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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冬猎前一夜,一道矫健的声音出现在太和殿中,傅宁防备过去,那黑影自暗中走出,傅宁见是他才解了防备,问道:“你怎么来了?皇上召的?”

夜枭面无表情,对傅宁点了点头,傅宁是御前侍卫统领,而夜枭则是暗卫首领,除非祁墨州本人召唤,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与傅宁都是直属祁墨州,只忠于祁墨州一人。

祁墨州从内殿中走出,自己提着一只灯笼,在内殿找了一本书拿在手里,夜枭上前行礼,祁墨州抬手让他起来,没有多余的话,只从龙案上取了一封密信给他,夜枭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密信,知道这是皇上要他们暗卫动手杀人的意思。

当着祁墨州的面展开了密信,看过一眼后,便合了起来,对祁墨州确认:“是杀无赦吗?”

祁墨州依旧没有说话,一边看书一边走回了龙案后头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点了点,夜枭便领命下去了。

等到夜枭如来时一般消失在黑暗中后,傅宁才上前对祁墨州问道:“皇上是想杀谁?”

祁墨州紧咬着下颚,捏着书册的手似乎有些微微发抖,抬眼看了看傅宁,立刻就敛下,对傅宁挥了挥手,傅宁纵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再多问,祁墨州虽然信任他,可是这也不是傅宁可以逾距的理由,拱手行礼后,傅宁便转身离开了太和殿。

带队在御花园中巡逻的时候,傅宁越想越不对劲,自从大祁立国,夜枭所带领的暗卫曾经出动过两回,两回杀的都是意图颠覆国家的奸臣,可这一回,傅宁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一直守在皇上身边,没听说最近朝中有什么不好的走向,也没有什么让皇上如鲠在喉的人出现,照理说,现在一切太平,最是用不上夜枭的时候,可偏偏夜枭出现了,而且还收到了祁墨州杀无赦的指令,那祁墨州要杀的人又会是谁呢?

傅宁停下脚步,对身后副官说道:“我先回去,你们接着巡逻。”

说完,不等副官回答,傅宁拔腿就快速离开了,从御前侍卫处换了衣裳之后,傅宁就连夜出宫往丞相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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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潘辰白天将自留地的积雪和枯萎的藤处理好之后,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舒舒服服的泡了澡,换上了柳氏给她做的内衫,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祁墨州就要出发去冬猎了,月落期待的事情,终究泡汤,祁墨州没有派人来请潘辰一同随行,不过,令月落感到欣慰的是,皇上不仅仅是没叫柔福宫,就连长乐宫也没资格去,这个消息让她昨天一整天都心情不错。

潘辰一早就起来,穿戴整齐后,与后宫妃子们一同前去送驾,看着祁墨州的御驾离开,肃王,禹王,昌王一路随行而去,这次冬猎以后,他们就该要回到自己的封地上去了,冬猎其实能猎到什么呢,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喝喝酒,吃吃饭,最后祁墨州再给几个兄弟践行,说几句言不由衷的告别话,然后就能收拾收拾东西回来了。

潘辰最近是属于风口浪尖的人物,并不想和后妃们多接触,尽管潘筱一味的挑衅她说话,潘辰都只是好脾气的对她笑笑,然后就领着月落她们回到了柔福宫。

刚回柔福宫来,就将李全带着一个小太监走来,对潘辰说道:“娘娘,奴才在周围发现的他,他只说要见娘娘,却不肯说自己是谁。”

潘辰探头看了看这个小太监,并没有认识他的记忆,一边解披风,一边问道:“你找我干什么呀?”

那小太监,鬼鬼祟祟的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低眉顺眼的递给了潘辰,潘辰狐疑的接过,发现他递来的是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潘辰认识,像是甘相的手笔,仔细阅读过后,潘辰的脸色就变了,猛地将纸条团起来,捏在掌心,匆匆忙忙的走回殿中。

第154章

潘辰捏着那字条有些六神无主,推开了寝房的门,就把柜子里柳氏之前给她的一个包袱拿了出来,随便拿了几身衣裳,然后将包袱摊在床上,把床头柜里的紫檀盒子取出来,衣服垫在底下,从盒子里抓了几瓶子药,还有一把银票和首饰之类的东西。

月落和辛冬进来之后,就看见潘辰这幅样子,不解的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潘辰没有说话,辛冬从地上捡起了那张纸条,看了之后也同样和潘辰一样脸色剧变,然后将纸条递给了月落,月落瞧见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样不知所措起来。

“这,这…会不会是假的?会不会是诡计,是陷阱?”

