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凤岐与韬轲面面相觑,这大概是他们作的孽。

鸿雁传书总是快,长公主的章印也很好用,韬轲写了一封信传至商夷边关,将南下的奴隶拦下遣返,原因说得含糊不清,隐约有些针对叶家的意思。

叶华侬得知这个消息时,便猜到是石凤岐他们搞的鬼。

本来就是临近年边,早已过了秋收季节,奴隶的生意早就已经萧条了很多,普通的苦力根本难以贩卖出去,只能靠着贩卖一些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充当角斗士去厮杀搏命,搏得贵人们一笑,或者是些漂亮妖娆的艳奴与娈童,去卖给达官们寻乐子。

而商夷国本是叶家奴隶生意做得最好的地方,那里的人最会享乐。

韬轲这么一来,有些直接锁死了边关的味道,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叶华侬气当然是气的,但是却也无甚办法,只能咬着牙发恨,掀翻了桌子椅子,一声声冷笑:“石凤岐,鱼非池,我大隋国你们来了,可就别想再回去了!”

她一生气,总是要找人撒气的,于是才有了绿腰说的老街不安生,天天有奴隶哭得凄惨,石凤岐没有想到,叶华侬脾性如此恶劣,真不把奴隶的性命当命,折磨得如此狠辣。

大多看上去气量宏大的人其实很小气的,学院初到大隋国的那天晚上,叶华侬已是忍着心头巨大的恨意去请见司业他们,结果司业们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不说,鱼非池一口一个“叶小姐”简直是在打脸,她如何能不恨?

她向来高傲,大隋国没有公主,她这个太宰之女便是整个大隋国地位最高,身份最贵的千金小姐,从小便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也认定了她日后一定会成为整个大隋国最高贵的女人,她必将母仪天下。

就算是去了学院,她的身边也从来不乏拥戴之人,整个无为学院的南院,谁人见了她不尊称一声“叶师姐”?半个学院里的有能之辈都被她收入麾下,诚然是看中了她的出身与地位,但是也是有她自己的手段在里头的。

直到遇到了鱼非池与石凤岐这两人,她几乎一路被打压,没有半点反手之力,最终甚至遭鱼非池设计,被赶出了学院,成为了学院立院以来第一个被赶走的弟子!

这等奇耻大辱,她哪里咽得下?

咽不下,总是要报复的。

叶华侬只是先鱼非池他们几个下山几日,却是早早就到了大隋国,一路上她未有半分停歇,要赶在无为学院的人到达之前多做准备。

抱了一丝希望与无为学院重修旧好,修不了这旧好,便干脆粉碎得彻底,做个黑脸恶人,一直都是叶家的打算。

她在大隋国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知道学院的人早晚会来,对付不了学院的司业,对付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就足够了。

那场伏杀,本来万事俱全,石凤岐必死无疑!偏偏鱼非池又出现,又是她坏了自己好事!

叶华侬当天晚上只差没有将府上暗卫杀个干净,尽是废物!

她看着满地被她砸烂的瓷嚣碎片,匀了匀气,唤来下人:“去通知二皇子,今日晚上,我有事与他相谈。”

在叶华侬气得满屋子砸东西的时候,二皇子石牧寒在做什么呢?

他天天陪在学院住的客栈里头,一天三五回地往学院里送各式灵丹妙药,跟着大家一起忧心,已经昏迷了近十多天的鱼非池,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那等殷切,连外人见了都会为之感动。

上门便是客,总不能将客赶走,只要他不做出出格的事,学院的人也就由着他假好心。

石凤岐便天天看着他这么虚伪地模样,不点破他与叶华侬唱的这出双簧,只是不许他过份接近鱼非池,又叫南九一定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她,谁知道叶华侬那个疯子会什么时候跳出来又对鱼非池做什么?

