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穿着一条很简单普通的长裙,裙子的颜色正好是温和的浅蓝色,自众人奇怪的眼神里,从容地走向隋帝,以及隋帝跟前的石凤岐。

众人的眼神奇怪自是有原因的,谁不知道,以前鱼非池才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那额头上留了一道浅浅疤痕的宁雅姑娘一声冷笑,真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居然还有脸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石凤岐的酒好像一下子就醒了,他看着鱼非池,不明白她今日来这里是何意,来嘲笑自己吗?嘲笑自己连终身大事都不能自己作主。

鱼非池按着规矩向隋帝行完礼,又对石凤岐点点头,神色麻木,眼神空洞,比不得她平日里处理公文时来得有光彩。

到此时,她依然未说过,恭喜太子殿下这样的话。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夫妻三拜,我看着你

上央看到鱼非池到来,心内一阵紧张,他是知道鱼非池手段的,如果鱼非池今日要大闹这场婚事,那谁也拦不住,到时候这亲成不成得了是小,就怕隋帝一怒之下,真的对鱼非池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上央在豆豆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豆豆生气地瞪了上央一眼,最后还是扁着嘴去到鱼非池身边。

豆豆她拉起鱼非池的手,难过地问道:“鱼姑娘你干嘛要来呢,他们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豆豆横了在座众人一眼,这里的人,怕是个个都在心底暗笑着鱼非池的厚颜无耻。

鱼非池反握着她掌心,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擅长趋吉避凶,更何况,这是一场喜事,普天同庆,我为何来不得?”

“鱼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带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别在这儿熬着了。”豆豆声音有点哽咽,心软的豆豆啊,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她只知道,鱼非池肯定痛苦到快要不能活。

鱼非池听了她的话,看了上央一眼,上央正望着她。

鱼非池便笑道:“我哪里也不去,这里才是宴宾之处,我去哪里?”

“可是鱼姑娘…”豆豆还要再说什么,鼻头都已经红了。

“不要哭,大婚之日若是有人哭哭啼啼,那可是要不吉利的。”鱼非池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声道:“你要是担心的话,就在这里陪我坐着吧。”

她的话有双关之意,豆豆要么是担心鱼非池熬不住,要么是担心鱼非池忍不住。

不管是哪一个,鱼非池都谢谢豆豆好意。

豆豆看了看上央,上央冲她点头,豆豆便挨着鱼非池坐好,在桌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鱼非池可以找个稍微温暖一点的地方,也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抛弃了她牺牲了她。

不要让她太可怜了,可怜到全世界的人都在逼她接受她宁死也不肯面对的事情。

吉时一到,夫妻三拜。

那司礼官儿的嗓门儿实在是太大了,像是生怕这一屋子的人听不清似的,扯着声音大声喊着:“一拜天地!”

司礼官这么大的声音,都像是不能叫醒石凤岐,他置若罔闻地看着鱼非池,看她一身浅蓝色的衣服,与梦中那双袖子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在心里问自己无数次,是你吗鱼非池,如果真的是你,给我一点提示,我就可以想起来,我不成亲了,我也不管老胖子是不是要病死了,你跟我一起走,把真相慢慢告诉我,我不怕你曾经骗过我,我只怕你什么都不说。

鱼非池手上托着一盏茶杯,与旁边的豆豆说着些什么,就像所有的普通的来恭贺他的人一样,只是来吃喜酒来祝贺他的,毫无异样。

豆豆看看石凤岐,又看看鱼非池,只觉得这个心啊,已经快要被揪成麻花儿似的了。

如果她都这么煎熬,那鱼姑娘又要用多的力气,才能作出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来?

