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抱都抱过了,背也背了,还怕这一晚上睡一觉,这么多人我还能对她做什么啊!更何况还是个花骨头,连苞都没打好,我能有兴趣?”石凤岐这般回。
“那谁知道啊,你要是给我小师姐下药怎么办?小师姐都说了,你是衣冠禽兽!”迟归反驳他。
“就你正人君子,毛没长齐了,这些话倒学得不少!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鸟!”石凤岐讽刺他。
向暖躺在松软又暖的树叶床上,碰了碰鱼非池的胳膊:“师妹,这两人不会吵一晚上吧?”
鱼非池闭着眼:“吵吧,最好吵到天亮,谁都别睡了。”
“你不劝劝?”
“他两不睡,韬轲师兄就不敢睡,他们三都不睡,这地方就够宽敞,都够咱两打滚的了,所以嘛,由他们吵去。”鱼非池拍了拍向暖的手臂,让她安心。
许是没听过这等歪理,向暖笑出声来:“师妹,你真是位妙人。”
“巧了,那位韬轲师兄也这么说过。”
“韬轲看人的眼光很不错的。”
“可惜用错了曾沛沛,一手臭棋。”
第八十二章 夜谈中的坦白
向暖笑着偏了偏头,几缕青丝散了开,披在她肩头处,她轻轻掖了掖盖在身上盖着的外袍大衣,一阵阵暖香扑鼻而来,鱼非池下意识屏住呼吸。
暖香散了些,向暖才缓过道:“怎会是臭棋,曾家在商夷国势大,又仗着曾沛沛入了无为学院风风光光的,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这样的人是很讨厌的,但是亲手除掉他吧,总是避不开学院里其他商夷国之人的眼睛,不如把她养得越发跋扈,等人来对她动手。韬轲是不乐意这么做的,我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借人之手,除己之敌最是上策,非池师妹,你说呢?”
向暖轻言曼语,说起这样的话时也直白无比。
鱼非池眼睛依旧未睁开,只是唇边有了些笑意,果然能被司业们挑中下山来的人,都不简单是很,她停了一会儿才道:“我帮你们除掉了曾沛沛,又赶走了叶华侬,想来,你是很感谢我的吧?”
“非池师妹是聪明人,就连我身上的暖香也知道避开,所以你早晚都能想明白其中关键,我早些告诉你反倒可以留个磊落坦白,否则日后让你知道了,你可是要记恨于我了,我可不希望多一个像非池师妹这般强劲的对手。”向暖缓缓说道,倒是半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她微微侧头,看着鱼非池在月光下勾勒得立体又美好的侧颜,觉得这人长得当真好看极了,向暖也是见过不少人的,却从未见过像鱼非池处处都挑不出毛孔的面孔来,或许,这倒是老天爷偏爱吧。
想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师妹如何知道我身上的暖香有不同之处?”
“你身上的香味闻之心安,连心防都能放低,自是刻意调过的药香,我虽不懂金石之术,但我懂人心。”鱼非池也转头看她,她漂亮的杏眼如盈一汪水。
“厉害,师妹果真不凡。我这暖香用了有快十年了,对人倒没什么坏处,就是让我与身边的人容易相处,我父…父亲说,我的身份容易令人心生畏惧,用这暖香调和,可以更好的招贤纳才。师妹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便不必再担心我会害你,这香味,害不了人的。”向暖笑声说道。
她等了半晌,却未等来鱼非池的后话,再一看,她已经睡着了,也当真是心大,那边两人还吵得厉害,自己跟她也还在说话,她却是能说睡着就睡着。
迟归与石凤岐最后靠划拳来定胜负,胜的人挨着鱼非池睡,以迟归的脑子怎么算得过石凤岐,三局两胜,他赢了头一把,又连输两把,眼睁睁看着石凤岐睡在了鱼非池身边,气得直跺脚。
古时男女之分自是看得严重,便是后来也有男女之别一说,但此际荒郊野岭,几人若是不挤在一起,冻一宿不说冻死,冻出毛病是绝对有可能的,各自裹紧衣服,留出一拳之隔,将就一晚也是最好的办法。
石凤岐趁鱼非池睡熟之际,望了望四周,他料想今日那个送来野味的人必定就在四周,他与鱼非池是什么关系?
