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潘辰的解释,李顺是不太想再和她争辩了,就像是潘辰自己说的,反正人是她自己挑的,已经成了事,他就算说再多都没什么用,尽管他心里对潘辰挑选的这些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居然里面还有一个特长是能吃的。哎哟喂,都是什么牛鬼蛇神,被德妃娘娘的眼光给挑中了,李顺也是觉得无语至极啊。

潘辰让他先回去太和殿复命,这些人选先暂时安置在柔福宫的西侧,等她逐一安排好工作之后,再行安排岗位什么的。

李顺领命回了太和殿,将潘辰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全都一五一十的讲给祁墨州听了,祁墨州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了一句:“她眼光不错,随她折腾去吧。去把甘相传入宫来,还有让门下省与礼部准备好各藩王入京之事。顺便让傅统领来见朕。”

李顺得了皇命,不敢耽搁,赶忙既下去办去了,心中忽然明白了皇上为什么会这样放任德妃,那是因为时间段不对,过段时间就是皇上的生辰,分散各地的藩王都要进京恭贺,李顺虽然是大内总管,可是对于那些常年在外的王爷们并不是很熟悉,不过,他见过两面,便知道,全都是些厉害的角色,有这么多藩王同时入京,皇上的心思就毋庸置疑全都放在这件事情上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后宫里的德妃娘娘,身边选了什么人呀。

祁墨州那儿没有异议,潘辰这里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她花了两天的时间,将这些即将加入柔福宫的新人资料全都整理了出来,然后先把十六个人中,四个识文断字的挑选了出来,让她们整理详细的资料。

那四个识文断字的宫婢,名字分别为流萤,青杏,茯苓,含翠,各有各的能耐,流萤写了一手特别好看的簪花小楷,青杏会作诗,茯苓和含翠饱读诗书,能写八股文。她们都不是宫里的女官,只是弘文馆中普通的宫婢,因为潘辰的这一次选拔,才让她们有机会将自己的才能展露于众人前,事实上在弘文馆那样的地方,她们的这点才学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换个环境,比如在潘辰这里,还是相当有卖点的,只要人品没问题,潘辰自然有法子教她们今后怎么做事。

她现在挑选的这十六个人,并不全都是要放在身边伺候她的,而是希望这些人都能各司其职,将她吩咐的事情做好,做完善就好,她的柔福宫,现在就像是集团成立的新部门,祁墨州赋予了她这个部门很高的权利,潘辰希望利用这份权利,将后宫这个公司打理出规律来,就好像是公司的运作般,一个成熟的公司,必须要有成熟的部门管理,无规矩不成方圆,一切都要按照规章制度来,才能将从前那些不规律,全都改正过来,这是一个极其浩大的工程,需要很多人群策群力才能完成,除了这个之外,于潘辰而言,还有一个比较难办的外在因素,那就是后宫里的众人本来就对她这个乘着直升机上来的领导不服,所以,她想要让一切变的规律起来,就要付出比其他人多几倍,甚至十几倍的精力才行。不赞同的声音必然很多,甚至会出现很多不配合的情况,这些都需要潘辰一一考虑进去才行。

所以,潘辰要招兵买马,这十六个人只是初步通过了考验,但能不能留下委以重任,还要看她们自身的能力了,造化潘辰给她们了,能不能留下,潘辰也决定不了。

第72章

祁墨州难得空闲,来到潘辰已经收拾好的新柔福宫,潘辰的寝殿位置没有变化,但是地方却是大了很多,祁墨州去的时候,潘辰正在厨房里面做糖饴,听说祁墨州来了,赶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把成品装入一只玛瑙水晶盒子里,拿出了厨房,在院子里看了一下,李顺对潘辰偷偷指了指自留地的地方,潘辰便走了过去。

祁墨州神色凝重,站在潘辰扩大了两三倍大小的自留地前,盯着一株刚出土的蕨菜苗看,似乎很专注的样子,就连潘辰走过去他都没有发觉,还是李顺出声提醒:“皇上,德妃娘娘来了。”

祁墨州这才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潘辰,洁白的牙齿,灿若繁星的眼眸,祁墨州呼出一口气,只觉得看见潘辰心情都好了许多,不由自主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由衷问道:“朕无论什么时候来,就没见你闲过,不累吗?”

