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当然不站住!
闻柒撒丫子就跑,忽然前头一阵风卷来,闻柒脚下猛地扎住,抬头,正对一张放大了的俊脸,她立马眉开眼笑了,不疾不徐地掀起软榻上的狐裘,将画册塞进去,再盖好,拍严实了,抬头,眉开眼笑的:“原来是湘荀皇儿啊,本宫还以为是……是乌鸦。”闻柒腹诽:靠,坑爹的轻功!
燕湘荀的脸,比乌鸦还黑。
闻柒的脸,笑得很像迎春花,掏了掏耳朵:“风大,有些耳背。”
七八月的炎夏,请问风在哪里?乌鸦在哪里?睁眼说瞎话多少得有个度。
燕湘荀并没有戳破,一张脸,黑得很纯正,嘴边挂着冷笑:“病忧缠身?本王看你精神头好得很。”
此时,闻某人面红耳赤,双目贼溜,像寻思什么坏主意的小兽。
她眸子一溜:“这不是见了皇儿嘛。”闻柒捂嘴,小脸一皱,刷白了,脖子一哽,猛咳,“本宫……咳咳咳……本宫内心欢喜,这才……咳咳咳……”
咳得是撕心裂肺声嘶力竭,脸,那叫一个白。
这厮,装13界的鼻祖!扯谎和扯犊子一样杠杠!
“咳咳咳……”某人继续咳。
“闻柒。”燕湘荀冷冷淡淡的一声。
“额……”闻柒只愣了一下,继续坚持不懈地咳,“咳咳咳……”
燕湘荀抬手:“别装了。”一把握住闻柒捂嘴的手,眸光冷漆。
闻柒很淡定,深吸一口气,缩回手,回了一个字:“哦。”那刷白的脸,就一个转眼珠的功夫,立马恢复红润。
这厮,某些装的勾当,已经出神入化了,进戏出戏迅速得让人咋舌。对此,燕湘荀无言以对。
闻柒悠哉悠哉,往软榻里一躺,抬抬手指:“羞花,给本宫倒杯茶,本宫嗓子疼得紧。”真心的,装咳比装/逼还考验人。闻柒抬头,友好善意外加陪笑,“要不要也来一杯?”
燕湘荀冷着脸,直接甩出手里明黄的布帛:“这是什么?”
这不是今早金銮殿上的诏书吗?黄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闻柒暂退,常湘王亲政。
闻柒笑脸一咧,唇红齿白:“要本宫给你念吗?”
“你不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吗?”脸沉,声冷,燕湘荀秀气精致的脸,完全冻成冰凌。
听听这语气,看看这神情,嘿,怎么不像来抗旨,更像来抓奸的。闻柒可是很坦坦荡荡,没做贼不心虚:“你明知故问,不诚实,当心没朋友哦。”
解释?有啥好解释的,闻柒那点类似于私奔的心思,除了傻子,瞎子也看得出来。
燕湘荀一直绷得跟冰山无异的脸,还是恼裂了:“将养于藤林三县全是借口,你分明就是去北沧寻他。”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闻柒倒没什么,还很认真地纠正了一番:“前半句有点偏颇,后半句完全正确。”她耐心很好,态度很诚恳,别提多正儿八经,“这藤林三县我会去,去带上我的藤林大军,然后再去北沧寻他。”
带着大燕的身家私奔到北沧,她还有理了!
“你别告诉我,不然我会阻止你。”眸子敛下,遮住满眼的落寞青灰,燕湘荀抬眸,说,“不惜一切代价。”
他只想留下她,仅此而已。
闻柒笃定,带着信誓旦旦的自信:“你不会。”
“本王会。”他毫不退让,铮铮看她,似乎要将她眸底真真假假的笑意刺穿,似乎要剥开掩藏的什么看到她心坎里去。
他极少如此咄咄逼人,对闻柒,是没了办法,他毫无对策,只是怎么也无法看她便这样远赴了北沧。燕湘荀想过,一直在想,他阻她,会后悔,放她,也一定会遗憾,其实,根本无路可走,根本无路可退……
其实,他还能怎么做呢?
