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它穿过了桃色菲菲,空灵而澄澈,飘在月华里的花瓣静谧而轻缓,她看着一片花瓣本该落下来,却被一只手接住。
这人捡起地上的酒壶摇了摇,发现里已是滴酒不剩,他叹声气:“小姐,你这又何必呢?”
鱼非池眨了下眼,收回不知飘到何方的视线,在一片花瓣地里撑着身子坐起来,背靠着桃花树,醉眼朦胧地看着南九:“你怎么还不睡啊,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不累吗?”
南九坐在她面前,双手交握放在膝前,笑着说:“下奴身体好,这点路程累不到的。”
鱼非池点点头不再说话,呼吸里都是酒味,熏得她抬不起眼皮,半睁着眼睛似醉非醉。
南九陪她坐了很久,最手伸手握住鱼非池的手,过了些柔和的内力给她,缓了缓她的酒劲,让她没那么难受,又低声说:“小姐,不如跟下奴说说吧。”
鱼非池偏过头看他,看着在月光下的美少年,眼泪说下就下,毫无预兆:“南九,我真的很想他。”
“下奴知道。”南九擦着鱼非池脸上的泪水,可是她真的应该忍了太久了,所以怎么也止不住,那些隐忍的,不能说的,暗藏的情绪都像是决了堤,疯了一般地往外倾泻着。
鱼非池无力的身体艰难坐起来,头抵在南九肩头,滴滴清亮的眼泪掉下来,她抓紧着南九的衣服,说:“我真的真的很想他,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南九,我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但是我做不到,我忘不了月郡的事,我知道他的身份,我也不敢帮着他杀掉我的师兄师姐,南九,我该怎么办,南九…”
她哭得伤心欲绝,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既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困于笼中做困兽之斗一生,也断不去对石凤岐的想念。
她憎恶自己不够果绝,不够狠心,不够下得去决心彻底与石凤岐一刀两断,不问前尘。
她憎恨自己变得这样拖拉不绝,对不可奢望的事抱着回想。
她憎恨自己哪怕多活了这么多年,依然不过是一个无能的废物。
她恨透了这样的自己,以超越对任何人的恨意。
她想做出改变,也怎么也敌不过内心深处的声音。
她反复地劝说自己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打扰任何人的生活,从此就这样一生吧,再也不要去招惹他。
她藏在无人知道的小角落,以为这样就可以等着时光把一切打磨淡去,外面的人不会再记得她,她也可以永远这样自我麻痹,自我欺骗地过下去。
她终于知道她做不到,一如她下不去狠手杀死她的朋友,她也下不去手,杀死心中的石凤岐。
她快要杀死的人只有她自己。
她的痛苦挣扎和绝望无助在日积月累的沉默之下,终于到了无可压抑的程度,猛地爆发,和着泪下。
南九轻轻抚着鱼非池的后背,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抚过她痛苦得弓起的脊梁,抚过她轻颤的肩头,像是要抚平她内心因为挣扎而布满的伤口。
南九的目光很温柔,美少年他阴柔绝美的面容在月光像是仙人不染尘世污垢。
“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你,小姐,你会跟他走吗?”南九轻声问道。
“他找不到我的,没有人找得到我。”
“如果呢?”
鱼非池没有再回答他的话,因为鱼非池不知道,她那些已经脆弱得已如蝉翼一样的狠心,在面对着石凤岐的时候,会不会崩溃成粉末。
桃花树一侧的房间,窗下站着一个人,他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收在腹前,他平静地听着外面鱼非池的痛苦绝望,平静地听着她的无奈挣扎,平静地听着她的声泪俱下。
他平静地呼吸,平静地坐着,平静地感受着五脏六腑都碾落成肉泥的闷痛而不动声色,他平静得根本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