第八十三章 下奴南九
林间初阳起,鸟儿的鸣叫声划破了初雾的迷蒙,惊退乳白色的轻雾缭绕散开,露出了刚见萧索的山林,秋日里的溪水并不丰盈,涓涓一道小溪流砸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打出一道道水珠子,水好像乐此不疲,一道水珠子跌落,又一道水流摔上去,透着不知疼痛的勇敢。
一双手从一弯浅滩里舀起一捧水,浇在脸上,醒一醒昨日夜间的深沉熟睡,双手自脸上松下来时,浅滩里映出一个身影,麻衣,削瘦,还有沉默。
手的主人坐在石头上,捡了片秋叶,透着秋叶上的虫洞望着溪水对面的人:“这一年多,你一直在这里?”
“回小姐的话,是的。”
“我叫你离开的,为什么不走?”
“下奴是小姐的奴隶。”
“南九,你不是奴隶,我说过你是自由的。”
对面没有人说话,鱼非池放下秋叶,看着对面这个有些…可怜的南九。
按着日子算,他今年十九岁了,不健康的苍白的肤色,甚至有看到他肌肤之下的血管,身着黑色麻衣,赤着双足。他个子不高,甚至有点小巧,不是迟归那种骨架小,而是一种长期营养不良所导致的病态瘦弱,有一张堪比西子容貌的脸,巧目朱唇,所谓倾国色,不外如是。
只是这张脸上,烙着一个令人锥心刺骨发疼的“奴”字。
买卖奴隶的人多狠心,连刺青都嫌太过麻烦,烧红的烙铁往这些被他们视作猪狗一般的人脸上一烫,“滋”一声,一道轻飘飘的青烟飘过,在他们脸上留下一辈子的屈辱。
奴隶连鞋都不配穿,一辈子赤裸双足,粗布麻衣,许多奴隶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破破烂烂别说御寒,连蔽体都不能。
他递过来一块雪白干净的手帕,低着头不敢看鱼非池的脸,双膝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头只差埋进他两腿之间,显得举着手帕的双手格外高,这样卑微的动作,自鱼非池有记忆起,他做了整整十年。
叹了一口气,鱼非池接下手帕擦了擦脸:“你起来吧。”
“是。”他应话,却是跪行在一侧,没有直起双膝来。
鱼非池看了看这手帕,想起什么来,便说:“这是…”
南九立刻埋下头贴在地上:“是小姐留下的,下奴一直妥善保管,不敢玷污。”
“南九,我说了,你不是奴隶!”鱼非池一把拉起他站来,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碎叶末子,“我给你一个命令,那就是你把自己当自由之身,否则不要来见我。”
“下奴…下奴…”南九眼神慌乱,不知该如何应话,跪也不是,站也不是,连呼吸都好像不是,慌乱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好了好了,教了你九年都没教会的东西,不指望你一下子改过来。此次下山我也是来看你,你没事就好。”
鱼非池拍拍他肩膀,抬起他的头细细看了他一会儿,他比两年前眉眼长得开了些,毕竟十九岁了,模样该要定型了,只是这肤白过份苍白,怕是在这山林里等着自己,一日也不曾离开过。
以后要多给他吃些好东西,把身子补起来。
想了这许多,鱼非池抱了抱他:“南九,好久不见。”
第八十四章 她竟然抱别的男人
南九悄悄露出一个笑容,很好看的笑容,绽放在鱼非池发端,抬起了双手却又静静放下,不敢伸手去拥抱这个在他眼中看来,比天下太阳还要耀眼的女子,标准的奴隶死寂眼神中,他泛出了些晶亮的光芒。
“好久不见,小姐。”
“我要去大隋国,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随我一起去?”鱼非池问他。
“下奴保护小姐前往。”
“为什么你不想要自由呢?”鱼非池问道。
南九低着头不说话,线条分明的嘴角抿成一条线,倔强而沉默。
鱼非池拍拍他手臂:“好了好了,你跟我一起去就是了。”
南九这才稍稍抬起头:“是,下奴会保护好小姐的。”