司礼官见苏于婳已经转过了身,对着外面的天地,石凤岐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急了半天,不停地望着坐上的隋帝,以及站在隋帝身边的上央。

上央的面色很僵,暗中在袖子里握紧了手,温声道:“公子,该拜天地了。”

石凤岐这才木然地转过身,看着外面的高朋满座,看着身边的苏于婳戴着红盖头,他茫然又懵懂地弯下腰,拜过天地。

豆豆捂住嘴,忍住哭声,紧紧地抱着鱼非池的胳膊,不知道是在让她依靠自己,还是自己已经快撑不住,要靠她来使自己硬挺过去。

司礼官看出今日太子的不同寻常,也不敢再有半点耽,紧接着唱了一声:“二拜高堂!”

高堂是隋帝,隋帝坐在那里,欣慰地看着石凤岐与苏于婳。

可是这一次,石凤岐依然站在那里,很久不动,目光依然看着鱼非池,看着无动于衷,神色平淡的鱼非池。

苏于婳的脸罩在红盖头之下,眼睫轻轻地眨了一下,她是知道今日这场亲事没那么容易结成的,但没想到这么麻烦。

站在她身边的大隋太子,他到底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心,再一次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鱼非池。

哪怕如今的小师妹与当年已大不一样,可是命中注定的孽缘,不是人力可以斩断的。

石师弟啊,你这一辈子可能都逃不开鱼非池的魔咒了,你真是可怜。

隋帝一直在等着石凤岐向他行礼,可是石凤岐的身子站得笔直,久久不动,目光已接近呆滞。

“阿岐。”隋帝唤了他一声,

石凤岐的眼珠子动了一动,这才有点像活人的样子,认命一般地低头,弯腰,行礼。

司礼官抓紧着机会,再一声:“夫妻对拜!”

今日这活儿可真不好做,司礼官只盼着这一拜快点完事儿,他们就是实打实的夫妻了,再把他们送入洞房,自己也就轻松了。

石凤岐慢慢地转过身来,与苏于婳对站着。

其实他不是不可以反抗隋帝,他只是需要一个反抗的理由,如果自己毁天灭地地去做这件事,却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把隋帝气死了,那又何必呢?

他不确信的是,如果他真的硬扛着,死撑着,不娶苏于婳,不娶任何人,他到最后,会娶谁?

是不是到了最后,依旧会娶一个其实没有那么爱的女子,就这样一辈子。

如果最后是那样,早一点娶和晚一点娶有什么区别呢?

他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他知道这最后一拜的重要性。

说来可笑,比石凤岐更紧张的人是隋帝。

这等紧要关头他没有去看石凤岐与苏于婳,他反而看向了鱼非池。

鱼非池一手捧着一个茶盏,一手缓缓地拔着茶杯盖,神色安然地小泯了一口茶水,眉目低垂,就像是低眉顺眼,听天由命的样子,平静地看着石凤岐。

她越是这样,隋帝越是不安,理当在她在眼中看到难过与悲痛。

既然她今日亲自来了这里,她就应该直面着石凤岐与苏于婳的婚事,用最鲜血淋漓地方式,让她自己彻底死心,而不是这样视若无睹,与平常无异。

“别看了,鱼姑娘,我求求你别看了,跟我走吧。”豆豆起身拉着鱼非池,拖着鱼非池一定要让她离开,不要在这里受刑,鱼姑娘这不是你的错,不该你来承受这样的惩罚。

鱼非池却坐在那处,一动不动,一双平静到无常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石凤岐。

石凤岐,你答应过我,不会娶别的女人的,你指着天发的誓,若是违背了誓言,你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石凤岐,你今日若是敢娶苏于婳,我发誓,我鱼非池以无为七子的名号,以游世人的身份发誓,我一定会让你成为第二个身死的七子,不惜代价,不讲手段,我也会杀了你。

石凤岐,你试试看!

石凤岐看着鱼非池的眼睛,想从她眼中看出些异样来,想知道她一直这样看着自己的原因,两人久久地对视,久到所有的声音都静下来,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不寻常之处,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连呼吸都小心的摒着,生怕出半点错。

隋帝扶着椅子撑着身子站起来,上央见了立刻上去扶住他,隋帝的脸色不再那么喜气洋洋,带着些阴沉的神色,他看着石凤岐,低沉地喝了一声:“阿岐!”

