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谁对一个垂死之人的请求,残忍地拒绝。

石凤岐更加不会了,他以前那么顽劣,总是惹隋帝生气,如今隋帝只是想在临终之前看到石凤岐成家,这样的哀求,石凤岐不能拒绝,他无法拒绝。

就连鱼非池都对他这样的招数毫无办法,更何况是石凤岐呢?

鱼非池清楚地知晓,现在的隋帝应该在跟石凤岐谈成亲之事,成亲的对象会是苏于婳,她将成为太子妃。

石凤岐,终于要娶别人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五日昏迷

明明是一场秋阳,鱼非池却觉得照得她头晕脑涨,浑身冰凉。

她抬起手遮了遮光,望了望那轮有些刺眼的太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倒在宽大的广场之上。

苏于婳见了连忙跑过去想扶起她,却被上央一把拦下:“还是我去吧,苏姑娘,此时鱼姑娘怕是不想见你。”

苏于婳的步子便停住,看着上央急步过去,招呼人把鱼非池扶起来送到偏殿去休息。

一开始的时候,苏于婳只是抱着与隋帝达成协议的想法应下这门亲事,她也知道此事要做成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石凤岐不可能会答应。

没成想,隋帝会有这样一手。

她回头看着宫殿里正跪在隋帝面前的石凤岐,神色很复杂。

石凤岐在隋帝的病榻之前跪了足足三个时辰,一直到夜幕拉过来,盖住了大地,遮去的光芒。

三个时辰之后,他低头。

额头触地,重重地磕在地上。

“儿臣,遵旨。”

隋帝大笑,笑得老泪纵横,笑得咳嗽不止,笑得连连拍着床榻,大声说着:“好,好,好!”

石凤岐走出寝宫的时候,一直死死地咬着唇角,他怕那里会发颤,怕会无法克制住自己。

他不明白为什么,既然他已经决定了不去爱鱼非池,那么去接受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就像当初向暖师姐嫁给书谷一样,大家以后相敬相宾,相敬如冰就好。

只当是,自己没办法再去找到自己心爱的人,成全自己的一世幸福,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是啊,他的心脏痛苦得快要被碎裂了一片,就像有谁拿着一把刀片,一刀又一刀,温柔地,细致地,均匀地把他的心脏割下来,再讲究地,体面地,精致地摆好,摆成优美的形状,请他直面欣赏。

他觉得,他的灵魂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被粉碎,巨大的空虚与极致的失落,让他连身在何处都不知。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空,总觉得,有一颗属于他的星辰,已经黯淡无光,坠入无边的黑暗。

“石师弟,小师妹晕倒了,此时就在偏殿休息。”苏于婳一直等着这寝殿之外,见石凤岐失神,提醒了一句。

“怎么晕倒的?”石凤岐机械地问了一声,听到鱼非池时,有一点点从无边荒芜中苏醒的感觉。

“不知,太医诊不出来,只说是身体太虚了。”苏于婳轻声应道,她并没有什么兴趣要跟鱼非池抢石凤岐,她会嫁给石凤岐,不是因为爱情,纯粹地,为了利益。

石凤岐眼中有了一点点光彩,轻轻地踩着步子往偏殿走去,鱼非池昏迷了数个时辰未苏醒,此时还闭着双眼。

她好似很痛苦,梦中也紧紧地握着双拳,指节处泛着青白色,异样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活像个纸片人,未上色。

石凤岐像是很好奇一般,仔细地打量着鱼非池,他想知道,那些巨大而极致的空虚失落是不是因为她,想知道自己怎么也不愿意娶别的女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

好像是,因为看到她的时候,内心竟然觉得安宁。

好像不是,因为他不敢想象,娶一个可以背叛一切的女人是种怎样的噩梦。

他坐下来,手指轻轻划过鱼非池的脸:“你以前,真的是这样的人吗?你以前,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吗?为什么会哭,觉得委屈吗?鱼非池,你于我而言,曾经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我想爱你,我也不敢爱你,如今正好,我再也没有资格爱你了。”

