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家不会掩饰,分明是很高兴的模样,魏昭道:“我总觉得,阿悦似乎有许多秘密。”
阿悦顿住,作迷茫状看他。
“不必紧张,阿兄不会追问。”魏昭一哂,“阿悦愿意同我说这么多,说明信任阿兄,我怎会不知趣。”
他抬袖拂去食案上掉落的梅花瓣,“多谢阿悦今夜款待,来日阿兄请你去宫外用美食。”
阿悦立刻高兴起来,梨涡灿灿,“我可记住了,阿兄不许忘。”
只看着小表妹的笑颜,方才一路走来的沉沉心绪就淡了许多,魏昭笑着点头,“绝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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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事暂了,王氏却因二子魏显的那番话心神大恸,结结实实病了好几日。
阿悦不知那夜发生的事,她偶尔会去看望王氏,只能注意到她日渐消瘦的身体。听医官道,她多日郁郁,食欲不好,已经不大用得下膳食了。
魏昭听闻后托人从各地搜罗美食送到王氏床榻前,但本人倒是很少出现,他知道母亲应当不想看见自己。
荀温本来不知此事,阿悦和魏旭虽是他的学生,但很少对他说道家事,他能得知,还是因为一日在宫中待晚了忘记出宫,听宫女说道的。
荀温偶尔如此,小朝会后待在议事房内伏案疾笔,稍微不注意天就暗了,宫门也落了锁。
他是谨慎之人,不会夜里在宫中随意走动,不过有时不得不因府中饥饿去御膳房走一趟,那里他相熟了几位,夜间给他煮碗小面不成问题。
这次御膳房中尚有人在,是两位宫婢,荀温借势将自己掩在门影处,不想多生事端。
宫婢年纪尚小,不曾注意他处,对御厨交待了吃食便走到门外开始说道。也许是时辰太晚,两人毫无心机地交谈,荀温便也明白了这是王氏身边的婢子。
宫婢道:“听说夫人竟是和小郎君吵了一架气病的。”
“不知,我那夜不在,只知夫人并不让人守着,应该无人清楚发生了何事罢?”
“是无人清楚,但小郎君怒气冲冲而出,有好几人瞧见了,随后夫人就被气昏了。”
宫婢稀奇,“夫人向来偏爱小郎君,待大郎不闻不问。大郎孝诚,时常问安夫人也置之不理,顶多心情好了赏个回话,若不是亲眼看了,我真不知天下竟有这样待儿的母亲。”
“哎,不知夫人这次又是做了甚么,竟惹得小郎君也大怒。一碗水不端平,两位郎君都难做啊,夫人怎的看不清这点!”
……
这就是宫婢间的几句闲聊,不过在此显露的事实荀温却是第一次知晓,原来王氏待两个儿子有这么大区别。
他本不应在意,可鬼使神差般将这点记在了心上,且时不时就拿出来回忆琢磨一番。
越想越觉得哪儿不对。
荀温开始留意有关王氏与魏昭的种种,他之前觉得自己和王氏只是有多年前的那一点干系罢了,认不认也没甚么区别,眼下却不同。
说来也不算秘密,只是从前无人把这些大肆宣扬罢了。
他得知,自魏显一出世,王氏待两个儿子的差别就尤其明显。正如宫婢所道,天下竟没有这样待儿的母亲,怕是换个仆婢来都要比她好上许多。
跟随王氏多年的嬷嬷对这些事迹十分了解,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隐秘之事,使了银钱便开始滔滔不绝。
听着这些,荀温眉头越皱越紧,但心间隐隐的奇妙之感却是越来越深。
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这猜测使他多次按捺下了的心中的惊涛骇浪。
借为每人做药糕为礼的时机,荀温要来了魏昭的生辰八字,与他所想竟没有多少出入。
他死死盯着手中字条,几乎要忍不住仰天大笑,脸色以致有片刻扭曲,府中管事见了他这模样,小心翼翼道:“使君?”