石凤岐像是没听见,依旧只看着鱼非池,他觉得,只要鱼非池开口,只要她说一句,不要成亲,他就可以立刻脱了这身喜服,带着她逃离这里。

只要她说,他就可以这么做。

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没觉得自己爱她爱得有那么深刻啊,也没觉得她有这么好值得自己这么做,那为什么还有会这样的念头,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有违常伦也在所不惜的念头。

就好像这个念头根植于他的骨髓之内,一直伴着他一样,成了习惯。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养成,更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改掉。

石凤岐养成这个习惯用了足足八年,想让他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改掉,根本不可能。

“阿岐,咳咳咳…咳!”隋帝见石凤岐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又喝了一声,又觉得胸口滞着一口气,一下子没接上来,连声急咳,咳得脸上都有了异样的红色,上央扶着隋帝赶紧坐下,拍着他的后背,又拿出备用的药给他喂下去,忙完这一切,才抬起头来担心地看着石凤岐。

石凤岐莫名笑了一声,笑得有点凄惶,就像当初鱼非池在砂容城的时候一样,很是凄惶。

他终于把目光从鱼非池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了站在那里已经恭候多时的苏于婳。

他闭上眼,什么都不再想,把那些与鱼非池有关的奇怪的念头全都忘掉,只去听隋帝的咳嗽声,比起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自己的父亲更加重要吧?

他动了动垂在腿边的手指,拽紧了手边的红色喜袍,拉出一道道皱褶来。

他像是要用这样的力气让自己活过来一般,带着些古怪的笑意,缓缓低下头…

第五百四十六章 如果你要以死相逼,那便死吧

“报!”

“报!!”

“报!!!”

正当石凤岐要弯腰行礼,完成最后一拜,与苏于婳真正地结成夫妻之时,一道嘹亮的声音响彻云宵地传来,打断了他。

众人回头看向太子府外,要看一看是谁敢在这种时候破坏太子的婚事。

众人看到一个浑身带血,脸上还有伤的士卒疯了一般冲进来,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手中拖着一个竹筒,封了火漆,冲进来之后,猛地跪倒在石凤岐面前:“前方战事告急,请太子殿下立刻决断!”

“前方战事?”石凤岐混沌的大脑猛地清醒,前方何时起的战事?又怎会告急?

他接过士卒手中的竹筒,拆了火漆取出其中的加急密函快速一看,面色大变。

“出了什么事!”隋帝喝问道,他倒要看看,什么的事能让这场婚事中断!

“云梁失守,瞿如与石磊的大军被阻断,此刻云梁是孤军无援,正被商夷大军围剿,不出半月,即将被攻破!”石凤岐快速地总结了了下,把信递给隋帝。

隋帝看完信之后,猛地看向鱼非池。

鱼非池捧着那盏茶依旧慢慢喝着,像是感受到隋帝的目光,她抬头迎上。

放下茶盏,她走到隋帝跟前,带着甜美的残忍:“我说过,我不同意。”

“鱼非池!”隋帝气得大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怒视着鱼非池:“你竟敢拿我大隋疆土做赌!”

“陛下最好让我们立刻拿出方案来解决此事,否则,延误了战机,那大隋的疆土,才是真的要失守了。”鱼非池无视着隋帝的勃然大怒,平淡淡,清泠泠地说道。

“鱼非池!!”隋帝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我近日来对前线战事研究颇多,很有心得,此次失守亦在我预料之内,自然也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过若是晚了,我不保证这准备还有用。陛下您看,我们是不是最好立刻商议此事?”

鱼非池无畏无惧地看着隋帝,就像当年她的悍莽一样,没什么是她怕的,没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只要把她逼到绝境处,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如果你要病死,那便去死吧!

不是我给你喂的毒,不是我逼你去死的,你病成这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一步步逼我!