他就这样,平静地坐了一整夜,一动不动,外面的月亮下去,太阳升起,他才打开房门,看着庭中那株桃花树,在金色的朝阳里泛发着新鲜的活力,送来淡淡的清香。
他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第四百章 凭空消失的大军
在经历了西魏王后与石凤岐那场假得不能再假的事件后,西魏的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
原本石磊带着大军推进西魏腹地深处很是容易,西魏没什么有用的大将,也没有太强的兵马,在石磊一鼓作气地攻打之下,根本难以抵御。
按着计划,很快就能彻底拿下西魏,到时候石凤岐也会如他所言的那般,让纪格非,让西魏都亡得有尊严。
可是自打薛微妙的事情之后,西魏像是突然有了神兵助阵,兵力没见增强,但是军法谋略却有了质了飞跃。
石凤岐都要怀疑,初止是不是良心发现,一心一意要替纪格非守住这个国家了。
西魏多沼泽,多瘴气,多山林,地形极为复杂,时不时来一阵湿雨,搞不好雨中还带着各种虫子蚂蝗掉下来,落在身上又痒又痛,鼓起一道又一道的水泡来,挠一下就是皮开血溅。
本来石凤岐对这些东西都多有防备,一开始石磊他们打进来的时候,也没遇上什么太多问题。
但是突然的,这些东西就成为了西魏对付大隋的法宝。
那些复杂难走的地形也成为了他们天然的屏障,西魏从来没有如此物尽其用地利用过他们的优势,利用沼泽,利用山林,利用难辨方向的雾气,把他们一再困住,刚刚攻下一个城池,又遇上另一个伏杀,环环相套,又佐以各种陷阱与毒物,这一路上可算是把石凤岐他们折腾惨了。
石凤岐他们的进攻变得格外缓慢,而且将士也折损极多。
这样的诡兵之法石凤岐并不陌生,以前在无为学院的时候,鬼夫子就以西魏的复杂地形作为试题,进行过战场模拟,那时候石凤岐是守方,而苏于婳是攻方。
石凤岐当年也是这样利用西魏的地形优势活生生拖着苏于婳累死在了沙盘上。
如今好像,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他。
很显然能用这同样方法的人只会是无为七子,石凤岐看着沙盘,想着当年他把苏于婳累死在了雨林中,是不是这一回对方也抱着同样的主意,要把自己也累死在这处?
当年他在沙盘上把苏于婳累死于雨林,难道他这一回也要吃这苦头了?
他的内心有些焦急,他想快些解决完西魏的事,给隋帝一个交代后就离开,然后去找鱼非池。
可是他也知道他急不得,手里握着的是大隋大军的性命,他所敌对的是一个国家,有可能还是初止,他必须要全神贯注,平稳有保障地前进,避免一招不慎就掉入陷阱中,万劫不复。
为了这件事,石凤岐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
“公子,夜深了,不如明日再想吧?”石磊都有些熬不住了,上眼皮跟下眼皮亲密接触了好几回。
这会儿已是下半夜,明日还要想办法破开这雨林里的伏击冲出去,公子这会再不歇息,明日哪里有精力?
石凤岐挥挥手让他先下去,说道:“我再想想,你去睡吧。”
“公子啊,这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要不…”石磊看着石凤岐眼下的乌青,还是好心劝道。
“下去吧,我有分寸。”石凤岐打断他的话,手里捏着几根军旗在沙盘上推演着。
石磊看了一眼石凤岐,知道这公子呢,他有时候最是固执不过,劝也劝不动,只好先下去,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也睡不着。
他跟石凤岐认识这么多年,公子从来都是稳重的人,什么事情都是设想周全了再动手,鲜少见到他这般心急焦虑的时候,他担心公子越是心急,越容易犯错。
这个地方可犯不得错啊,一犯错,就是全线崩溃,满盘皆输,到时候还能不能回到大隋都是个问题,要是回不到大隋,那这十多年的风月,岂不是苦得毫无意义?
想着想着,石磊干脆起来,就算帮不到公子,也能陪着他,免得他一个人熬得太辛苦。
只是他刚出营帐,就见到斥候一头扎过来:“报!将军,有,有大军在后方!”
“哪里来的大军?”石磊一惊,“商夷吗?”
“回将军话,正是!”斥候一脸惊色,这前方的路还没走通呢,后边又跟上来一群恶虎,他们这是被包在中间了!
石磊听罢,跳起脚来怒骂一声:“娘西皮!”
然后赶紧把这情报通知给了石凤岐,石凤岐听罢扔了手中的小旗子,扶着额头:“韬轲师兄你再等等会死吗?”
