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吐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肚子里的存货全都给吐掉了,才感觉好一些,潘辰替她擦嘴,忽然柳氏就伸手将潘辰给推了出去,潘辰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几个玄衣软甲的黑衣人如鬼似魅般出现在甲板上,柳氏冲上去和他们交手,还抽空对潘辰说道:“快去找他!我这里先抵住。”
柳氏的话刚说完,潘辰就赶忙往回跑去,可那些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刀劈过来,差点劈中了潘辰,潘辰吓得赶紧往后躲,祁墨州从她身后窜出,隔开了那暗卫,然后便在潘辰身边护着,潘辰担心柳氏,对祁墨州道:“你,你去救救我娘吧,她身上还有伤呢。”
祁墨州听了潘辰的话,便带着她一起往困住柳氏的战局走去,一个烟花绽放在夜空,是暗卫的增援信号,祁墨州往天上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打斗,暗卫们人数众多,却在祁墨州的手里讨不着什么好,柳氏对祁墨州喊道:“别让再发信号了,全都夺过来!”
祁墨州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还是没有听见,在他的逼迫之下,几乎让每个暗卫都点亮了自己身上佩戴的信号烟花,潘辰在船板上看着天上那此起彼伏的烟花,简直有种迎风流泪的感觉,这么多信号,下一次来杀她的暗卫们岂不是要破百破千人吗?
柳氏在打斗中趁乱对潘辰问:“他怎么回事?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潘辰被祁墨州拉来拉去,欲哭无泪,她怎么和柳氏解释次体人格听不进其他人说话的事情呢。
甲板上的暗卫越来越多,潘辰简直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混上来的,祁墨州武功虽好,可双拳难敌四手,又要兼顾保护潘辰,柳氏那儿受了伤,战斗力本来就下降了许多,一场恶战在甲板上进行,潘辰都不禁怀疑,根本不用等到下一波的安慰来袭,光是这一波他们能不能打发还不知道呢。
潘辰完全不会武功,跟在祁墨州身旁拖累着他,暗卫的刀并没有因为他是皇帝而有所保留,祁墨州为了保住潘辰,几乎是在用身体给她挡刀,潘辰见他这样,哪里还忍得住,对他喊道:“算了吧。算了吧。你放下我,不要管我了!”
祁墨州却是一声不吭,继续将她护在身边,潘辰的身后一把钢刀砍来,祁墨州来不及拉扯她,只能自己用身子包裹住潘辰,刀直接砍在了他的背上,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他身后的衣裳。
就在这时,一群江湖义士从船舱中出来,帮着潘辰和祁墨州他们对打,为首那人来到祁墨州身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祁墨州关切的问道:“这位兄台没事吧?你们是朝廷钦犯吗?狗皇帝要杀的人,就是我们要救的人,你们放心好了。”
说完这句话,那年轻人又对潘辰点了点头,道:
“你照顾好这位兄台,我去收拾那些朝廷鹰犬。”
说完了之后,潘辰都来不及阻止他,就见那年轻人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和暗卫们厮打起来。潘辰根本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有人救她,她当然是感激的,将身上满是伤口的祁墨州扶着到了甲板边上,让他靠着栏杆休息,可一个暗卫还是对她冲了过来,潘辰下的往后一退,正巧船底下一个大浪打来,船身跟着颠簸倾斜,潘辰往后一退就撞在一处较矮的栏杆上,浪头来了,她没来得及抓住什么东西,整个身子就完全失重,往后倒去,潘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身子就掉下了黑漆漆的水面,眼耳口鼻中灌入了冰冷的河水,双手双脚不断挣扎扑腾,可身子却越来越往下坠,潘辰不会游泳,到了水里面根本没有任何技巧,胸腔里火辣辣的疼,潘辰感觉眼前的光线越来越微弱,船灯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耳中嗡嗡的,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意识开始涣散。