“那你现在去找艾司业,就是那个每个月下山来看你几回的人,他现在住在前边的客栈,让他把你安排在车队中,那老王八蛋吃香的喝辣的,把我们几个扔在山里头受苦,简直岂有此理。”
鱼非池拉着他坐下,抱怨了一番艾幼微,带着他往外走,“昨日谢谢你送来的野味和树枝,没想到以前与你一起做的事,你都还记得。”
“小姐的习惯,下奴不会忘的。”
“不要自称下奴啦好不好,真的很刺耳。”
“下奴知道了。”
“…”
她回到篝火边时,那方几人刚刚睡醒,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去找司业,细看之下少了一人,石凤岐不见了。
“他去找你了。”迟归扁扁嘴,对于昨天晚上输给石凤岐之事很是不痛快。
“我可没有,我去那边方便了。”说什么来什么,说着石凤岐他就从旁边的小树林里钻了出来,见了鱼非池挑眉一笑:“昨夜枕着我的胳膊睡得舒服吗?”
鱼非池揉揉脖子:“我说大半夜跟睡在根木头上似的,原来是你的爪子不安份。”
“真是个死没良心的!”石凤岐骂一声,这会儿他手臂还在隐隐发酸,昨夜一整晚他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吵着鱼非池歇息,这样恶劣的地方,谁知她是不是睡不习惯?
半夜又悄悄把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身上,自己冻得直跟迟归抢衣服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倒好,悄没声息地一个人起来往林间小溪里走去。
她好像对这里的路很熟,很轻易就找到了那条小溪,还与溪水旁边那个黑色麻衣男子说了很久的话,最该死的是,她竟然主动抱了那男的一下!
她竟然主动去抱!
自己碰她一下她恼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她居然愿意主动去抱另一个男人!
石凤岐当时忍着没有冲出去一掌劈死南九,当真是他涵养好,忍得住。
他一个人莫名其妙生了半天的气,谁问他他都不说,鱼非池觉得这大概是青少年叛逆期,简称青春期,爱闹别扭是常态,不用搭理,过一会儿他就好了。
于是也就不再理会,收拾了东西熄了火堆,趁着日头未起时,便往客栈走去,今日不管怎么着,他们也要在客栈里吃顿热饭菜。
第八十五章 为了南九拍马屁
白日一看这客栈才真发现这客栈当真破烂得有点不像话,称他一声客栈都有些抬举了,由此可见无为山这附近平日里当真是鬼都没有一个,更别说人了。
几人这一回不等小二来应,自己先行坐下,一拍桌子,一锭银子:“上菜,紧着你们这儿的好菜上。”
他们话音落,听得楼上传来一声:“糊了,十三幺!给钱给钱!”
“又糊了,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一晚上就你糊牌了,你是不是出老千你说!”
“愿赌服输,你要是不服气,咱再打上两圈,别说我赢了钱就不玩了,牌品不行,怎么样?”
“来就来!我今儿就还不信了!”
五人面面相觑,迟归指指头顶,有些不确定:“这是…艾司业跟老教,老授院长吧?”
“听着像。”韬轲点点头。
“不是听着像,就是他们三,唉哟我这辈子就真没见过三缺一打马吊还能打得这么起劲儿的,一整宿啊,就没停过,我都快他们折磨死了!”小二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上菜时都有些拿不稳盘子,看来真是被吵了一宿没睡好。
“他们三,放我们五,在外边山里睡了一宿,自己,包了这客栈,打一晚上,三缺一的马吊。”鱼非池指指楼上,又指指在坐几人,再指指外边山岭,最后指指这客栈,比了三个手指头,一字一句问着小二。
“可不是说,咱们这客栈虽说不大,但还有几间空房的,也不知这三位爷哪儿来这么财大气粗。”小二摇摇头,打着呵欠下去继续传菜。
“你们吃,我有点事。”鱼非池放下碗筷,就往楼上走。
迟归一把拉住她:“小师姐冷静!”