闻柒只是抬眸相视了一眼,似乎便看破了他,轻松悠哉的语气:“那好,我非去不可,你动手啊,让我走不出这长乐殿。”她笑笑,提醒燕湘荀,“哦,记得要不惜一切代价。”
燕湘荀一动不动,只是将眸子沉得很低很低,知道再没有一点光影,全是阴暗。如何不计代价?困她?阻她?伤她?还是杀她?不,燕湘荀觉得心都揪疼了。
对闻柒,他束手无策的……
“所以啊……”闻柒眼角弯弯的,她生了一双漂亮的笑眼,总是煜煜生辉,她说,“你不会,即便你会阻止,也没有用,除了秦宓,没有谁能绊得住我的脚。”
除了秦宓,没有谁能绊得住我的脚……
这种话,她如何能这样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丝毫没有犹豫忸怩,这样坦荡得理所当然,到底,她要为秦宓到什么地步才够?燕湘荀咬牙,他为何要为这般狠心又情痴的女子揪酸心肠,他冷哼:“好,你滚!”红了脸,冲着闻柒大吼,“滚了就不要再回来!”其实,他是在威胁,其实,他只是希望这样的话能让她走一丝一毫的顾及,其实,他只是气得没有办法了。
可是说完,燕湘荀便后悔了,万一她真的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他盯着她,总觉得该说什么,却哑口无言,闻柒却笑,正正经经地点头附和:“嗯,这个建议不错,要不……”她凑过去看燕湘荀的眼,“我就留在北沧安营扎寨得了,分居两地真心伤不起啊。”
燕湘荀本沉着的脸还是狠狠一垮,怒极,反笑:“你大可试试,你不回来,大燕对本王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细想,除了大燕天下,他已经找不到什么来牵绊闻柒脚步。分明只是想留他,他却用了最蠢的办法。
闻柒双手抱肩,突然来一句:“不舍得本宫就直说嘛。”
一语中的!
心思被戳破,燕湘荀俊脸一红,也不知道是恼的还是羞的,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本王做不到?”
闻柒摇头,没了玩味,语气突然沉静:“不,你做得到。”她躺着软榻,抬起的眸子凝视燕湘荀,如此认真的视线,“四国战乱,我自顾不暇,大军驻守边疆,凌国公养在庄周的那批人马要逼宫换主很容易,凌家富甲天下招兵买马也只是动动皮毛,国公府里养的那批谋士各个都是争权夺位驰骋沙场的好手,如你所说,我若舍大燕而取北沧,你完全可以探囊取物。”
她只是平心静气地叙述,没有丝毫跌宕起伏,却说着如此惊涛骇浪的话。她啊,一双素手,拿捏住了太多太多,所以如此懂得收放自如。
燕湘荀若怔若忡:“原来你都知道。”
“嗯。”她只是淡淡颔首,端起软榻让的茶杯,浅啜了一口。
竟没想到,有朝一日凌国公府的底牌,他的底牌,全数摊开时,这个女子会这么心平气和,对这未雨绸缪的惊心安排,她竟如此有恃无恐,是无畏?还是无谓?