月落在正在打包的潘辰后头这般问道,潘辰头也不回的说:“笔迹我认识,他不可能骗我。如果有人问你们,你们尽管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如果皇上怪罪你们,你们也可以编排些我的罪名,将功抵过,总归要自己想办法活下去,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再也不回这个动辄就要被杀死的地方了。老娘不干了!好个祁墨州,亏她真心实意的对待他,有什么事儿全都紧着他,日夜不分的伺候他,到头来,就换来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下场,潘辰如果现在有机会看见祁墨州的话,真想在他那张面瘫脸上抽几个巴掌!就算她上回确实没有把握好分寸,可他完全能给她机会解释,可疑让她将功补过啊,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习惯可真要了命了!

甘相冒险提醒潘辰这个消息,说明了昨天晚上傅统领去他家找他的事情,他们察觉出祁墨州似乎对潘辰动了杀心,可今日一大早,傅宁就要随祁墨州出宫去,甘相也要随行,所以甘相才只能找人冒险给她传递了消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潘辰看见纸条,别管其他的,就赶紧往北定门的方向跑,甘相在北定门后给潘辰安排了一辆马车和几个护卫,说是要送她出城去。

潘辰不敢耽搁,将身上华丽的外衣脱掉,头上的那些规制内的钗环也全都卸下,放在梳妆台上,对月落她们吩咐那些话,反正祁墨州已经打算杀她了,如果污蔑她几个罪名能让月落她们活命的话,潘辰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就是了。

她将包袱背在身上,来不及跟月落她们一个个告别,将月落手里的纸条拿走,然后双手捧着月落不知所措的脸,亲了一口后,对她说道:“很高兴和你们相处这么长时间,如果我能逃过此劫,今后每年中秋都会望月思念你们。就这样了,不能耽搁了,我得走了。”

潘辰不理会月落懵掉的表情,就要离开,走到院子里之后,发现李全,张能,秋萍,凌霄等都在外面等她,看见潘辰这幅模样出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潘辰来不及和大家告别,就见月落从里面出来,将潘辰拉入了厅中,然后对院中等候的人招了招手,李全张能等全都进来,月落麻利的将手里拿着的潘辰的衣服递到众人手里,说道:“娘娘有难,咱们不能见死不救,都换上娘娘的衣服,然后跟娘娘一起出柔福宫,分别往各个方向跑,如果真有人要追杀娘娘,咱们也好替娘娘多抵挡一会儿,咱们这些人,全都是因为娘娘的提拔才有今日的好日子,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潘辰听见月落这番话,感动的简直要掉眼泪,却不赞同她们这样做:“不不不,我一个人跑就好了,你们别搀和,能认识你们,我很高兴,本来是想带着你们享福,可如今我自身难保,你们不需要为我冒险,皇上要杀的是我,你们只需多说几句我的坏话,想来也不会要了你们的命,还能好好的伺候下任主子。”

李全和张能对望一眼,并没有理会潘辰的话,反倒是积极响应月落,他们这反应很迅速,一点都没有带犹豫的,听说了潘辰有难,一个个竟能做到不顾自己安危的地步,李全张能率先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了潘辰的外衣,然后拿掉帽子,戴上潘辰的头纱幂篱,秋萍和月落穿的最快,然后就去帮助其他人一起,凌霄和辛冬的身材比较高壮,就穿的是潘辰的貂绒披风,潘辰拦不住她们,一行人装扮好了之后,月落还给每人都发了一个包袱,让他们背在肩上,然后大家互相看了几眼,对潘辰统一跪下磕了几个头,潘辰简直要被他们的行为急哭了,一个劲的说‘真不用这样,你们会没命的’。

可从李全开始,一个个都在说:“娘娘待我们恩重如山,更别说,奴才的这条命就是娘娘救的,奴才早就对佛祖发誓,不管如何,都一定会把娘娘护到最后,命算什么,奴才们只有在娘娘面前,才体验到做人的尊严。”

其他人对李全的话表示附和,潘辰眼睛红了,鼻头酸了,月落给她们分别安排跑的方向,然后大家就陆续出了柔福宫,六个人走六个方向,六个宫门,潘辰心中感动,却也知道,不能辜负了这些好朋友的帮忙,躲在殿中等了大概一刻钟才跟着跑了出去,便忍痛往北定门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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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枭的人早已盯住了柔福宫,原本是想守到傍晚再动手,可没想到,这才中午,那监视的人就来禀报了:“首领,德妃从宫里出来了,好像知道了什么,是背着包袱跑的。”

夜枭冷眼一眯:“跑了?那还不追?”