石凤岐问过了太医,问鱼非池怎么昏迷了这么久仍未苏醒,是否有什么隐疾,太医说不上个理所当然,只说鱼非池身子骨太虚,耗费了太多心血与心力,大概是累得病倒了。

倒真不是说宫里的太医都是些庸医,而是她自身体质问题。鱼非池的身子为何这么虚弱,就连迟归也说不上原因来。

后来石凤岐听说宫门口有人在闹事,是两个年轻人,他便知道,是南九与迟归来接鱼非池了。

鱼非池从来没有进宫这么久还未出去过,这会儿都快到宫门下钥的时分了,他们也是该心急了。

“我送你出宫吧,得罪了。”石凤岐抱起鱼非池往宫门口走去,一瞬间,他竟然很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他可以抱着鱼非池久一点,好像这样抱着她,是一件十分熟捻自然的事,她曾在自己胸口睡着过无数回一般。

他走到一半停下,不敢去看鱼非池的脸,只是轻声地问着:“鱼非池,你以前真的没有爱过我吗?”

没有人可以给他回答,知道真相的人保持着最高的缄默,就像嘴巴被人钉上了钉子,便是满是满嘴鲜血,也绝不会说出一个字。

寂寞得让人害怕的深宫里,他抱着鱼非池慢慢走了许久许久,故意绕了一些路,想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他有过一些荒诞的念头,比如鱼非池其实是爱过自己的,只是后来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她伤心了,所以她不肯再承认。

可是她的那个亡夫怎么解释呢,她说得那样诚恳真挚,那样认真细致,细到许多细节上的小故事都曾经说给他听,不像假的啊。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他终于走到了宫门处,看到心急如焚的南九与迟归。

迟归一见鱼非池是被石凤岐抱出来的,立刻冲上去问他:“你对小师姐做了什么?”

石凤岐把鱼非池交到南九手中,漠然地推开了迟归的手:“她突然晕倒,太子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你把她带回去调理身子吧。”

南九没心思跟石凤岐纠缠,把鱼非池放好在马车里,拉了毯子把她紧紧裹住,便赶着马车立刻往府上赶回去。

迟归见状,不得不先放下石凤岐,追上马车。

饶使是迟归用尽了浑身解数,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查明鱼非池昏迷的原因,而且她一昏迷,就是整整五天。

五天之内她连眼珠子都没有动过一下,如果不是鼻端还有气息,她就跟个死人无异了。

这五天里,南九守在鱼非池身边寸步不离,任何人来看望鱼非池都被他赶了出去,不管是上央还是苏于婳,又或者是石凤岐。

唯一一个能让南九脸色稍微好一些的是豆豆,大概南九觉得,当时在砂容城的时候,只有豆豆没有抛弃过他的小姐,所以他对豆豆倒是很温和,告诉她鱼非池依然昏迷,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他家小姐,请豆豆回去。

豆豆一听,心中着急:“已经五天了,怎么还不醒呢?南九,你要不要让我找上央先生,再求宫里的太医来看看?”

“迟归医术很好的,比宫里的太医还要好,不用了。”南九礼貌地拒绝了豆豆,却也依然不许豆豆接近鱼非池,由着豆豆把脖子伸得老长,却什么也看不到。

能接近鱼非池的只有南九跟迟归,与南九的寸步不离不同,迟归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医书,找着无端昏迷,而且昏迷数日也不清醒的病例,他很害怕,他害怕他的小师姐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哪怕他熬得眼眶通红,熬得整宿不睡也不曾停下,他配了些偏方,奇奇怪怪的药,自己先喝一碗,一定要确定无恙后,才会让南九喂着鱼非池喝下去。

一服一服地药给她罐下去,却不起任何作用。

只是这样一来,迟归就喝了太多不该喝的东西,把他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

有一天晚上,迟归又送药来,南九突然说:“迟归你记不记得,七年前的冬天,小姐跟着学院艾司业他们来到邺宁城,也是这样昏迷了一次,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就一直这么睡着,过了很多天之后,她才自己醒过来?”