既然是你逼我在先,便怨不得我反击!

不忠不义又怎么样,无恶不作又怎么样?

你们比我高贵得了多少,你们用的手段比我磊落得了多少,你们难道指望着我无声无息任由你们欺凌吗!

不可能,我鱼非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活得如此窝囊!

她看向隋帝的眼神坚定果决,那样坚定的力量像是有巨大的磐石定在她眼神之中,无人可以撼动半分,她决意要反,便无人能拦!

石凤岐震惊地看着鱼非池,为了让自己不娶苏于婳,她都做了什么?

“今日婚事作罢,立刻商议此事,无关人等,即刻出府!”石凤岐立刻脱掉了身上的喜服,高声喝道。

他不明白鱼非池这么做的原因,但是他知道,鱼非池这么做,是不想他成亲,只要她有一点点这样的念头,这样的想法,石凤岐就会立刻帮她完成后面的事,他说过,只要鱼非池开口,他立刻就可以走。

满室贵客不知其然,听了太子这声逐客令,什么都不敢问,便呼啦一声作鸟兽散,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太子府,不过几眨眼的时间,就立刻清静下来。

太子府里的红绸寂寞地飘动,就像是留客一般。

客留不住,留下的只有满室狼藉。

太子的婚事办成这样,大概是要贻笑大方的,苏于婳这个女子的婚嫁之事被毁得如此彻底,对她的名声怕是也会不好。

不过哪里重要呢?苏于婳也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东西。

不过哪里会内疚呢?苏于婳也是这场类似谋杀一般的婚事的帮凶。

既然大家都不干净,何不索性一锅端了算了,他们未必对自己仁慈过,自己又何需一直怜悯他人呢?

一直怜悯,那是庙里菩萨的活儿,鱼非池不好抢人风头。

苏于婳自己揭了红盖头扔到一边,又脱了凤冠扔到地上,最后脱了霞帔,也丢到了地上。

神色淡淡,动作从容,并不为她的婚事被人搅黄了而有所动气的样子,就像她也从来没把这门婚事看成是自己的人生大事一样。

她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士卒,冷笑道:“苏游,想不到你现在已经为我小师妹做事了。”

士卒抬起头,眼中带着明亮的笑意:“表姐,他跟你不配的。”

“滚。”苏于婳淡声。

“好嘞!”

完成了自己使命的苏游,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个人拦得住他。

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笑道:“对了,隋帝陛下,你最好不要杀鱼非池,南九的箭,正对着您呢,如果您这时候死了,就是国丧,我表姐可是要背骂名的。”

他笑得真好看,坏小子的模样。

隋帝已经气得连站都站不住了,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凶狠地看着鱼非池:“你到底做了什么?”

“很简单,把情报传错了而已。太子殿下允我全权处理前线之事,我自然不必向你们禀报商量,我不过是把战事发动的时间,向笑寒说得提前了一点,这样,他就陷入了被人围攻的局面。”鱼非池带着笑意,“我韬轲师兄,此时应该正想着办法,彻底把歼灭云梁郡的二十万大军,那可是好多好多的兵力啊。”

“你到底要怎么样?”上央也心急,那不是开玩笑的,真正的事关国体!

而且他也确信,鱼非池说的绝不是假话,把她逼得狠了,她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鱼非池扬起下巴,笑得很桀骜:“五年之内,石凤岐若是没有遇到真心想娶的人,你们不得再以任何手段逼他成亲。”

“如果他遇到了呢?”上央又问。

“那我就真心恭喜。”鱼非池说,“上央先生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得到石凤岐,所以才定下这个条件吧?”

上央知道鱼非池不是,她只是不想让石凤岐被迫着去娶别的女人,不想让石凤岐此后的人生都要与一个不爱的人一起渡过,她只是爱石凤岐,所以要让石凤岐过得好,于是,连大隋战事都可以拿来利用。

这才是真正的无所不用其极。

“答应吗?隋帝陛下。”鱼非池望着隋帝,终于有一次,轮到鱼非池拿到筹码,逼隋帝低头。

隋帝一口血呕在喉咙里,看着鱼非池久久无语,他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悲哀,他竟然会被一个丫头算计到这等地步!