潘辰见他脸上,眼里全都写着‘我有心事’,不禁笑得更加灿烂,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拉着他的手往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走去,因为祁墨州也挺喜欢她葡萄架下的摇摇椅,所以潘辰让内廷司重新又做了一张出来,两张椅子并排摆放,中间共用一个茶几。

祁墨州被潘辰拉着坐到了摇摇椅上,自然而然的靠入了椅背,潘辰将手里的琉璃水晶盒子递到祁墨州面前:“我刚做的薄荷糖,皇上尝尝?”

祁墨州目光落在那琉璃水晶盒子上,似乎想起来这盒子是波斯进贡来的,后宫里也就只有那么十几只,就这个傻姑娘会把这些东西当做日常的东西来使用,琉璃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块四方方,琥珀色的糖饴,看着像是结块的蜂蜜,很甜的样子,祁墨州并不是很喜欢吃甜的,本来不想尝试,可却在见到潘辰那满是期待的淳朴目光时,心中微微一动,破天荒的伸手取了一块,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后才送入了口中。

口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甜,甚至还带着七八分的清爽,回味到喉咙都是满满薄荷的味道,跟祁墨州以往尝到的糖饴味道很不一样,眼前一亮,对潘辰看去,只见潘辰拿着糖盒子,也坐到了另一张摇摇椅上,舒服的躺下,然后取出一块送入口中,边吃边说:“我以前最喜欢吃薄荷糖了,都好些年没吃到了呢。”

潘辰将糖放在舌尖回味,却没想到这句话让祁墨州觉得有些奇怪:“这种糖朕第一次吃到,你从前什么时候吃过?在潘家的时候?”

潘辰的表情一僵,然后便转过头对祁墨州用惊讶的口吻问道:“皇上没吃过这种糖吗?街上有的卖啊,不过皇上是北方的,可能没吃过吧。”

祁墨州好整以暇的看着潘辰,那目光透着一股‘我不说话,就静静看你装逼’的意思,很显然是不相信潘辰说的话,潘辰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将盒子再次送到祁墨州面前,讨好的笑了笑,祁墨州冷冷的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表示嘴里的还没吃完,潘辰马屁拍在马腿上,不过她知道,祁墨州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和她计较,看祁墨州的目光始终放空,看着像是目光盯在葡萄架上,可实际上却不是,潘辰将盒子放好,在摇摇椅上转了个身,面对祁墨州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祁墨州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潘辰:“没想什么,倒是你,柔福宫的伺候人选都定了吗?朕怎么听说,你选的人都挺奇怪?还有会说笑话的,特别能吃的?”

潘辰见祁墨州转移了话题,也不追问,嘿嘿一笑:“都是有特长的,世间的人那么多,不可能每个人都千篇一律啊,总要有特长才行,若只是会端茶递水,规规矩矩的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那多没意思?”

祁墨州见她说的笃定,勾唇一笑:“你总是一堆道理,朕不想与你争辩这些了,总归一句话,后宫里的事儿你都给朕看住了,下个月开始,各地藩王就要入京,前朝事多,后宫里千万稳住,别出什么幺蛾子。”

听祁墨州说到这里,潘辰似乎有点明白了祁墨州这些天不太高兴的原因,下下个月就是祁墨州的生辰,若只是他的生辰也就罢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分散各地的藩王们都要回京给他祝寿,潘辰猜想,那些藩王应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当年祁正阳把皇位传给祁墨州之后,就将其他儿子都分散去了各地,为的也是想给祁墨州营造一个好一点的环境,如今,祁墨州登基两年,藩王们在各地也都坐稳,这对于祁墨州来说,也算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毕竟据潘辰所了解的,祁墨州从小是祁正阳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孩子,与其他孩子生长的环境并不一样,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关系可想而知,再加上祁墨州又是这样多疑的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对别人太信任了。

祁墨州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潘辰的回应,递去一眼,就看见潘辰两只眼睛黑亮亮的盯着自己,祁墨州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又问了一遍:“朕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潘辰调转过了目光,点点头:“听到了,皇上放心吧。还有两个月呢,等我宫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就开始整顿后宫,保管皇上生辰期间,后宫里风平浪静。”

得到了潘辰这个保证,祁墨州才转过头去,侧脸透着的忧郁让潘辰觉得心情有点复杂,潘辰有心和他说几句,开解开解:“我听说皇上有五个兄弟,是吗?皇上是排行第几?”