“备马,我要入宫!”荀温几乎是下意识道,管事还未出门吩咐又瞬间叫停。
焦躁不耐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几圈,荀温最终选择写了一封信,唤来心腹对他低声交待。
如他所想,王氏几乎在看到信物的瞬间就从病榻惊起,犹豫了整整十日才下定决心出宫赴约。
王氏出宫并无拘束,甚至比八公主还要自由些,毕竟她有两个出色的儿子,其中一位还备受魏蛟爱重。
荀温选的是临安城有名的一家酒楼,包下了角落的隐秘厢房。
越到最后,他反而越发沉住了气,着人为自己收拾一番,便依然是素日从容含笑的荀君。
王氏缓缓推门,注意到房外守了两个护卫,闲杂人等一旦靠近立刻会被客气地请走。
她眼皮一跳,让侍卫也跟着守在屋外,带了贴身侍婢他进门。
甫一入眼的却是看过几眼的荀温,她愣了愣,几乎要再去瞧一眼门前的字号,“…荀君?”
“夫人。”荀温笑了笑,偏头示意,“先入内说话?”
王氏惊疑不定,就差觉得这人有不轨之心,几度想夺门而出,在摩挲到袖间信物时终究忍耐住了。
荀温又道:“夫人这侍婢可能信?”
知道他的意思,王氏点了点头,她绝不会让侍婢出去,身旁无人她不放心。
荀温又笑,换了称呼,“多年不见,表妹还是如此谨慎。”
指尖一颤,王氏瞬间抬首,“当真是你?”
荀温颔首,坐在了她面前,“是否觉得我模样大变?这也没甚么奇怪的,当初举族避难遇了些事,容貌有损,幸而遇见一位医术高明的游医,为我诊治一番,只是从此相貌就也变了。”
他三言两语就把多年不见的缘由粗粗解释了清楚,大概也是知道王氏心中有气,先发制人。
果不其然,王氏闻言怒色刚挂上脸就不知不觉淡了下去,最后忍不住道:“你们当时却丝毫未曾和我们说过,我还是十日后方得知…”
“大难临头,怎好叫王氏也陪着我们遭罪。”荀温风轻云淡,“本想着别过之后再无缘分,只在心中祈念表妹一生顺遂,没想到还有重逢的机会。”
王氏心中不可谓不震撼。
曾经,她这位表兄是何等出色的人物,相貌风流、气度翩翩,说是貌比潘安也不为过,族中有哪位姊妹不暗暗心慕于他?他遭逢大罪,改头换面后变得如此其貌不扬,竟还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说道这些,叫人不得不佩服。
如果他们二人当真只是简单的表兄妹二人,王氏绝对会为他感到庆幸,也会因重逢而欣慰。
但世事岂会如此简单,想到什么,王氏脸色轻淡,“那真是不巧,过了两三年才叫荀君得知我的消息。”
荀温是改头换面了,她却没有。王氏不信这几年他都不曾发现自己的身份,几年不认,现在突然传信是个甚么意思?
早在二十多年前荀温就把她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多年来王氏也没怎么变过,他如何料不到眼下的场景。
他并不推诿,而是递去了一盘茯苓饼,“这是我亲手所做,表妹尝一尝?”
王氏看着他,依稀能从这双深邃乌黑的眸中分辨出其往日风姿,顿了半晌,她却是伸手一推,冷冷道:“我从来也不爱这个。”
说实话,荀温确实经受了几年磨难,但自从他自荐入魏蛟麾下后,就少有人再敢对他摆脸色了。此情此景,若放在二十年前,荀温定是当场拂袖而去。
眼下他却是神色淡淡,自己伸手取了块茯苓饼,慢慢咀嚼,“你从来也不爱这个,那表妹从前勉强自己,爱的是甚么呢?”
