定好好努力。芦芽啊,你也去睡会儿吧。身体是斗争的本钱。养足了精神才好战斗嘛。”
芦芽还想再说,见她已经闭了眼,顿时泄气。
又白费了力气。陆姑娘心宽的很,向来合了眼就能睡着。她就奇怪了?明明境遇如此艰难,怎的这位就半点烦恼没有呢?
春天的觉特别好睡。酣畅无梦,一觉好眠醒来,陆瑶光浑身上下透着满满的餍足。真舒服!
天色昏黄,晚霞在西边勾勒出绚丽的光芒。
陆瑶光在园中慢慢踱步,下人也不知都去哪儿了,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园子安静的出奇。
一墙之隔的前院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热闹非凡。
想是那群外出游玩的门客回来了。
“砰”的一声,月洞门被推开,芦芽气喘吁吁的冲进来,说话声都有些结巴。
“姑,姑娘!秦公子,秦琛公子来了!”声音竟然于激动中还带了一丝哭腔。
秦琛?陆瑶光想到了是谁。很不解芦芽此时的状态:“他来了就来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姑娘!”芦芽声音骤然拔高,尖锐到几乎变了调:“那是秦公子,秦公子啊!他住在前院!就住在和咱们隔了一道墙的地方!”
那又怎么样!和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瑶光刚想反驳,一抬眼,忽然失去了言语。
月洞门外,站着一个男子。
长身玉立,清隽如竹。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夜空璀璨的星光,深邃无垠。
抱歉。他用唇形无声的致意,微微颔首歉然,转身离去。
那背影似乎带走了满园的阳光,只留余晖霞影。
原来这就是秦琛。
瑶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莫名发现,刚刚自己居然忘了呼吸?
长成这个样子,真是太讨厌了!
第十章 箫声
创世更新时间2014-03-29 18:24:22.0 字数:2245
芦芽丝毫不知自己的失态刚刚被偶像瞧的一清二楚。捂着胸口还在那里幻想:“姑娘,你说前院伺候的人手够吗?巢婶会不会叫我去帮忙?秦公子那样雅致的人,怎么能让粗使下人伺候呢…”不拉不拉一长串。
瑶光怜悯的看着她。很想说一句你可以了,那位有精神洁癖,等闲人近不得身。再则,一个多月前芦芽同学你好像还在人牙子手上,一样干的是粗活。不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精细家生子。
然而她终究还是无言的坐下,聆听小丫头的叨叨美梦。
谁家少女没有美梦,谁家梦中没有翩翩少年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不去掠夺、占有、使用等等卑鄙手段,对美丽的欣赏、追逐,本不是什么坏事。虽然大多数的美梦只是梦,与现实无关。可人生正因为有美梦才精彩不是么?
瑶光托着腮,安静的聆听。
芦芽叨唠到天光暗淡才恍然惊醒:“哎呀!都这个时辰了!我得赶紧去厨房取晚饭!”
“嗯。”瑶光补充一句,“秦公子定也是要吃晚饭的,他的下人应该也会去厨房。”
“啊——!”芦芽又是捂着嘴一声叫,拍拍胸口,疾步冲了出去。
美色啊——!瑶光笑着摇头。这样的细作,真不知是合格还是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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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芽垂头丧气的回来。她在厨房没遇见任何人。秦公子的书童早在之前就去过了。
于是,瑶光就边吃晚饭,边听她信心十足的发誓,明天一定要第一个去厨房去拿早餐。
晚饭后不久,巢婶来了一趟,向她致歉。说前院来了客人,庄里一时人手不足,后院可用的人少,让她们夜里闭紧门户。
巢婶走后,瑶光见天色不早,便让芦芽去睡。她下午睡多了,打算晚上多练一会儿功。
芦芽兴奋了半下午,此时早已疲惫,推让几次,也就从善如流去睡了。
大大的花园彻底安静下来。
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夜空。
繁星点点。
瑶光仰头望天,同样的星空,同样的明月。不知家乡安在?亲人安好?