这一天他来看鱼非池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身后跟了个长得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模样腼腆,透着几分羞涩的模样,见了学院里的人乖乖顺顺地行礼,躲在石牧寒身后探着一双眼睛望着众人。

“这是我表妹,叫林渺儿,一直吵着想来一睹无为学院各位高人的风采,我拗不过她,便带她来了,还请各位不要见怪。”石牧寒拉着林渺儿站出来,对一众人说道。

石牧寒的表妹,也就是他母后林皇后家的人了。

只是这个时候大家心里要么是牵挂着鱼非池,要么是想着怎么对付整个叶家还要完成司业交代的任务,谁也没有怎么理她,林渺儿也不生气,只是小声地对石凤岐说:“凤岐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石凤岐抬头:“你是谁?”

林渺儿红着脸,绞着手帕,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

“几年前你来邺宁城的时候,我们见过的,你还抱我上过马呢。”

石凤岐只当看不见她这娇羞模样,说道:“不记得了。”

他这神情惹得韬轲与商向暖发笑,对着非池师妹他倒是热络得很,对着别的女子他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人还真是奇怪。

林渺儿眼中隐有泪光,可怜求助一般地望着石牧寒,石牧寒似是极疼她,拍了拍她手背,对石凤岐道:“石兄,渺儿这几年一直很挂念你。”

“哦。”石凤岐答。

这等冷色,实在令人尴尬。

换个时候,石凤岐或许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只是这时候他心里头压着太多事,实在是懒得跟这林渺儿林鸟儿的眉来眼去。

林渺儿似是鼓了半天勇气,怯生生往前挪了一步,想要走到石凤岐身边,却被一个身子拦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女人的战场

商向暖自幼长在深宫,像林渺儿这样的女子她在后宫里没见过一百也见过八十,那点小伎量别说入不得石凤岐与鱼非池的眼,就是她这一关也过不去。

内部斗争可以有,打得头破血流都没关系,可是当着外人,这几位弟子有着出人意料的齐心,大概是习了学院的毛病,自己的人自己欺得伤得,旁人半点碰不得。

好说鱼非池是在商夷国放了商向暖一马的,现如今鱼非池昏迷着,却有别的女子想打石凤岐的主意了,那就得问问自己这个做师姐的答不答应!

“林姑娘,石师弟今日与韬轲师弟还有要事相商,你若是想说话,不如我陪你吧,我也知道很多石师弟的趣事哦。”商向暖别的地方或许是不如石凤岐与韬轲,但是对付起这种春思满溢的小姑娘,她却拿手得很。

林渺儿也看出了石凤岐心情不甚好,便也借着商向暖这话下了台阶,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那就辛苦这位姐姐跟我说一些凤岐哥哥的事儿吧,几年不见,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像当年那般顽皮。”

小姑娘说话厉害,这话一出,却是拉近了与石凤岐关系,好像她与石凤岐从小便是好友,甚至密友,比谁认识石凤岐都要早,都要亲一般。

商向暖端庄柔美一笑:“是吗?这些年你凤岐哥哥喜欢我师妹喜欢得可辛苦了,若是他早些说这些趣事给我师妹听,说不得就能逗得我师妹美人一笑呢?”

后方的石凤岐与韬轲一对视,不需多言也大约清楚对方心中所想,女人之间的这小争小闹看来也极不简单,言语皆藏着暗锋啊!

两人相视而笑,想来这种战场他们这些男人是不好再多嘴的,干脆退了场,走了两步石牧寒跟了上来,有些歉意地对石凤岐道:“我表妹年纪小,性子直,不是很懂得隐藏心思,倒是让石兄苦恼了。”

“不苦恼,你还是早些把你表妹带回去的好,若是等非池醒过来发现有这么个女子在她耳边呱噪,依她的性子怕是要大嘴巴抽人的。”

石凤岐笑道,想了一下鱼非池跟这种小姑娘斗嘴皮子的样子,简直是为林渺儿掬一把同情泪。

石牧寒之前也对学院的这几人打听过,对那鱼非池的性子也了解些,听说是个不好拿下的冰山美人,否则以石凤岐的才情容貌不可能追求得这般辛苦,现下看来,石凤岐是打定了主意一颗心要扑在她身上,那石牧寒的这个表妹怕是有苦头吃了。

大约是抱着要帮一帮自家人的想法,石牧寒说道:“非池姑娘自是娥皇,但世间总有女英,石兄你说呢?”