韬轲本来已经放弃西魏了,他都准备等这事儿过去之后,直接撤兵回去,他不再把目光放在北境,准备南下。
但是经薛微妙之事后,韬轲猛然发现了机会。
他在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好,发现石凤岐果然遇上了难缠的对手,在西魏境内的进度并不如人意。
这个时候,韬轲做了个决定,他自己留在武安郡附近,继续与苏于婳相对,守着商夷国门,但是他重新调了一只军队,由别人带领,顺着石凤岐攻打的路线一路尾随。
也不必出手对石凤岐的大军进行攻打,只用远远跟着,一旦逮到石凤岐与西魏火拼得两败俱伤的机会,就毫不犹豫的出手。
以前韬轲不敢这么做,是因为以前的西魏太弱了,根本不是石凤岐的对手,石凤岐完全分得出精力来对商夷再打一棍子,但是石凤岐已经被西魏牢牢缠住,韬轲便觉得机会来了。
就算普通的将军不是石凤岐的对手,可是捡漏总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是别出心裁的一种…攻敌方法了吧。
大家都挺聪明,挺会看时机的,也挺会在关键的时候用上最合适的手段,所以西魏这个战局啊,他越发的混乱黏稠,大家搅和在一起,一时之间都快要扯不出个头绪。
从战利品的角度上来说,石凤岐已经得到了半个西魏,他攻下了西魏一半的土地,逼得西魏的大军节节败退,再退几城,就该退到西魏的国都怀川城了。
而一般来说,只要拿下一国之都,基本上可以宣告得到了这个国家。
如果没有韬轲来捣乱,石凤岐虽说攻进得有点慢,但总是能拿下西魏的,顶多是时间耗得久一些而已。
现在韬轲横插一脚,石凤岐觉得他心有点累。
大家能不能以后再闹这些事儿,韬轲师兄你看着师弟我这么苦哈哈的份上,能不能不再给添乱了?就不能让我好好的打个仗,打完了就去找咱们小师妹吗?
这想法真是混帐,西魏又不是一衣一食,是一个国家,韬轲他凭条毛就这么放弃?他争取才是正常的好吧?你要去找小师妹,人家也想见绿腰啊!
不过石凤岐混帐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他混帐起来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他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看着军帐顶上,把韬轲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个酣畅淋漓,骂得喉咙都干涩了也不见停,如果韬轲祖宗泉下有灵,估计要气得祖坟冒青烟。
石磊在一边听着石凤岐这花式骂法,听得都有点脸皮发抽,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咋这嘴里就说不出一个好字?听听那说得都是些啥话?
骂够了的石凤岐坐起身子来,狠狠啐了一口:“韬轲师兄,你可别怨师弟狠心!”
石磊一听这话有戏,连忙蹲下去眼儿巴巴地问道:“公子有主意了?”
“有了。”石凤岐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挑开军帐走到外边,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骂道:“韬轲师兄,是你要找上门来的,我就想快点搞完这里的事去找非池,你非得把我时间拖慢,你怨不得我!”
石磊抬头看一看天,只当没听见他这糊涂话,你是为了鱼姑娘才要快速拿下这西魏,当心隋帝陛下听见了一巴掌劈死你不带眨眼的。
韬轲师兄若是有顺风耳,听了他这番叫喊,怕是也会十分迷茫,到底他想要做什么?
石凤岐师弟什么也没有做,他让军队整肃休整了三天,大家吃好喝好睡好,好好的补充了一番体力与精力。
三天之后,军队凭空消失。
盯着石凤岐大军的人傻了眼,诶嘿?人呢?
负责来捡漏的商夷将军看着这一片空荡荡的地方,地上还有熄透了的火灰,拔营的痕迹也很明显,怎么一不小心,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前面是什么地方?”将军他问。
“一片雨林。”副将回话。
“派几个手脚麻利的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进了雨林。”将军皱眉,那雨林不是什么好进的地方,瘴气丛生,又难辨方向,林中多毒蛇之物,听说还有吸血的虫子,要是没有熟人带路,在里面转上三天三夜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更不要提还有人故意设下的各式陷阱,进去了怕是都要出不来。
将军他想,难题石凤岐他们真的孤注一掷,直接冲进去了?
将军他等了有大半日,派出去的斥候回来,兴奋地说道:“雨林里的确有大军经过的痕迹,沿路还有血迹,看来他们经过了不少恶斗,小人一路进去,没遇上什么麻烦。”
将军连忙整军:“跟着他们打出来的路走进去,再晚怕是找不到痕迹了,走出这雨林,这是唯一的办法!”