可就在她闭上眼睛往下坠的那一刻,一道矫健如人鱼的身影飞也一般往她下沉的方向游过来,在水下勾住了潘辰的脖子,将她身子往上带去,好不容易才将潘辰给拉回了水面,一道绳子放下甲板,祁墨州用力将潘辰往上一举,把那根甲板上的绳子捆在了潘辰腰间,让甲板上的人先把她拉上去,而他整个身子浸在水中,因为有伤在身,周围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祁墨州攀着另外一根绳索爬上了甲板,看见潘辰已经被拉上去,平躺在地上,面色死灰,惨白的像个死人。
祁墨州走过去,将潘辰翻了个身让她的腹部抵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在她后背重重的拍了好几下,潘辰从嘴里吐出一些水来,然后才又将她翻转过来,俯下身去给她渡气,渡几口气,身子再被翻过去拍两下,终于把憋在潘辰心口和气管中的水给逼了出来。祁墨州见状,赶忙将潘辰侧过了身子,让她更顺畅的将腹中水全都吐出来。
潘辰感觉自己已经跪在了阎王殿里,然后又给人强行拉了回来,溺水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稍微有了点呼吸,就迫不及待吸气咳嗽,见她终于活过来,祁墨州才用力将她抱入了怀中,让刚刚缓和过来的潘辰,再一次感受到了快要窒息的感觉,可是这种要窒息的感觉,却和在水下的不一样,潘辰在这一刻,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有多么被人需要。
祁墨州的主体人格想杀她,倾注了所有暗卫的力量,也要将她杀死;可次体人格却要救她,哪怕用自己的身子给她挡刀,在她快要溺亡的时候,毅然决然的投入了这无边的黑水,将她从水下救起,这两种极端的感情,让潘辰也不禁混乱起来。
第164章
万万没想到,在这艘船上会有人搭救,暗卫们虽然全都将手里的信号发出去了,却也自知不敌,跳水遁走了。
柳氏看着那黑黑的水面,终于敢松了一口气,走到潘辰和祁墨州身边,见祁墨州抱着潘辰,一刻都不松手,想起刚才潘辰落水,他毫不犹豫跳下去搭救的行为,倒是将柳氏给打动了,一个男人能不顾生死的对一个女人,那指定就是真爱啊。
走过去蹲下身,柳氏说道:
“都没事吧?刚才你这一掉下去,我都给吓得魂不附体了,幸好有他在,你可得好好的谢谢他。”
潘辰从祁墨州的怀中坐起,依旧感觉有点虚弱,扭头看着祁墨州,见他周身血淋淋的,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潘辰唇瓣微动,此时此刻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伸手指了指祁墨州的伤口,潘辰说道:“得赶紧包扎呀。”
先前救他们的那名年轻男子将剑收入剑鞘之中,走过来蹲下身子,对祁墨州道:“这位兄台受了很重的伤,得赶紧救治。”
抬头看了一眼潘辰,那年青男子眼前一亮,先前太过混乱,倒是没注意到,这女子生的这般美貌,头上身上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看着特别水润黑亮。
祁墨州将潘辰扶着站起来,柳氏看了看周围一片混乱,叹了口气,那年青男子见状,不禁说道:“诸位既然遭到朝廷鹰犬的追杀,那便是在下的朋友和亲人,若是不嫌弃,请随我去雅房休息,也好给这位兄台疗伤。”
潘辰受到了惊吓,现在可没什么主见,看了看柳氏和祁墨州,祁墨州自然是没话说的,关键看柳氏,只见她左右看了看,经过这么凶险的一闹,如今船舱中的普通百姓肯定都害怕他们这些舞刀弄枪的人了,再去也不方便,这些人既然救了他们,那便不会害他们,扶着潘辰的胳膊,对那年轻男子说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如有打扰,还请见谅。”
年青男子看着像是豪爽之辈,对柳氏和潘辰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随那些义士门去到甲板的东头雅间处。一个抱孩子的妇人走出,脸上忧心忡忡的,看见浑身湿漉漉和满身是伤的祁墨州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将孩子交给了身旁的婆子,上前对潘辰说道:“原来是你们啊。”
潘辰抬头看了看她,不正是白天和她在甲板上说话的那个带孩子的妇人嘛。牵动了下嘴角,虚弱的说道:“多谢夫人和相公相救。”
那小妇人赶忙摇手:“不用客气,路见不平罢了。我相公是性情中人,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了。”
那年轻男子从旁解释:“不是恃强凌弱,你知道想要杀他们的是些什么人吗?我瞧着那打扮,十有八九像是朝廷的鹰犬,如今祁氏当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看见一回朝廷鹰犬,我就杀一回!”