“小师父你的意思,我们只能等小师姐自己醒过来吗?”迟归急忙问道,“那她要是一直醒不过来呢?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可是,我总觉得这些药对她来说毫无用处,只会让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南九看着碗里的黑药汤,“与其一直给她喝药,不如炖些温补的汤吧,至少让她别再瘦下去了。”

南九轻轻帮鱼非池掖下了被子,这五日里,鱼非池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连眼窝都陷下去了。

“其实小师父你知道吗?小师姐就有头痛的毛病,以前我们开面馆的时候,她好好的,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可是自从她跟石师兄到了邺宁之后,就时常有这样的头痛问题。其实以前也出现过的,就是在白衹旧地的时候,那时候她帮大师兄处理白衹之事,经常累到连站都站不稳。”

“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以为她只是身子太虚了,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给她调各种补品,想让她好一些,但是不管我怎么帮她温补身子,都补不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拼命地挖空她的身体,而我所有的努力,都是杯水车薪。”

迟归看着鱼非池昏迷的侧脸,喃喃自语着,小师姐,她不习惯柔柔弱弱的无能样子,总是喜欢坚强又向上,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快要亏空得补不起来了呀。

“小姐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南九听完迟归的话,只是暗暗握紧了拳头,坚定着信念。

如果小姐你真的会死,没关系,还有舍身蛊,只要你还存一口气,就没关系,下奴呀,一定能救你。

第五百四十章 求你别嫁给他

第七日,大晴。

邺宁城中得到太子大婚风声的人早就开始的奔走相告,听说日子定在下月十五,听算命的瞎子说,那是个大吉大利的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数着日子,大概还有二十天的样子。

毕竟是太子的婚事,总不好太过仓促,该准备的东西要细细地准备周全,太子妃的嫁衣,太子的新郎服,还有嫁妆,太子府的翻新,等等等等,都是些琐碎而零散的事儿,要一点点地安排好,一点马虎也出不得。

石凤岐偶尔坐在院子里,看着太子府上下的人来人往,忙得脸上全是喜气的下人,有着强烈的陌生感。

虽然这一切,都与他有关,是他的婚事,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是个置身事外的人,连府上要重新置办些什么,都是上央在帮着打点,哦对了,玉娘也过来帮忙了,但是她好像不开心,一句话也不想跟石凤岐说的样子。

她成日里拉长着一张脸,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连上央也敢指着鼻子骂。

这会儿她吆喝着笑寒忙上忙下,偶尔会提着笑寒的耳朵骂:“你以为若是敢做出这种事,老娘削了你!”

笑寒便求饶:“不敢不敢,娘,我不敢,你赶紧松开,耳朵要掉了。”

石凤岐看着他们两个发笑,笑容被玉娘看见了,玉娘冷冷地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拉着林誉去布置新房。

笑寒见了,有些尴尬,走过来坐到石凤岐对面:“公子啊,你真想好了,要成亲吗?”

“你们不是正忙着这件事吗?”石凤岐笑道。

“我们是我们,你是你。”笑寒有一万句话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敢说起,说句难听的,隋帝就算两腿一蹬地去了,上央还在呢,上央依旧能把他们的性命取走。

石凤岐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笑得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太子殿下,湖那边的那个小院子,您要拆掉吗?”府中下人来问,那院子是石凤岐从砂容城回到邺宁时封掉的,后来一直没管,这会儿府里要重新装点,才有人提起来。

石凤岐想了想,说:“留着吧,反正不碍事。”

笑寒看着石凤岐,这位兄弟,他以前神采飞扬,后来也是目光内敛沉稳,从未像此时这般了无生气,所以笑寒心里的些酸涩,拍了下他的肩膀:“公子,我虽是个下人,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你不满意这桩婚事,你还是不要强逼自己了。”

“如果你是我,你能说不吗?”石凤岐问笑寒。

笑寒哑然,他真不知道,他能不能说不。

石凤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们忙吧。”

他笑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随便他们怎么摆弄,他已经懒得再反抗,也懒得再提什么意见了一样。