远处,一缕箫声传来,清幽遥远。
瑶光一顿,手指动了动。
吹箫人的技艺很纯熟,圆润婉转,如泣如诉。真是一首好曲子。
瑶光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终于忍不住诱惑,心一横,脱掉外衣,走到一片宽阔的空地。抬起手臂,露出光洁色肤色,月光洒满小臂。
手臂由静转动,一点、两点,似流水波纹,柔动起伏。大臂、小臂、手腕、指尖,从一开始的生涩到渐渐娴熟,双臂成了自由意识伸展的一部分,手腕婉转,十指交错,翻出一朵朵绚丽的掌花。
箫声忽然错了一个节拍。瑶光动作跟着一滞,顿时不满。
怎么搞的?
好在很快箫声又接了上来,再无错漏,吟吟婉转。
手臂之后是脖子、肩膀、胸、上腹、腰、下腹。瑶光挥洒自如的舞动身体,每一个肌肉、每一个关节都听从她意志的指挥,在优美的箫声下,跳出轻盈的舞步。
脚腕发力,腰腹拧动。身体旋转。
黑夜中,长长墙外有一座假山,山顶一座凉亭。中有一人,玄色深衣,手持玉箫,幽幽吹奏。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穿过院墙,落在月下舞动的女子身上。
一曲终了,女子不情不愿的停下,似意犹未尽。
他无声的笑了笑,玉箫再次凑上唇角,曲风一变,一串欢快的音符跳跃而出。
瑶光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化身春日的雨点,轻快跳跃。
吹曲人不倦,舞者不知疲。
一曲又一曲,酣畅淋漓。
瑶光直到再也跳不动了,方停下来轻轻喘息。
箫声也恰到好处的收完最后一小节,停止。
真痛快!她狠狠的拉展身体,做完最后的放松动作。心情大好的去茶房寻备下的热水,决定冲把澡。
今晚定能睡个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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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芦芽吃惊的收取昨日换下的衣服:“姑娘,你的里衣怎么全湿了?”
“这个…”瑶光尴尬的清清嗓子,“那个出汗啊!我热啊!就出了好多汗。咳咳…就是这样。”
芦芽狐疑的看看她:“热?”昨晚没那么热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遂丢下。一边整理房间一边说起清早在厨房的见闻。
“听说秦公子今天一早就去游清凉山了呢?姑娘,我们也出去转转吧。”
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瑶光很无奈。
秦琛有着强烈的精神洁癖,但他隐藏的很好,周围人都没发现,直到故事结束,大家都以为他是有一颗修道心,超凡脱俗才一直单身。当然,凡是看过原著都知道,这货其实就是一心理疾病患者,对感情鄙夷厌恶畏惧。有病的原因嘛,那就三岁没娘,说来话长了。牵扯到好些秘密。
总之,芦芽想刷秦琛的好感,那是白费力气。说不定对他视若无睹,秦美人还能高看两分。就现在这样,印象不更坏就谢天谢地了。
“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不愿自取其辱的瑶光坚定‘宅’政策不动摇。
芦芽只得悻悻,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当天晚上,呜咽的箫声再度传来。
芦芽没有早睡,瑶光只能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脚底板。
次日早上,芦芽兴奋的提了早饭回来,激动的满脸通红:“姑娘,刚刚我在前院碰见秦公子的书童了。”
“哦…”瑶光懒洋洋的咬了一口香葱小花卷,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的听着。
“留墨大哥好有学问,什么都懂。”
嗯,知道这位,也是个剧情小配角。
“…姑娘,你看行吗?”
“啊?”瑶光正喝着粥,忽听得耳边声音放大,吓了一跳。
芦芽见她一脸茫然,不快的又重复了一遍:“姑娘,留墨大哥有事请我帮忙,您白天没什么事吧。”
咦?话说一个为了异性相邀而丢下被监视对象的细作真的合格吗?