他强调了几字,在王氏听来语调奇怪极了,听了无来由叫人难受,压抑怒火道:“我当有甚么重要的事,原来荀君不过是要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那我便先回宫了。”
说完王氏抬脚就走,荀温坐在凳上静静看她。
待她挑开帘,侍婢推门时才猛地起身,大跨步而来,似一阵迅疾的风从王氏耳边刮过,转瞬之间她就被捉住手腕,侍婢也被倏得推了出去,哐一声,门被死死带上。
王氏听见侍婢在门外惊叫,欲强行撞门,却被人阻住,外面响起了低闷的打斗声,但很快就平息。
他是有备而来!
意识到这个事实,王氏目露惊色,面色愠怒,“你要做甚么!”
“我做甚么?”荀温将她禁锢在门边,以手撑墙,闻言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压抑着什么露出了微笑,“我不想做甚么,只是想问表妹一句话,一句话而已。”
他低眸缓缓道:“我已拿到了阿昭的生辰八字,且问你一句,他是不是…”
“不是!”王氏反应异常激烈,同时伸出手推去,如果不是荀温早有心理准备,怕是真要被她推倒。
她像是又急又气,浑身发颤,“你莫要多想!阿昭是圣人长孙,我夫君嫡长子,你不过一无名鼠辈,如何敢和他攀上干系!”
她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了。
……
短暂沉默,荀温轻道:“还需攀什么干系?你是我表妹,阿昭便要唤我一声表舅,还需要特意去攀扯么?”
他松开了对王氏的禁锢,负手转身,步态悠悠。
王氏定定看着他的背影,一口气还没松下,就听他语气轻飘飘道:“阿昭是我儿,对不对?”
王氏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但荀温已经不需要她的回答,又道了一句,“阿昭定是我儿。”
他再也压抑不住兴奋,如此重复了几句,忽而大笑出声,看也没看一眼王氏,推门而出。
王氏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坐地,再也忍不住捧面流泪,不住颤抖,心中油然生出深深的恐惧和不安,不仅是对长子的身世,更是对荀温此人。
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
王氏依旧记得,二十多年前,王刘两氏无比亲近,时常走动。为此,她也时常遇见这位表兄。
王氏是家中嫡长女,但生母早逝并不得宠,继室不曾亏待她,却也不曾分来半点关怀,以致父亲也尝尝忽略她。
她无嫡亲兄弟姊妹,在府中常常无人说话,一人着实落寞极了,唯有表兄偶尔一句关切的言语还能只能她露出笑颜。
可表兄生性风流,又相貌不凡,当时无论族里城中,多少女儿家倾慕他,甚至做他的侍妾也心甘情愿。
王氏本就隐有自卑,更不敢把这女儿家的恋慕叫人知晓,一直深藏心中。再者,她其实也惧怕这位表兄,因他喜怒无常,又颇有傲气,脾气上来,连她父亲的脸面也甩过,更别说旁人。
直到刘氏一族人犯下大错以致全族受牵连前,王氏其实都甚少同这位表兄接触。而刘氏遭难后,家中姊妹便是再喜爱这表兄也不敢和他来往,唯有王氏心生不忍,时不时会托人给他送去东西,聊表安慰。
她觉得表兄已足够可怜,若是往日的人谁都不理会他,这世间未免也太薄情了。
再者,其他人接近表兄或多或少是为他家世,但王氏仅仅是因他偶尔的只言片语关心罢了,他家世出众与否,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关系。
他们最后见面的那次,表兄正对随从大发怒火,这在以前的他身上是不会有的,因他时刻秉着世家子弟风范,绝不会做如此没风度的事。
看着这样的他,王氏不感畏惧,却同情不已。许是她这番姿态引起了表兄注意,他遣退仆婢,掐住了她的下巴摩挲道:“表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是怜悯我竟沦落至此吗?”
王氏因他的眼神终于有些惧怕,表兄却提出了要求,“表妹不是一直倾慕我,想借此机会以表心意吗?”