这些消息潘辰入宫以后也没人跟她正经科普过,她对祁家的王爷也就知道个大概,祁墨州沉默片刻,潘辰以为祁墨州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祁墨州却又开口了。

“排行第二。一个哥哥,三个弟弟。”

潘辰很想问祁墨州,之前那个总是出来打酱油的齐雪州是什么人,但看着祁墨州那阴郁的侧脸,潘辰还是决定不问这个了,祁雪州也许是实际存在的人,也许只是祁墨州自己臆想出来的人,对于那种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说,在精神受到重创的时候,会有可能分裂出另一个性格来,比如说,孤单的人会分裂出一个陪伴他的人格;受欺负的时候,有可能会分裂出一个保护自己的人格;挨饿的时候,也有可能会分裂出一个好吃的人格…

潘辰曾经试图去问祁墨州曾经发生的事情,但祁墨州很明显很抗拒,病人不配合,潘辰也不能做出判断,所以,之前她问祁墨州‘祁雪州’是什么人的时候,他的反应会那么大,一副完全不想提起的样子,并且最近还刻意透支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压制多重人格,他一边让潘辰稳住后宫,可潘辰没有告诉他的是,可能率先稳不住的会是祁墨州自己。

“那你们关系如何?”潘辰将手掌垫在脸颊下,整个身子都翻转对着祁墨州,仔细观察着他,从表情到微动作,无一不尽入她眼底。

祁墨州与刚才一样,沉默了好长时间,才缓缓开口:

“关系不像是普通兄弟,朕与他们并不是一起长大的,朕与先帝在边关军营里长大,他们十二岁之前都住在大都,十二岁之后才去的军营。”

潘辰立刻秒懂了祁墨州话中的潜台词,‘不像是普通兄弟’,那就是关系不好的意思了,本来嘛,祁墨州算是祁正阳一手带大的,与其他兄弟有隔阂,而其他兄弟虽然在安逸的环境中长大,但却很少能看见祁正阳,心里必然对祁墨州这个抢走他们父亲的人有意见,两相看不顺眼,关系能好到哪里去呢。

潘辰压制住内心的好奇,明白有些问题已经问到了祁墨州的底线边缘,如果她在纠缠不放的话,兴许会直接冲破祁墨州的底线,勾起他的怒火,潘辰始终都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不再紧逼,与祁墨州暂时保持着安全距离。

乖乖的转移了话题,对祁墨州问了个比较无害的问题:

“大都?是北京吗?”

祁墨州看了看潘辰,有些意外她转移了话题,心中宽慰不少,点头回道:“是啊,你连大都的别称都知道。又在哪本地理志上看到过吗?”

潘辰嘿嘿一笑,打哈哈:“是啊是啊,那皇上是一直在关外军营,没在大都生活过吗?”

祁墨州摇头:“没,一年中会回去两三个月吧,你在地理志上看到过大都的介绍吗?朕觉得那里的气候虽冷,但却比建康适合居住,那里一到冬日,屋子里烧上地龙,可比建康湿漉漉的气候舒服多了。”

潘辰倒是能理解祁墨州这些话的意思,北方的天气和南方的天气,她也算是亲身体验过,小时候在南方长大,后来考去了北京上大学,才体验过北方那种干燥的冷,与南方湿气颇重的阴丝冷相差很大,从冬日舒适的角度上来说,的确北方更好些。

“皇上有空的话,带我去大都瞧瞧吧。”

鬼使神差的,潘辰居然就对祁墨州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话音刚落,就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和祁墨州提这样的亲近要求。

祁墨州转头看了看她,似乎也察觉潘辰今日的不同,却是没表示太多,微微勾起了唇瓣,对潘辰笑道:“好啊,有机会朕带你去看看。”

就是这样一句寻常的话,却没由来的让潘辰红了脸颊,耳鸣四起。那感觉,就像是大学里有一个追她的学长,将她堵在学校大门口,跟她表白时的心情一样,又羞又臊,心里却有不由自主的感到了…窃喜?

第73章

祁墨州与潘辰那般说了之后,语气顿了顿,似乎也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顺口说出那句话来,调转目光,继续落在葡萄架上,目光却是有神许多。

潘辰也收回了目光,继续拿起了糖盒子,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很显然,两人都为先前那超乎自然的一问一答所尴尬,那种感觉太亲密熟稔,根本不适合发生在合作伙伴身上好吗?