那监视的人有些为难:“追了,可七八个方向,二子也拿不准到底该追哪个呀。”

“哼,玩儿这招!让二子分队去追,一个都不能放过。”

夜枭带领的暗卫,是专门替祁墨州铲除朝中奸佞的,还从未对一个女人下过手,所以安排在柔福宫周围的人手并不多,只是静静的等待夜幕降临时动手,倒是真没想到那德妃娘娘手眼通天,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居然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夜枭可不容许有猎物从他的手中跑掉,当即决定亲自出马。

潘辰没有奔跑,而是很自然的穿行在各处回廊之上,幸好她之前在制定宫规的时候,将这皇宫的地图记在了脑中,北定门她虽然没有去过,但也知道从哪里走最安全,最近。

北定门算是宫里不算起眼,却也不算偏僻的门,甘相有心帮她,自然替她顾虑周全的,潘辰拿着柔福宫的腰牌,从容不迫的走出了北定门,果然,在门外挺着一辆青辕皂皮的马车,马车前有两个护卫骑在马上,马车后也有一个断后的,看见潘辰,为首那护卫便下了马车,潘辰小跑着过去,车夫是个中年女人,很是孔武有力的样子,将潘辰扶上了马车之后,对潘辰说道:“相爷让我们护送娘娘出城,娘娘莫怕,我等会护着娘娘周全。”

潘辰在心里谢过甘相,对那粗壮婆子说道:“有劳诸位了。”

道谢过后,那婆子就驱动马车,由三个护卫护送着往城外去了,高耸的宫墙之内,飞出一只黑色的鹰,啼叫两声过后,便折返回宫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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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墨州在马背上奔驰,冬猎林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跑马什么的完全没有阻碍。祁墨州不住策马狂奔,身后的马被他甩开多远,肃王,昌王还有禹王都不知道皇帝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狩猎,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的跑一跑,哪里有今天这样的劲头,一到猎场就翻身上了马,上了马就跑到现在,而且是毫无章法的,围着林子里转,就算有动物出没,他也仿佛视若无睹般,直到林中出现了一声虎啸,祁墨州的马才像是受了精,不肯再往前跑去。

祁墨州只好勒马停下,却发现自己从额头到手心背心上全是冷汗,不住的喘气,眼睛看哪里都像是在做梦一般,完全没有真实性可言,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弥补心中那种仿佛被掏空了的一块,一手松开缰绳,按在心口,祁墨州默默感受着这种自从十岁上战场过后,就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

他为什么还在怕?甚至比前几天更加厉害了。他都已经对夜枭下了杀无赦的命令,也许潘辰这个时候,已经是夜枭的刀下亡魂了,她死了,今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情绪了,可是祁墨州脑中只要一想到潘辰倒在血泊中死去的模样,心口就剧烈疼痛起来,闭上眼睛,不愿再想,只听耳边一声‘铮’的声音,祁墨州赶忙睁眼躲避,就见傅宁已然拔刀,将一支流箭给劈断在地。

祁墨州看着那支流箭,若非傅宁在侧,凭他那心神不宁的状态,说不定就要挂彩了。

“皇上,还是回王帐里歇息吧。”

傅宁说完之后,就伸手去牵祁墨州的马,将祁墨州带回了王帐之地,百官将祁墨州迎入,等祁墨州入座后,便有歌舞出来助兴,祁墨州谁也不搭理,兀自揭开了龙案上的两壶酒,一下子就给灌下了肚,喝下酒之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酒壶砸在了地上,王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顺等奴才吓得都跪在地上要皇上息怒,百官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陛下所为何事,祁墨州从龙案后站起,将挡在路口的两个送菜小太监一脚给踢翻,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王帐,翻身上了马,往宫里赶去,夜枭习惯在夜里动手,只要他及时赶回去,还能救下潘辰的一条小命…他直到现在才弄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想要潘辰死去。