“我冷静?我这会儿热闹得着呢!”鱼非池甩开他的手,“噔噔噔”往楼上冲去,留得迟归站在原地有些结舌:“小师姐这是真气坏了,词儿都在乱用。”
她上了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刚刚码好的马吊被她一掌击得倒了墙,她喝道:“你们有没有一点司业的样子!有你们这么为人师表的吗?放着学生在外边一晚上就不怕野狼叼了吗?”
艾幼微拔开她爪子,重新码好马吊,乐呵呵道:“怕什么,南九已经来过了,你睡得好着呢,来来来,正好三缺一,一起啊。”
“南九呢?”
“他守了你一晚上,怕你被色狼叼走,这会儿我让他下去睡去了,你坐下,你帮我赢老教,这禽兽手气好了一晚上了。”艾幼微一边摸牌一边喃喃自语:“要是我赢不了,我这心情就不好,我心情不一好吧,就不爱见其他人跟着咱一起走,这要是不想看见其他人吧…”
“唉呀打马吊这种事我最喜欢了,艾司业你真懂我,要不我给你叫点点心上来一边吃着一边打?我做你上家,你要什么牌给我使个眼神儿,我给你喂!谁让我是你弟子呢,咱两谁跟谁啊是吧!”鱼非池麻溜儿坐下,摸起了马吊。
“还是咱非池丫头懂我,来,咱师徒两个干死他们!”艾幼微笑得眼都眯在了一起。
第八十六章 大陆第一强国
鱼非池陪着打了一天马吊,三位司业半点没有收手的意思,老人家他们是老当益壮,一日一夜就耗在了这马吊之上,也不见疲累,鱼非池身子骨年轻倒也不是熬不住,就是有些心疼钱包。
天杀的艾幼微,他输一晚上真不是没有原因的,牌打得那叫一个臭,简直是臭不可闻!
鱼非池只差把牌摊开了给他看了,他还赢不了,就他这水平,一辈子也别想靠打马吊发家致富!活该输个精光!
于是本来应该是第二天上路的一行人,因着这马吊一耽误的工夫,又白费了一天,晚上吃完饭,不等艾幼微赶人,众人已是纷纷冲上楼占了客房,脱衣钻被便睡,由着艾幼微怎么喊,也是绝不可能再去外面熬上一宿了的,昨儿个晚上冷倒是不冷,就是山里的秋蚊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差点没把几人抬走。
艾幼微本是想着把一行人提起来扔出去,谁要管他们是不是快要喂饱方圆数里的蚊子,却被一人拦下,这人低着头,声音不大:“艾大人,我家小姐,不能再受这些苦了。”
艾幼微瞅着南九,掂量了一下,觉得如果跟南九对打,胜算并非很足,若是一时失手输给了他,那面子上太挂不住了,便做了顺水人情大手一挥,只道不与小辈计较,又搭着南九的肩膀问:“我教你的那些招式你都还记得?”
“回艾大人话,下奴都记得。”
“你不是我的奴隶,不用自称下奴,来,等晚上没人了,咱两练练。”艾幼微拍拍他肩膀,这一拍不得了,鱼非池是个小怪物也就罢了,怎得身边跟着的小忠犬也是个小怪物,这一身内力,他是天天除了吃喝拉撒就在练功吧?
艾司业,觉得很惆怅。
后生,真他亲舅姥爷的可畏啊。
一夜睡好,马车前行,鱼非池强行把南九按上了牛车,自己跟着石凤岐一行人远远步行跟在后面,众人也奇怪:“这奴隶是非池师妹的?”