第四百零一章 寡人一生无能
所谓阴险这个词,在此时此刻,那是足足的为石凤岐准备的。
在西魏战场上纠缠不清的大隋,商夷,西魏三国,随着阴险的石凤岐一招“请你去死”,基本上战局明朗。
那商夷国本来准备捡漏的将军,得知石凤岐的大军进了雨林之后,随即跟上。
茂密的树林里,宽大的树叶,潮湿寒冷的天气,还有时不时飞过的鸟兽,令人心神不定。
地上有很宽一排的草木叶子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有人先从这里走过,有前人走过的路,总是安全些,他们沿着这条路一路往雨林深处走去。
他们很谨慎,几乎不敢踏错一步,稳稳顺着已有的道理往前,生怕从旁边密得挤成一团的树林里就钻出什么毒物来咬死他们,也担心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群伏击着的人,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这一路走进去都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危险,直到眼前的路突然不见了。
那条被人趟出来的宽度可容五人并肩而行的路,突然就没有了。
这个时候,商夷这将军领着的大军已经全部深入到了雨林腹地。
突然之间满天箭雨,毒峰劈头盖脸而至,地上的毒蛇,蝎子也都爬了出来,还有从天上掉来的削尖了的竹子,藤网齐齐降落,打在这些人身上。
商夷大军一时之间乱作一团,立刻准备后撤,却发现退路也被人封死了。
封死他们退路的人不是石凤岐的人,而是西魏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雨林里的原居民,他们对雨林的了解远超常人,他们在这里准备着的暗器和陷阱也一直等待着他们最尊贵的“客人”。
本来他们以为,他们会等石凤岐的大隋军队,没想到等来的是商夷国的人。
但这也没什么差别,既然跑了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商夷将军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与紧张之后,也明白过来这是中了石凤岐的计,不拼尽全力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去,便立刻调整大军跟这些人恶斗起来。
西魏的人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对雨林的了解,足以与商夷的正规军抗衡。
而商夷的兵好说是韬轲带过的,即使不是什么熊猫之狮,但对付起草台班子的西魏人,也没有完全落在下风。
两方人手交战,在雨林里恶斗起来。
坐在高高树杈上的石凤岐抱着胸看着下方的激战正酣,有些遗憾地道:“师兄,以后有机会,我们正面交手一次吧。”
然后身形骤然而动,快速地消失在雨林里。
走不过这雨林的,是他的大军,不是他,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要穿过这雨林并不是什么难事,一路上拆掉一些机关陷阱为商夷大军铺个路,引他们到雨林深处也不是做不到。
那条宽可容五人并肩通过的路,是他拖着个大树杈扫出来的一条路,根本没有什么大军从这里经过。
跟这些西魏的人在雨林里打仗,对外人来说是一件极为吃亏的事情,石凤岐先前烦恼的就是怎么在保存最大的战力这一条件下,穿过雨林。
既然韬轲师兄给他送了人来,那他也不好不用嘛…
他出得雨林,看到外面大隋的大军已经整肃整齐了,个个头上身上都是泥巴,有的还挂着一把水草,全像是从泥水里捞起来的一般,连石磊都没逃过。
石凤岐看着发笑:“准备一下,我们要穿过这雨林了。”
石磊吐了吐嘴里的泥巴水,看着全身上下干净整齐的石凤岐,气道:“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躲,躲去沼泽地里算怎么回事?”
石凤岐挠挠后脑勺,笑道:“这不是没地方可以藏身嘛,沼泽地里最适合不过,辛苦各位了,等拿下西魏,给你们涨军饷!”
军中发出一阵欢呼声,年轻的脸上覆满泥泞,但是泥泞之下的脸上却是掩藏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他们即将拿下西魏,即将名垂青史,即将为大隋征服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有着热血的人,都会激动,都会兴奋。
石凤岐看着这些掩藏不住兴奋的年轻面庞,高声说道:“辛苦诸位,与我共进退!”
他们不是很明白这位锦衣华服,都没穿过几次盔甲的石公子是什么人,但是他们看得出就连大将军石磊都对他毕恭毕敬,就料得出这人身份地位不凡。
且不管他是什么人,他这一路上的奇智诡计都令人欣赏赞叹,如今他更是狠狠坑了一把商夷的那些人,让商夷的人为他们打出了一条生路,这样的人,足以值得他们尊敬。
军中的规矩很简单,强者为王。
当石凤岐带着他们冲进雨森的时候,毫不费力地收拾了整个战场,那时候商夷跟西魏的人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双方都有不小的损失,西魏人设下的那些陷阱也早就被破坏得差不多了,这群热血的男儿如同狂风骤雨,席卷了战场。
商夷的那位将军怕是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好是商夷来捡漏的,却被大隋国占了大便宜?
那位总是笑意懒散的年轻公子,他是不是真的有夺天地之造化的奇才,想得出如此刁钻毒辣的诡计?
说得再好听,这里死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满地的尸体曾经都是鲜活的人,这里的惨烈是不能无视的,如果一开始进来的人不是商夷国的人,而是大隋的,那倒地上的尸体就是大隋的人。
石凤岐命人将这些人埋了,算是对他们的尊敬。
稍做停留之后,他们穿过了这片西魏最后的天然屏障,向着西魏国都怀川进发。
就像是有些心急,石凤岐想弥补上这段时间来被拖延的时间,他自己亲自上阵,着了盔甲,提了长枪,亲自率军攻城。
石磊他已经算得上是军中老将了,虽然在武安郡休养生息多年,但是军中的威望从未下去过,当他看到石凤岐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还有些灼热的泪水在他眼中,他低声自语:“无双太子,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石凤岐啊!”