第155章

祁墨州策马,等不及猎场围门打开,策马冲上前,夹紧马腹一跃,便从围门两侧的大半个人高的栅栏上跳了出去,这视觉冲击力,将守在围门前的兵士们都惊呆了,看着那一身玄色暗龙纹服侍的人策马在雪地上绝尘而去,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

在皇上策马飞过栅栏之后,傅宁也策马追随,身后禁军和御前侍卫的十几匹马亦火速策马追上,马蹄声混乱踢踏,将雪地上的积雪踩得飞扬。

祁墨州不管不顾的往宫里冲去,他后悔了,后悔让夜枭动手了,潘辰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马队从闹事中奔行而过,路上行人纷纷避让,指指点点,傅宁和禁军统领在后面紧追不舍仍是没法追上,禁军统领对傅宁问道:“傅统领,皇上这是怎么了,咱们要不要发信号叫人支援,该怎么办呀?”

傅宁回头回他:“先追上皇上再说。”

祁墨州的马是跟他一起上过战场的,曾经试过日夜奔袭,如今祁墨州只想瞬间就回到宫里,见到潘辰,他再也受不了这种心神不宁的日子了,潘辰就算再怎么奇怪,可她是潘辰啊,那个让自己拥有过无数惊喜和温暖的女人,他怎么能因为害怕和恐惧,就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给除掉呢?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心病引起的,跟潘辰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心病,潘辰也不会想要给他治疗,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因为他自己,可他却不敢面对,只想着逃避,将责任推到潘辰的身上去,试问,如果夜枭真的遵从他的命令,将潘辰杀掉了的话,祁墨州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心就疼的像是被人挖掉了一般,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那种残忍的命令,潘辰对他是一片痴心的,就算行为举止奇怪了些,可是她对自己却是倾心相付,没有保留的,可是他却…

南定门的守卫很早就看见一队人策马奔来,已经做出防备的姿势,可等马队为首之人渐渐靠近,南定门的守卫就认出了马背上的人是祁墨州,三角旗挥舞,解除警戒,慌乱的打开了宫门。

祁墨州的马如闪电一般奔入,祁墨州一路将马骑到了太极殿外,然后翻身下马,跑上台阶,一路往柔福宫跑去,路上撞翻了好多个不明所以的宫婢太监,祁墨州走到柔福宫外转角的地方,就开始出声大喊:“潘辰,潘辰。”

这两个字回荡在安静的园林中,清亮又孤单,仿佛一抹青烟将祁墨州的心房尽数包裹着,脑中想着,如果待会儿看见了潘辰,一定要死死的搂住她,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才行,用尽一切力气祈祷着夜枭还没有对潘辰动手。

祁墨州喊了好几声,柔福宫里也没有人出来,祁墨州一个飞身跃过,翻身入了柔福宫的院子,原本以为会看到潘辰在她那块泥地里拔草或者躺在葡萄架下晒太阳,或者从门内走出来,看见他之后,两只黑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喜,笑容灿烂的往他这儿扑过来…

可是,柔福宫里,一个人都没有!

是的一个人都没有!

祁墨州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掀开袍角,往潘辰的寝殿走去,在寝殿里逛了一圈也没在内院里瞧见谁,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潘辰不可能去其他地方,她那么怕早起的人,今儿早起送他去了猎场,回来后,肯定是要睡个回笼觉,再不然也该捣鼓她那块破地啊,这宫里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

除非…夜枭已经动手了!

想到这个可能,祁墨州的双腿似乎都有些踉跄,给寝殿的门槛绊了一下,若不是抓住了门扉,就差点摔倒在地了。

傅宁等追到了柔福宫,看见扶着门框站立的祁墨州,傅宁赶忙过来相扶,却被祁墨州狠狠的甩开了手,对傅宁怒道:“潘辰呢?潘辰去哪儿了?”

傅宁看着祁墨州这样子,知道他是气头上,在周围看了看,对祁墨州回道:“娘娘没在宫里,是不是出去了。”

禁军统领听见祁墨州在找德妃,对身后几个禁军道:“去周围找找看,德妃娘娘在什么地方。”

禁军们领命而去,祁墨州失魂落魄的跨出了门槛,站在回廊之上,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人坠入了深海,四周没有浮木,呼吸都觉得很吃力,脸色煞白,对傅宁道:“夜枭…是不是已经动手了?”