这是燕湘荀心心念念的三年的女子,他竟也看不懂了:“养虎为患,凌国公府过于强盛,又不能为你所用,于你确实百害无利,你既已知凌国公府的底牌,甚至凌国公招兵买马,你为何没有先发制人?”燕湘荀凝眸望她,“为君之人,绝不能留后顾之忧,你,更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句句说中,这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又怎会少得了一腔谋略。燕湘荀,确实有为君者的惊才。
闻柒迎向燕湘荀的视线,直直撞进那一潭幽深里:“我当初承诺过,不会动凌国公府,记得吧,我说过的,你比谁都有资格和能耐来争大燕的天下。”
燕湘荀只是静静看她。
他和她从如此开诚布公地话江山,其实不说,只是不愿?一味地同以往那般打打闹闹,只是不忍。
“只是,你没有。”闻柒似笑着,平淡的语气,“苏国公作乱时你没有,姬国公叛变时你没有,常德王篡位时你还是没有,那么多次可以渔翁得利的机会,你都没有要。”
是啊,即便有这么多次机会,即便他有资格去争去夺,却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站到闻柒的对面,这大燕天下与闻柒一直在他脑中权衡左右,只是闻柒真本事,从来没有一次,败阵。
所以,燕湘荀败了。
他近乎央求:“所以,不要孑然一身地走,不要再给我机会,我会——”
“你不会。”她断言,毫不犹豫,“我信你。”
闻柒的信任很少,对燕湘荀,却从不怀疑,无关情爱,这个男子,固执得有点傻……
所以,总叫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长出良心,然后……她会愧疚,尽管她什么都不欠他。
燕湘荀说:“你不要信我。”果决断然的话,却说得那样没有信服感。
闻柒突然站起来,声音提起:“那你不要再纵容我,也不要再纵容你自己。”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人喘息般的凌厉,“燕湘荀,对我,你一直都在吃亏,你明知道,我是你收不回来的账,所以……”忽然喉咙像哽住了一下,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眸子一转,挤出一抹笑,没有方才的沉重宁静,如往常戏谑,“嗯,沉重了点,都不像我了,所以……”语调骤然一变,又是真真假假嬉嬉闹闹,“燕湘荀,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那棵歪脖子树,已经被人承包了,放弃一棵树,愉快地去寻找一片森林吧。”
真真假假,软硬兼施,闻柒是想独善其身,想撇清所有与燕湘荀有关的风月。他死死盯着她,不说话。
诶,风月这玩意,谁都玩不起,若不能回应,一定要脱身。
闻柒转身,从软榻的狐裘一侧翻出一堆画册,献宝似的递到燕湘荀跟前:“来,瞧瞧,这里有不少根正苗红的美人杉,特意给你留着呢。”
这些,还是闻柒特意从画师那压榨来的典藏版美人图,各个都是叫男人脸红心跳热血沸腾的美人啊。看吧,为了他,她真的是操碎了心的。
可是,有人不领情。
燕湘荀一把推开闻柒的手:“闻柒,你就如此容不下我?非要……”
何故他一脸受伤?她给他找的是美人啊,美人啊~美人!笑话,居然整得闻柒像那棒打鸳鸯的棒!
软的不行是吧!
闻柒脸一抬,眼一横:“如果你不是燕湘荀,解决你,老娘有一千一万种一了百了的法子,别说让你妻妾成群死了心,就是让你攻受大战死在床上,老娘也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情。”她吼出声,劈头盖脸的一顿过去,“燕湘荀,你丫的别不识好歹,老娘不欠你!”
丫的,闻柒决定,再也不长良心这玩意来折磨自个了。
话落,片刻,燕湘荀笑了,一笑散去了眉间所有阴翳。闻柒一个哆嗦,觉得毛骨悚然了,她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燕湘荀笑着,竟很愉悦:“嗯,你不欠我,是我欠了你,上辈子欠了你的,不过终归我是不同的,至少能让你迟疑犹豫,没有让我妻妾成群或者死在床上,闻柒,其实我不贪心。”他笑着,竟那样好看,忽然伸手,趁着闻柒怔愣时,摸了摸她额前的发,“你去吧,只要我活着一天,这大燕我便给你守一天。”
说完燕湘荀转身,给了闻柒一个潇洒的背影。
闻柒看着那背影,突然恍然大悟了,敢情不让这丫妻妾成群死了心,或者攻受大战死在床上,他应该是不会放弃一棵歪脖子树的,他会果断地吊死。
她错了,她不该对他手软的,因为,他那样珍惜她这一点点的心慈手软,这笔桃花债,是还不清了,也扯不断了,完了完了……
闻柒拍拍脑袋,有点头疼了:“痴男怨女什么的,最碎蛋了。”她两脚一磴,往榻上一躺,骂到,“操/蛋,老娘干嘛良心不安啊!”
这个总是对她纵容的家伙,就算无关风月,她还是不忍了。
妈的,良心是个很让人蛋疼的玩意。
闻柒躺着蛋疼了一会儿,甩甩脑袋,一个打挺蹦起来:“如花,似玉,走,这里太憋屈,我们去北沧快活去。”说着,抱起一堆她家爷的画像,说走就走,昂首跨步地向前走。
叶家姐妹毫不讶异,早有准备,细软都不用收拾了,只抱上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小十七。
刚出长乐殿的门,闻柒忽然喊一声:“羞花!”