“她不是娥皇,她是唯一。”石牧寒打的什么主意,石凤岐清楚得很,联姻这种事石牧寒做来顺手,石凤岐却是个不屑的,堂堂男儿,岂可委屈心头朱砂?

他有时极圆滑,有时又有着最古怪的执拗与别扭。

石牧寒见石凤岐把话堵死,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远远望了一眼林渺儿,眼中有些笑意。

或许这些无为学院的人隐世太久,不知这凡世中的女子手段何其多,纤纤绕指柔化得钢铁男儿心的本事,林渺儿是有的。

这般耽误下来,叶华侬的口信送到石牧寒手中时,已是晚上。

商讨密事总要有隐秘的样子,才有几分虚张声势的神秘感。

所以商讨之人去的多是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地方,叶华侬与石牧寒会面的时候,也是挑了个僻静的地方,两顶轿子在一个九曲十八弯的巷子里停下,巷子那头的人等了很久,等有些不耐烦,所以语气不悦:“二皇子近来可是忙得很,华侬想见您一面都难。”

巷子这头的人颇是自在,声音闲淡:“叶小姐误会,我并非不想见你,只是无为学院出了这么大事,总要有个人去收拾局面。若是你把事情做漂亮了,我又何必一天三次地往云客楼跑?”

“二皇子这是在怪罪叶家办事不力了?”

“岂敢,叶家权大势大,能为了我冒这么大风险,我感激还来不及。”

“二皇子,你可别忘了,学院里只要有石凤岐与鱼非池在,他们是不可能支持你做太子的!”

“所以你才退了我那傻太子弟弟的婚,向朝中百官施压,让他们认清形势,得以拧成一股势力,与学院抗衡,叶小姐此间心思如此缜密,我都服气。”

“二皇子!”巷子那头的轿子里一场娇叱,轿帘一翻,叶华侬冲出来站定,狠狠盯着对面的软轿,“石牧寒,你别忘了,若没有我叶家,你连东宫的边儿都没想摸到!”

不在朝堂不知朝堂事,石牧寒他的出身注定了他在朝堂多有打滚,但是最清楚这些臣子臣女们的心思。

他们有时候总是自视过高,以为有权有势便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全然忘了,只要有“臣”字在身,他们就永远要向皇族中人弯膝下跪。

巷子那头的轿帘缓缓掀开,石牧寒两根手指头挑着帘子,深陷的眼眶里浮几分嘲笑之意,说道:“叶小姐,大隋国的天下,姓石,不姓叶。”

“你!”叶华侬步子往前一冲,却只一步又顿下,站在那处看着石牧寒气得脸色煞白。

石牧寒慢慢探着身子出了软轿,不沾尘土干净如新的云靴踩着地上积的白雪,他有些漠然地看着叶华侬:“我听说你们叶家的奴隶被人拦了下来,没办法再往商夷国送了是吧?”

“我来这里,正是要与你说此事。”叶华侬压下心中的火气,正事为重。

“你想让我去向父皇求一道旨,与商夷边关相商,继续打通两国奴隶生意?”石牧寒问道。

“正是,想来二皇子也知道,奴隶一直是叶家生意里的重头,这些年来在朝中走动也好,养门生清客也罢,花销的数目都是从这里面出的,若是断了这笔生意,后果如何,以二皇子的才智想必也不需要我多说。”叶华侬压下火气,说到正事。

石牧寒却道:“我的确知道,但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不会帮你。”