隋帝病的这些天,一直是他与上央在代理朝政,准确来说,是他在独自打理朝政,上央只是从旁协助,就像他以前帮隋帝一样。

石凤岐愕然发现,他已经很轻松自如地面对繁杂沉重的政事,里里外外,他都能打点得妥妥当当。

这就好比当家一般,普通人家自然只是掌好一方门户就可以,而石凤岐当的是整个大隋的家,他也把这个大家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已经可以接过帝位了。

每日下朝后他去看隋帝,隋帝一开始的时候还会问一问他朝堂上的事,后来见他处理得当,也就渐渐不再问了,他越来越容易累,胖胖的身子迅速地干瘪下去,圆滚滚的滑稽的肚子也不见了,像一个真正的暮色沉沉的老翁一样,病得恹恹的,再也不能跳起来跟石凤岐对骂,也不能喊着要掐死他。

这场婚事里,新郎倌他一脸的无所谓,新娘子也未必有几分好颜色。

做好的嫁衣她试都没试过一次就扔在一边,蒙了块红布盖住了那些繁复精致的凤冠霞帔,一心一意地埋在公事上。

苏于婳她比石凤岐更加的无动于衷,没有欣喜,没有激动,没有雀跃,她与平常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于她来说,这场婚事,远不如解决一个远方边境线上的小小麻烦来得重要。

说来说去,她心头挂念的,反倒是鱼非池能什么时候醒过来,手边的事太多,她需要一个足够强悍的人与她一起处理,而石凤岐现在国事缠身,又不大乐意与自己说话,实在不是好人选。

对此,苏于婳也是有些看不上的,怎么能为因为一些私事,就把自己闷起来来呢?真正重要的,是天下,不是吗?

若不是有人提醒,她几乎都快忙得要忘了这场大婚之喜。

提醒她的人,是苏游。

少年游侠,苏游那天夜里来到苏于婳的房中,暖黄的灯光下苏于婳正坐在书案之后,身后的书架上堆满了各式她常用的书籍,苏游看着在烛火下正写着什么东西的苏于婳,嘶哑的声音唤道:“表姐。”

带着些谨慎,带着些紧张,还带着些又见她后的小小欣喜。

苏于婳没看他,只是执笔写字,平平淡淡地问道:“我并没有召你前来,你为何出现在此处?”

“表姐你真的要嫁给石凤岐吗?”苏游绝望地看着苏于婳,期盼她能看自己一眼。

“你不是知道了吗?怎么还问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苏于婳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得像看陌生人。

“你明知她与鱼姑娘之间…表姐,你不能这样做。”苏游的声音带微微的颤抖,有着哭音。

“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而来吧,何必拉扯别人?”苏于婳轻松地戳破了苏游的幌子,毫不留情。

“表姐…”苏游站在那里,风尘仆仆,他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过来,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得知苏于婳要嫁给石凤岐的消息,他一开始觉得这是个笑话,怎么可能呢?他的表姐明知石凤岐与鱼非池曾经那么相爱,怎么可能还会嫁给他?

后来的消息越传越真,由不得他不信,他终于赶了过来,见到了邺宁城渐渐挂起的红绸,看到了太子府门前一车车的婚嫁事物,最后他看到了苏于婳闺房中的新娘嫁衣,他不得不信。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我还有事。”苏于婳没有半丝为苏游动容的地方,由着他表情绝望,由着他声音嘶哑,苏于婳视若无物。

其实她不止是对苏游这样,她对所有人都这样。

苏游在她这里没有任何不同,不会格外地冷淡他,也不会格外地善待他,她待苏游,与普通人无异。

即使苏游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当牛作马,抛弃尊严,也不会让苏于婳有一丝一毫地动摇,毕竟,苏于婳就是这样的人呀,她明知嫁给石凤岐,鱼非池会有多么痛苦,她也没有为鱼非池的痛苦而停步。

在她这里,只有绝对的利益,无关其他。

她没想过要伤害鱼非池,但是她也绝对没想过要照顾鱼非池的心情,她不屑那些东西。

苏游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地定在那里,低着头不敢正眼看苏于婳,他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苏于婳,想告诉她不要为了得到更稳固的权力就放弃自己一生的幸福,想说石凤岐绝不是她的良人,也想说这样做鱼姑娘怕是会心碎至死。