“娘娘。”林小贱候在门口,等吩咐。
闻柒一脚跳上了高调奢华有内涵的超大马车:“把御花园、观景亭、掖庭池的桃花都给本宫铲了,要是等本宫从北沧回来看见宫里还有一朵桃花,本宫就给你找一屋子对食让那那玩意彻底报废!”
从此,闻柒决定对桃花深痛恶觉,势必要斩草除根!
可苦了林小贱了,那玩意……都吓软了,哆哆嗦嗦地赶紧说:“奴,奴才领、领命。”
于是乎,那辆高调奢华有内涵的超大马车在大燕皇宫里横冲直撞了一番,才出了宫。白天大家伙都说,皇后娘娘将养身子去了。晚上,大家伙都说,娘娘私奔去了。
☆、第二十一章
于是乎,那辆高调奢华有内涵的超大马车在大燕皇宫里横冲直撞了一番,才出了宫。白天大家伙都说,皇后娘娘将养身子去了。晚上,大家伙都说,娘娘私奔去了。
私奔……
爷貌似很喜欢这个词,连着这几天,嘴角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笑?爷在笑?程大不由得嘴角抽了又抽。
“爷已经申时了。”
文武百官应该都快急不可耐了,这千巧节,四年可就这么一次,这样不当回事真的好吗?
秦宓眼都没抬:“等着。”微微蹙了眉,凝神看着软榻上成堆的衣衫,秦宓只着了一件素白里衣,抿了抿唇,似乎苦恼着穿哪一件。
至于吗?爷,您都挑了半个时辰的衣袍了。程大苦口婆心了:“爷,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温太妃都差人来了三趟。”
“让他们散了。”眼神都没有一个,秦宓拨了拨那一堆或素净或华丽的袍子,仍在苦恼。
散了?北沧千巧节,四年一度,朝臣祈福,说散了就散了?程大细着嗓门,犹犹豫豫胆胆怯怯:“爷,这不太好吧,北沧三十六城城主都来了。”登基大典没露面,这千巧节可不能再放鸽子啊。
爷懒得理,拾了件袖口青丝绣竹的袍子,对着金铜镜面比对着,专注得紧。
程大察言观色,又道:“要不就让他们等着?”
爷蹙眉,不喜欢,回去又换了一件来比对。
程大两条眉毛都要皱一块了:“爷。”爷啊,差不多就得了。
秦宓抬眸。
“爷。”程大立马屁颠上前。
爷问:“爷穿哪一件好?”
很认真,爷真的在很认真的问,问穿哪一件好看,像个……女人一样。程大看着爷左手上的白色素袍,再看看爷右手上的红色锦袍,嘴角狂抽。
“哪一件?”
爷眉头一紧,不耐。
程大抽抽,舌头打结:“白……白的。”其实,说实话,咱爷怎么穿都是美人啊,真的是美人,老实人,程大腹诽从不打诳语。
秦宓多看了一眼左手的白色素袍,眼睫敛了敛:“可是爷家猫儿喜欢红色的衣衫。”
爷犹豫了,又对着铜镜,比了比红色那件,再比了比白色那件,一脸狐疑不决。
恐怕爷打天下也没这么左右为难过,请问,是穿红色的袍子还是传白色的袍子真的这么难选吗?程大毫不迟疑地竖起大拇指:“红色好,红色妙!”红色呱呱叫!程大呱呱叫!
守妻某准则:宓爷一切喜好皆以闻主子喜好为原则宗旨。
爷没有反对,程大赶紧上前伺候宽衣。爷对着铜镜,一番打量,拧了眉头:“太妖了。”
灼目的艳红色,宽袖,领口金丝挑染,后摆及地,绣以大片腾云。
妖娆绝魅,唯有秦宓能穿出这样的风华,叫人移不开眼,美得失魂落魄。半晌,程大违心:“不妖,绝对不妖!”娘哟,别说女人,就他一大老爷们,心尖尖里都痒了,美得太他妈妖孽了。
铜镜里,那绝色容颜,蹙了眉,似乎不满。
爷好骚包啊~好骚包。
程大立马溜须拍马投其所好:“爷天人之姿,绝色芳华,倾国倾城。”
爷眉头渐松。
程大肚子里的墨水就那么一点点,搜肠刮肚,又想了一句,一口咬定:“爷貌美如花如花似玉!”呵,夸女人呢!