那男子话音刚落,屋子里其他人就跟着附和,潘辰被扶着坐在了临近窗边的太师椅上,这才感觉有些不太对,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天地会的那些人似乎也是这么说的,而他们既然称朝廷暗卫为鹰犬,那就说明,他们要么是遭受朝廷迫害的侠客,要么就很可能是反朝廷组织了。
潘辰此刻的感觉那可真不是一个‘尴尬’可以形容的。尤其是当他往旁边面无表情的祁墨州看去之后…咳咳,要是他们知道,现在坐在他们面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就是他们反朝廷的祸首皇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只可惜,祁墨州现在是次体人格,要是他主体人格出现的话,发现自己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居然待在一群反贼中间,那感觉应该也挺酸爽的吧。
“来来来,随我进来换衣裳,我让人泡了些姜茶,娘子先喝一些,郎君身上的伤,我再让人替他包扎。”
那妇人很是热情,将潘辰带到了她的房间内,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给她替换,潘辰谢了又谢之后,终于将身上的湿衣服换过,那妇人又替潘辰递来了一杯姜茶,潘辰接过去喝了几口,果然感觉身上热乎了许多。
“我叫旺春,夫家姓宁,娘子贵姓啊?”
那小妇人对潘辰热情的问道,潘辰喝茶的动作稍微顿了顿,小声回道:“我姓潘,在家行七。夫家…”姓祁这个话,潘辰可真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啊。
见潘辰有些犹豫,那小妇人一听就笑了起来:“哦哦,原来那位是入赘你家的?”
潘辰抬头一愣,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说,那小妇人见潘辰脸上露出不解,不禁抿唇笑道:“嘻嘻,哪有出嫁的女儿,婚后还说自己娘家姓的?”
潘辰简直要给她的这个解释拍手了,就连她都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然后就低头继续喝姜茶了,小妇人见她这样,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入赘女婿不光彩,不好意思是正常的。
潘辰把一杯姜茶喝下肚,身上就暖烘烘起来,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潘辰和旺春对视一眼,潘辰猛地站起来就往房外去了,就看见祁墨州阴沉着脸,要往潘辰先前所入的房间方向来,身后有个老大夫手里拿着绷条,那位救他们的宁相公看见潘辰出来,过来说道:“我让大夫给他疗伤,他不肯,一个劲儿的要找你。”
潘辰不好意思的对宁相公福了福身子,然后走到那老大夫身边,接过老大夫手上的东西,拉着祁墨州坐到椅子上去,祁墨州看见潘辰安然无恙,便也就安静下来了,潘辰将他的上衣除了,然后用热水给他擦洗伤口,期间旺春似乎将她和祁墨州的‘入赘’关系告诉了宁相公,宁相公也表示理解,坐在祁墨州身边的椅子上,对他们说道:“在下姓宁,名玉绡,常年混迹江湖中,这位兄台身手极其了得,不知是不是某位江湖义士?”
祁墨州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就猛地一动,潘辰吓了一跳,赶忙凑过去吹了吹:“是不是弄疼你了?”
然后才回过头对宁玉绡道:“不好意思,我夫君从前是我家的护院,入赘到我家做了上门女婿,并不是什么江湖中有名的义士,再加上他天生不喜多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宁相公见谅。”
潘辰这样说着,可心里却对宁玉绡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忽然想到了那天在太极殿中对祁墨州敬酒的宁玉楼…当时祁墨州似乎和她提过说宁家近年来有一个旁支子弟在江淮一带成立了‘易天军’?那宁家子弟的名字,似乎就是…这下特么尴尬了!
脑中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潘辰依旧能够管理好自己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问题,可心里着实捏了一把冷汗,情况真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很多倍啊。怪不得这位宁相公说,凡是跟朝廷作对的,他都支持,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反朝廷组织啊。
潘辰越发感觉自己和祁墨州的身份有些尴尬。
果然宁玉绡接着就对潘辰问他们如何会惹上‘朝廷鹰犬’的原因,潘辰脑中转的飞快,拿出了穿越前看八点档肥皂剧的狗血经历,说了一个得罪朝廷狗官,然后被追杀的大众案例,虽然并没有点名道姓,可人的思维是惯性的,自以为是的,毕竟就算借给宁玉绡十个脑子他也不会想到,在这船上,被朝廷鹰犬追杀的受害者,会是那样逆天的身份,只要潘辰说的故事附和他心中的期待——狗官当道,民不聊生的中心思想表达清楚了之后,就很容易在这样的组织里获得同情,潘辰深谙这个道理。
旺春将闹腾的孩子再次抱到手中,她刚才也在旁边听潘辰说了故事,现在心里对他们十分同情,当即就引为知己:“白天在甲板上遇见你们,我就觉得你们不像是普通人,现在知道你们的情况,委实冤屈的,你们若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以随我们去扬州,反正我们盟里都是一些受朝廷迫害的可怜人,大家同样的遭遇,不会有谁瞧不起谁,再说,如果朝廷鹰犬再来杀你们,也有我们保护着不是?”