“你什么意思?”叶华侬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

“很简单,你们叶家一直是我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石凤岐这一次出手快准狠,看中的便是父皇也有整治你们叶家的打算,算好了父皇不会下这道旨给你叶家解围。你们在这种时候非但不收敛,反而还要拂逆圣意行事,是否真的当我父皇老糊涂了?可别忘了,你那个大哥叶华采,是怎么死的。”

叶华侬听了他的话,步子微退一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敢回忆的往事。

她也看着石牧寒,叶家与石牧寒来往已不是一年两年,而是近十来年的交情了,可是叶家似乎从来没办法彻底将石牧寒掌握在手心里。

他的脸色在月色白雪的照映下显着诡异的白,眼窝中似也藏着冷笑色。

他不是普通的皇子,不会彻底相信与依附一个臣子去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甚至深知什么是养虎为患,现在对叶家依赖越多,日后受他们掣肘就越多,有着极大野心的石牧寒,并不是很喜欢受制于人。

所以对于叶家,他并不是许多人想象中的与他们热情相交,而是一边拉拢一边打压,这是极不好把握的一种力度,他却控制得很好,恰如此时。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家无数次想将石牧寒彻底绑在一条船上,可是石牧寒却连岸边都未走到过。

如此年轻,就有这等手段,石牧寒当真担得起城府深沉四个字。

“若叶家生意受损,二皇子,我倒是想知道,你豢养的那批暗卫死士,谁给你提供银子继续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叶华侬也是被逼急了,拿出了杀手锏。

石牧寒偏头看她,想着她被无为学院赶出来也实在不稀奇,比起云客楼里那几位白袍客,这叶华侬实在差了不是一半点,不说别的,只说这心性耐力,便是万万不能与他们相比。

他说道:“我唯一能给你的帮助,是帮你分散无为学院的注意力,叶家的生意你要如何起死回生,你要自己去想办法,你们是我的军师,不是我的奴隶,不用我给一个命令,你们就做一件事,如此你们跟废物有何两样?”

“你要怎么分散?”叶华侬又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各司其职,做好其职,若是叶家拖了我的后腿,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石牧寒边说边进了轿子,软轿稳稳抬起调了个头,又踩着干净的白雪往回走。

叶华侬站在雪地里紧握着双手,她对石牧寒的情绪很古怪,算是一种又爱又怕的复杂感情。

她知道,那个男人有着远超于她的手段,她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这个男人心里的打算,这让她觉得害怕——人们对于未知的不可控制的事情总是有天生的恐惧心理。

可是那个男人也是最有可能成为整个大隋最有权利的男人,他有可能会带着叶家更上一层楼,更带给自己无边的荣华富贵,这又让叶华侬爱他。

也许,叶华侬没有分清楚,她爱的是这个男人,还是爱这个男人将来会带给她的无边荣耀。

不过不奇怪,对权利与荣华有过份追求的人,经常会迷失自己,叶华侬这复杂而微妙的心理,实在不稀奇。

石凤岐断了叶家的奴隶生意这样一件小事,会给叶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是韬轲都没有想到的。

韬轲在大隋国的确有不少商夷国派来的暗子,但是很多机密之事并非是暗子所能探得,各国之间皆是如此,给对方一些不重要的信息使得他们可以回去交差,又不会伤及本国根本,这算是大家的相处之道。

你好我好,互不多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带师兄上青楼

所以当韬轲得知了叶家的窘迫处境时,对石凤岐又多看几眼,他是何本事,有何才能,连大隋国这等秘事都摸得清楚,只需挑动一根看上去最不重要的神经,就能使叶家全身作痛?