还是你是业余的?
瑶光看了她几眼,慢吞吞道:“你想去就去吧。我反正没什么事。”
芦芽喜滋滋一笑,兴高采烈走了。
少了话多的丫鬟,后宅花园更加安静。瑶光翻翻房中的书,努力辨认繁体字,练了会儿功,在温暖的阳光里睡个午觉,时间很快就又到了黄昏。
芦芽直到太阳下山才回来,筋疲力尽,脚步沉重。
一问才知是去帮忙搬运花草了,盆盆罐罐很重,又是培土又是挑水,干了一天体力活,吃过晚饭就上下眼皮黏在了一起。早早入睡。
瑶光睡了一下午,精神不错。
箫声响起,她人已经站在了前晚的空地上,再次翩翩起舞。
第十一章 来客
创世更新时间2014-03-30 18:43:37.0 字数:2349
如此一连数天,芦芽都被借去前院帮忙。晚间早早入睡。清幽的箫声,每晚准时吹奏,陆瑶光也就一连数晚翩翩起舞,乐此不疲。
这一日白天,瑶光正打算午睡养精神,忽见巢婶前来。
“陆姑娘,外头有客来访,是汝南薛家,青川范家的小郎君与姑娘。”
瑶光莫名其妙。来客人就来呗,和她有关系吗?她又不认识那谁谁。
巢婶见她一脸茫然,差点崩溃,再三解释,因为有女客,所以她这个暂居别庄的唯一女眷需要以临时的主人身份给予接待。
噢,是这么回事啊!瑶光恍然:“那我换件衣服。”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只要不是孤男寡女,大家约约伙伙一同玩乐是常有之事。访友也不必像严苛的明清时代,男人在前院、女人在后院各见各的。只要有交情,聚在一块儿说话并不妨事。
瑶光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带上芦芽去了前院花厅。刚进门就觉眼前一亮,好一群出色的少年男女。
厅内三男二女,其中最为夺人视线,如清月银辉般的男子,自是那日惊鸿一面的秦琛。另两位男子吃亏于和他站在了一处,不过再看第二眼就发现,亦是不可多得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两位女子一个略大些,有十七八的样子。另一个就稚嫩不少,脸上还带着嘟嘟的婴儿肥,十分可爱。
秦琛先见一礼,道:“陆姑娘,在下秦琛,几日打扰未曾得见,还请多谅。”
陆瑶光赶紧按照朱香的培训,福身还了一礼:“秦公子客气了。”
秦琛便给她介绍那二男二女。年长些的女子与她面容有些相像的男子乃是一对兄妹,汝南薛氏的长房嫡出子女,薛宕,薛宛。
瑶光和二人见礼,看了好几眼。薛家长房,原著里一水儿的炮灰!
另一对明显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则是出自青川范氏,哥哥范珀,堂妹范玥。
叙齿下来,范玥年纪最小,只得十五,薛宛大些,今年十七。瑶光当然不愿叫两个初中生高中生作‘姐姐’,便道自己比她们都大。因为某些奇妙原因,返老还童的她看着不像有二十,众人便默认十八。算是老黄瓜刷油漆,翻新一回。
巢婶领着一队丫鬟进来,每人手上都捧着东西,茶罐、茶具、水翁、风炉、长勺、竹篾,于花厅一角放置安好。又送上点心若干,行礼退下。
薛宕开启一封茶罐嗅了嗅,笑道:“今年刚出的明前,不知配的什么水?”
范玥不客气将水瓮往他面前一推:“薛二哥,那就劳驾你沏上一杯与我们尝尝,看是什么水。”
薛宕笑道:“哎呦,看这话说的。有阿玥你在,可轮不着我班门弄斧,谁不知道你擅茶艺。这是存心看我笑话呢。”
“薛二哥又打趣我。”范玥娇嗔一声。悄悄看了秦琛一眼,口中谦虚:“宛姐姐的手艺比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