潘辰没有立刻回答,一直低头给祁墨州清理包扎伤口,旺春却是很热情,抱着孩子对潘辰说道:“你别再犹豫了,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你家相公呀,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总要养一养才成啊。”
潘辰心里苦笑不已,她哪里是客气和犹豫啊,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可也不能否认,旺春说的是对的,祁墨州手臂上好多伤口,背上那道替潘辰挡的刀口特别严重,加上泡过水,现在里面的皮肉都翻出来了,的确是要找个安稳的地方休养生息才行。
正好柳氏从另一个房间里换了衣裳出来,潘辰生怕柳氏和她说岔了,就做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对旺春和宁玉绡说道:“我们算是遇到好心人了。我爹已经给朝廷鹰犬杀死了,我娘和我相公一路护着我,现在都伤痕累累,若是诸位不嫌弃,那我们就厚着脸皮随你们去了,大恩不言谢,有什么我能帮你们做的,你们尽管开口,就算是端茶递水,我们也要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第165章
潘辰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居然真的带着祁墨州住到了反朝廷组织扬州的落脚点中,祁墨州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到了扬州之后,潘辰他们被安排在和旺春她们一个院子里,院子比较隐秘,很符合他们的身份,这一住就是好几天。
来了这里,潘辰才知道,旺春不是宁玉绡的正妻,只是一个侍婢转的姨娘,但宁玉绡对她很是不错,身边的人也都把她做夫人称呼,白天里,潘辰和柳氏在院子里帮着旺春洗洗衣裳什么的,祁墨州不会洗衣服,而且院子里都是女眷,他出现也不合适,所以,潘辰就让他自己在房间待着。
潘辰和柳氏共同举着一条洗干净的被褥去晒,潘辰将被褥摊在晒杆儿上,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就在柳氏耳旁说了几句话,柳氏回头看了看她,就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两人神色如常在院子里干活儿。
是夜,月牙高挂,在后厢房中,一个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背上背着包袱,走到院子里,跟另一个人接头,两人不动声色在月色中找到了后门,轻手轻脚的打开,迅速窜了出去。
然后一路往城北跑去。
柳氏带着潘辰跑路,在路上问潘辰:“你怎么突然要跑?他怎么办?”
潘辰一边喘气,一边拉着柳氏继续往前,断断续续的说道:“现在没法和您解释太多,情况不妙,咱们再不走的话,可真就死定了。”
“要我说,在哪儿都是死定了,留在这里,没准还能让这些人护着点咱们,可咱们走了的话,就凭我可真没把握护住你。”柳氏对潘辰说的是实在话,又追加了一句:“更何况,你怎么连他也不知会一声?我瞧着他对你是真心的,这种事情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既然为了你…”
柳氏的话让潘辰给打断了:“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事情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和你细说,但是我和他的关系,真不是您想象中那样的,还有他…哎呀,反正咱们跑就对了。”
两人就这样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忽然,后方传来一声特别响的爆炸声…吓得潘辰和柳氏都停下了脚步,身子僵硬的往后面看了一眼,只见有一处正火光冲天,应该就是先前那爆炸声引起的,柳氏眯着眼睛比了比方位:“那地方,怎么像是宁相公他们办事儿的地方呢?”