他道:“你也瞧见了,自落难后就少有人再敢接近我,表妹要想宽慰,不若与我好好亲近一番。”
鬼使神差般,王氏犹豫片刻,竟答应了他这个请求。她听得表兄不明意味地笑了声,便覆身而上。
说是亲近,但表兄并不怜爱。王氏只感到了痛楚和冷意,其余的,甚么也没有。
再然后,她便得知了表兄举族迁走一事。
清白已失,表兄却潇洒走了。十来日间王氏心神慌乱,只能想到去寺庙祈福,不料归途却遇到山匪。
若不是魏家郎君正好搭救,王氏下场可见。也正是因这些山匪,她和魏郎意外之下成就好事。
魏郎君子,只道自己使她失了清白,又怜她在家中无人疼惜,归家后便立刻使人来提亲。
王氏便是这样嫁入了魏家。
她和魏郎第一面就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后来早早被诊出身孕时魏郎也丝毫没有怀疑,反倒责怪自己那时定力不够,使她年纪小小就不得不遭受孕育之苦。
王氏感动之余,更不敢把表兄的事告知,因为两人的日子相隔太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胎到底是谁的。
所以阿昭出生后,王氏看着夫君欣喜的表情,心中却是无尽的迷茫和愧疚,如果阿昭不是魏家子孙…
意识到这件事后,王氏每天都在被折磨,甚至不想看到阿昭,因为他的存在似乎就表明了自己对魏郎的不忠。
有了二子,王氏就更加顺理成章地忽略长子,他对了她不予夸赞,错了也不会去罚。甚至有时候在两个儿子间魏郎有丝毫偏爱长子的意思,她就要拼命补回来。
魏氏男儿少有察觉到此事,唯有文夫人觉得儿媳稍微有些不对劲,便时常把长孙接到身边教养。
爷娘疼幼子是常有的事,王氏对小儿子的疼爱没有引起外人怀疑,顶多只道一声长子不是一直养在她身边,所以不得亲近罢了。
第40章
冬雷震震,天色早昏, 阿悦放下数书望去, “先生为何这样看我?”
今日习数,因天色转到了屋内, 阿悦发现这位荀先生总会时不时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瞧来, 并不隐秘, 甚至很是光明正大。
荀温一笑,“我在想,翁主因何如此聪敏。”
“…先生谬赞。”很明显的敷衍, 阿悦对荀温想的什么不好奇,只是疑惑他今日怎么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莫非是因为小表兄不在?
“翁主九九歌早已背熟,无需再拘泥寻常问题, 不如看看《算经》下卷, 兴许有惊喜。”
荀温提醒了句,随之也收回视线。
他这是第一次以长辈的视角去看这位学生。
自从在王氏那儿知道魏昭身份后,荀温兴奋过后思索颇多,其中自然包括了圣人传位和如何相认一事。
早先他不知魏昭身份,自觉两人性情不相宜,因这位郎君不好投诚更不好哄骗,他自然而然要选择泰王魏琏。现如今真相揭晓, 荀温既喜又叹, 喜的是阿昭果然像自己一般才智非凡, 叹的是阿昭性情太过君子, 如明月抱怀,不纳污垢啊。
为子、为友皆可如此,但为君却稍显不足。
再看这婚配一事,虽然荀温对泰王提议联姻前朝权贵,但他心中明白以长久来看,此举并不可取,必将为以后埋下外戚之患,到时候又是一桩烦心事。以如今的形势和魏昭的地位来看,他也无需去娶士族之女来稳固位置,是以荀温当然不会建议魏昭这么做。
娶何人为佳?荀温思忖起了这位圣人属意的翁主。
这位翁主只有圣宠,母族扶持甚微,说来不能算好人选。可在立储一事上,圣宠大过天,况且荀温教习她三年,对这个学生也颇为欣赏喜爱。
年岁是小了些,但性情、容貌、才华都堪堪配得上阿昭。