鱼非池一翻白眼:“他不是我的奴隶,他是我朋友。”
“可他脸上…”
“让狗咬了。”
也是不容易,想来那狗必是哮天犬之辈,方能咬出那么个端正清晰的“奴”字来。
一路上打打闹闹不消提,石凤岐没事儿拿南九来刺激一下鱼非池,惹得鱼非池对他怒目相视,颇有几分恼意,迟归在一边火上浇油,巴不得鱼非池跟石凤岐离着十丈远的距离,而韬轲与向暖则不多话,笑看着这位学院里的最漂亮的公子与最俊俏的女子,是如何登对,活该要被绑在一起。
自无为山去大隋国,得先经过商夷国,这个地形有点妙。
无为山处于须弥大陆正中央,那真是方方正正标标准准的中央,无为学院往那儿一戳,以北的地界接着商夷国,以南的地界接着另一国,名唤后蜀,后蜀国先且押下不提,这商夷国却是故事繁多。
说的是这商夷国啊,他乃须弥大陆最强之国,有多强呢,那是几个小国加起来都不如他地界儿大,不如他子民多,不如他兵力强,霸道得很呐!
按说这么强一帝国,他早该横扫八荒一统天下了不是?
第八十七章 入了商夷
巧了,商夷国那位皇帝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呢,他上边还有一个大隋国,下边有个后蜀国,这两国也不弱,虽说比他差一点儿吧,但是他若真个找谁打起仗来了,这虎视耽耽的两国啊,不需要鸿雁传书,只需心领神会一眨巴眼,便能同时发兵打到商夷国老窝。
尤其是大隋国啊,他们皇帝是个蛮子,北方蛮子不讲理得很,什么圣人之道,君子胸入了怀,联盟结亲他一概不吃,就管个你别惹我,你若是惹了我,我干翻你全家这道理。
这道理虽然听着有点蛮横,但在这世道却挺好使,就是这么个道理,让大隋国不知不觉爬上了第二强国的座椅,这对商夷国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啊?更不要说这卧的还是一头不讲理的睡虎。
商夷国联盟联不成,打也打不得,忧伤。
所以,商夷国固然强,但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位商夷国的皇帝陛下,心怀宏图伟业,也只能悄没声息地先掖好,等着哪天有机会了再收拾大隋国与后蜀国。
而无为山这一回的司业游方,要去的就是商夷国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大隋国,怎么挑中的大隋国呢,据艾司业小道消息说是这样的,他们写了七张纸条,搓成纸团往天上一抛,抓了个阄,就这么抓着大隋国了。
当真是…随便得可以。
至于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就得问问学院里那位门口放着一只落了灰的木鱼的鬼夫子院长了。
不管怎么着,马车就这般扬扬洒洒地去了大隋国,后边儿跟着五个身着白袍,可怜兮兮地杰出弟子,这灰头土脸的模样,真看不出有何英武之处。
商夷国的国君知道,这批人他是往大隋去的,所以倒也未在路上多有阻拦,过关渡隘极为顺利,每到一处还有准备停当的驿站,美酒美食加美人,好生伺候着各位学院里的大人物。
但艾幼微是个脾气古怪的,这些驿站一个不落,自己包客栈住,没客栈了他就睡野外,他说:“无为学院有的是银子,我就是天天没事儿往无为山下扔着玩也要扔上好些年,谁要他假好心了?”
“皇上也是一片热诚之心,绝谈不上假好心之说,司业怕是误会了。”向暖给艾幼微倒一杯接风茶,礼数周全,也不动气。
艾幼微接过这茶水喝一口:“我知道,你是商夷国之人,想我在商夷国多留些日子,但是啊司业告诉你,这吃人嘴软拿人家手软的道理,是平头百姓都晓得的,司业我啊,花自己的银子,舒坦!”
向暖点头未有半分不痛快之色,轻轻笑道:“司业大人说得有理,若司业大人不想见皇上,我可以代为转答,凡商夷国之境,再无人敢叨扰司业大人您,这样您可满意?”