宁玉绡他们办事的地方和女眷们住的地方隔了一条街,地理位置比较明显,所以柳氏一眼就认出来了,潘辰看着那火光,心中闪过愧疚,却是一点不敢耽搁,拉着柳氏就继续往前跑去:“别看了别看了,趁这个机会赶紧跑吧。”
潘辰在心中暗自祈祷他们纠缠的时间长一点,至少能让她和柳氏有时间逃亡啊。
跑过了一条街道,眼看着就到城北地界了,可空无一人的街道那头,却忽然走出一道冷冽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那样阴沉。
潘辰和柳氏赶紧止住了脚步,柳氏眯着眼睛看了看,指着那身影道;“我说什么来着,得喊上他呀。好歹他也救过你好几回呢。”
柳氏认出那道黑影是谁,紧张的情绪一下就松懈下来了,在潘辰没来得及拉住她的时候,往那身影的方向走了几步,月光下,祁墨州的一双黑眸中透出了森森的杀气,这眼神让柳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走到一半就停下了。
祁墨州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缓步往潘辰走来,虽然步伐很慢,但却带着一股令人感到十分压迫的气势,祁墨州目不斜视经过柳氏身边,在柳氏难以理解的注视下,来到了潘辰面前。
对潘辰露出一抹深深的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潘辰看着他微笑,那感觉就像是被神仙锁锁住了的孙悟空,想跑却无能为力,欲哭无泪的深吸一口气:“管我什么时候发现的,你想杀就杀吧。”
祁墨州将身子贴近潘辰,潘辰下意识往后退,可细腰却被祁墨州长手一伸给搂了过来,紧紧贴着他的腰腹,姿态暧昧的在潘辰耳边说道:“我若真想杀你,如何会救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自认一路上做的都很好,没什么惹你怀疑的地方。哦,对了,忘记和你说,我现在可以记起发病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了。”
潘辰听着他说话,周身冰凉,胸口处压抑的厉害,想着自己一路上对他做的那些幼稚的行为,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早该看出来的,这些天在她身边待着的人,根本就不是祁墨州的次体人格,而是他的主体人格!也就是祁墨州本人。
潘辰想跑,却被他强势的扣住了腰肢,无奈往后缩了缩,老实说道:“…在我替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你听到宁玉绡的名字时,反应不对。”事到如今,潘辰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祁墨州既然都亲自出马了,那潘辰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是跑不出他手掌心的,干脆老实交代。
她的确是那时候察觉出了不对劲,祁墨州的次体人格就算有主体人格的记忆,他也不该对宁玉绡这个名字有所反应,只有祁墨州的主体人格才会这样,因为宁玉绡在江淮地区所成立的‘易天军’给祁墨州带去了不少麻烦,这种本能的厌恶,是次体人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表现出来的。
潘辰的这个答案,倒是让祁墨州很意外:“就因为这个?”
祁墨州对这个答案很讶然,没想到他伪装了一路都没有被潘辰发觉不对,却坏在了一个小小的动作上,是该说他太不小心呢,还是说潘辰太聪明呢?
原本他是打算利用潘辰对发病时期的他产生同情,一路上保护她,取得她的原谅之后,再告诉她真相,那时候,潘辰就算心里还有气,至少也会看在他一路保护的份上而选择原谅,可是没想到他的计划被打断了,在半途中遇到了宁玉绡这个对头,朝廷出兵好几回,都没有见着的正主居然让他在半途中遇见了,试问祁墨州又如何会忍得住不出手?既然出手,那就意味着他和潘辰的追逐要结束了,却没想到,潘辰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稍微一不注意,就差点让她跑了。
第166章
潘辰心里憋着怒气,实在不想跟他离得太近,她愿意接受次体人格一路随行,那是因为她能分得清祁墨州的两种人格,并且她一直以为的是,祁墨州主体人格记不得次体人格做过的事情,从以往的经验来看,确实如此,次体人格从前做的事情,祁墨州的确不知道,也没有记忆,可她怎么能想到,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祁墨州这个毛病就又发生变异了呢?
伸手用力将祁墨州环过她腰肢的手给拉了下来,潘辰往后退了两步,认命的说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想杀我就快点杀,用不着再和我废话了。”
祁墨州嘴角的笑容渐渐收起,对潘辰道:“你还觉得我想杀你吗?”
潘辰冷哼一声,反问道:“你不想杀吗?”
祁墨州叹了口气:“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想法太过偏颇,很多事情没有考虑周全,但是我想在已经想通了,我不想杀你,我要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
说着话,祁墨州靠近潘辰,可潘辰却不住后退,冷言冷语:“你现在又不想杀我了?那你知不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想杀我?我好提前做个准备?祁墨州,我就算是一只耗子,被猫抓住了,放在手里玩儿也玩儿这么长时间了,该玩儿腻了,要杀就杀,该咬死就咬死吧,何必用这种欲擒故纵方法耍我呢?”