这就是,不输你当年无双风采的石凤岐。
当年你在战场上的凛然英姿,终于有人可以继承了。
从石凤岐离开怀川,去了军中与石磊会合,一直到现在,石凤岐带领着的大军这一路来,打的仗可谓是艰苦卓绝。
恶劣的气候,多变的地形,带毒的瘴气,每一个都让人心惊肉跳,他不敢求快,只能求稳。
但他心头始终压着一团郁气,这里的进度越是缓慢,他耗费的时间越多,越有可能再次失去鱼非池的音信,偏偏还快不得,这样矛盾的情况下,他心头不可能畅快。
穿过雨林这重最后的屏障之后,他所有的郁气都得到释放,他大杀四方,他勇猛无双,他直抵怀川城下。
当石凤岐穿过雨林的消息传到西魏王宫时,呕心沥血熬了许多天的纪格非瘫坐在椅子上。
他反复地看着手里的信,这是一封帮着西魏抵挡了石凤岐太多次攻击的信,上面清楚地写着西魏有哪些地方可以利用起来,有什么优势可以借以打击石凤岐的攻势,每一城每一地该如何守,每一片沼泽每一处山林该怎么用,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一张作战指南,指导着纪格非与石凤岐作战。
信上甚至想到了许多突发情况,该要怎么应对,也有相应之策。
信上说,如果最后那片雨林也失守,西魏便再无可救之法。
写信的人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基本上只要照样画葫芦。
不说守住西魏,至少可以把这场战事延绵到三五年的时间,足足磨得石凤岐锐气尽失,三五年的时间可以有太多的变化。
可是现在西魏还输得如此难堪,被石凤岐打得节节败退,真不知是说纪格非的大军太过无能,还是说石凤岐太过厉害。
写信的人是谁,到现在也只有初平治出来认领,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本来初平治是准备找个时机告诉魏帝,这是王后娘娘送来的信的,可是后来听说了王后娘娘与陛下之间的事,初平治把这话烂在了心里。
他便是再迂腐正直,也知道如果陛下知道了那是王后娘娘送来的方法,他肯定会弃之不用。
这是纪格非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如果纪格非弃信上之法不用,那西魏亡得就更快。
“初平治,西魏是不是真的要完了?”纪格非这些日子来过得不好,薛微妙的事折磨着他,西魏的事煎熬着他,这位中年男人短短几月的时间老去了很多。
初平治拢袖在站一边战战兢兢,不敢应话。
“既然你说这封信是你写的,你可还有办法,拯救西魏于危急存亡之际?”纪格非问一声。
初平治猛地跪下去,老泪纵横:“老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纪格非摆摆手,让他起来,现如今的西魏人心涣散,逃的逃跑的跑,朝中大臣也无心救国只想着怎么保命,已很少有什么人还如初平治这般地为西魏尽心尽力了。
“寡人一生无能,或许,能为西魏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与他共存亡吧。”
第四百零二章 妾随君往
这是西魏的最后一场战事。
石凤岐骑在马上看着熟悉的怀川城,并无太多的感概,这样的结局从他走进怀川城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想过了。
他是一定要得到西魏的,只是看用什么的方法罢了。
战争并非是他所设想过的最好的办法,但是战争也并非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看着高耸的城墙,看着城墙上饱含仇恨怒视着自己的西魏士兵,看到了他们没有藏好的滚石与火油,石凤岐的神色很平淡,眼神里也没有什么波澜。
他只是一挥手:“攻城!”
身后的号角声响起,蓄势待发的大军蜂拥而上,向着西魏最后一块堡垒攻去,拿下这里,拿下西魏。
战事惨烈而悲壮,大概是因为西魏的人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战了,所以他们拼尽了全力,哪怕死也要拉几个仇人陪薤。
所谓哀兵必胜,也并非全无道理。
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拼命?
火油与滚石从城墙上滚落,击落了攻城云梯上的大隋侵略者,赤红着眼睛的他们殊死搏杀,嘶吼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听着让人心间生寒,悲愤之下的人们爆发着远超常人的战斗力。
这一城,没那么好拿。
石磊拧着眉头看着攻势,对石凤岐道:“不攻破城门,我们很难攻进城去,这样下去,损失太大了。”
石凤岐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看着这场攻城战,他一直都知道,这一仗,大概会是这一路来,最最艰苦的一场战役。
“公子?”石磊见他不说话,唤了一声。
“枪来!”石凤岐手掌一翻,放在石磊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