“寡人,答应!”隋帝的声音很压抑,要让一个当惯了国君的人低头不容易,这位国君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放下尊严,放下傲慢,放下久居高位的优越感。

“谢陛下。”鱼非池冲他点下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扔给上央:“所有的方法在这里面,上央先生照着去安排就可以,放心,我不会把大隋怎么样的,你们依旧可以信任我。”

上央接过信,一刻也没耽搁,把隋帝扶起坐进轮椅就立刻离去。

真正紧急危急的军情不同于别的东西,不能用信鸽传送,以免被人从中阻拦截,泄露了机密,只能派人千里加急地传送过去,上央不敢再延误时机。

跟在上央身后的豆豆远远地看着鱼非池,脸上小心地露出笑意,她觉得,以前在戊字班里天不怕地不怕,惹事儿就惹大,闯祸就要闯猛的那个鱼非池,又回来了。

真好,鱼姑娘,你回来了。

太子府内只剩下鱼非池,苏于婳,石凤岐三人,苏于婳笑看着鱼非池直摇头:“小师妹啊,我没想到,你真正硬起心肠来,可以这么狠,师姐佩服。”

“师姐不怨我坏了你的喜事就好。”鱼非池平淡地声音说道。

“为什么要怨,怪我技不如人没有算到你的手段而已,你们慢聊。”苏于婳笑着走出去,根本没有抬眼看一分这满府的狼藉,也没有为自己失去太子妃的头衔感到可惜,若真说她有什么遗憾的地方,不过是她不能如愿以偿地得到大隋更稳固的平台。

可是如她所说,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怪的。

最后终于只剩下了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

他笑看着鱼非池许久,本来,如果鱼非池不闹这一场,他也会当初掀桌子离开,不管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烂摊子会有多难收拾,他也不想逼迫自己做如此有违心意的事。

他先前微微的低头不是准备与苏于婳夫妻对拜,他是准备向隋帝请罪。

只是还没等到他说话,鱼非池已经提前把这一世“搞砸”了,正好,石凤岐立刻借着此事,顺着竹竿就上了天,婚事作罢。

他对着鱼非池说:“所以这些天你一直很忙,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不曾停歇,就是为了加快这场战事,做成今日之局,是吗?”

“太子英明。”鱼非池站得累了,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坦坦荡荡。

“你这么拼尽全力,是为了我吗?”石凤岐也坐下来,看着对面的鱼非池。

“是。”鱼非池大方地承认。

“为什么?”石凤岐慢声问着她。

“以前你对我爱而不得,我有愧疚,所以想帮你一把,就当是补偿你了。”鱼非池早已想好了措辞和借口。

“鱼非池。”石凤岐突然喊她的名字,慵懒着身形坐在椅子上,地上是新郎和新娘的喜服,看着喜庆,看着也好笑,他微微眯起眼,带着些邪气:“如果我不猜错,云梁郡根本没有失守,也没有人被人围剿,对吧?”

第五百四十七章 鱼非池,你是爱我的

鱼非池听了他的话,弯了眉眼笑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鱼非池问他。

“当初上央想让笑寒去云梁郡,你拒绝过一次,既然你早就有心要毁掉这场婚事,就不会用笑寒还要在京中陪我成婚的借口拒绝,但是上央一再坚持,你知道如果拒绝得过于明显会暴露破绽,于是顺便应下。笑寒是我朋友,既然是他去了云梁郡,你为了我,也绝不可以让他身陷危险。”

他站起来,走到鱼非池跟前,双手按在椅子扶手上,低头看着她:“我说得对吗?鱼非池?”