祁墨州看着潘辰,目光幽深,仿佛夜空星辰,浩瀚无边,却天生有种震慑力,叫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祁墨州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一时间难以让你相信我。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让你知道,现在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墨州就伸手过来拉潘辰:
“跟我回去。”
祁墨州的手被潘辰用力甩开,潘辰简直有一种被人当面羞辱的感觉,祁墨州是不是真的以为她是个智商为负的白痴?再忍不住对祁墨州叫嚣起来:“跟你回去什么呀?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骂你?你有病就去治病,别跟我这儿耗着了,你要杀就杀好了,我现在脖子伸长了给你杀,不就是一条命吗?本来我也没怎么稀罕,你要拿去就拿去,我重新投胎转世,早早的避开你,还省得成天提心吊胆了。你是不是想把我带回去慢慢折磨?还是你想做诸葛亮,七擒七纵显得你多有魅力?可你是诸葛亮,我也不是孟获呀!有这功夫你去耍耍其他女人不是更好嘛,干嘛在这儿跟我死磕?是不是要我自己撞死,是不是要我引颈自刎?你想怎么样,直接说不好吗?”
潘辰是铁了心要跟祁墨州摊牌了,所以用词上没有客气,说的算是难听的了,如果能就此激怒祁墨州,一刀把她杀了,那也算是个痛快,省得他在这里假惺惺的磨叽。
祁墨州的确没有料到,潘辰会对他说这么重的话,愣了好一会儿,目光灼灼的盯着潘辰因为接连不断叫骂而泛红的脸颊,低下头酝酿一会儿后,祁墨州才抬起头,神色如常的对潘辰张开双臂:“好了,骂也骂了,心里舒坦点了没?你跟我回去,我每天都让你这么骂,好不好?”
潘辰:…
对于祁墨州这完全遛狗式的敷衍,潘辰更是怒火中烧,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祁墨州的这种反应对一个盛怒中的女人很有效,就好像给人一种对你无限包容的感觉,大尾巴狼装中央空调,潘辰怎么看怎么觉得膈应。
“好什么好?你丫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是脑子有病跟你回去啊?再说一遍,你要么就杀了我,带我的尸体回去,要么…就放了我,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有悔意的话。”
潘辰不住观察着祁墨州的表情,在他先前说出‘不想杀潘辰’的时候,目光和表情都没有任何问题,可见这一刻他是真这么想的,可是潘辰还是不敢相信他,他这一刻是这样想,谁知道他下一刻会怎么想?
这一回被他追杀,潘辰命大没死,可下一回,谁能保证她不死?所以,潘辰想借此机会,和他做个了断,如果能让说服祁墨州把她放了,那潘辰才算是真正的活下来了。
一场宫变让潘辰看透了帝王心,他的一个决定也让潘辰认清了自己的分量,对他而言,她可能只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女人,如果祁墨州不对她动杀心的话,潘辰也愿意在他身边做个有趣的女人,抱着这个大腿在宫里过一辈子,可是,这回的事件让她看清楚了这条路上布满的致命荆棘,为了一个不那么安稳的下半辈子,她真的有些累了。
祁墨州凝视着潘辰,她眼中的不信任,深深的刺痛着他的心,他从来都知道,潘辰只要是对他说出来的话,基本就是她心里所想的,她单纯,不愿说谎骗人,就算是在他伪装成祁雪州的时候,在树林中对她表达心迹,她那是也不愿用谎言欺骗他,其实,在那个时候,祁墨州心里有多想潘辰多一点心眼儿呢。
对潘辰果断的摇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除了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街道上,身着玄衣软甲,面上戴着蒙面面具,这样的装束,潘辰一路见得多了,吓得拔腿就要跑,却被祁墨州率先一步给捞住了,暗卫首领夜枭来到祁墨州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宁玉绡被他的手下护送着跑了,擒住反贼一百二十余人,还有三十多家眷。”
祁墨州那天在船上想到了一个将夜枭召回的法子,就是让所有暗卫同时发出求援信号,这样一来,暗卫首领也会出动,只要见到了夜枭,祁墨州就能中止计划了。并且将夜枭的暗卫转化成手头的兵力,连夜攻陷宁玉绡所在的巢穴。
潘辰听到他们提起宁玉绡家眷,猛地回头看着祁墨州,想要和他说让他放过旺春她们,可却怎么都开不了口,祁墨州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猛地一个弯腰,将潘辰懒腰抗了起来,对那暗卫道:“通知地方官兵,协助押回建康,全力搜捕宁玉绡。”
夜枭领命,正要离开,潘辰却在祁墨州肩上踢打:“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祁墨州你个混账王八蛋,你把我放下来,听到没有!”