他想了有许多,却什么也不敢说。

是的呀,他不敢说。

他从来不敢违背苏于婳的意愿,所有苏于婳的命令他都无条件执行,哪怕是去杀害一个无辜可怜的人,去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只要苏于婳说,他就会去做。

“怎么还不走?”苏于婳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表姐,可不可以求你,不要嫁给他。”苏游卑微地哀求着。

“不可以。”苏于婳的回答,平淡无奇,毫无份量,却也重如千钧。

苏游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气,连继续哀求的勇气都不再有,沉默地离开了苏于婳的房间,沉默地走掉。

游侠儿苏游,他本是世上最快活逍遥的少年郎,有着最勾人心痒的痞笑。

他提着剑,慢慢走向太子府,那里张灯结彩,应该是在布置着新婚大喜事,他看了看手中的剑,想着,如果这样冲进去,有几成把握可以杀掉石凤岐?

还是说,把一切的真相告诉他,告诉他鱼非池以前到底是谁,告诉他,如果他娶了苏于婳,他将杀死过去的一切。

应该是可以冲进去的,上央虽然一直有派人手在太子府里盯着,可是他们并不认识自己,自己的轻功也很好,可以轻松避开所有耳目,直接去到石凤岐的房间。

他已经在脑海里演算了无数次,确定可以直接见到石凤岐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到时候如果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那就把他杀掉好了,反正这样薄情寡幸的人,活在世上也是一种耻辱。

他想好笑之后,脸上扬起笑意,明媚又俊朗的少年,他笑得天真无邪,唇角在一边勾起,小姑娘们一看呀,就会脸红心跳,抓心挠肺地想对他好。

他步子一点,刚要起身飞过去,一道人影从空而降,手里握着一截树枝,指着苏游的脖子处,若这是一把足够锋利的剑,苏游的脖子应该被划破,陈尸当场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这场婚事,对她毫无影响

苏游看着握着树枝的人,灿烂地笑道:“鱼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鱼非池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笑看着苏游:“你以为我会让你去杀了他吗?”

“他都要娶别的女人,而且不记得你了,我杀掉他又如何?”苏游笑道,“难道到了如今,鱼姑娘也要保护他?”

“与其说在保护他,不如说我在救你的命吧。”鱼非池看着那些红得耀眼的地方:“那里高手林立,还有不知多少人藏在暗中,就连南九只身前去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你?”

“如此说来,我倒是要多谢鱼姑娘救我一命了?”苏游笑说,“你还不如杀了我呢。”

鱼非池笑看着他:“苏游,帮我一个忙吧,也帮你自己一个忙。”

“杀了石凤岐吗?我很乐意帮你。”苏游的笑容依旧灿烂,带着痞帅,只是他的眼神很悲伤。

他甚至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鱼非池可以这么镇定,这么从容,这么安详,就好像,那里面将成亲的人,与她从来没有过半分瓜葛一般。

“我要你什么都不做,就像我一样,只在一边看着。”鱼非池说。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鱼非池,从前的她,绝不会这样忍气吞声,也绝不会允许石凤岐娶别的女人。”苏游说道。

鱼非池没再多说什么,从前的鱼非池已经死了很久了,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个鬼魂。

她让南九把苏游带回去,至少,不能让他坏了这场婚事。

有南九在,就算是苏游,也是跑不了多远的。

第八日,阴天,鱼非池复原,入朝,议事,照常。

她比以前更忙了,忙得有时候连饭都忘记吃,还是南九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她才会扒拉上两口,饭还没咽下去,又一心一意地扑在了一堆公事上。

她好像有意要让自己这样忙碌,拼了命地忙碌,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空余时间想不该想的事,累了就在桌子上趴一下,醒了就继续忙。

从早忙到晚,从晚再忙到早,经常整宿不睡,盯着手里的东西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这种忙碌的状态不止在家中,在御书房也是,她从来不去问苏于婳与石凤岐的婚事如何了,也不听任何与正事有关的事情,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专注而认真的神色,全心全意地为大隋做事,她就像是,把自己整个人,都融进了这些事情里,再不要自己这个人了。