这个问题,傅宁也不能回答,虽然他和甘相商量之后,尽快给潘辰做出了提醒,可是,夜枭所带领的暗卫有多可怕,傅宁也是知道的,一旦接受了任务,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并且暗卫只会听从夜枭的命令,也就是说,如果在夜枭执行任务的时候,祁墨州不能当面见到他,给他新的指令的话,就连祁墨州都无法让暗卫们停止任务。

如果在他和甘相传递消息之前,夜枭就动手了,那德妃娘娘生还的可能真的就很小了。

傅宁的沉默让祁墨州越发觉得希望渺茫,看着这个熟悉的小院落,祁墨州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有多希望,潘辰这个时候从门外进来,依旧像从前一样笑眯眯的过来跟他请安,和他说话,夜枭从不会失手,从不会抗命,若非完成任务,就连祁墨州自己都无法将他们召回!

觉得脸颊上痒痒的,祁墨州伸手一抹,久违的水珠从眼角滑到了脸颊之上,他以为是下雨了,可抬头一看,艳阳高照,冷风吹来,眼角被冻的生疼,祁墨州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流眼泪了。

眼泪…这个陌生的词语,他自从上了战场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傅宁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祁墨州,于心不忍,上前对祁墨州坦诚道:“皇上,臣昨夜离宫去找了甘相,将夜枭的事情告诉了甘相,他一下就猜到皇上想杀的人便是娘娘,今早已经派人给娘娘传了信,现在看样子,夜枭他们定是已经动手了,可是咱们也没看见娘娘的尸体啊,您得振作起来。”

祁墨州抬眼看向了傅宁,对他说的这件事蹙起了眉头,却也在心中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还未说话,就听见柔福宫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呵斥声,祁墨州和傅宁转身过去,就看见禁军统领带着二十多个人走入了柔福宫内,有几个是被御前侍卫擒着走入的,穿的衣服都不伦不类,但祁墨州一眼却认出了,那些都是潘辰的衣服。

蹙眉走过去,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禁军统领对祁墨州回禀:“他们都是御前侍卫在宫里抓到的,说是有人绑了他们,一问之下才知道,都是柔福宫的人,臣就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祁墨州和傅宁对视一眼,祁墨州来到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宫婢面前,对灰头土脸的月落问道:“潘辰在哪里?”

月落狼狈不堪,因为挣扎而被打了几下,脸上身上似乎都有伤,看见祁墨州,她本能的往后缩了缩,却是紧咬牙关,并不回答祁墨州的问题。

祁墨州心系潘辰,不想和她兜圈子,一把掐住了月落的喉咙,将月落高高的举起,对她咆哮道:“我为你,潘辰在哪里?”

月落给掐着脖子,双脚都离地了,双手给反绑在身后,表情痛苦不堪,傅宁赶忙上前阻止祁墨州,将月落从祁墨州的手上给救了下来,月落不住咳嗽,对祁墨州更加惧怕了。

傅宁生怕祁墨州发狂,救下月落之后,就赶忙问道:

“娘娘到底在什么地方?你们快说,要不然娘娘就危险了。”

月落平复了几口气,瑟缩着小声说道:“奴婢们不知道娘娘去了哪里,我们都是分头跑的。”月落虽然害怕,却也不愿意将潘辰的行踪告诉祁墨州,只希望凭她们的努力,给潘辰多争取一些时候。

祁墨州抽出傅宁腰间的刀,架在了月落的肩膀上,冷声道:“你们穿着她的衣服,替她奔走,会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快说!再不说,朕砍了你们!”

月落她们虽然见过刀,可是却没有实实在在的让刀架在脖子上过,吓得直发抖,秋萍等也吓得对祁墨州跪下,颤抖着声音说道:“皇上息怒,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娘娘去了哪里,只是知道有人要杀娘娘,奴婢们是替娘娘争取逃跑的时间,本来就是赌一赌的事情,现在咱们分头跑了,真的不知道娘娘现在什么地方啊。求皇上高抬贵手,不要杀月落。”

祁墨州听了这些,简直急得直敲头,哪里还会猜不出,夜枭已经动手了,潘辰可能跑了,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的能够跑出夜枭的刺杀吗?

就在此时,一个信号字皇宫北面发射而出,在天空炸开,祁墨州认识那信号,是夜枭带领的暗卫所发出的,意思是求支援,傅宁也认出了那信号,来到祁墨州身旁,不解的说道:“这信号…难道是暗卫们不敌?皇上还是先别着急,回去将暗卫召回来问问再说吧。”

暗卫们发出求援的信号,那就是说明他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事情,或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抵御的高手,所以才会将信号发出来,可是潘辰身边哪里有什么能够让暗卫求救的高手呢?