暗卫抬眼看了看祁墨州,只见祁墨州神色如常,在潘辰的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两下,说道:“别动,待会儿膈着了肚子,有的你疼。”
转头看见夜枭还愣着,祁墨州不禁又说了一句:“愣着干什么,去呀。”
夜枭指了指祁墨州肩上的生物:“皇上…她骂你。”
祁墨州,潘辰:…喂,你一个暗卫首领,要不要这么八卦啊?
“德妃跟朕闹着玩儿,夫妻情趣,你懂什么?”
原本夜枭是想看看祁墨州尴尬的表情,谁知道,自己却被他这不要脸的回答给臊到了,干咳了两声,就隐入了黑暗之中。
柳氏在旁边听到现在,终于震惊了。
这个男人是祁墨州?他不是祁墨州的弟弟祁雪州吗?见女儿要被抗走,柳氏哪里能不站出来阻拦,挡着祁墨州身前,画开了道儿:“把人放下!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皇帝?祁雪州呢?他去哪儿了?”
祁墨州看着柳氏,并没有和她动手的意思,反倒是潘辰在祁墨州的肩上对柳氏喊道:“娘,救我!他是假的,是祁墨州假扮的,我们都上当了,他骗了我一路,太坏了这人,娘…”
祁墨州再次伸手拍了两下潘辰的屁股,用完全有别于祁雪州那‘木讷’的表情,对柳氏说道:“娘,我是祁墨州,您女儿当初嫁的就是我,我犯了点错,她跑出宫,我是出来带她回去的,怕她不原谅我,才出此下策,不是有意骗您的。”
潘辰在祁墨州肩膀上倒挂着,听了祁墨州这完全没脸没皮的话,简直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给涌到了脸上,她这么个脸皮厚的人听了,都替他臊得慌,亏他还说的一本正经。
不禁拆他的台:“娘,别相信他!他就是想杀我!我给他带回去,肯定要给他杀掉了,您救我,用您的毒针打他!用暗器打他!”
潘辰也是急坏了,在祁墨州的肩膀上扑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祁墨州的手臂就跟焊接在她屁股上似的,完全不为所动,潘辰无可奈何,就拼命用拳头捶打他,可祁墨州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蚂蚁撼树一样的存在,潘辰的那点花拳绣腿,他还真没放在眼里,挠痒痒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柳氏也给他这些话说的懵了,要说相信他吧,可这些天暗卫刺杀是那样真实!可若是不相信他吧,那天晚上在船上,他拼了命用身体护着傻闺女,然后不顾身受重伤,跳下黑漆漆的河水里捞人,柳氏作为潘辰的亲娘,自问都不能做到他这程度,再说他是骗人,是要杀傻闺女,柳氏也觉得好像有点冤枉。
祁墨州见柳氏收回了动作,对柳氏甜甜一笑:
“多谢娘理解,我这就带辰儿回去,好好的,一五一十的,跟她解释去。”
潘辰在祁墨州的肩上,又是一阵恶寒,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谁特么准你叫我辰儿!恶心死了!”
第167章
潘辰给祁墨州一路扛回了东城一座宅院里,院子里护卫林立,看着像是官府的地界儿,祁墨州不管不顾,直接推开房门,将肩膀上的货——潘辰给卸到了床铺之上。
潘辰两脚一沾地就想跑,给祁墨州长手一伸又给拦了回去,潘辰跌坐在软软的被褥上,揉着被膈的有些疼的肋骨,对祁墨州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又不是你养的猫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要杀就杀,别给我耍这些手段,兔子急了还咬人,别说是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了,你不是怕催眠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催了?我,我,我说得出,做得到!”
才怪!
潘辰义愤填膺说完那话之后,就心虚的在心里想着,催眠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平和,她现在肺都要被祁墨州给气炸了,哪里还能用什么催眠啊。
祁墨州站在床沿,目光始终盯在潘辰气鼓鼓的脸上,对于潘辰那恶狠狠的威胁,完全不放在心上,不仅如此,还伸手抚上了潘辰的脸颊,完全无视潘辰,自顾自说道:“你看你,这才离宫几天,都瘦了这么多,可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