李顺适时过来传话:

“皇上,甘相与李大人在太和殿外求见。”

祁墨州从摇摇椅上起身,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裳后,便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起身的潘辰,说道:“呃,朕还有事儿,晚上再来。”

潘辰连连点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看见手里捧的糖盒子,然后递给了祁墨州:“是,臣妾等皇上。这个…皇上要不要拿去给甘相他们尝尝?”

祁墨州的目光在糖盒子上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伸手接了过去,转身离开了柔福宫,他走之后,潘辰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在廊下站岗的李全和张能,潘辰伸手在自己额头上连弹了两下,暗自告诫自己:潘辰,你搞什么啊?祁墨州是老板,不是可以动心的对象,就算对李全张能动心,也不能对祁墨州动心!

幸好,潘辰学的就是控制心理,人都有心理防备降低的时候,都有多巴胺做出错误判断的时候,她刚才也就是稍稍失神一下,还不至于对祁墨州真的重下情根,潘辰心理清楚的很,祁墨州不是一个好的托付对象,他忠于国事,就算推崇废除旧的士族制度,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他选择潘辰做他终身伴侣的理由,他也知道,潘辰是个很好的手下,但距离站在他身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潘辰绝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心理承受能力相当不错,想通了这些之后,也就不再纠结了,喊了月落过来去御膳房传话,准备晚上的御膳了。

谁知道,祁墨州晚上并没有来柔福宫吃晚饭,让李顺过来知会了一声,说是在太和殿里与甘相他们一起用膳,潘辰便没有等他,兀自吃了晚饭后,觉得有些困倦,就洗漱后,拿了一本书坐到床上看去了。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是被一阵火热的压迫感给吵醒的,潘辰睡眼惺忪的推拒了一下在自己胸前作乱的脑袋,得到了手被压过头顶的回应,低哑的声音只她胸前传来:“别动,继续睡。”

潘辰:…

哪里还有睡意,慢慢的被挑起了热情,在洒满月光的黑夜里,感受着那份至亲至疏。

两人只顾埋头办事,并没有什么交流,事后潘辰累极,便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祁墨州已经去上朝了,潘辰坐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往周围看了一眼,若不是身边的空位有睡过的痕迹,她都要怀疑昨晚的火热都是一场梦了。

月落领着新晋的宫婢辛冬、凌霄和玄参进来,四人一同给潘辰行礼。

辛冬是个黑壮的姑娘,十七岁,圆圆脸,个字挺高,将其他三个姑娘衬托的小鸟依人似的,表情还有些僵硬,她是从恭房出来的,以为入了宫会刷一辈子马桶,可谁想到,祖坟上冒了青烟,居然给德妃娘娘选中了来做近身宫婢,辛冬看这位漂亮的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德妃娘娘就跟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似的,前几天,总是忍不住要给潘辰跪下磕头,这两天才稍微好了些。

凌霄和玄参都是清秀的女孩子,凌霄会算账,能打一手噼里啪啦的好算盘,十六岁,脑子特别灵,潘辰试验过,一千以内的加减,最多三秒钟就能说出答案来,对数字特别敏感;玄参十九岁,是柔福宫里所有宫婢中年纪最大的,进宫没有多长时间,是与上一波的秀女一同入宫的,不过秀女是入后宫,她则入了尚药局,因为出身问题,一直做的就是捣药的活计,潘辰在挑选人的时候,尚药局也有其他几个医女来供她挑选,但潘辰被玄参仔细分辨药材后认真研究的动作吸引,发现了她比其他医女更多的细致。

“都起来吧,咱们柔福宫里不兴这跪来跪去的,都别客套了。”

潘辰从床铺上掀被下床,月落立刻上前给她披了一件绸缎亮色披风,潘辰坐到了床边的秋千上,对她们说道:“柔福宫里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只要你们做好我吩咐的事情,然后忠心一点就够了。”

除了月落之外,其他三人再次跪下领受潘辰的训言,潘辰无奈的看着她们,想着让她们像月落一样随意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三人异口同声对潘辰说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们生是柔福宫的人,死是柔福宫的鬼,今生今世,但凭娘娘差遣,绝不敢有任何不忠之心。”

潘辰抬抬手:“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柔福宫的事情你们待会儿问月落就成,咱们宫如今是后宫里的众矢之的,你们无论是行事还是说话,都要谨慎,虽说我的位分上来了,但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宫里不服我的大有人在,你们谨慎些,就能给柔福宫避免很多麻烦,当然了,如果有人刻意欺负你们,你们也无须太过软弱,归根结底一句话,狗可以打,但必须要有一个站得住脚的打狗理由,让狗主人没法找你们麻烦,明白吗?”

