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一拍两散。”楚渊敲敲他的鼻梁,“才不要与你一道讨饭。”

“谁说讨饭了,听我说完啊。”段白月将鸡肉喂给他,“若只剩一碗米,那我们便端着去大街上讹钱,看谁膀大腰圆绫罗绸缎,就上去撞他一下,我功夫好,至少也能收回来一担粮。”

楚渊与他对视片刻,扯起被子捂住头,将嫌弃表现得很是明显。

“你再躺一会,我去那头看看师父与瑶儿。”段白月拍拍他,“顺便再拿些药膏过来。”

楚渊闷闷“嗯”了一声。

段白月洗漱之后出了寝宫,四喜公公笑容极为夸张,用看正宫娘娘的眼神看他,就差跪拜行大礼。

段白月打算在回去后,定要给他送一车金子。

隔壁小院中,南摩邪与段瑶正在聊天,见到他进门,两人齐刷刷站起来,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朵。

西南王还是头回觉得,原来自己周遭的人都如此喜庆。

“如何?”南摩邪眼中写满殷殷期盼。

段瑶也紧张地揪住衣角。

毕竟可是在寝宫待到现在啊,即便是情圣,这般花好月圆郎情妾意,也该开窍了不是。

幸好,这回段白月微微扬起嘴角,眼底神采飞扬,宛若状元郎探亲回乡。

南摩邪几乎想要与段瑶抱着嚎啕大哭。

有生之年,可算是啊!

段白月道:“若没其他事情,我要回屋了。”

“等等!”段瑶掉头跑回屋内,须臾便端出来满满一盘红鸡蛋。

段白月:“…”

“快些吃,再给嫂子也带一个。”段瑶道,“家乡风俗,讨吉利用的。”

段白月只好坐在桌边,磕开了一个鸡蛋。在师父和弟弟充满喜悦的火眼神下,咬了一口。

南摩邪赶紧唱戏一般扯长嗓子道:“百年——好——合。”

段白月觉得而有些噎。

第二口。

南摩邪又道:“相敬——如——宾。”

段白月索将剩余的鸡蛋全部塞进嘴里。

南摩邪一口气不带喘:“龙凤呈祥,子孙满堂,齐眉举案,白头偕老。”

段瑶咧着嘴傻笑。

段白月冷静地站起来,回房。

再与这两人待一阵子,怕是又会想要揍人。

“哥。”段瑶跟过来敲门,“别关门啊,师父说完了,我还有正事要说。”

“再让我听到四个字,明日便将你送给云川。”哥哥威胁弟弟。

段瑶赶紧道:“我是说另一件事,与这城中前段日子的女鬼有关。”

“找到人了?”段白月皱眉。

段瑶道:“昨晚我又去了那处镇妖塔,却发现里头似乎有人在活动。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回我们去的时候,到处都是灰,可这回我再去,却有一层变得干净了许多。”

段白月问:“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了,怕打草惊蛇,我也不敢一层一层查。”段瑶道,“不过官府像是也发现了这件事,早上我买糖糕顺便绕过去再看了一眼,那镇妖塔附近比平日里多了双倍御林军还不止。”

“若是官府已经觉察出端倪,暂时便不用再手了。”段白月道,“静观其变吧。”

段瑶点头:“嗯。”

“再去做件事。”段白月道。

段瑶问:“什么事?”

段白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段瑶皱眉:“为何?”

“去做便可。”段白月道,“切记,莫要被人看到。”

南摩邪内力深厚,自然早已听到了二人的交谈,叹气道:“方才为师倒是想错了,这情圣的牌匾,还是得接着做。”

段白月笑笑,从柜子里拿了些药物,大踏步回了寝宫。

楚渊正在看书,睡了一早上,他是着实困意全无。

段白月取了一粒药丸:“吃了。”

楚渊张开嘴。

不苦,很甜,还有一丝凉意。

“对嗓子好。”段白月又拿过一个小罐,“还有这个青藤膏,我帮你揉揉腰。”

楚渊问:“何时去找那位老前辈?”

段白月道:“天黑了再去也不晚,还省得被人看到,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楚渊与他对视。

段白月眼神很是坦然。

楚渊道:“也好。”

段白月将人抱在怀中,打开罐子取了些药膏,在他腰背上轻轻按揉。

酸疼被缓解不少,腰间酥酥麻麻。楚渊换了个姿势,下巴抵在他肩头,像是只午后懒洋洋的猫。

雨后阳光撒进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阴影,四周一片静谧,鼻尖有浅淡花香。最好的季节与最好的人,此情此景,或许当真会记住一辈子,直到两人都垂垂老去…老了以后…

楚渊想了半天,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腰:“段白月。”

“嗯?”