思绪百转,荀温此时依然算是魏琏的人,但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阿悦抱书回屋时,听莲女道:“荀先生当真喜爱翁主,听说以药物制点心工序繁琐,荀先生入夜就得准备,清晨再早早蒸制,这一大食盒,想必花了不少心血。”
阿悦恍然,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同。平时这位荀先生对自己和小表兄没甚么不同,只这几日好像尤其得好,有时候自己解出难题或者说句什么话,他似乎隐约…还有种老怀欣慰的感觉。
奇奇怪怪,令人捉摸不透。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准备休一段假专心陪外祖父。
魏蛟的病症再度复发,且更严重了,如今批阅奏章都只能口述,着人代笔。
平日是文夫人陪同,但文夫人近日也身体不适,阿悦自告奋勇,试图为外祖父效劳。
她的字是魏昭亲自教习,说是手把手一点也不为过,勤勤恳恳练习三年,也算有所小成,至少不像刚开始那样软趴趴无力。
魏蛟自病后就不得受寒,是以殿内通火龙外,另摆置了八个火盆,槅扇尽合,轩窗紧闭,屋内暖融融似火,阿悦不由脱了袄衣一起坐在小榻上。
今岁大雪,有人欢喜有人忧,临安城瑞雪兆丰年,三百余里外的凉郡却因雪成灾,致使郡中半数百姓无饭可食、无衣可穿,时日一长必将动乱。凉郡太守请求开粮仓拨赈济粮外,还请圣人派兵镇守,以免流民四窜,影响周边郡县。
魏蛟皱眉沉思,将开粮仓、免税赈灾、着人清道等方法道出,在提到带兵前去赈灾镇守的人选时着实犹豫许久,最后缓缓道出“皇长孙魏昭”几字。
阿悦笔尖一停,略诧异看去,“阿翁,要让阿兄一人去吗?”
“嗯。”魏蛟垂眸看来,“阿悦舍不得?”
摇摇头,阿悦眨眼道:“只是觉得奇怪。”
长子逝后魏蛟根本不舍轻易让儿孙远行,忙碌也只在临安城内,这一遣,却直接遣走了最倚重的长孙。莫说阿悦,谁看了都要惊讶。
魏蛟一笑,没答这话,转而道:“阿悦觉得,是你三舅舅坐上这皇位好,还是让你阿兄来坐?”
“我觉得阿翁坐最好。”阿悦道,“其他人都比不上。”
这话使魏蛟大笑起来,“小乖乖说得对,其他人自然比不上阿翁。”
语调一轻,“可若是非要做个选择呢?”
他看着小外孙女脸上犹豫的神情,“三舅舅和阿兄都是一家人,谁坐都一样罢。”
对一个八岁小童来说,自然是没区别的。魏蛟心怜于自家小乖乖的稚气可爱,又不免生出疲惫之感,阿昭看来倒是无争位之心,可他的三子…近来动作是越发大了。
魏蛟并非不满他有这个心思,男儿有野心很正常,只是年纪到了以后看到儿孙为此相争未免觉得失落、心烦。
他属意长孙,夫人却道应该给二人同等机会。于是魏蛟决定派阿昭前去赈灾,而临海一城有小动乱,则遣三子魏琏前去平乱,谁做得更出色,他就考虑让谁继位。
当然,不得不承认魏蛟此举的私心。赈灾容易得民心,平乱一个不小心却是无功反过,真论起来他心中其实早有决定。
至于另外两个儿子,魏蛟也很了解。老二魏柏心思淡然,只想安安稳稳做个辅佐郡王的贤臣,老四频频有小动作,但到底不敢越过嫡兄,只要老三还在,他就不敢真正做什么。
所以关键在于三子,假使让阿昭继位,只要他能心悦诚服,剩下的都不成问题。
说到底,若是他能多活二十年,不…只要十年,魏蛟也能确保无论这位置传给谁都没问题。
只可惜苍天留给他的时间太少,时不我待啊。
魏蛟长叹一声,忍住了咳意,对阿悦道:“不批奏章了,取纸来。我说,阿悦写,快。”
阿悦应声下榻,飞快取了纸赶回,在魏蛟沉沉的声音中一字一句下笔。
……
魏昭在两日后得知自己将去赈灾的消息,闻讯一愣,“圣人派我去赈灾,而遣三叔去凉城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