“你倒还挺有本事。”艾司业端着茶杯,瞅着向暖。
“这点本事,向暖还是有的,司业大人请稍等,我进宫去与皇上说一声,定会让司业大人满意的。”向暖起身行了一礼,拢了拢白袍出去,与韬轲低语两句,便自行离开。
第八十八章 宫宴啦
艾幼微望着向暖离去的背影,咂了一口茶:“唉,要是鱼非池那丫头有向暖一半儿贴心就好了,成天就知道气我。”
老教抢他手中茶杯笑:“鱼非池若似那向暖一般,我怕你还看不上吧?你就一句话,贱的。”说罢他喝了一口茶,皱皱眉头,连连呸了几声,“这什么破茶,一股子怪香。”
艾幼微怪笑几声:“这可是极品暖香,你居然嫌弃,一句话,贱的!”
“暖香?那向暖莫非是…”老教一瞪眼。
“这是咱们北院的学子诶,老教,你好说是个院长,长点心行不行?起码搞清楚学生是什么身份行不行?”艾幼微摇头鄙视老教。
“你倒是长心,你要是长心这北院院长还轮得着我坐?你这心的窟窿眼比你脸还大!”
“你啥意思?你这是换着花样骂我呢?”
两位司业斗嘴斗得好不快活,除了韬轲在外,鱼非池石凤岐迟归这三人已经是累得要瘫痪了,走了足足十三天的路,脚板心里全是水泡,有的还破了皮,疼得厉害。
沿途皆是荒岭,艾幼微为了保持学院清雅中正的伟大形象,生生憋着过门而不入,非得在野外过夜休息。
司业们日子过得倒是滋润,荒郊野外地也有人厨子专门做吃食,有下人帮着点篝火,他们在宽大的马车里舒舒坦坦地睡着大觉,没事儿半夜起来还能整点点心吃。
苦得这五人自个儿生火自个儿烤肉,晚上睡觉冻得半死不得不挤在一起,挤就挤吧,大半夜睡着了艾幼微经常拿着烤串过来戳醒他们,就让他们闻个香儿,绝不给他们吃口肉,真的是好贱啊!
五人没人造反掀翻那三辆华贵的马车,真是模范好弟子。
好在南九趁司业们睡着了没事儿偷几个馒头点心什么的送过来,有几天晚上他担心鱼非池受凉,把艾幼微的羊毛毯子也摸了过来给她盖上,艾幼微由于没有把握打得过南九,也只是斥喝一番抢回毯子,没把他怎么着。
如此这般的,这才勉勉强强熬过了那十三日,但身子上的疲乏真的是让他们累得要瘦脱人形,一入商夷国教金陵城,找着客栈三人那是连衣裳都不脱,倒在床上就开始睡大觉,天塌了都不肯再离开大床半点。
由此可见,向暖与韬轲乃是真壮士,都这般受磨难了,还能精神焕发地跑上跑下,疏通学院与朝庭的关系,尤其是向暖,大家都恨不得掐死几个司业来报仇,她还能笑言以对说着进退知礼的话。
果然有心之人要比没心没肺之辈更能受折腾,天将降的这大任,必是降给她与韬轲的,与鱼非池这等懒惰庸俗之人半点关系也不沾。
还未睡醒,外面艾幼微“咣咣咣”地挨个敲门,扯着嗓子喊:“起来啦,宫宴啦,好生拾掇拾掇,拿出点高人的样子来,别给学院丢人。”
鱼非池被吵得不行,从床上弹起来,红着眼睛扑上去就跟艾幼微拼老命。
第八十九章 假模假式见商帝
虽说无为学院里头不乏王族勋贵子女,甚至有皇族中人在隐于其中,但是鱼非池却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平头百姓,深宫候门,她从未进过。
赶着这日艾幼微带上他们一众人要进商夷国皇宫赶宫宴,鱼非池的内心,有些拒绝。
“你不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赶着去赴宫宴了?”鱼非池蜷缩在艾幼微马车里,望了望后边另两辆,迟归与石凤岐分别与老教老授同行,向暖与韬轲身为东道主,早已在宫中等着了。