三个姑娘从来没有在宫里听过这样的论调,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面面相觑的同时,玄参第一个发表看法:“娘娘的意思是,要咱们不刻意惹事儿。”

辛冬连连摇手,说话粗喉咙:“娘娘放心吧,奴婢们绝对不会刻意惹事儿的。”

潘辰看着她笑了出来:“的确不能惹事儿,但是也不能让事儿给惹了。”

凌霄脑子最好,将潘辰的话前后总结了一下,说道:“是,奴婢们明白了,娘娘的意思就是,让咱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要姑息那些故意欺负咱们的人,凡事都要掌握个尺度就对了。”

潘辰一拍手,表示凌霄孺子可教:“对对对,尺度!尺度很重要!面对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事情,都要有不同的应对方法。”

这下大家就都明白了潘辰想要传达的中心思想了,几人在旁配合月落替潘辰梳洗穿衣,潘辰先是去自留地里转了一圈,看了看有没有坏死的胚芽,然后又去厨房里看那蒸出来的糖饴,经过这些天的不懈努力,潘辰已经成功的制造除了十几罐子的白糖,这些糖,只要保存得当,今后可以做很多很多甜食出来,只要一想到这里,潘辰就觉得相当高兴。

走出厨房之后,潘辰正要去小书房整理整顿后宫的计划,可经过柔福宫的大门时,却猛地停下了脚步,月落和辛冬差点撞到潘辰,全都顺着潘辰的目光看去,可柔福宫大门那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月落不禁出声问道:“娘娘,您看什么呢?”

潘辰调转脚步,往大门那儿走去,门外两个看守的小太监看见潘辰,吓得赶紧跪地请安,潘辰抬手让他们起来,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后,才进门,对月落纳闷的回道:“真是奇怪,今儿他们怎么没来?”

月落和辛冬对视一眼,辛冬不知道潘辰想说什么,因为她刚到柔福宫,对潘辰的习惯还不了解,看着月落,希望月落能给一个答案出来,可偏偏,潘辰这句话,连月落都不是很明白,抓着脑袋对潘辰又问:“娘娘,您说他们是谁啊?”

潘辰不再卖关子,指着门外说道:“他们呀!送避子汤的。今儿来晚了吧?”

从前只要她一侍寝,康寿宫第二天立刻就会派人来送避子汤,可是今天她都起来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有动静,潘辰不禁觉得奇怪。

经由潘辰这么一说,月落才恍然大悟:

“娘娘,之前送药的王公公不是被杖毙了嘛。太后娘娘那儿估摸着是歇了这个心思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可是大喜呀。”

月落毫不吝啬自己的恭贺之言,面上也是喜笑颜开的,因为在她看来,自家娘娘不再喝避子汤了,那就说明很快就要有身孕,娘娘如今在后宫中,位分有了,若是再有一个小皇子的话,那在后宫里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了,娘娘好了,柔福宫才会跟着好,月落越想越开心。

辛冬不明所以,也跟着月落后面,对潘辰道喜:“哦,恭喜娘娘。”

对于两个宫婢的话,潘辰却是摸着下巴不说话,良久之后,才煞有其事的点头说道:“定是太后一时没找着合适的人来送药,看着吧,估摸着过会儿还得来。”

月落和辛冬再次面面相觑,对于自家娘娘的不自信,月落有些无奈:“该是不会的吧。”

潘辰没有回答,而是从大门绕过锦绣斋的拱门,往书房走去。边走边把玩着腰间的吊坠,要说太后不来送药,潘辰心里那是一万个不相信的,太后已经在她册封这件事上吃了个大亏,那么怎么可能还放任潘辰不喝避子汤,她也怕潘辰名好,再生个皇子出来,到时候,她要再想扳动潘辰的话,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太后还不至于那样糊涂。

第74章

太和殿外,祁墨州下朝回来,就看见李顺从廊下迎了上来,小声在祁墨州耳边说了两句话:“皇上,康寿宫派去柔福宫的人奴才给派人绊住了,要不要阻止?”