第156章

甘相的人带着潘辰一路驾车冲出城外,潘辰紧张的一手攥着包袱,一手拉着车壁,紧张的心情让她顾不得马车的颠簸,一心只想着离开建康,然后随便找个小山村藏起来,祁墨州要杀她,潘辰应该早就有所预料的,毕竟他是皇帝,是一个掌握这世间生死大权的人,她不该对他那样随意,她不该将自己的一切全都毫无保留的送到他面前去,原本是想用自己的能力在他身边站稳脚跟,可是却忘记了一句亘古不变的话——伴君如伴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话,哪一个动作就初犯了他的龙颜。

潘辰要跑,反正柳氏已经走了,她在建康也算是无亲无故了,祁墨州不会因为她而迁怒潘家,现在她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可以了。

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潘辰知道她现在已经出城了,一路上倒是没什么惊险,正以为自己跑了出来,送了一口气的时候,马车猛地就挺了下来,潘辰整个人往车壁上砸去,幸好背后有个包袱垫着,要不然潘辰觉得自己肯定得撞出毛病来。

不过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潘辰爬起来以后,就偷偷往外面看去,几个护卫已经开始和一群蒙着面的玄衣软甲暗卫打起来了,连那个驾车的婆子都上阵了,潘辰记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紧紧抓着胸前包袱的绳结,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潘辰都没有遇到过这样惊险的情况,深吸一口气,潘辰知道自己也不能留在马车里等死,鼓起勇气,从车帘一角,偷偷的钻下了马车,粗略估算了一下,玄衣软甲的暗卫一共来了十多个,甘相的那三个护卫和一个会武功的婆子自然是处于弱势,潘辰觉得如果他们能再撑一会儿,她先跑掉,这样一来,既能给她增加点逃跑时间,而刺杀她的暗卫们发现她跑了,也不会对这些护卫们痛下杀手,肯定会继续追着她走。

潘辰简直佩服自己在这危急的时刻还能想到这样两全其美的方法,左右顾盼两眼,前后都是官道,左边是运河,右边是积雪的荒山老林,这样的地里条件之下,潘辰想也没想,就埋着头往旁边的树林子里钻去。

她不敢回头,不敢停顿,反正在林子里,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树越密的地方越好,光线昏暗,可以有效她的藏身。跑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潘辰扶着树干喘气,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长久不锻炼的后果就是随便跑一跑,心脏都要爆炸了,尽管现在是在逃命,可潘辰觉得如果自己再跑下去,那就不是逃命,是玩儿命了,被刺客杀掉和自己跑死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有死的尊严一点吧。

但…去他娘的尊严!她宁愿被刀砍死,也不要跑的心肺爆炸而死啊。

人在努力的时候,最怕就是这种放弃的心理暗示了,因为本来精神就已经临近崩溃边缘了,她这么一松懈,身体就也就自然而然的放弃了,备背靠着树干滑坐而下,潘辰感觉自己基本上已经是个废人了。

雪地上传来脚步声,潘辰转过身趴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做最后的抢救…然而一双黑色的官靴将她最后的求生小火苗给掐断了。

潘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整个人瘫趴在了雪地上,看样子是完全放弃了抵抗,实际上,是在恢复血条,侧耳倾听,感觉离她最近的那个官靴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潘辰从雪地上一跃而起,两手抓了两团夹带着泥土的雪,在脑中估算好了那人近前一步走后脸的方位,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雪球给砸了出去,正中那个想近前来看她状况的暗卫脸上,那暗卫看见潘辰往他砸东西,下意识就挡住了脸,饶是如此,却还是给雪团砸到了,潘辰趁他抬手遮挡的空隙,从他身旁钻了出去,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奔向自由,奔向尊严的狂跑!

“祁墨州你个王八蛋!”