秦宓眉宇骤紧。嘿,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难怪梁六总说:程大,多读点书吧。程大恨不得咬断舌头,低头,认错态度良好:“爷恕罪,属下嘴拙。”
“好看?”
爷问的是衣服?还是人?
程大毫不犹豫,两手竖起大拇指:“好看!”苍天在上,他绝对没有恭维爷。
爷慢条斯理地脱了那骚包的袍子:“你去尚衣局。”
爷啊,不用再换了,这件真的好看,真心的!程大默默低头:“属下这就去。”
刚出正殿,程大便瞧见白二候在门口,一脸无奈:“温太妃又来请了。”
程大路过,只扔了两个字:“等着。”
“你去哪?”
程大苦着脸:“去尚衣局给爷取衣服。”
白二诧异了:“爷什么时候这么,这么……”压低声音,严谨了措辞,说了两个字,“臭美。”
程大一语中的:“是大燕的主子要来了。”所以爷蠢蠢欲动啊。
白二惊呆:“至于吗?”
程大很果断地回:“至于。”转身,去尚衣局给爷拿衣服去。
白二很好奇,到底大燕那主子是何方神圣,这御夫之术如此高明,回头定完好好讨教讨教。
两柱香过去……
宓爷终于高台贵脚出了寝殿,一身红色锦缎龙纹袍,墨发尽挽,束着一根血玉簪子。
爷,这么妖孽地招摇过市,真的好吗?
白二正色,淡定:“爷,你终于出来了。”那边温太妃都来三请四催,刻不容缓,白二走在前头领路,“现在要过去吗?属下给您打灯。”
爷说:“去城南。”
“……”无言以对了。
城南?白二无话,杵在原地,他很想说,温太妃已经来请了五遍了。
爷还说:“爷家猫儿该到了。”抬步,朝着东边,宫门口处。
“……”又无言以对。
白二还能说什么,默默地打灯走在前头,心道:大燕的猫,果然牛掰!
才走了几步远,爷突然启唇:“爷好看吗?”
“……”还是无言以对。
白二脚下一个踉跄,在风中抽搐凌乱,手里的宫灯被抖灭了。爷啊,大晚上的,别吓人成吗?他胆小。扔了宫灯,白二回头,竖起两手的大拇指:“好看!”
爷这才放心,唇角扬起,朝着宫门而去,脚下轻功掀起清风缕缕。
此时,天已暗去,鹩都境外,千里苍茫,一眼忘不到头,十月的北沧,已转冷,便是尚未白雪裹素,依旧是冷得刺骨。
马车哒哒,由远及近,急促,急速。
这马车,当真奢华高调,珍珠串连的垂帘,车顶四角坠着莹润硕大的夜明珠,浅浅夜色里,有微微的光照,一路颠簸,卷起那珠帘叮当作响。
这么招摇过市,可不就是闻柒。
一只素手掀开珠帘:“到哪了?”闻柒一双眸子半眯,惺忪迷糊,显然是刚睡醒。
叶九挥鞭赶车:“主子,还有三十里便入北沧境内了。”
三十里?闻柒盘算着,鼻子忽然一痒:“阿嚏!”她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厚厚的绒裘,赶紧往马车里缩,嘟囔了一句,“爷爷的,冷死老娘了。”又将车门拢严实了。
不比叶家姐妹,习惯了鹩都严寒,闻柒怕冷得紧。念及此,叶九稍稍放缓了速度:“主子,要不要先找家驿站休憩一晚?鹩都的夜里会更冷。”
闻柒想也没想:“一晚不见得如隔多少秋啊。”她窝在马车里催促,“快点快点,我小心肝等不了,今儿个晚上,老娘一定要抱上我男人睡觉,就是有人躺在车轮下,也得给老娘压过去!”