鱼非池稳稳地靠在椅靠上看着他,带着笑意:“对,很对。”

“而且,你是有心要为大隋争天下的,就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尤其在对手是韬轲师兄的情况下,你更不敢让一个普通人设下这样的局,因为很可能转眼之间就失去反制之机,韬轲师兄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石凤岐的身子低一点,面孔离得鱼非池再近一点。

“是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云梁郡失守,刚刚不过是慌报。”鱼非池笑道,“不过,苏游演技不错,骗过了隋帝与上央。”

“我还知道,前方战事的确已经起了,很快会按你的设定走,等到上央的军令一到,就会正好接上他的安排,不露半点破绽,我好奇的是,你要怎么说服笑寒帮你一起骗上央?”石凤岐的身子再低,鱼非池的脸上已经能感受到石凤岐的温热呼吸。

“你不妨猜一猜,也让我看看,这几个月来你长进了多少。”鱼非池大言不惭地说道。

“你根本没想过要让笑寒帮你骗上央,就算上央和隋帝最后得知了真相,也不能拿你如何,因为这场战事是你安排的,只有你最清楚这场仗要怎么打。你还把瞿如安插了进去,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布好了所有的局。”石凤岐的鼻子顶着鱼非池的鼻子,眼神很深情,深深地看着鱼非池。

“果然不错,太子殿下已经越来越聪明了,连我这样的打算都已经看穿。怕是连我苏师姐,也还没有想到。”鱼非池心头跳得有点厉害,他离自己实在是太近了,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看到他脖子处的血管。

她熟悉石凤岐的一切,这样的距离,太容易心神失守。

“真是苦了你了,就为了让我的终身大事不必与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捆绑上,这大半个月你连睡都没有睡好,鱼非池,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石凤岐伸出一只手臂,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让她的身子贴着自己。

而那种,该死的,万恶的,让他疑惑的熟悉的感觉又袭来,石凤岐一探手,就知道鱼非池的腰是几寸,一探手,就像抱过她无数回。

鱼非池忍着呼吸,不让自己喘息,双手抵在他胸膛处,说道:“道谢就不必了,说了是对你的补偿。”

“那你毁了我的婚事,不如你来补偿我吧?”石凤岐这就有点蛮不讲理了嘛,明明这婚事你自己也不想要啊喂!

“要不,我帮你把苏师姐叫回来?”鱼非池胡说八道。

石凤岐笑了一声,拖起鱼非池的手,往太子府里那个他封了很久的小院子快步走去。

鱼非池是认识这条路的,也知道这条路去往哪里,她突然心慌,慌到没有了着落,她不敢去,不能去,所以她死死地定住步子,拉住石凤岐:“你要做什么?”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石凤岐回首看她:“难道你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

“我…我不知道。”鱼非池有些结巴,不是她不够强大,是那里的一切记忆太过深刻,那时有多甜蜜,现在看来就有多痛苦。

没有人可以在面对过去铺天盖地而来的回忆里,还能镇定得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如果你足够镇定,只能是你未爱至深。

石凤岐见鱼非池这反常神色,越发确定她知道那个地方,也不顾她反对,拉着她就继续往前走着,鱼非池几乎是被她拖着前进。

“石凤岐你放开我!你放开!”鱼非池骂道,拼命地甩着手想要逃开,可是石凤岐握着她胳膊的手像是两把铁钳,死死钳制着她。

“你放开我!”鱼非池拳脚相加。

石凤岐一把扛起她在肩上,不管她死命捶打着自己的后背,固执地把她扛去了那个院子。

院子已经封了很久了,推开竹篱笆,都有些积灰落下来,秋千上积满了落叶,准备婚事的时候,没有人来打扫过这里,这里显得破败,零落。

石凤岐走到院子中才放下鱼非池,鱼非池看了一眼这院中的一切,只觉得心如针扎,扭头就往外走:“我要回去了。”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石凤岐叫住她:“鱼非池,我们过去的关系,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他说得很肯定,不带半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