艾幼微抱着酒囊也缩着胳膊腿儿:“今日是带你们来开开眼界的,有个稀罕事物儿,你们见见有好处。”
鱼非池不知道艾幼微说的是什么,但想来能令艾幼微他们改变主意进到商夷国皇宫里头来的事物,那必是不凡。
这便是跟着司业们下山游方的好处了,多的是长见识开眼界的机会,啃再多书本子,也比不得亲眼所见来得直接生动。
马车轧过了宫门,戊守宫门的御林军高大威猛,面如铁石,双目湛亮有神,见到马车前来,竟是一句话也不问,只垂手低头站在一边,莫敢惊扰的模样。
纵使鱼非池没有入过须弥大陆任何一座皇宫,也是知道在这天子之地,武将卸刀,文客下轿,步行见君的这一规矩,但是无为学院那三辆华贵的马车却是长驱直入,横贯深宫而过,“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寂静又威严的宫墙里回荡,分外清晰。
艾幼微突然坐直了身子,理理身上玄袍,收好酒囊,甚至吐了口唾沫摸顺了他乱糟糟的头发,对鱼非池道:“等下在席中,你闷头吃你的便是,多听,多看,多记,多想,少说。”
“知道了。”鱼非池见他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此间倒是透几分高人风采,自是觉得好笑,原还以为他真个不在乎无为学院的脸皮,倒不想他却也有讲究的时候。
马车一路轧过了多少宫砖,鱼非池不得而知,她只是偶尔从飘起来的马车帘子里往外看,看见了琉璃瓦与朱红墙,锁过了春色又锁着秋,好生荒凉的地方。
“三位司业,非池师妹,石师弟,迟归师弟,恭候多时了。”迎着他们的人是韬轲,他能站在主殿之前迎客,想来他在商夷国的身份的确不同凡响。
他依然穿着学院白袍,向着司业们拱手行礼。
两侧朝臣并手摒息,低眉顺眼,齐道:“恭迎无为司业。”
这排场便是大了,在这商夷国里,怕是除了皇帝,没人敢受此等大礼,也由此可见,无为学院真的只有鱼非池不求不图不当回事,别的人,对这地方如礼圣地。
三位司业玄袍带风飘然并肩在前,后边跟着几个小徒弟,大殿里点着蜡烛九十九,还有铜镜作板反着光,整个大殿一片富丽堂皇。
席宴已经备下,美酒与佳肴令人口舌生津,连那帝座上坐着的人也走出来,走至大殿中央,对着三位司业一拘礼:“孤三生有幸,得三位司业亲临商夷。”
老授院长抬抬手,让这位年轻的皇帝不必多礼,年轻的皇帝抬起头,龙章凤姿,大约如是。
第九十章 琉璃美人温暖
这不是一张多么好看的脸,但却是一张令人影响深刻不易忘却的皮相,年纪不过三十,举手抬足却隐见帝王气像,连笑起来时都有些令人生畏,从而能震慑众人。
他笑音未落,自他身后走出向暖,向暖的白袍与她头上的头冠有些不搭的样子,她拱手行礼:“商夷商向暖,见过司业。”
“这是小妹,在无为学院的日子,多谢诸位司业照顾了。”
原来是商夷国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子,怪不得韬轲对她尊敬有加,她不仅手段智慧了得,连身份也如此不凡,的确是个不错的效忠对像。
商夷皇帝应该极是疼爱商向暖,说话间眼中都带着怜爱之色。
那方司业也皇帝聊得尽兴畅快,左左右右不过是这样的马屁那样的好话,我祝你桃李满天下,你祝我国运永昌隆,鱼非池听着噪耳,便专心给迟归剥起了桔子来,这季节的桔子最是甘甜多汁。
她正剥着,却见石凤岐的动作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