潘辰一边跑一边喊口号,以激励自己奋发向上的心。

可是她空有一颗勇夺世界杯冠军的心,实力却连亚洲都冲不出去,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啊,回光返照的奋力一扑,也不过就是给自己加了十几秒戏的事儿,当她再一次被几个暗卫包围的时候,潘辰抱着一棵树,对那为首之人说道:“你们杀了我之后,能不能替我传句话给祁墨州?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好歹伺候了他两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就这么狠心杀了我,我冤啊。”

潘辰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久居深宫的弱女子被逼上绝路的戏码,想想也挺可怜的,几个暗卫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说道:“你有什么冤屈就说吧,我尽量替你带到。”

“你真是好人,我想说的是…”

潘辰深吸一口气,声音响彻树林,惊起了一片鸟雀:

“祁墨州,我x你祖宗!”

众暗卫:…

鸟雀惊起之后,为首暗卫扬起了手里的刀,对潘辰砍下,潘辰紧紧抱着树干,紧闭双眼,跟世界最后一次说再见。

可预想中的断头刀没有落在潘辰的脑壳上,而是落在了她的头顶上,这人刀法也太山寨了,这么近还有砍不准的?眯着眼往旁边看去,就见那要杀她的暗卫一手拿着刀,刀砍入了她头顶上的树干,入木三分,他整个人瞪大了双眼,身子就那么僵硬的弯曲着,潘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的眉心处才渐渐的沁出一个血滴来,然后他蒙着的面下面,就不住有血溢出来,像是嘴里吐出来的,潘辰抱着树干,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推了推他,只见那个要杀她的人就这么猛地倒地,死了。

还没等潘辰反应过来,周围暗卫就开跳广场舞了。

是真的跳舞,跟中邪了似的,又没有敌人,他们就那儿凌空的挥舞刀,旋转,跳跃,永不,停歇…就在潘辰以为他们在搞什么封建迷信的活动时,眼尖的瞥见了那个被她推到在地,现在趴在雪地上,血流了一地的暗卫,在他的头上,看见了一个金属的小点儿,潘辰蹲下身子,凑近看了看,竟是一根细针…并且从他开始发青发紫的脸色来看,细针上肯定有毒。

而潘辰这个时候才明白了,这些暗卫一言不合就跳广场舞的原因了,有人在暗处发暗器打他们,那个暗器还是肉眼不怎么看到的毒针!

好端端的宫斗世界,一下子就开启了武侠副本,潘辰觉得心好累。

暗卫已经无声无息的倒了三四个了,潘辰看着那仅有的两个,正为他们操心的时候,那个发毒针的人可能是子弹不足了,居然停止了攻击,那两个幸存的暗卫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戒的看着四周,其中一人将手摸到了腰间,掏出一个金属样的东西,就在潘辰以为他要喝药自杀的时候,他忽然把那个金属样的东西举过头顶,顶开了盖帽儿,一枚冲天火箭炮就那么冲了上天,尼玛,搞了半天是一支高配版的穿云箭啊。

心中顿时一阵佩服,可瞬间潘辰也就想到了后果,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那是不是意味着,待会儿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来追杀她?

一个灰色的身影如鬼似魅的出现,将那个发射穿云箭的败类一刀割喉,另一个暗卫自知不敌,便趁着那身影砍人的时候,送出一刀,躲避旁侧之后,暗卫也消失在了林间。

潘辰躲在树后面,想跑,可是她不敢啊,生怕被流针射中,抱着包袱,暗自祈祷着天使的降临。

“我说你还不起来,是要等着过年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潘辰猛地抬头,往旁边看去,柳氏那张化成灰潘辰都认得的脸就那么明晃晃的出现了,这张脸,长得可不就是小天使的样子嘛。

潘辰扔掉了包袱,就嚎啕大哭起来,可不是假哭,是真哭,是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绝地反击遇到绝世高人之后感动的哭,柳氏将耳朵塞起来,简直想不认这个丢人丢到姥姥家的臭丫头,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柳氏认命的捡起了潘辰的包袱,一手拎起潘辰的后领将她给提溜着起来,潘辰一路走一路嚎,柳氏无可奈何大吼一声:“你再嚎一声试试,皮又痒了,是不是?尽给我添乱,你丫还有理了是不是?我数一二三…”

潘辰缩了缩头,立刻就止住了哭泣,委屈的抱住了柳氏的胳膊,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柳氏见她这样,高高扬起的手又无力的放了下去,手指戳了戳潘辰的额头,认命道:“我怎么这么背,生了你这么东西出来。”

潘辰觉得只要能跟柳氏在一起,就算当个东西她也认了。

“娘,反正是做东西,要不我就做个包袱吧,你背着我走…”

柳氏:…这倒霉孩子,真不想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