定不是宫里头那个傻太子告诉他的,傻太子石俊颜的无能平庸是真的,并非伪装,也不会是那个抄书先生上央告诉他的,上央的地位还远远摸不到这种层面的事情。

看来看去,更像是大隋国的陛下给石凤岐指明的路,韬轲想起那日宫宴上石凤岐与隋帝的熟络对骂,不由得再次怀疑起石凤岐的来历。

他说他是武安郡一富绅的儿子,韬轲也去查过那富绅家的底细,明着看上去,好像的确如是,石凤岐在家中平平安安长到十来岁,某天一拍大腿说要出去游历四方,便真个往外跑了几年,最后又遇上了无为山的司业,司业见他天资聪颖不可多得,就带上了学院。

但什么样的富绅,才能调教出心智如此机敏深沉的儿子,交遍天下赫赫权贵?

韬轲揣着这样的疑惑并未声张,一如既往地与石凤岐一同商量怎么坑死叶家。

说来他对“坑死叶家”这样的形容词是有些无语的,他没有石凤岐那等跳脱的性子,他更沉稳些,更喜欢用“算计叶家”这样的说法。

就在那个石牧寒与叶华侬雪夜乘轿而谈的晚上,石凤岐又拉着他干了件“算计叶家”的事。

说真的,这个事,韬轲很是不情愿去做。

石凤岐带着韬轲逛青楼,去了明玉楼。

这两位公子哥住那明玉楼里一站,果真引得姑娘们纷纷侧目,好生夸赞。

来烟花地里寻欢的人大多都是脑满肠肥之辈,长得如同一个个流油的猪头,少见如此俊郎的年轻公子哥,一众莺燕围过来,红的绿的帕子挥动时带过来的香粉味差点没把两人熏死。

石凤岐倒还好,实在是见多了漂亮姑娘的热情,所以应付得来,可是向来正经严肃的韬轲,却是尴尬得连手脚都有些不知如何安放,

绿腰站在二楼看着这两人好笑,冲他们勾了勾手指,韬轲如同逃命般逃上二楼,对绿腰拱手作揖:“多谢绿腰姑娘解围。”

绿腰双手抱胸看着韬轲:“我跟她们一样,你怎么不怕我?”

韬轲憋了一憋,半天憋出一句:“绿腰姑娘,与她们不同些。”

“怎么不同些?”绿腰打破砂锅问到底。

韬轲又憋了两憋:“漂亮些。”

“原来你是个看脸说话的。”绿腰故作生气状。

“绿腰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是可怜,明明是学院里颇有才能的弟子,面对着这些姑娘家的刁钻问题时,韬轲却是半点也不懂得应对。

绿腰见他这样子笑出声来:“好了不逗你了。”又冲楼下的石凤岐喊:“石公子,你再这么风骚下去,等到非池姑娘醒过来了,我可是要告状的。”

石凤岐从一众漂亮花蝴蝶里从容退身,临行还行礼,如鱼得水般自在,上了二楼与韬轲一同进了绿腰的阁楼闺房。

绿腰似极爱老街老伯酒馆里的黄米酒,所以房中常备着,上次鱼非池来与是她喝的此酒,这会儿她又满上两杯递给两位公子哥,笑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此处自然是寻欢作乐了。”石凤岐答话。

“好好说话,我时间金贵着,可没工夫陪你们瞎聊。”绿腰打了个呵欠,小手掩着小嘴,十足的美人懒起画娥眉的慵懒风情。

石凤岐便敛了性子,说道:“我想请绿腰姑娘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黄金百两作酬礼,姑娘可愿意??”

“黄金百两?”绿腰美目一斜,看了看石凤岐又看韬轲:“你当金子是地里长出来的,随便可以捡?”

石凤岐放了一张银票在桌上,黄金百两,绝不虚言。

绿腰细长手指拈过那张银票看了看,眼神又在这两人身上转了转,最终却只是放下,端起了酒杯:“我的确需要钱,但是我要的是活人钱,你们两个舍得拿出这么大笔黄金叫我一个青楼女子去做的事,怕是要折命的吧?”