如今的御书房里说话的人只有他们四个了,隋帝在病榻上躺着,以前有重大的事情要决定,总是问过隋帝,现在是问过石凤岐。

“大隋有百万余的大军,我想此次调用七十万,三十万走白衹旧地,二十万从武安郡出发,余二十万入云梁郡,三军同时出发,攻打商夷,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鱼非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副沙盘,手指握着军旗插在这三城,头也不抬地问着石凤岐。

等了半晌,她没有等到石凤岐的声音,便又问道:“太子你是否有更好的选址,不妨说一下。”

石凤岐还是没有出声,鱼非池不得不抬头看他。

他正望着自己,用很奇怪的眼神,像是打量,像是猜测,像是疑惑。

“有问题吗?”鱼非池拧着问道。

“你身体还好吗?”石凤岐问她,每天每天,只要她一走进御书房,她的目光永远在沙盘之上在公文之上,她甚至不会抬头看一下自己,她永远可以随时提出无数的意见等自己确认,她每天每天如此,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是有永远也做不完的决定,就算是自己,也未必受得住这样不停不歇的用脑,她不累吗?

她刚刚昏迷了足足七天,瘦得已经只剩下皮包骨,一醒来就给她自己这么高强度的事情做,她还熬得住吗?

鱼非池听了他的话,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排兵布阵:“多谢太子关心,我很好,不知我方才的提议,太子认为如何?”

“同意。”石凤岐看着她,喃喃地声音,“我没有意见,上央与苏于婳呢,你们怎么看?”

“三城选址极为不错,于大隋有利,我没意见。”苏于婳陪鱼非池站在沙盘边看着。

上央也冲石凤岐点头,同意鱼非池的安排。

“白衹旧地大军以瞿如为首,武安郡以石磊首,云梁郡的话,上央先生可有什么大将可以推荐?”鱼非池继续问道。

“笑寒,虽然他在政事上不擅长,但是战事方面,值得信任。”上央说道。

“不行,换一个。”鱼非池想也不想就拒绝。

“哦?为什么?”上央疑惑道,头一回见鱼非池如此迅速地否定自己的提议。

“除非你能把他现在就调去云梁郡,否则,换一个。”鱼非池认真琢磨着沙盘,在心里推演着战场如何纵横捭阖,口中对上央说道。

上央见鱼非池并没有要对他解释的意思,也不好多问,她做的决定总是正确的。

于是上央看向石凤岐,笑寒留在邺宁城是为石凤岐所用的,而且马上石凤岐就要大婚,上央不知道如果在此时离开把笑寒调去云梁郡,石凤岐会不会同意。

石凤岐看着鱼非池认真的背影,点了点头,说:“就依她的,把笑寒调去,反正这场婚事,他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他故意提起婚事,想看鱼非池是何反应。

鱼非池,毫无反应,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石凤岐不得不承认,这场婚事,对她毫无影响。

“我要求今日就下令调动大军,我记得这三处地方附近都是有驻军的,就直接调用附近的驻军好了,即日起进行整合,配备刀剑,加强默契。这三支大军中,任何一方有异动,其他两方都要能立刻响应,全面攻打商夷,任何一方都不能拉后腿,否则若是等商夷把我们各个击破,就很难再形成扑杀之势了。”

鱼非池又说道,语速很快,很稳,像是一个已经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不重的声音极有份量,落字有声。

她的手指在沙盘上划下一道痕迹:“我要这条线,成为主战线。”

“可以。”石凤岐有些麻木地说道,基本上已经没有再想过鱼非池的决定是否合适了,他知道鱼非池不会错,不用多想。

“辎重补给也要开始做准备,我不想再耽误太多时间。”鱼非池说。

“可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军如何安排具体战术,还是看他们的临场发挥吧,除了笑寒我不太了解,瞿如与石磊都是老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鱼非池说。

“可以。”

“我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在说可能会发生的事。”鱼非池偏头看着有些失神的石凤岐,觉得他是不是说顺口了,什么都是可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