叶家姐妹无语:主子,您说话真的不能稍微的含蓄一点点吗?
忽而——
“砰!”
一声巨响,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
闻柒不满,嚷嚷道:“怎么回事?”
叶九嘴角一扯:“主子,车轮下躺了个人。”
闻柒想抽嘴巴子了,要不要这么灵验这么应景!还不等闻柒发飙,马车外面的人发飙了:“你们瞎了眼啊,撞到了未来的皇妃娘娘,你们有几个脑袋赔。”
闻柒一把掀开垂帘:“皇妃娘娘?”眸子斜斜上扬,一转,“就你?”
马车前,两个女子,一个盛装,浅粉锦裙,披着白色狐裘,生得貌美,一个丫鬟装扮,神色盛气凌人,一脸横肉在抖,那丫鬟正欲在跋扈,女子轻斥:“许儿,休得胡说!”
看这女子穿着装扮、言行举止,显然是官宦家的小姐。
那唤作许儿的丫鬟却不依不挠,趾高气昂得很:“奴婢才没有胡说呢,城主老爷说了,这次虽明面上是借着千巧节给陛下祝贺祈福,暗地里却是温太妃要趁着这次宫宴给陛下纳贤选妃,虽陛下说得闻柒一个六宫无妃,可是像小姐这般貌美的人儿,往陛下那一站,定要将大燕那妖女比下去,恁得陛下还能不动心?”
马车里,某大燕妖妃嘴角一抽,僵了。嘿,林子小了,凤凰和麻雀都扎堆了。
那官宦小姐又道:“不许妄言,去参加宫宴的女眷又何止我。”虽如此怒斥,只是那眼里的得意与跃跃一试的兴奋怎么也掩不住。
闻柒笑了,阴森森的,谁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
“小姐宽心,这五湖四海的女子,哪个比得上小姐。”那许儿丫头得意吹捧完,回头恶狠狠地瞪闻柒,“怕了吧,等我家小姐当了皇妃,非要治你个以下犯上的大罪,哼,识相的还不滚下来让我家小姐上车,耽误了我家小姐的千巧宫宴,你担得起吗?”
哟,架子端得好高啊。敢情,是相中这骚包的马车了。闻柒眸子一扫,果然在十米外瞧见了一辆断了车轮的马车,她似笑非笑:“哦,原来是找老娘碰瓷啊。”眸子一睨,冷幽幽的语调,“胆子不小,这狂蜂浪蝶都欺压到正宫娘娘头上来了。”
正宫娘娘恼了,后果很严重哦。
那许儿丫头大抵被唬愣了,没了底气,气焰还在:“你、你下不下车?”
两辈子什么怪事闻柒没见过,这打劫的勾当做到她头上,嘿,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如花。”
叶九明白:“主子吩咐。”
闻柒拨着垂帘上的珠帘玩儿,慢吞吞的语气,开玩笑似的:“刚才我怎么说来着,就是有人躺在车轮下,也得给本宫压过去。”
这话,漫不经心的,千万,别当做玩笑。
叶九领命:“是!”随即,扬起了马鞭。
“你,你敢!”
闻柒挑挑眉,瞧瞧,多不知死活。
那丫头吓白了脸,强装镇定:“我家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妃娘娘。”一脸横肉,抖个不停。
皇妃娘娘?听听,多自以为是。
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很找欠啊?能不能忍?闻柒耐性不好,忍术也不好,抬抬眸子:“似玉,把人皇妃娘娘给我按在地上,省得不老实,压得不平坦了会颠着我儿子的。”
叶十得令,下车。
“你你你——”
叶十一个手刀,劈晕了两,一脚就踢到了车轱辘下,抬头示意:“主子,可以压过去了。”
闻柒哼哼了一句,往马车里钻,脾气说来就说:“好你个秦宓,老娘这个正宫娘娘还没扎寨呢,狂蜂浪蝶倒引来一堆,老娘非要——”
“砰!”
又一声巨响,正要压过去的马车停了,一个颠簸震了三震。
闻柒屁股还没坐热,跳出来,急吼:“神马情况?”
叶十脸有点僵:“主子,车压不过去,那丫头身子太丰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