“方才我见过了明玉楼中其他的女子,说实话,我本也想找她们中的一人替我做这件事的,但无奈她们都不及绿腰姑娘更好看,更不及你聪明,所以,只好来找你了。”石凤岐说得很直白,他的确需要一个足够漂亮足够风情的人去做一件事,而放眼明玉楼,甚至整个邺宁城,只有绿腰最合适。

不止她生来聪明妩媚,还因为她与鱼非池有过一点交情,更值得信任。

绿腰眼波流转看着这两人,像是在思量石凤岐的话,然后轻声问道:“这事儿跟那位非池姑娘有关?”

“有关。”石凤岐答道。

“那我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不要自己的命了。”现实的绿腰姑娘说话直接坦白,让人无法生厌。

的确,没有谁非得为了一个与自己只是聊了一晚上的外人不惜性命,这是很自然很应当的道理,无任何可责怪处。

石凤岐不再说话,只是查觉绿腰的目光不管如何流转,最终是落在韬轲身上的。

虽说石凤岐怎么也追求不上鱼非池,但是对这些普通女子的眼神却十分了然,所以他决定让韬轲去跟绿腰商量这件事。

韬轲对石凤岐这样的安排有点发恨,明知他最不擅便是与女子来往这些事,石凤岐还偏生让他与绿腰独处,局促中,韬轲他有些红脸。

这件事的确有那么一些难以启齿,一招不慎也的确是会让绿腰丢了性命,石凤岐不想强迫绿腰,能说服是最好的,说服不了,再另想办法。

他出了绿腰的暖阁,又出了明玉楼,留下了韬轲与绿腰二人细细商量,自己去了上央的府上。

上央见石凤岐脸上的神色实在难看,好心好意请了大夫来替他把脉,石凤岐草草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问上央:“学院里的司业可是与你谈过了?”

“谈过了,他们似乎对我的一些看法很有兴趣。”上央说道,“一年多前他们来大隋国的时候,也是准备把我带上无为山的,只是我想着,我毕竟不是定天下之才,所以也就未去。”

“你总是妄自菲薄。”石凤岐刚上完药拉上衣服,对着上央道:“安排一下,我想让太子做件事。”

“公子有事要办?”上央问道。

“对,叶家势大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伤筋动骨了。”石凤岐合声慢说。

自打鱼非池昏迷,石凤岐就很少再笑,心头总是像压着一团重物沉甸甸的,原是不爱情绪轻易受他人影响的,但他近来总是莫名沉郁,难再轻松自如。

上央看着有些担心,尚是如此年轻的年纪,若就早早过份阴郁,总是不好,想劝却也不知怎么劝,所以只能陪着沉默。

一物降一物,鱼非池降得了石凤岐,韬轲降得了绿腰。

不知韬轲是怎么说的,总之说服了绿腰便是,那日清晨,绿腰难得的早起,描了精致好看的眉眼,又着了一身漂亮的纱衣,懒懒地坐在了明玉楼前方的栏杆上。

一顶低调奢华的轿子缓缓抬过来,小厮拉开帘子,恭敬地请着绿腰进去,半点怠慢的意思也没有。

绿腰走到轿子处,瞅着里面的人皱皱眉:“我可是为了那一百两的黄金才答应做这事儿的,你别毛手毛脚,当心老娘折了你一双手。”

轿子里的人极是无奈:“绿腰姑娘,你当我乐意干这事儿?上吧,咱两早死早超生,谁也别耽搁谁,你赶着做生意,我还赶着睡大觉呢。”

绿腰进了轿子,琢磨着昨儿晚上与韬轲说话时,他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听闻着也是一个向来气定神闲颇是从容的才子,怎地到了明玉楼中便换了个人似的?

莫非是不喜欢那地方?