李顺一直都知道太后让从前的潘昭仪喝避子汤的事情,也告诉过皇上,虽然皇上从前没说什么,但也没确定说不许,所以康寿宫那儿一直在送,可如今不一样了,潘昭仪晋升为了潘德妃,若是再由着康寿宫乱来,李顺害怕今后皇上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祁墨州停下脚步,明白李顺所禀报的是什么意思,敛目沉吟片刻后,便对李顺抬了抬手:“不用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墨州就不顾李顺讶异的表情,掀开袍角往太和殿内走去,李顺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手里拂尘一甩,心头纳闷的下去了。

皇上似乎…也并不想让潘昭仪怀孕…李顺转了几转,才弄明白了皇上此举的含义…心情竟有些复杂。

*******

直到中午的时候,潘辰的乌鸦嘴终于灵验了,她在书房里写了一会儿计划之后,李全就来禀报:“娘娘,康寿宫的段公公来了。段公公是顶替王福贵的,是王福贵的徒弟。咱要不要把他打出去?”

潘辰正咬着手苦思冥想,正一筹莫展,听见李全禀报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为什么打出去?”

李全一愣,指了指外面,纳闷的说道:

“那…段公公是来送避子汤的,从前娘娘不是位分低嘛,只能任人摆布,可如今…”

接下来的话李全没敢说下去,倒是将潘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潘辰放下了笔,抬头看了一眼李全,说道:“如今怎么样?位分高了,就能当面给太后的人没脸了?我可跟你说过,王福贵那事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今后得收着些脾气,明白?”

王福贵那事儿,李全无话可说,的确是他动了歪心思算计的,本来王福贵也许不用去死,就因为他的算计才糟了难,可李全还是觉得不懂潘辰在避子汤这件事上的思维方式,娘娘似乎并不重视子嗣问题呢。

“奴才明白…是明白。可,娘娘却是为什么呢?太后嘴上说要后宫娘娘们为皇上绵延子嗣,可每次娘娘侍寝,太后都派人来送避子汤,好容易把王福贵弄走了,如今又来个姓段的,这事儿奴才真觉得,娘娘应该和皇上说一说的,毕竟是事关子嗣的大事啊。”

李全的心思和月落他们是一样的,就想潘辰早些怀个皇子,皇上没有子嗣,只要生下来便是皇长子,这对于一个妃嫔来说,是多大的保障啊,娘娘这么聪明,没理由想不到啊。

潘辰从书案后走出,来到李全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笑道:“你也知道是大事啊?我就问你,宫里所有的事情有没有能瞒得过太和殿的?你干爹就没和你说什么?”

李全不解:“娘娘是什么意思?”

潘辰伸手用书册在李全头上敲了一记:“我什么意思,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这后宫里,就没有太和殿不知道的事儿…这哪里是咱们可以决定的?”

一敲一击,李全如醍醐灌顶般想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所在——既然后宫里的事儿没有瞒的过太和殿的,那也就是说,自家娘娘喝避子汤的事情,皇上那儿根本就是…知道的。而皇上知道这事儿,没有派人阻止,那说明什么,还不是明摆着的嘛。

李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只觉得通体冰凉,浑身上下都像是泡在冰窟窿里,看着娘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李全擦了一把冷汗,潘辰见他有所悟,这才收回了目光,埋头继续看书,边踱步,边说道:“懂了就去把人传进来吧。”

李全踌躇着领命:“…是。”

没精打采的走出了潘辰的书房,潘辰的目光从书后抬起,看着李全远去的背影,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无声的叹了口气,在脑中又一次重审了自己与祁墨州的关系。

******

康寿宫中,段公公带着潘德妃喝完的药碗回来跟太后复命:“奴才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去给德妃娘娘送药,半途给李公公的人截住了片刻,奴才还以为办不成这事儿了,没想到李公公放了奴才,这才赶去了柔福宫,将药送给了德妃娘娘。”

闫氏正在喝参茶,听了段公公的话之后,放下了杯盖,讶然的问道:“你是说,李顺半路截住了你,然后又把你给放了?”