“你要活久一点。”

段白月失笑:“好。”

楚渊和他对视:“从相识到如今,你答应过我的事,可都做到了。”

“这件也一样会做到。”段白月握住他的手。

楚渊也笑,凑过去和他碰碰额头。

晚上吃过饭后又歇了一阵,两人便出了寝宫,一路前往那处偏院。

老头依旧在独自下棋,那包已经融化的粽子糖也依旧摆在旁边。

“老前辈。”段白月伸手扣了扣门。

老头摇头:“先前几回来便来吧,这回怎么还带了一个人。”

“多有打扰,还请前辈见谅。”段白月道,“晚辈此番前来,只想请教前辈几件事。”

老头放下棋子,道:“说。”

段白月问:“这世间当真有天辰砂?”

老头道:“有。”

段白月又道:“在何处?”

老头道:“说不准,说不定在街边药铺,又或者在蓬莱仙岛,但若是有缘,总能找到。”

段白月道:“金蚕线若是每年都醒个四五回,会如何?”

老头道:“不如何,多受些痛楚罢了,发作之时多喝水,便能好过许多。”

楚渊:“…”

段白月道:“多谢前辈。”

“就问这个?”老头抬头,看着楚渊道,“你这后生,是不是也有事情要问我?”

楚渊道:“除了天辰砂,可还有何物能解金蚕线?”

老头摇头道:“没了,这世间能够解金蚕线的,只有天辰砂。只是一时半会若找不到,倒也不用着急,方才都说了,若是有缘,总能找到。”

楚渊微微皱眉。

“天色已晚,前辈早些休息吧。”段白月道,“问题就这些,多谢前辈解答。”

老头摆摆手,看着两人肩并肩出了门。

片刻之后,段瑶从后头的房中出来,道:“多谢前辈。”

“原来他便是你哥哥的心上人。”老人长叹,“一国之君呐…”

“一国之君又如何。”段瑶双手撑着腮帮子,蹲在老人面前,“我哥都不介意当皇后。”甚至看上去还很迫不及待。

老人难得露出笑容:“这话倒也是,两情相悦,旁人若是再手,也就是讨嫌了。”

段瑶刚打算告辞,余光扫了眼棋盘,却惊奇道:“咦,焚星局?”

“焚星局?”老人用颇有兴趣的眼神看着他,“你这小娃娃,还知道这个?”

“不过像是看错了,先前在王城的时候,我看过一眼残局,不大一样。”段瑶又摇头。

“你没看错。”老人将棋子拿掉一些,“这当真是焚星局。”

段瑶道:“哦。”

真是啊。

老人问:“会下棋吗?”

段瑶很实诚:“不会。”

“不会不打紧。”老人道,“我今晚便教你,如何才能破解这焚星迷局。”

第53章 有人抢徒弟 这死老头忒无耻

“前辈能解焚星局?”段瑶闻言震惊。

老头道:“只是一个棋局而已,先前不会,看了这么多年,总该看出些门道,否则岂不白白蹉跎时光。”

段瑶犹豫着坐在他对面,道:“可我对下棋一窍不通。”

“无妨,慢慢学便是。”老头道,“有朝一日学会了此棋局,或许能让你哥哥活久一些。”

段瑶顿时睁大眼睛。

老头问:“只需要回答我,学还是不学。”

“学!”段瑶很是爽快。

老头点头:“从今夜起,我每回只教你三步棋。”

段瑶道:“好好好。”

“这一步,叫斩月摘星。”老头拈起一枚棋子,“看似平平无奇,后却能有并吞四海之势。”

段瑶撑着腮帮子,虽然看不懂,但也看得极为仔细。

“这一步,叫观星落海。”老头又走了一步,“小鬼,你还未曾叫过我一声师父。”

还要拜师?段瑶很是为难,倒不是不愿叫,而是自己已经有了师父,不仅凶,心眼还忒小。不用想也能知道,若是被他晓得自己在外头又拜了个师父,怕是行宫也会被拆。

老头问:“你师父是何人?”

段瑶赶紧道:“南摩邪。”一听这名字,便知不是个善茬,所以前辈不如就不拜师了吧。

“原来是他的徒弟。”老头点点头,“先前倒是听说过此名号。”

“第三招叫什么?”段瑶转移话题,天真烂漫又活泼,笑容十分灿烂。

“第三招,叫星垂平野。”老头顺着他的话,又走了一步棋,“正北偏南三步半,除此处之外,周遭地界皆为凶态。”

段瑶似懂非懂,点头。

“这便是你今晚要学的三步棋。”老头取回棋子,“到你了。”

段瑶犹豫着拿起两黑一白三枚棋子,有样学样,啪啪依次落在了棋盘相应位置。

老头却摇头。

段瑶问:“不对吗?”

老头握住他的指尖,往棋盘上点了一下。

真气回环,似乎连棋子都在微微颤抖。

段瑶:“…”

“可曾学会?”老头又问。

指尖依旧滚烫,段瑶总算是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件事。

所谓焚星局,根本就不是一局残棋,而是一门功夫。

一门深不可测的功夫。

另一处小院中,南摩邪正坐在石桌旁,一边吃大徒弟剩下来的红鸡蛋,一边帮小徒弟喂虫。

这行宫之内有处温泉,虽说正值盛夏,泡进去却也不嫌闷。段白月帮他按揉了一阵肩膀,问:“回去歇着?”

楚渊趴在池壁,像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