绿腰想着,有了这一百两的黄金,她足足把自己的卖身契给买回来了,到时候换个地方与他说话,或许他就没那么尴尬了。

这般想啊想的,轿子落在了一处茶楼前,茶楼建得精致巧妙,曲廊几回转,两道常青竹,偶尔还能听到远处的琴音袅袅而来,透着幽然。

绿腰走到回廊中间处,看着旁边的人,伸了一只手出来,撇撇嘴:“喏。”

那人一脸的苦脸,怎地如今还要看一个头牌的脸色了?便也只是握住那只柔荑酥手捏在掌心里,两人模样亲密。

双双走到回廊尽头处,一排清雅小筑,其中一间口门站在个身着竹叶青色袍子的侍女,见着两人来,轻轻推开了小筑的的门。

里面坐着个姑娘,姑娘她是叶华侬。

叶华侬姑娘她脸上一分笑意,九分嘲讽:“太子殿下。”

大概石俊颜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臣子退了婚还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的太子,堪称史上最无能的太子,叶华侬乃心高气傲之人,看不上他也实为正常。

反正她连学院里的司业们都看不上。

太子殿下石俊颜掩着嘴咳嗽两声,未忘了他还要继续装个病,半个身子倚在了绿腰身上,绿腰捏着帕子抚抚他后背:“殿下,此处风大,不如进去再说话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给我做小,做妾

石俊颜颇是喜欢绿腰这机灵劲儿,果然见多了人来人往的姑娘眼神格外好使,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连教都不用教,她就知晓。

石俊颜点点头,靠着绿腰进了小筑,坐在叶华侬对面。

叶华侬看着这个又丑又病还贪美色的无能太子,拔了拔桌上煨茶水的炉火,透几分不屑:“不知殿下今日找臣女何事?”

殿下他咳一咳:“听说你家中的生意出了问题?”

叶华侬放下拔火的火钳,抬眼看他:“殿下耳目很是灵敏,连这也知晓。”

“不过是昨日想买个奴隶回去,沿路听了些故事,咳咳…你虽不知好歹,看着就让人恶心,但怎么说也是我大隋之臣,大隋国的奴隶生意一直是你叶家在主持操控,现在有了问题我自当关心,咳咳。”他咳一咳,说一说。

叶华侬冷眼看着他:“殿下此话何意?”

“我那二哥,没有帮你?”石俊颜拍拍绿腰的手,绿腰知冷知热地给他端一杯茶。

不提石牧寒还好,一提起他叶华侬简直想拂袖就走,石家一门,就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该如当年的石无双一样早早死掉才是!

“太子有话不妨直说,不必绕弯子。”叶华侬最大的毛病,便是耐不住性子,这毛病她从学院便有,但因着她地位不凡,脾性骄纵,竟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让她改正。

石俊颜端着茶杯病怏怏地笑了笑,反倒是不急,慢慢品了口热茶,把手放在绿腰的腰上,内心感叹着绿腰之名当真不是白叫,这一手的好腰,又细又韧。

感叹够了石俊颜才咳着说:“我可以帮你把奴隶运到商夷,你再经过商夷运向后蜀等地。”

“你?”叶华侬满目嘲笑,“太子殿下,话说得这么大,便不怕闪了舌头?”

石俊颜也不恼她这语气,反正这么多年来叶家的人都是这么副作死的猖狂德性,他要是生气早就被气死了,他只是道:“我好说是个太子,父皇又给了我极大的宠信,既然我二哥不愿意帮你,我身为太子,自然不能眼看着大隋国这么大笔生意就这么废了。”

叶华侬身子微微后倾,脸上写着不信:“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石俊颜说得好生自在:“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叶华侬像是来了一点兴趣。

石俊颜反手将绿腰搂进怀里,但也仅仅只是搂着,并未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听闻这是石凤岐那师兄韬轲有点意思的人,就不好再做什么风流客,只能假假演出风流戏,姿态够了就好。

做好了姿态,石俊颜笑得一脸的无耻,脸上的疤印痦子都显得狰狞,他缓声说:“嫁给我。”

叶华侬先是一怔,随后大笑出声:“太子殿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