闫昭仪在旁伺候,闻言与闫氏交换了个眼神,闫氏抬手让段公公下去,闫昭仪才从旁说道:“姑母,您说李顺是想做什么呀?”

闫氏想了想之后,唇边勾出一抹冷笑来:“哼,干什么?自然是想阻止哀家去给潘辰送避子汤了。只可惜皇上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才半路又把段仁给放了。哈哈哈,哀家还以为那个潘辰在皇上心中有多大的分量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嘛。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闫昭仪听到闫氏说‘有机会’,脸上一阵泛红,咬唇低头不说话了,闫氏见她这样,不禁又道:“你呀,这害羞性子比那潘辰不知要差了多少倍。你要有她一半厚的脸皮,皇上又何至于连一眼都不看你呢?”

闫昭仪被训斥,不敢说话,只低头绞手帕,到底是自己娘家的闺女,闫氏也舍不得骂狠了,只又道:“真是为你操碎了心,这么长时间了,竟没看你扑腾什么,就是那沈淑媛,还隔三差五的去太和殿给皇上送东西,请安呢。”

闫昭仪小声嗫嚅:“我,我也去的,只是,皇上他…不见我。”

闫昭仪觉得委屈,真不是她不努力,是皇上一丝半点儿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啊,别说见她了,就连收东西都很少,不仅仅是她,沈淑媛,宁淑妃她们送的东西,皇上也不收。

闫氏哪里会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也不过是想借机说说这个侄女罢了:“你们这一个个的,全都没有潘辰的手段,哀家虽然不喜欢潘辰,可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她对皇上的手段的确高明。知道投其所好,知道变通,不像你们,只知道硬着头皮横冲直撞。”

闫昭仪吓得跪了下来:“请姑母赐教。”

闫氏对她抬抬手,让她起来,而后才沉声说道:“赐教什么呀?潘辰对皇上用的什么方法,你们不都长了眼睛看到了吗?就算你们没有她会动心思,那模仿总会吧?她做什么,你们做什么,总可以吧?”

“姑母的意思是…让我们都学她…种田吗?”闫昭仪的表情中带着浓浓的抗拒与为难,潘辰横竖是个庶出,没有出身背景,无论怎么折腾都随意,可她们不一样啊,她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嫡出,要跟潘辰似的捣鼓田地,这要是传入了家里,还不得被人笑话死啊。

“种田怎么了?你们还别瞧不上,其实有什么呢?宫里都有宫女太监,又不用你们真的动手做什么,不过是在园子里开辟一块地方罢了,这也让你们为难?”闫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道若是其他人都能有潘辰一半的本事,如今这后宫里,哪里还有她潘辰说话的份儿。

原以为皇上会潘辰是情根深种了,可今日这赐药一事,让闫氏看到了莫大的希望,原来皇上还是嫌弃潘辰出身的,要不然,都已经独宠她了,怎么还不让她诞下皇儿?由此可见,皇上对潘辰的宠爱未必就能持续,所以,闫氏倒是不那么担心了,为今之计,还是先培养多些‘潘辰’那样的人出来,吸引皇上的属意才是正确的。

闫昭仪把闫氏的话放在脑中想了想,说道:

“可是姑母,我也不是不愿意照着您的吩咐去做,可是,这些事儿潘辰都做过了,我们再去做,会不会没有效果了?皇上也会觉得咱们是在模仿潘辰啊。”

闫氏叹了口气,摇头回道:“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你们模仿潘辰就算没有她的效果,可是也同样能让潘辰的这些奇怪的举动看起来没有特色了,皇上喜欢新鲜,觉得潘辰脑子灵活,这才专宠她,你们若是不先想着怎么把皇上的注意力从潘辰身上挪开的话,估摸着你们这一辈子也就在后宫里养养老了。等明年新的秀女入宫,你们这些老人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闫昭仪终于听懂了太后的意思,就是不求要达到与潘辰一样的效果,只求让潘辰不那么特立独行,只要她没有那么特别了,相信皇上不用多久,就会腻了她,然后皇上的目光才会放到其他人身上来。

太后见这傻侄女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抽出帕子在手心里擦了擦:“既然明白了,那就下去做吧,切记切记,得拖着其他人与你一起做,别让皇上觉得只有你一个人模仿,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多拉几个人下水对你有好处。”